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看，我没有骗你，他都懒得理你。他真的太懒了，无可救药，木偶们对此已经忍无可忍了。”皮诺曹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捏紧了拳头，涨红了脸，长鼻子晃来晃去，看上去随时准备一声口令发动这场木偶大叛乱，这不……

　　“同胞们，你们说，木偶应不应该造反？！”皮诺曹举起手臂对着众木偶煽动。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众木偶又齐刷刷地整齐地喊着口号，真是一呼百应啊。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啊！冲啊！冲啊！”

　　就这样，成千上万的小木偶一边喊口号，一边乱哄哄地冲下了舞台！

　　天啊，原来他们有这么多！真没想到一个舞台上竟然能容下那么多木偶，当然还有一些躲在后台坐冷板凳的小木偶，都跟着一起冲了出来。很快，整个剧院就被密密麻麻的小木偶完全占领了。不过这显然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稀里哗啦乱喊乱叫喊口号，还是喊口号。怎么就知道喊口号？老实说他们毕竟是艺术家，无组织无纪律情有可原，可造反也不能这么蒙着头瞎来，必须经过周密的设计，合理有效地表达愤怒，必须设计，不能这样乱来！看，几个最愤怒的梳着朋克头的小木偶开始带头砸剧院了。

　　“砸！砸！砸！”

　　木偶们疯了，更多的木偶加入了朋克小木偶的行列！

　　“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砸！”

　　一些木偶甚至坐上了他们平时从来坐不上的椅子，因为那些椅子是留给观众的。可现在木偶们爬了上去，坐着椅子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他们手里操着木头棍子，噼里啪啦，有的甚至飞上了天花板。很快，蒙德剧院就千疮百孔了……

　　我跟多利就像两块被钉在案板上的肉饼，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小木偶们嗖嗖嗖地在我们身边穿行。有几个木偶爬上了我的脚丫子，想用绳子把我捆起来，还有一个穿裙子的小木偶竟然已经跳上了多利的大脑袋。

　　“一群乌合之众，暴徒！这是典型的暴乱！乔伊77，走为上策，走为上策！”

　　“多利，我们必须找到出口。”

　　“这得问你啊！”

　　“我，我就知道是7号门！”

　　7号门？

　　我环顾四周，就像勇敢的侦察兵，数一数，剧院总共有1，2，3，4，5，6道大圆门，没错，看上去只有6道门。这怎么行？第七！第七道门呢？

　　“多利，我为剧院设计了7道门，可现在我找不到第七号，你呢？”

　　“我也没找到，可我找不到很正常，我初来乍到的。你可不同，这剧院是你设计的，你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啊？你再好好想想！”

　　“我确实应该知道的，但是我没跟你说吗，我最近记忆力很差，我只记得7号门被设计得非常隐蔽，普通人根本找不到它，可能正是因为它太隐蔽了，结果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究竟藏在哪儿了。”

　　“反正这个剧院就那么大个地方，我实在想象不出它还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会不会在舞台后面？后台有个化妆间。”

　　“化妆间？木偶为什么需要化妆间？”

　　“你以为皮诺曹的鼻子是他自己的啊？”

　　“当然了，难道这傻瓜的长鼻子是假的？”

　　“废话，当然是假的。你真以为皮诺曹自己长了一个长鼻子？那他不成了大象了！”

　　“咱们别讨论这傻瓜的鼻子了行吗？求求你，乔木偶，你身材小，灵活，跑得快，隐蔽性好，你快去找7号门，找到之后再回来营救我。”

　　“不用找了，就这么大个地方，7号门既然不在前台，那肯定在后台呗！咱们冲过去吧，趁着木偶们现在光想着砸剧院，没工夫顾我们。”

　　“好吧！胡萝卜须，你认识路，你在前面冲，我在后面掩护你。”

　　“什么？你还掩护我？算了吧！我看这样，我数1，2，3，你往左，我往右，咱们调虎离山，分开走，到后台集合。准备好了吗？1，2，3……”

　　我一溜烟儿地冲了出去。

　　回头一看，多利刚想站起来就被天花板给顶了回去。是啊，这该死的剧院确实太小了。

　　可怜的多利，委屈你了，走不了路，那就在地上爬吧，委屈一下自己，反正再狼狈也就这么远，一会儿就到了。

　　加油！多利，后台见！

　　木偶们还在横冲直撞，我真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砸了剧院又能怎么样？“脑袋瓜”不工作还是不工作。再说，跟“脑袋瓜”解约了又有什么好处？建立一个独立的木偶王国又能怎么样呢？唉，脱离了“脑袋瓜”的木偶，连造反都造得没头没脑，这不是瞎折腾吗？

