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可可娜滋，这家伙疯狂地笑了起来，它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一念之差。”

　　我离开了椰子树林，空手而归。

　　我回到乔伊77身边，摸一摸她的呼吸，听一听她的心跳，喊一喊她的名字，挠一挠她的脚丫子，捅一捅她的胳肢窝，如此等等。可她根本不答理我，依旧昏睡，就像一个固执而懒惰的婴儿。唉，她本来就是。

　　说实话，我真为她高兴。因为按照可可娜滋所说的，这是一个不死岛。乔伊77不过是在这儿睡上一个大懒觉，睡舒服了就能彻底醒过来，恢复其威猛神智和体力，重现昔日雄风。一想起她那神气样儿，我就发自内心地高兴，真的，她本来就应该是一个神气十足的小家伙！

　　可是，我呢？我到底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离开她？就好像上一次在迷离宫里，一走了之？彻底地离开她？余生都休想再被她捉弄？并且，我还要回到过去，去改变一切与她有关的故事，只要我阻止了胖索拉怀孕，乔伊77就会是一个不复存在的人，虽然她确实存在过，可是在新的历史里，她根本不会出现，就更别说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设计了。世界末日，呵呵，新界，那些梦，那些设计，总之一切与乔伊77有关的玩意儿将会像一个污点一样被我从这个世界上擦去……

　　天啊，我这是要干什么？

　　将乔伊77从时光中抹去？

　　让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我心里酸酸的……

　　老实说，我喜欢乔伊77，并不仅仅因为我是她的接生婆，也并不是仅仅因为她是胖索拉的女儿，尽管她看上去更像一个疯狂的小恶魔，可她总归是个善良的恶魔。我并不想为她大唱赞歌，可她确实是我所遇到的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哦，乔伊77！可爱的乔胡萝卜须！倒霉的乔瘪三！自以为是的乔老师！装模作样的乔伊子！聪明伶俐的乔老妹！乔老妹？这家伙可是我的妹妹啊？！……

　　哦，我该怎么办？

　　两个选择，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

　　我用手指在沙滩上写写画画，快要崩溃了。

　　选择一：

　　改变历史。我一个人回地球，阻止胖索拉怀孕。这个选择的结果是：胖索拉得救，乔伊77根本不会存在，也就不会设计地球大爆炸和什么世界末日，地球会安然无恙。唯一的问题是，地球上有两个我，一个过去的我，一个现在的我，当然对于过去的那个我来说，现在的我实际上应该是未来的我。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胖索拉在一起！

　　选择二：

　　创造未来。我留下来，留在新界，陪着乔伊77，等她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在新界当活神仙。哈哈，毫无疑问越来越多的游客将会来到这个孤岛，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莫名其妙地来的，总之，我们会在一起，共享极乐，共创未来，把这个神仙岛搞得欣欣向荣。当然，这个选择不会对过去的多利、死去的胖索拉和已经爆炸的地球产生任何影响。当然，这其实就是当前的现实！重要的是，我和乔伊77在一起！

　　那么我应该选择一还是二？

　　硬币的正面还是背面？

　　大英雄还是活神仙？

　　改变历史，还是创造未来？

　　忘掉胖索拉，还是回到以前在一起的时光？

　　与乔伊77诀别，还是永远在一起？

　　饮下苦酒，还是琼汁玉液？

　　他妈的，为什么如此重大的选择会摆在我这个倒霉蛋面前？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难道就没有别的选择？

　　选择三，选择四？

　　我的脑袋就快要爆炸了！

　　我无法选择，因为我知道肯定还有别的选择，

　　两全其美的选择。

　　可我就是想不出来。

　　人们总说：我们别无选择。

　　可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事实上，我们总有选择，我们总有很多选择。

　　只是我们总是患得患失，让选择变成一项复杂而艰难的工程，就像我现在这样。

　　因为我们担心，如果我们不计后果酿成大祸，我们是否还有机会重来。

　　我们有权选择，可我们无权后悔。

　　于是我们总希望作出正确的选择，好的选择。

　　这说到底就是贪婪。

　　人类的一切问题都是缘于贪婪。

　　那么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大道理我统统明白。我其实跟乔伊77没什么差别，大道理我也能说出一堆。

　　可大道理根本无法解决现实问题。

　　所以继续思考吧，多利。思考！思考！

　　安静地思考！

　　可是稍等，稍等，思考？

　　哈哈，思考？！！！

　　这么说我正应该去思考园里转转啊！用乔伊77设计的那台传说中的思想记录仪把自己的思想斗争记录下来。这是一段重要的思想斗争，这是一段即将影响地球命运的思想斗争。人们总有一天会准确阅读到我的思想记录，这是一段胆小鬼的蜕变史，这是一段英雄的成长史！即使我最后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人们也会原谅我，因为“了解”别人的思想，正是我们“理解”别人的第一步。最起码，乔伊77会理解我，就算我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决定，她也会原谅我，她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哈哈，这太棒了！

　　就这样！现在就去思考园！

　　思考园小得可怜，很不显眼，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它。原来，它是一片小麦田，铺满了金黄色的麦子。与众不同的是，它的正中间立着一把莫名其妙的椅子。其实就像是美发厅里常用的那种大椅子，椅背非常高，上面支出一根大管子，一个挂钩，正好倒挂着一个圆溜溜的大半圆盒子。人们一般就坐在那儿，脑袋瓜就正好放进那个大圆盖儿。不一会儿，人们的头发就变成了鸡毛卷儿，噢不，人们的思想就被记录了下来！哈哈，没错，乔伊77巧妙地采用了烫发椅的模型，移花接木地设计了思想记录仪，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我兴奋地跑到椅子跟前一看，该死的！

　　原来，椅子里竟然还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稻草人，胡子拉碴，目如圆灯。老实说，我觉得它看上去很有点儿我的风度，它一成不变地微笑着。

　　我将它揪了起来，扔了出去。倒霉鬼，守麦田去吧，稻草人还用得着纪录思想？别装了！

　　接着我坐了进去，要知道人类的屁股才是用来坐椅子的！

　　好吧，右手的扶手上有一个按钮，上面写着“记录”，左手的扶手上也有一个按钮，上面写着“阅读”。看来乔伊77真是把人们当成白痴了。我的脑袋瓜钻进了大圆盖，嘿嘿，好像戴了个大头盔。听着，妇女们总愿意为了臭美忍受酷刑，那么男士为什么就不行？而我，多利，就愿意当一个正裹着一头发卷儿的妇女，小心翼翼，我得好好给自己烫一个头。

　　行了，言归正传，这可不是什么烫头仪，这是思想记录仪，这是件严肃的事。

　　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去体验这台惊世骇俗的仪器！

　　那么，是先记录，还是先阅读？

　　呃……阅读？可可娜滋不是说我是这儿第一名游客吗，难道还有哪个倒霉蛋赶在我前头使用了这台仪器？想起来还真让人毛骨悚然。这可没准儿，谁知道呢？

　　强烈的好奇心让我的左手按下了左边的那个按钮--阅读。

　　接着一股强烈的电流粗鲁地袭击了我的大脑。

　　啊！！！上帝！！！救命！！！

　　在地球上，几乎所有的精神病医院都有这种类似的恶毒的装置。人们总是厚颜无耻地撒谎，说电流可以对疯子的大脑产生帮助，这全是胡扯！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酷刑！

　　好吧，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电流正在继续源源不断地进入我的大脑，比刚才弱了一些，但十分清晰。接着，我的眼前出现了一行小字：0号纪录，思考者：胖索拉。

　　什么？！胖索拉？！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到天上去，可我根本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