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个傻瓜！你怎么能寄希望于一个教堂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或者一个澡堂能让世界变得更干净？嗯？这儿即便是有一座永远吃不空的食堂，它也一样会最终走向毁灭。肚子是永远填不饱的，生命是永远贪婪的，明白吗？任何一个世界，即使设计得再完美它也会走向毁灭。我的妈啊，我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你以前的风格了？大道理就这么从我的嘴里像吐西瓜子儿一样吐出来。你说，咱们是不是在迷离宫里互换了人格？我变成了你，你变成了我？”

　　“鬼才知道。”

　　鬼才知道，我们到底怎么样才能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天啊，哈哈，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如果我有这种想法，我当初为什么又要设计世界末日呢？我既然设计了充斥着各种死亡游戏的世界末日，为什么又会在这儿建一座教堂，或者说食堂？我到底想干什么？拯救世界还是拯救世界末日？

　　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多利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可我总说不出答案。恐怕真的只有鬼才知道。

　　好吧，鬼领着我们去一个马戏团。

　　那是地球上最有名的一个马戏团。

　　马戏团里有一头大象名字叫“大头蒜”，他已经快50岁了。

　　大头蒜年轻的时候，身手好极了，他是马戏团的台柱，镇山之宝，会各种表演：喜剧、悲剧、肥皂剧。

　　大头蒜的喜剧剧目：霹雳舞，唱歌，独口相声。

　　大头蒜的悲剧剧目：诗朗诵，唱歌，独奏大提琴。

　　大头蒜的肥皂剧剧目：翻跟斗，吃香蕉，踩滑轮，鼻子喷水。

　　大头蒜是马戏团绝对的大明星，可他一点儿明星架子都没有，这家伙特别平易近人，跟所有同行打成一片，跟自己的粉丝也是不分彼此。总之，所有人都喜欢他。大头蒜所到之处，迎接他的似乎永远是鲜花、掌声、欢呼和香蕉！可是慢慢地，他老了，状态大不如以前，好几次表演都砸了锅。要知道，几十年过去了，大头蒜的粉丝们也是老的老，死的死……于是，风靡一时的大头蒜旋风终于平静了下来……到最后，老气横秋的大头蒜只能没事儿表演表演脱口秀，这恰恰也是马戏团最冷门的表演，谁会爱听一头老态龙钟的大象没完没了地唠叨呢？观众们朝他扔鸡蛋和芹菜，同行们就开始挤兑他，不给他好脸色看……

　　终于有一天，大头蒜找到马戏团的团长，马宁先生，他快100岁了，马宁先生是个人。

　　于是他们有了这么一段对话……

　　大头蒜：马宁先生，你好，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谈谈我退休的事。明天我就50岁了，我准备回非洲养老。

　　（这时候马宁坐在办公桌后面只顾着埋头瞎忙活，当大头蒜是空气。）

　　大头蒜：马宁先生，马宁先生，请你抽几分钟跟我谈谈！

　　（马宁十分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头蒜。）

　　马宁：大头蒜，你跟了我大半辈子，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大头蒜：不不，你误会了，你对我很好，只是我，只是我确实老了，很多节目我都不能表演了。你知道，我，唉，说真的，我对马戏团没什么用了，我自己身体也不行了，我，我打算回非洲度过最后的日子。你知道，我没开玩笑，我是严肃的。

　　马宁：想走？呵呵，那不行，咱们之间有合约的。

　　大头蒜：合约？

　　马宁：没错啊，就是20年前你按了脚印儿的那片芭蕉叶子，上面写着：大头蒜，公象，以77两银子永久卖给马宁。明白吗？永久，意思就是说直到你死，包括你死了之后，你都是我的。

　　大头蒜：这，这……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给你赚钱了，你留着我，我也是你的累赘。

　　马宁：累赘？大头蒜，我说我是你爸爸不过分吧？爸爸怎么会嫌儿子累赘？哈哈哈哈，乖儿子，其实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想自由吗？啊？什么非洲，什么大草原，所谓的童年记忆，如此等等，你以为我不懂？唉，你这个傻瓜，自由有屁用，有屁用！

