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请你们不要担心我，我的潜水绝技远远超乎各位的想象。放心吧！哈哈！对了，托比，谢谢你的潜水衣，真是雪中送炭，它能帮上多利大忙。我和多利必须出发了，去海边儿，我们要离开这儿，去找新界。听着，等我们找到了新界，搞清楚了两座岛的地理位置，我会再回来接你的，你也应该去新界，真的，那儿是个很棒的地方，比这儿强2340981792837倍！托比，你正在创作的那部关于雨的作品一定会非常精彩。这部作品应该发表出来，与人们分享，而不是被埋没在这座孤岛上。加油，你是个艺术家，艺术家应该去新界，那儿是一个完美的地方！托比，虽然你并不认识我们，可我们认识你，你太像我们的老朋友小丑托比了。听着，听雨者，等我回来接你啊！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回来接你！记住了吗？托比！再见！”

　　托比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一颗泪珠，或者是雨水？

　　那么我也是一样。

　　我和多利相视一笑，我们一边对着托比挥手，一边重新走进了雨中。

　　托比也对着我们挥手，他脸上有一种不舍的表情。是啊，或许他真的太寂寞了，一生孤独，只与雨声做伴。他背靠着大树坐到了草地上，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叠纸。他一边聚精会神地聆听着雨的私语，一边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起来，我敢肯定他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在这棵大树下写成的，这将是一部多么伟大的作品啊，这才是听雨者一生的作品！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他怎么那么像小丑托比呢，连名字都一样，可他确实是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一个看上去并不陌生的陌生人--听雨者，天啊，多么神奇……

　　滴滴答……

　　滴滴答……

　　滴滴答……

　　不久，我们就走出了大树冠所保护的那块圆圆的草地。

　　我们重新走进了雨里。

　　我们直线前进。

　　雨珠是透明的水

　　可它有着蓝蓝的调子

　　原来它是一个音符

　　是的它是一个音符

　　当成千上万的音符往下掉

　　就变成了一首歌

　　而这首歌并不能演奏第二次

　　它只有一次生命

　　它从天空落下来

　　打到我们身上

　　然后

　　便掉下去

　　进入了泥土

　　这就是这个世界

　　不断地创造

　　毁灭

　　再创作

　　再毁灭

　　它创造了一切

　　使用不同的方式

　　得到不同的结果

　　水晶创造了雨

　　钻石创造了戒指

　　水晶创造了梦

　　钻石创造了国王

　　托比是幸运的，他有雨珠的陪伴，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干扰的地方，他可以永远欣赏这些美妙的音乐，这些忧伤的歌……而不用去分析它的来历、构成和去向。他根本不用分析。

　　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倾听，至于使用什么方式，那是他的事。

　　而我呢？我的工作是什么？

　　设计？设计我所梦想的一切？

　　然后？分析它们的来历、构成和去向？是的，我必须分析。

　　而并不是，并不是去倾听一场雨，或者打造一枚钻石戒指。

　　唉，我是多么不幸！

　　与托比相比，我简直就是一只可怜虫。

　　是设计让我作茧自缚的。

　　还记得我设计的陨石雨吗

　　那是另一种雨

　　沉重，激烈，干涩，凶猛

　　那是地球的碎片

　　其实，它们本来也应该是蓝蓝的

　　带着露气，香味，和水

　　可最后它们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多利总认为是我导致了地球的毁灭

　　不不不

　　我只是“设计”了它毁灭的形式

　　而真正的凶手是谁

　　人类自己

　　地球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地方

　　因为人类是自私的

　　人类不但自私，还自以为是，咎由自取，自相残杀

　　他们并没有把地球当成大自然的设计

　　相反，他们无休止地用着一种俗气的方式反过来设计地球

　　他们比我还漏洞百出

　　他们用垃圾和谎言填补漏洞

　　他们才应该得那个所谓的“漏洞百出”奖

　　哈哈

　　金豆腐奖

　　获奖者：全人类

　　获奖作品：地球

　　哈哈

　　这就是人类

　　自以为是的愚蠢的人类

　　那些类似于人肉博物馆的馆主迪蒙的人

　　是他们

　　激发了我的灵感

　　他们并没有抬着花轿子请我出山

　　我不请自来

　　没错

　　我设计了他们的末日

　　在他们真正毁灭之前

　　滴滴答……

　　滴滴答……

　　滴滴答……

　　我们在树林里穿梭着，绕过一个小湖泊之后，叶子们就开始与我们作对，大叶子，小叶子，尖叶子，圆叶子，越来越密集，无所不在，它们显然来自于不同的植物，可它们团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墙，一堵厚厚的碧绿的墙。于是，我们只好劈荆斩棘，见缝插针，前拉后拽，在茂密坚韧的叶子墙里往前挤，往前挤，往前挤！是的，对付叶子墙，我们必须拿出在闹市区挤公交车的劲头。虽然公交车上已经人满为患，可我们还是必须得×××挤上去。

　　就这么势如破竹地披荆斩棘，我似乎终于把鼻子尖儿挤进了厚厚的叶子墙外，嚯！

　　再使点儿劲儿！

　　我的妈！我们挤了出去，叶子墙被我们挤穿了。由于太卖力了，我们甚至扑了个空。接着是前空翻，准确地说，抱膝前空翻七周半！然后我们滚到了一大片空地上。湿乎乎的沙子，像软乎乎的毯子。

