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多利，加油啊，深呼吸，再使劲儿！1，2，3，使劲儿挤！1，2，3，使劲儿挤！加油加油加油！来，别泄气，放松，亲爱的，再来一次，要注意节奏，还有，力量要集中在腰部，你别光顾着撅屁股。好，重来，深呼吸，1，2，3，使劲儿挤！1，2，3，使劲儿挤！……停停停，要有节奏感，明白吗？身体各部分要协调一致，重来！”

　　我在门外急出了一身臭汗，就像一个焦急的丈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法将孩子生出来一样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呵呵，我只是这么打个比方，可千万别误会，总之，唉，总之我急得直跺脚，“多利，你配合一下好吗？别怕疼！刚才就差那么一丁点儿了，主要还是卡在你屁股那儿了。我说你能不能把屁股尽量收缩一下？来，再来一次，深呼吸，收腹，收屁股，好，保持保持，1，2，3，使--劲儿--挤--”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得风度了，狠狠地对着多利的屁股踢了一脚。哈哈，在乔伊77的王国里，假斯文是没用的！

　　就这样，我总算将这位冒昧的巨人嘉宾给请进了门儿。

　　哇噻，兴奋吗？

　　哈哈哈，请看！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蒙德剧院！

　　它破天荒地被……被……被修成了球形，谁也不知道设计师为什么会摒弃自己最中意的个性十足的正七边形模型，要知道她大部分设计都是建立在这个几何模型上的，而正七边形无疑就是设计师蜚声设计界的秘密武器。可这回，她却彻底抛弃了自己已经使用得炉火纯青的模型，而偏偏采用了自己最最看不惯的球形，理由大概只有设计师自己知道！

　　哈哈！

　　那正是因为：蒙德剧院象征着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瓜。

　　什么？脑袋瓜？

　　没错！脑袋瓜！

　　潜台词就是：脑袋瓜本身就是个剧院，一个“梦”剧院 。

　　呵呵，嘿嘿，哈哈哈哈！

　　够故弄玄虚了吧？！

　　还是让我们好好参观一下吧！

　　剧院修建得小而精。仔细观察细节，你会发现设计师真是煞费苦心，比如说，观众席上每一把座椅的造型都是不一样的，呵呵，别以为这是多此一举，这绝对是为了让观众能够有机会选择自己所喜欢的那把椅子。要知道，椅子对于一座剧院来说，是多么地重要，它能体现出设计师对观众的最直接的关心。还有，更意外的是，蒙德剧院的这些座椅绝对不是普通的椅子，它们可以飞。没错，每一把椅子都是一个小型飞行器，这样一来，观众就可以随意移动，在剧院里飞来飞去 ，从各个不同的角度观看表演。哈哈哈，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人性化的设计吗？！！是啊，谁规定观众们必须坐着一动不动地看完整场演出呢？几乎人类所有的剧院都设计了固定的千篇一律的丑陋的椅子。这绝对是最糟糕的主意，那样的剧院跟监狱还有什么区别？

　　设计师乔伊77追求的绝对是另外一种境界，那就是自由、个性、想当然。

　　这才符合脑袋瓜的形象！

　　别忘了这座剧院的原型是脑袋瓜，它本来就应该是一个灵活的造梦工厂，而不是一个死板的呆南瓜！

　　至于多利，他似懂非懂。我估计他对蒙德剧院的象征意义根本就毫不关心。在地球上有人把体育馆设计成鸟巢，有人把游泳池设计成水滴，有人把纪念碑设计成一堵墙，这些统统都是雕虫小技，而我，追求的并不是表面功夫！

　　多利驼着背趴在地上，像只乌龟。跟他谈什么设计的理念，那简直是对牛弹琴，浪费表情！好吧好吧行行行，他胡乱地转了转眼珠子，就算参观完毕。

　　“我说多利，蒙德剧院设计得怎么样？”

　　“棒极了。出口在哪儿？”

　　“多利，看完木偶剧再走吧。”

　　“木偶剧，什么木偶剧？木偶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小蚂蚁？”

