第4章

　　没有任何预兆，类似于一次意外的停电或者日全食，一瞬间黑暗笼罩了一切！就像一匹黑色的巨大的幕布突然落下！惊呆了所有的观众！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和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周围没有一丝哪怕微弱的光……

　　我使劲儿地擦着自己的两个眼珠子，然而它们什么也看不见，如果非要说我看见了什么，那么我只能说，我看见了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多利？”

　　“嗯？”

　　“这是，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难道我瞎了？”

　　“啊？！瞎了？那我也瞎了？两个人同时成为瞎子，这是不是太凑巧、太倒霉了？”

　　正说着，突然，毫无任何准备地，我们又被强行恢复了视觉，光线又重新粗暴地回来了，一股迅猛的强光差点儿刺破了我的双眼，这让我尖叫着从地上跳了起来。搞什么鬼？莫名其妙！谁在跟我们搞恶作剧？

　　这才是鬼把戏，典型的鬼把戏！

　　是的，我们又能重新看见了！可我们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切都变了。

　　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绝对是荒凉的景象，天啊，这儿是哪儿啊？这可根本不是迪蒙的小蜡人博物馆，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鬼地方！我们正站在一片黑糊糊的大地上，宽广得犹如一首巨型史诗，深沉饱满，博大精深。这儿有着负面的阴沉的气息，来自那些数不胜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看不清脸的尸体，他们有的躺在地上，有的挂在树上，有的正在腐烂，有的则还血气方刚。这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有荒原的一角，也有荒废的城市的一角，有崩塌的沙城的一角，也有密布的干涸的河流，它们仿佛在漫不经心地显示着这里从未存在过的繁荣。繁荣？哈哈，鬼繁荣！让人震惊不是吗？我指的是这儿空无一人，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人们都去了哪儿？没有人在路上徜徉也没有人在建筑物里思考问题。难道，人们都变成了尸体？！

　　微弱的太阳光芒笼罩着，可大地仍然是黑色的，如同薄雾中隐藏着的阴森的巨兽。树，很多的树，高矮不一，没有一片灰黄的叶子装饰着它们枯萎的枝干，它们仿佛是死去的雕塑，在近处和远处，构建出极其复杂的布局。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金属器件，看上去像武器又像玩具，奇形怪状，冰冷而锋利，如同一些从天而降的咒语，深深地插入土地。天空是灰蒙蒙的，一些不同于空气的气体在上空盘旋、滞留，散发出奇妙的阵雨，如同为死亡而进行的洗礼。

　　哦，一不小心，我们竟然嗅到了生命的气息。是的，一些我们从没见过的尖嘴飞鸟，三只角的野兽，吐泡的行走的鱼，苍老的骨瘦如柴的爬行动物，它们就在我们的视野中，可我们竟然差点儿忽略了它们，它们默不作声却依旧趾高气昂，如同这儿的主人。对，它们才是这儿的主人。

　　如果要问问我此时此刻的感受，我，我，我只能说，我想撒尿！当然，并不是被那些丑陋的僵尸和无耻的怪兽们吓的，而是因为，因为做贼心虚。什么？没错，就是做贼心虚。因为我，因为我，我记得这个景象。什么？没错，我记得这个刻骨铭心的景象！它并非来自于什么咒语，它与我有关。

　　什么？与我有关？？？

　　是的，与我有关！准确的说，它来自于我，它出自于我的脑袋瓜。×××什么意思？哦天啊！意思就是说，是的，是我设计了这儿。哈哈哈！你们肯定以为我疯了，可是我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听我说，你们必须相信我，是我，乔伊77，我用待在胖索拉肚子里的几乎所有时间设计了一个跟这儿一模一样的风景区，一模一样，我发誓！当时的状况是这样的：我坐在胖索拉的肚子里，好似一个只为想象而生的君王。想象，想象，想象成为我唯一的使命，我尽情地奇思妙想，呕心沥血。就这样我为自己想象了（也可以说设计了）一个荒凉的举世无双的超级游乐园。当然这是非常专业的设计，并不是像你们这群笨蛋一样在脑瓜子里胡乱想想就成。天啊，怎么说呢，我酷爱设计，真正的设计，尤其是设计巨型游乐园，这太刺激了，这可不是设计一个破桌子，而是巨型游乐园，巨型！明白了吗？不是设计那些个无耻的雕虫小技。当然，这绝对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我是说，用脑袋瓜设计一个什么鬼地方。

　　听明白了吗，是我设计了这儿！这个风景区就是我的一个设计作品，是我在胖索拉的肚子里设计的，是我的设计处女作，要知道那时候，我脑袋瓜子里全是这个破地方。

　　那么这么说，现在，难道多利和我进入了我的脑袋瓜？

　　这真让人毛骨悚然。哦不不不！我们并不是在我的脑袋瓜里，因为以我的脑袋瓜的体积来看，呵呵，很抱歉，根本装不下我跟多利，更装不下这个大园子。这么说，这个在我脑袋瓜里无中生有的游乐园变成了真的？并且就在这儿，就在这儿，在这么一个真实的地方！我们的臭脚就踩在这片土地上。

　　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是的，可是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我就能记得这儿的每一处细节，白光、丑树、破河、铁锅、毒气，呵呵！几只笨重的鸡，几头驴，几条狗尾巴鱼，×××老掉牙的鳄鱼，乌拉！哈哈！就是这儿，没错，它与我当初的设想可以说完全一致。

　　苍天在上，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这是真的，我们并不是在做梦。

　　当然！

　　我不用再描述多利此时的表情了吧？

　　“多利！这件事有点儿太莫名其妙了！”