　　哇噻，海！

　　海！

　　海！！！！！！！

　　没错，是海。我跟多利从沙滩上爬了起来，我们一身泥，就好像两个泥人儿。

　　我们惊讶地看着前方，在雨幕里，我们的面前躺着一位安详的巨人……

　　它就是海。

　　它太太太太太大了。

　　我估计它有天空那么大。

　　它们甚至有着差不多的颜色。

　　“多利，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海，可它并不显得陌生。”

　　“这不奇怪！”

　　“很奇怪，我一定见过这片海！”

　　“哈哈！设计师啊，你不会跟我说是你设计了这片海吧？哈哈，别总把自己当成上帝行不行？别把什么都当成了你的设计。”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见过这片海！”

　　“我说，胡萝卜须，这可能是幻觉记忆，是一种常见的小型神经错乱，比如说你到了某个地方，其实你以前从没到过，然后你却突然觉得所有的细节都和记忆重叠在你脑海中滑过，听懂了吗？科学家管这叫幻觉记忆，其实你从没有见过这些画面，这完全是自欺欺人。”

　　“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你别只顾跟这片海套近乎，你既然跟它这么熟，那么请问，新界在哪儿？”

　　按照我的设计，新界确实应该是一个小岛。我记得我设计了椰子树，还有沙滩！我的妈！是的是的！没错，我想起来了！我确实为新界设计了沙滩，这说明新界就是在一片海里！新界是一座海岛！

　　天啊！这些尘封的记忆的碎片突然击中了我的脑袋，它们星星点点，闪着明媚的光芒。

　　这么说，我们成功了？！

　　我们找到了这片海？！

　　那么我们确实离新界不远了！我们虽然还没有找到它，可我们毕竟已经找到了海。

　　千真万确！

　　多利却显得非常失望，因为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我的嘴。事实上，他已经用火眼金睛来来回回地扫描了这片海域77遍，可他根本没看到这片海里还有什么别的小岛。

　　那么也就是说，即使新界就在这片海里，那么它也在我们的视线之外，它太远了，说不定远到天边儿去了。

　　多利一屁股瘫坐到沙滩上，绝望得甚至坐出一个小泥坑来。他回家的梦想似乎再一次被击破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即使穿着世界上最专业的潜水衣，他也无法穿越这片一望无际的海洋。

　　“多利，你别泄气啊，新界就在这片海里，我发誓！”

　　“……”

　　“多利，你必须振作起来！你看，你看，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应付过来了，别在这时候泄气！新界百分之百就在这片海里，咱们一定能找到它！”

　　“……”

　　“在世界末日游乐园遇到那么多困难，咱们都克服了；迷离宫那么大，咱们也走出来了。多利，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还怕这片海吗？”

　　“……”

　　“多利，你不是做梦也想回地球吗？你马上就要成功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就差最后那么一丁点儿的努力你就大功告成了！听着，听我说，仔细听我说，多利，你必须回地球！为了胖索拉，也为了其他所有的人。等你回了地球，你一定要告诉人们你这一路的经历，你要告诉人们，这一切都是对他们的惩罚，他们必须彻底改变。他们必须变得无私！他们必须学会博爱！他们必须善待彼此！只有这样，力大无边、无所不能的乔伊77才会高兴才会满意。只有这样，地球才有救。否则它的命运就是被炸成碎片！听着，多利，这是你的任务！这是上帝指派给你的任务！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派你来世界末日。他怎么没派二狗子，怎么没派王麻子？因为上帝信任你！你！多利！上帝看中了你！他指派给你一个任务，那就是活着回去，警告地球上所有的傻瓜，教育、改造并拯救这些病入膏肓的傻瓜！你听明白了吗，你责任重大，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多利！你不能放弃！”

　　毫无疑问，我700％是在胡说八道！这件事儿关上帝屁事儿！

　　可我必须让多利振作起来，我甚至无耻地使用了人类来作为诱饵。

　　虽然从内心来说，我并不希望他回地球，可我们必须去新界。

　　那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去的地方。

　　当然，到达新界之前，我们必须走一条前所未有的惊险的漫长的路。

　　我们必须克服恐惧。

　　只有坚强的意志能够帮助我们坚持到最后。

　　只有坚定的信念能够帮助我们赤手空拳地穿越海洋，

　　接受这最后的挑战！

　　假设我们在出发之前做了非常充分的战前演练，

　　队伍调整，

　　以及休息，

　　充分休息。

　　我想说的是，假设我在下海之前打了那么个小盹儿……

　　那么毫无疑问，我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稀里糊涂地长了个子，变了模样，披着长长的浓密的秀发。哈哈，我变成了一个你们所不认识的乔伊77，一个大人，哈哈，看上去和多利一样大。

　　更准确地说，我一夜之间长大了，变成了一位亭亭玉立、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

　　滴滴答……

　　滴滴答……

　　滴滴答……

　　雨一直在下。

　　根本就没有停过。

　　多利正拉着我的手，他的手软乎乎的，就像棉花糖。

　　我们坐在一棵没有树冠的光秃秃的大树干下，雨水冲洗着我们，我们在那儿聊天。

　　“乔伊，我们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不行，必须再等等。”

　　“到底还要等什么？”

　　“等雨停，等阳光出来，我们就可以播种了。”

　　“可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们死？”

　　“我也不知道，多利，我们只能等。”

　　“如果雨永远不停呢？”

　　“那我们就只能永远等。”

　　“乔伊，你总这么说。”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快要等疯了，我们这就播种吧！让我们试一试，试一试！”

　　“可我们没有试的机会，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多利，我们只有这么一粒种子，你知道它有多重要，我们不能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