　　大头蒜：马宁先生，可我已经不能为你工作了，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马宁：这么说吧，我是做善事，我养着你，每天给你香蕉吃，我不求回报，你是不是太幸福了？这么好的老板你上哪儿找去？别得寸进尺啊！

　　大头蒜：那我求你别做这个善事，行吗？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吧，至于香蕉你可以留着自己吃。

　　马宁：大头蒜啊大头蒜，你真逗，哈哈，你啊，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让你走，明白了吗？就这么简单！你到死都是属于我的，不然咱们当初签合约干什么？既然合约签了，就要遵守，并且要遵守到底，该死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浑蛋居然还敢跟我谈解约！

　　马宁激动起来，手都在抖，他赶紧从一个小瓶子里掏了两粒药丸塞进嘴里。他根本没病，只是对那种甜甜的药丸上瘾。他舒服多了，接着点了一根儿雪茄，狠狠抽了两口。

　　大头蒜低下了头，他在竭尽全力地抑制自己的愤怒，他也在抖，大扇子耳朵晃来晃去，那是因为他患有帕金森综合症。

　　唉，这可怜的迟暮的英雄啊，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是的，大头蒜的愿望，就是自己老了以后回非洲，然后安静地老死在大草原上。这就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梦想，如此地简单和平凡。可现在，小老头马宁，就像踩香蕉一样粗鲁地踩碎了大头蒜的梦想。

　　那么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马宁踩碎，没错，就像踩香蕉！

　　大头蒜朝着马宁的大办公桌走近了两步，他严肃的表情宣布他没有开玩笑，可他的长鼻子竟然灵巧地将马宁手上的那根儿雪茄给卷了过来。

　　踩碎马宁？

　　唉，这实在是个荒唐的想法！大头蒜自责极了，惭愧地打消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他抽了两口雪茄，结果被呛得东倒西歪。马宁笑了，接着他们有了这样一段对话……

　　大头蒜：马宁先生，那，我能用钱把这个合约赎回来吗？

　　马宁：什么？

　　大头蒜：我能用钱把这个合约赎回来吗？

　　马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大头蒜啊，你变了，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钱，因为你知道，钱对于一头大象来说，有个屁用啊！哈哈，好，既然你现在跟我说钱，那我们就好好说说！钱？你有钱？哈哈哈哈，你有什么钱？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多少钱赎回你的合约？7百万两银子，你有吗？

　　大头蒜：什么？怎么要那么多？

　　马宁：多？你怎么不想想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银子呢？二十年来，你吃了多少香蕉，就按平均你一天吃700千克香蕉算，你吃的可是进口香蕉，1千克进口香蕉得花我1两银子，1天就是700两银子，你自己算算，700乘以365再乘以20，等于多少？（马宁一边说一边愤怒地噼里啪啦地按着一台计算器）这就是500万两银子！再加上为你花的培训费，算算光是舞蹈教练我就给你请了多少个，你自己算算！嗯？还有还有，你登台演唱的那些破歌，你以为那些歌儿你能随便唱啊？你一张嘴我就得乖乖给音着协送钱，光交版权费我就交了多少银子？还有你的粉丝，哦，你以为人家真的喜欢你啊？啊？还不都是我掏钱雇的托儿！你说说你自己，长了这么大一个脑袋你就不知道动动脑筋？还问我多少钱，我就根本不跟你算小钱了，光是那些个伺候你洗澡的小工，以及那帮天天打扮你的造型师，这些家伙都是人，人的工钱有多高你知道吗？这么一大帮人二十年以来天天伺候你，吹捧你，你以为人家自愿的啊，都是我花钱雇来的！大头蒜，做象跟做人一样，要讲义气，不要过河拆桥！不要光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可以低声下气，你火了成了大明星就立马把屁股翘上天。义气，懂不懂？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