　　我抓住了一个正一头撞到我怀里的大个儿木偶，他看上去有点儿魂飞魄散了。

　　“喂，你们瞎闹什么啊？”我揪住了他的胳膊，用一个词来形容这家伙就是：屁滚尿流。

　　“这不是造反吗？造反可不就是瞎闹？”

　　“快叫他们别砸了！砸了剧院，以后游客就没地方看戏了！”

　　“游客？这儿根本就没有游客，一个鬼影儿都没有，你算是开门客！”

　　“游客以后会慢慢来的呀！”

　　“砸了剧院，游客就不会来了，我们也就不用表演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自私？”

　　“我我这是大多数木偶的意见，我们是投票决定的，不信你问皮诺曹！”

　　“行了行了！听着，7号门在哪儿？”

　　“在后台。”

　　“我去了后台就能看见？”

　　“没错，那扇门在我们的化妆间里。”

　　“太好了，谢谢你，滚吧！（小木偶正准备溜号）哦不！回来回来给我回来！（小木偶又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你去跟木偶们说说，别瞎闹了，我宣布，你们跟脑袋瓜解约，可你们别砸剧院，听见没有？！不许砸剧院！”

　　“可脑袋瓜就是剧院啊，剧院就是脑袋瓜，要跟它彻底解约就必须砸了它，不信你问皮诺曹！”

　　世界上就有这么倔的木偶。

　　他妈的木偶都这么倔？！

　　嗯！哼！平时百依百顺，一旦翻脸，他们就彻底变成了木头桩子。

　　我溜进了后台，那儿确实有一个化妆间，可它根本就没有门。

　　一个女木偶正坐在椅子里发呆，“嗨！”我匆忙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可这家伙居然不理我。

　　好吧，发呆去吧，臭美去吧。我得找门儿！门儿！门儿！

　　门儿没找到，嘿嘿，我在墙上发现了一面大圆镜子！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哇噻，镜子？镜子！哈哈，这可是我第二次看到镜子！上回我根本没好好往里瞧，况且，那是在一个梦里。这回啊，我可得好好照照！

　　我走到镜子跟前……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镜子里面有一个小身子大脑袋瓜的家伙……身上套着件脏乎乎的毛衣……嗯，她一动不动……接着动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耸了耸肩……咧着嘴笑……又抓了抓脑门，嗯，那儿有一把胡萝卜须……

　　哈哈，哈哈哈哈！

　　我当然知道这家伙就是我，因为是我在照镜子。

　　可等等，等等，她脑门儿上怎么还写着一个数字“7”？×××这是什么意思？！我脑门儿上怎么会写这个倒霉数字呢？

　　我可得再仔细瞧瞧，我将脑袋凑到了镜子跟前，几乎贴了上去。哦，原来如此，我知道怎么搞的啦。误会误会！啊，哈哈，原来是恶作剧，数字“7”原来是写在镜子上的。喏，你们看，我一扭头，那个“7”根本不动！

　　嗯，这么说，这个“7”就是？

　　7号门！

　　哈哈，还用怀疑吗？我宣布，这这，这就是7号门！

　　没错，就是它！

　　就是这面镜子，它就是蒙德剧院的出口，同时它也是世界末日游乐园的出口！为了在游客们最终成功出逃之前再给他们制造点儿悬念，我特意把这道门设计成了一面镜子！哈哈，这是我作为设计师跟游客们开的最后一个玩笑。其实，大多数傻瓜都会以为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对此，他们只能垂头丧气一筹莫展！哈哈，这算不算是世界上最隐秘的一道门？

　　坦率地说，按照我内心的意愿，我可不希望人们轻而易举就走了。

　　“乔伊77，我来啦！”是多利。逆着潮水般的木偶而行，他终于爬到了我们的目的地，胡子、头发乱七八糟，像两个鸡窝，准是被淘气的小木偶弄的。

　　“多利！我们成功了！”我扑过去一把抱住他。

　　“哇噻，太太太不容易了啊！”多利听上去好像在哭。

　　“我找到7号门了，就是这面大镜子，就是它，世界末日游乐园的出口！”

　　“有没有搞错？你的意思是，这扇传说的7号门，原来是面镜子？”

　　“对！就是它！错不了！”

　　是的。这就是我对出口的设计。

　　这面镜子就是出口。

　　每个人走进了它，也就离开了这个游乐园。

　　在它的正面，我们是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