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托比：吸血鬼？哈哈，我才不是吸血鬼呢，我是小丑滑稽剧表演家。我在这儿等你们很长时间了，与这棵柳树同岁，我一直在等你们。

　　多利：等我们？花袍子佬，说说为什么。素昧平生的为什么要等我们？为什么不是等别人而是等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个树洞？嗯？哼！阴谋！绝对是阴谋！看上去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托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恐怕完全没有想到多利这么怀疑他。是的，怀疑，感染人类的古老病菌，却从没有感染过小丑。这就是为什么小丑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托比：多利，我一直在这儿等着你们，因为你们是我的第一对观众，我的处子秀就是献给你们的。人类从不曾光临这个游乐园，10个月过去了，还没有一个人来过这儿，所以没人看过我的表演。唉，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儿太糟糕了？

　　多利：是很糟糕，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谁告诉你的？难道这件事也是乔伊77设计的？这么说一切都是阴谋？

　　乔伊77：什么？阴谋？我我，我只设计了托比的鼻子。

　　托比：听着，多利，没有人告诉我，我自己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知道，我知道你们会来，这个信息在我的头脑中就像烙印一样清晰和深刻。

　　多利：算了吧，还烙印呢，我看你就像烙饼一样胡搅蛮缠。

　　多利说到这儿便从地上跳了起来，他似乎忘了我正坐在他肩膀上，要不是我惨叫着及时抓住他的头发，我恐怕早就摔得粉碎了。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容易生气呢？他完全被激怒了，或许因为这一切都太奇怪了，让他忍无可忍。他本以为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个安稳觉，这样一来，当明天醒来的时候，他就会逃离这个噩梦，没想到，这时候来了个小丑托比，这显然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

　　“去你的！嗷嗷啊啊哇呸！啊呸！”多利就像一条发了疯的狮子狗一样嗷嗷乱吼。突然，他的手从裤兜里伸了出来，没错，手上正是握着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上面还有胖索拉的血迹。他本来想把水果刀架到托比的脖子上去，可我说过了，托比正踩着高跷，多利跳得再高也只能触及托比的膝盖。

　　在一个踩高跷的小丑面前，一个跳得再高的人，也休想摸到他的红鼻子！

　　“多利，听我说，别再疑神疑鬼了，托比是我设计的，我很了解他，他根本没有坏心肠。他的任务不过就是在游乐园里表演滑稽剧，逗人们笑。只是，我也没想到他会藏在这个树洞里。听着，就让托比表演他的鬼节目吧，这有什么不好？我还从来没看过小丑滑稽剧呢，反正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儿了，别忘了，明天我们会踏上旅途，一段全新的旅途。我们要环游世界末日，穿越新界，然后你就能回家了，回家！多利，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连我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但我知道，一切都会和今天不一样。很刺激不是吗？今天晚上，就让托比来为我们庆祝庆祝，为我们壮壮胆儿！”

　　托比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简直是一场疯狂的沙尘暴，险些淹没了萤火蝙蝠所带来的光芒。这是一个高傲的艺术家对怀疑者的嘲笑。他摸了摸自己的红鼻子，朝我们挤了挤眼睛，用颤抖的声音唱了起来：

　　哦多利

　　你这个人爱怀疑

　　怀疑托比的鼻子并不是一颗星星

　　却从不怀疑自己

　　还有你所生存的世界不过是一颗星星

　　啊哈哈哈哈哈

　　你看你们的世界很美与一棵柳树同岁

　　却走到穷途末路并且不得不以最堂而皇之的方式结束

　　哦这一支落幕之舞

　　把你送上新的旅途

　　哇噻，唱得真棒！虽然并不滑稽，但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哈哈！我拼命地鼓掌，都快把手给拍破了。我差点儿就吹起了热情的小喇叭，可我并没有喇叭，那么就让我的小喇叭是一个隐形的小喇叭。哈哈！这就是艺术！艺术！全是无中生有的激情！这时候整座柳树图书馆似乎变成了一个怪异的剧院，图书开始跳舞，它们敲打着书架，敲出了整齐的鼓点，这鼓点让人非常想扭动自己的屁股。哈哈，托比突然将他的大花袍子掀了起来，哇，一大把扑克上的黑桃被撒了出去，形成了一阵飓风，激怒了所有的萤火蝙蝠，它们在半空横冲直撞，黑色的斗篷几乎被彼此锋利的爪子撕碎，神秘的力量让它们发出刺眼的不可抵挡的光。来吧，狂躁不堪的哥特舞会，歌特舞会！这时候托比变起了魔术，他的手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啊！太神奇了！怎么变的？我目瞪口呆，没看出一丝破绽。他于是乐了，装模作样咧着嘴笑。可他照了照镜子，从那儿他看到自己的一滴眼泪，哦，可怜的托比，他扶了扶自己的红鼻子，用更为阴暗和低沉的声音接着唱道：