　　“多利，别因为自己的眼睛扁，就把别人看扁了！”

　　整个剧院里除了我们之外一个观众都没有，其实多利完全看到了舞台上的小木偶们正在卖力表演。 这是个大型木偶剧，出动了剧院所签约的所有木偶。多利他只是假装没看到罢了，因为他绝对不愿意夸奖我所设计的这些小人物。

　　“哦哦哦，我看到小木偶了，喏，在那儿。好，很好，精彩，鼓掌！咱们走吧！”

　　“多利，你为什么不喜欢看木偶剧？”

　　“我为什么必须喜欢木偶剧？你不能强迫每个人都把那些呆头呆脑的小木头人当成所谓的艺术家吧？！”

　　“可他们就是艺术家。”

　　“呸！你别侮辱了艺术！”

　　“他们就是艺术家，这件事根本不用询问你的意见。”

　　他们统统是艺术家。我跟他们每个人都签订了合约。他们必须表演木偶剧。

　　我跟他们签订了合约？

　　准确地说，是我所设计的蒙德剧院（也就是“脑袋瓜”）跟他们签订了合约。

　　合约书

　　甲方：脑袋瓜

　　乙方：小木偶

　　甲乙双方经协商同意共同发展蒙德剧院的木偶剧事业，合作形式为：

　　甲方创作剧目，乙方表演剧目。

　　甲方提供脑力劳动，乙方提供体力劳动。

　　如无天灾人祸，双方须永久性愉快合作，任何一方不可提前解约。

　　如有天灾人祸，产生了不堪设想的人为不可抗拒的后果，致使甲乙双方任何一方残废或者死亡，在此情形下，该合约方可视为解除。

　　如合约履行过程中甲乙双方产生分歧，自行调解不成，应由总设计师乔伊77女士当场裁决。本合约如有未尽之事宜，也应由总设计师乔伊77女士予以解释。

　　特立此约。

　　我正乐呵呵地观看木偶剧。精彩的表演使我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在这时候，音乐突然中止了，木偶们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

　　我大惊失色，什么？木偶剧怎么能莫名其妙地中途暂停？！

　　简直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这时候，一个长鼻子木偶跳下了舞台，冲着我跑过来。他戴着一顶圆顶帽，脖子上系着领结，跑得非常快，这家伙要干吗？

　　“你就是乔伊77？”

　　“是的，我是乔伊77，你贵姓？”

　　“免贵姓皮，在下皮诺曹。”

　　“你好，皮诺曹，你们表演得太棒了，可这是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因为我们需要谈一谈。”

　　“谁？你跟我？”

　　“是的，我作为木偶的代表，来和你谈判。”

　　“谈判？谈什么？”

　　“我们要解约！”皮诺曹愤愤地说。

　　“我们要解约！解约！解约！解约！”所有木偶齐刷刷地跟着喊口号。

　　“等会儿，等会儿，为什么？”我有点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

　　“因为脑袋瓜根本不创作，他太懒了！”

　　“脑袋瓜不创作？不可能！脑袋瓜就知道创作，我太了解脑袋瓜了。”

　　“事实正好相反，他这么长时间一出剧也没创作出来。”

　　“那你们刚才演的剧是谁创作的？”

　　“是我们木偶自己创作的。”

　　“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木偶根本不会创作。皮诺曹，你就知道说谎，你看，你鼻子那么长！”

　　“事实正好相反，木偶从不撒谎！” 皮诺曹愤愤地说。

　　“木偶不撒谎！不撒谎！不撒谎！不撒谎！”所有木偶又齐刷刷地跟着喊口号。

　　“停！停！停！让你的同伴们别这么激动。听着，皮诺曹，我得问问脑袋瓜，这件事我不能光听一面之词。”

　　“脑袋瓜？”我对着剧院的大圆顶使劲儿喊。

　　“……”

　　“脑袋瓜，你是不是偷懒不创作？回答我！”

　　“……”

　　“脑袋瓜！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偷懒了是不是？”

　　“……”

　　“不对啊，奇怪，我设计的脑袋瓜能够回答我的一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