　　“……”

　　“可不管怎么说，多利，听着，我想我必须解释解释，你并不需要迅速接受这个解释，不过很抱歉，我认识这儿。”

　　“……”

　　“多利，这个地区我很熟悉，我还待在胖索拉的肚子里的那段时期，我曾经设计过这么一个破园子，跟这儿一模一样。多利，这么跟你说吧，唔，我是个设计师，你明白吗？呵呵，听上去很疯狂，可我绝对没撒谎。在胖索拉的肚子里度过漫长的10个月，除了聆听她的倾诉以及她与你的悄悄话，偶尔睡睡大觉，剩余的时间可以说是百无聊赖的，我得给自己找点儿乐子，转动转动自己的脑子，搞点儿发明创造，就像是个打发时间的游戏高手。听着，多利，这鬼地方是我设计的。”

　　“……”

　　“嘿，多利，我没有撒谎，你要相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突然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设计被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儿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设计变成了现实，不过我向你保证，设计绝对是一件非常有趣儿的事情，真的很滑稽。看看那些树吧，我并不是个植物学家，可是你看，奇形怪状的它们看上去多棒！还有那些金属的巨型玩具，看上去多有气势多么复杂啊，可我并不是一个工程师，鬼知道它们为什么就跟真的一样。天啊，多利，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太神奇了，一个人的奇思妙想居然全变成了真的！”

　　“……”

　　“哎哟，对了，差点儿忘了（我一拍脑门儿），我还给这儿起了个名字呢，叫，叫世界末日游乐园！呵呵，嘿嘿，哈哈哈哈！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儿故弄玄虚？可这地方就是按照世界末日的模样设计的，这地方就应该是他妈的世界结束的地方。你看，所有人都见鬼去了，他们完全是自作自受！”

　　“……”

　　多利一言不发。无论我怎么唠叨，他的嘴都闭得死死的……

　　其实，让一个14岁的青少年对世界末日发表观点本来是件很容易的事，任何一个上初中二年级的男生都能对此说上几个小时，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谁也没见过真正的世界末日，于是就睁眼瞎说了呗。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在一群厚颜无耻的人面前自然是可以肆无忌惮地胡说八道的，尤其是说一个谁也没去过的鬼地方。可当一个人来到了真正的世界末日，他绝对会肃然起敬，就像此时此刻的多利一样，他的一切语言一切观点都会变得谨小慎微，他甚至根本无法描述他所看到的风景，因为这是他哪怕在梦中也没见过的。

　　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一两句话很难解释清楚，老实说，连我自己也惊呆了，更别说稀里糊涂的多利了。这家伙又开始发神经了。看看这倒霉孩子，他先是弯着腰哇哇哇地吐了一顿，可什么也没吐出来，然后他痛苦地抹抹嘴，东倒西歪地旋转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中了邪，嘴里胡言乱语，翻着白眼儿，时不时还用脚跺跺地，或者跳两跳，看上去就像个倒霉巫婆。他晃悠到一棵灌木丛的背后，从那儿捡起来一只孤独的胳膊。他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只胳膊，接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它扔到对面的树林里去了。×××去死吧，多利根本不相信，他当然不会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个鬼地方。他迈开腿跑了起来，绕着一个大圈子跑，一圈又一圈，看上去就像一座快散架的旋转木马。哎，说实话，我理解他的心情，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他跑步的姿势实在是太难看了。而他越跑越起劲儿，两只脚就像飞转的车轮。他强烈而疯狂地怀疑着这些梦境般的邪恶的景象，他用双手抓着自己发烫的脑袋，他以为奔跑的速度可以让这颗可怜的脑袋爆炸，爆炸！爆炸！

　　他完全迷失了，束手无策，好吧，简单地说，他傻眼了！

　　人类非常善于傻眼，对于他们理解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他们齐刷刷地傻眼。如果要刨根问底的话，傻眼应该来自于人类的怀疑，没错！怀疑！这个几万年前就开始四处蔓延的病毒，阴险的瘟疫，终于最后摧毁了人类的脑袋瓜子。愚蠢的怀疑让人类变成最终的白痴，他们有时候甚至对一根绣花针的针尖怀疑，他们自以为是地怀疑一切。

　　首先，乔伊77我本人就是值得怀疑的头号嫌犯，一个伶牙俐齿并且善于缜密思考的女婴，哈哈，人们自然可以笑眯眯地用“特异功能”“神童”“怪胎”等等耸人听闻的词汇来形容我，可是，谁会不打心眼儿里怀疑我这个小人物呢？哪个王八蛋会相信我，并且相信我所设计的世界末日？哈哈，怀疑吧，怀疑者们，那就尽管绞尽脑汁地怀疑吧！

　　一个怀疑者怎么可能不怀疑世界末日的可能性？世界末日？这是几乎永远不可能到来的一天，或者说，这是一个真正的我们永远都不会进入的鬼地方。这这，哈哈，这一听就是开玩笑！

　　并且是一个只有小丑才会开的玩笑！

　　一出场就落幕，他顶着那个红彤彤的圆头鼻子穿着一条并不合身的萝卜裤，他一出场就跳起了落幕之舞！他在整场秀的最一开始就兴高采烈地朝着正准备疯狂的观众宣布：嘿！一切都结束啦！

　　哈哈！这确实太讽刺了！多利肯定把我当成了那个小丑。毫无疑问，一个痴狂的滑稽剧表演家总是在人们悲伤的时候逗人们笑。

　　“多利，我知道，这一切是有点儿突然。”

　　“突然？噢，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