　　哦多利

　　你这个人爱怀疑

　　怀疑托比的笑容隐藏着别的秘密

　　却从不怀疑自己

　　还有你所生存的世界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秘密

　　啦唔唔唔唔唔

　　你看你们的世界长满了虚伪的花朵冰冷的苔藓阴湿的蘑菇和攀比的藤蔓

　　腐烂腐烂腐烂

　　在你们的世界里欲望如同卑贱的蛆

　　填满了所有的河流所有的身体和所有的灵魂

　　在黄昏在黄昏在黄昏

　　绝望的人痛苦的人暴躁的人恶毒的人阴险的人撕咬的人麻木的人腐朽的人饥饿的人

　　哦，饥饿的人用美味填饱肚子却用垃圾填饱头脑

　　荒唐荒唐荒唐

　　无止境的欺骗导致所有人失聪

　　无止境的黑暗导致所有人失明

　　那个世界你并未看清

　　你只是看到了一面撒谎的镜子

　　一面撒谎的镜子

　　托比假装生气，将镜子也就是他的手砸到地上，尖锐的碎裂的声音被溅了起来，划破了他苍白的脸。哦，小丑很喜欢干类似的蠢事。于是他羞答答地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观众。哈哈，接着，他把屁股扭得好像一个转动的火球，哦，他的屁股着火了，他的屁股真的着火了！他用惊恐的声音接着唱道：

　　嘿多利

　　幸好你遇到一个小妹妹一个小如樱桃的小妹妹

　　可你还是个胆小鬼

　　害怕屁股着火被烧成灰害怕世界末日啊哈哈哈哈害怕怪兽和魔鬼

　　魔鬼魔鬼魔鬼吓死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魔鬼魔鬼魔鬼吓死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幸好你遇到一个小妹妹一个小如樱桃的小妹妹

　　她会让你发现新的趣味

　　携带着邪恶的香味

　　她把鬼故事讲得津津有味

　　“哪里哪里，托比，谢谢你的赞美。”

　　“赞美？”托比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狂笑起来，他笑弯了腰，这差点儿让他从高跷上一股脑跌下来。哦，他被吓坏了，脸色苍白。他眨了眨大眼睛，耸了耸肩膀，看上去还在后怕。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他的高跷突然开始升高，一点儿一点儿越来越高，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魔鬼。他重新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像是尖锐的唢呐声。是的，他唤醒了所有的魔鬼，他们拍着屁股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魔鬼，怪兽和僵尸，他们倾巢而出，有的甚至已经爬上了书架。他们有着丑陋的、支离破碎的鬼脸，有的鬼脸甚至只留下一根长长的舌头或者一颗眼珠。哦，大甲壳儿虫和蟑螂爬进他们的头发，白色的小虫子从他们的耳朵里钻出来，他们全是丑八怪！

　　“嘿，乔伊77！”托比甚至唱出了余音绕梁的海豚音。

　　“嘿，乔伊77！”接着所有低音魔鬼们齐声附和。

　　嘿乔伊77

　　你来得正是时候

　　设计虚伪的假象好让健壮的人死到临头

　　扼住一个病人的咽喉我亲爱的朋友

　　扼住病人的咽喉

　　这是你的使命和职守

　　在这狂欢的时候

　　你是这儿的皇后

　　只可惜我们没有美酒

　　没有美酒，是的，连一滴水都没有，可托比的话让所有的魔鬼怪兽和僵尸撅着屁股伶仃大醉，群魔乱舞，没错，这是群魔乱舞！附和着，附和着污浊的空气、丑陋的面孔以及沉重而高亢的歌声。

　　多利呢？多利！这时候的多利，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就好像一个乡巴佬闯进了乌烟瘴气的迪斯科舞厅，狂欢的氛围和狂躁的音乐与他格格不入，几个回合，他便一头栽到地上，栽了个倒插葱。是的，我抓着他的头发，可这回，我还是从他肩膀上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想象一下一个士兵吹着小号从看守塔顶端被人给踢了出去，就是那个场面。

　　我以狗吃屎的姿势落地，鼻子被压得又扁又平，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我有一个扁鼻子。

　　哦，可怜的多利，我心里牵挂的全是他，哪儿还有心思担心自己的破鼻子？多利，哦他，他晕倒了，躺在那堆乱七八糟的柳树书中间，蜷缩着无助的身体……

　　连眼睛里的最后一丝光芒也被抢走，他看上去就像个噩梦，一个筋疲力尽的噩梦……

　　“托比，快别唱了，多利他晕过去了！”我非常着急，实在没想到多利这家伙听小丑的摇滚歌剧也能听晕过去。

　　托比皱着眉头看了看多利，接着用手捂着嘴笑，我说过这是一个高傲的艺术家对怀疑者的嘲笑。他摸了摸自己的红鼻子，朝我挤了挤眼睛，“嘿，乔伊77！”托比的声音变成了利剑，他又一次把自己的大袍子掀了起来，这次从里面飞出了，飞出了成千上万只小天使。他们尖叫着好似成千上万个小太阳，是的，他们的眼睛是闪光的钻石！

　　嘿乔伊77

　　没有技巧可以修饰舞步这是最后的舞步

　　这是落幕之舞

　　今晚第一个节目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个世界的结束这是世界的结束

　　就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新的旅途

　　哦稀里糊涂稀里糊涂

　　稀里糊涂的是你的朋友多利

　　他看上去还在怀疑

　　这让他生病他被侵入了强大的人类病菌

　　可没关系

　　死亡会给他新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