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纲纪乱烽烟四起，弑君主尔朱兴师(2)

　　尔朱荣在北边厉兵秣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挥师南下，夺取朝政。他的队伍在镇压六镇人民起义中发展壮大，谋士如云，猛将如雨，精骑上万，他的野心也日益膨胀。当他见葛荣吞并杜洛周，挥师指向洛阳时，便上表胡太后，请自发骑兵，东援相州。胡太后虑其难制，没有准奏。尔朱荣另辟他途，他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太后册封其为贵嫔，进尔朱荣为骠骑将军，都督并、肆、汾、广、恒、云六州军事，寻复进位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尔朱荣未获出师之名，遂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适时，尔朱荣得一重要谋士，那就是高欢。高欢，字贺六浑，渤海穆(今属黑龙江)人。是一个鲜卑化汉人，世代入仕慕容世。久居北边，与鲜卑人杂居，故习其俗，逐渐鲜卑化。先投怀朔镇杜洛周，葛荣吞并杜洛周，复归葛荥，转而投尔朱荣。

　　一次，高欢随尔朱荣来到马厩，马厩之中有一匹烈马，专喜踶啮，荣令欢修剪马鬣。高欢不加羁绊，用剪刀慢慢剪，马竟纹丝不动。剪毕，欢对尔朱荣道：“驾御恶人，就如同此马一般。”

　　尔朱荣暗暗点头，将高欢带入室内，屏去左右，问高欢道：“天下纷扰，以你之见，吾将如何处之?”

　　高欢道：“闻公有马十二谷，以色分群，这些马将作何用?”

　　尔朱荣道：“有话直言，无用保留。”

　　高欢道：“方今天二子愚弱，太后淫乱，奸佞擅命，朝政不行，如公雄才大略，乘时奋发，入讨郑俨、徐纥而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此贺六浑之意也。”

　　尔朱荣闻言，大喜道：“此言正合吾意。”

　　二人促膝密谈，自日中至深夜，高欢才趋出。从此后，每遇军事，必与高欢商谋。

　　并州刺史元天穆是北魏宗室，与尔朱荣很是投契，尔朱荣询问道：“吾欲挥师洛都，铲除奸佞，以清帝侧，你看如何?”

　　元天穆道：“主上闷弱，太后擅政。，荒淫无道，奸佞当朝，暗无天日，公不起兵，更待何时?”

　　帐下都督贺拔岳从旁怂恿道：“主公休要犹豫，末将愿为先锋，直捣京城!”

　　尔朱荣见部下均赞同起兵，便部署兵马，聚集义勇，北捍马邑，东塞井陉，准备南向入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东风却适时送到。肃宗身边太监奉皇上之命，送密旨于尔朱荣。尔朱荣接到密旨，见皇上招他入京，铲除徐纥、郑俨，正中下怀，欣喜万分，终于找到出师之名。他星夜准备兵马，次日便打着“除奸佞，清君侧”的旗号，高欢为先锋，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

　　大军行至上党(今山西长治)，忽然接到皇上密敕，禁止尔朱荣入都城。尔朱荣不禁踌躇不决，是继续南下进军京城，还是北还边镇呢?高欢见状，劝尔朱荣道：“明公今日，骑虎难下，犹如上弦之箭，有进无退，还有何疑虑!”

　　尔朱荣觉得此言有理，决定明日继续南下。次日清晨，京都传来哀诏，说肃宗暴崩，立嗣子为皇帝。尔朱荣见朝中有变，遂驻军观望几日。又过数目，传到太后诏令，说肃宗并无子嗣，前所立者乃皇女，今另立临洮王宝晖世子元钊为帝。几道迷离恍惚的诏敕，使尔朱荣非常气恼，猜知此事必是太后和她的情夫们所为，遂上抗表道：

　　伏承大行皇帝背弃万方，奉讳号踊，五内摧剥。仰寻诏旨，实用惊惋。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十五日圣体康怡。至于二十六日奄忽升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惑。且天子寝疾，侍臣不离左右。亲贵名医，瞻仰患状，面奉音旨。亲承顾托。岂容不豫初不召医，崩弃曾无亲奉。欲使天下不为怪鄂，四海不为丧气，岂可得乎?复皇后女生，称为储两，疑惑朝野，虚行庆宥，宗庙之灵见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于累卵，社稷坠于一朝，方选君婴孩之中，寄治乳抱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荠诏。此贝g掩眼捕雀。塞耳盗钟。今秦陇尘飞，赵魏雾合，宝夤、丑奴势逼豳雍，葛荣、就德凭陵河海，楚兵吴卒密迩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臧，邻之福也。一旦闻此，谁不阐闲?”窃惟大行皇帝圣德驭宇，继体正君，犹边烽迭举，妖寇不灭，况今从佞臣之计，随亲戚之谈，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儿而临四海．欲使海内安馟。愚臣所未闻也。伏愿留圣善之慈。回须臾之虑。照臣忠诚，录臣至款。听臣赴阙，予参大议．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旅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召宗亲。推其年德．声副遐迩．改承宝祚．则四海更苏。百姓幸甚。

　　肃宗元诩年仅19岁，素无疾患，为何忽然暴崩?原来事情出在郑俨、徐纥身上。二人不知从何处探听到皇上写密诏，召尔朱荣进京，诛杀他们，郑俨、徐纥惊慌失措，见尔朱荣果真挥师南下，知道这是冲他们而来，遂找太后说：“陛下，听说皇上密召尔朱荣入京，欲囚禁陛下，亲揽朝政，并声言诛杀臣等，以清君侧。如今尔朱荣已挥师南下，臣想，尔朱荣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只不过以清君侧之名，行篡逆之实，若他得逞，陛下不仅要受前时监禁之苦，而且还恐性命难保，望陛下果断处之。”

　　对于尔朱荣引军南下，胡太后亦是心惊胆颤，正在不知如何是好，见情夫如此之问，便征求二人意见道：

　　“不知二位有何高见?”

　　郑俨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不知陛下是否忍心。”

　　胡太后道：“我们命都不保，还有何不忍心的?你尽管直说。”

　　郑俨见胡太后如此说，便直截了当道：“事情是由皇上引起，如今只有除去皇上，另立君主，才能使尔朱荣进军无名，退回北镇。”

　　胡太后听郑俨要除掉皇上，面惊失色，皇上毕竟是自己亲生之子，母子之间虽有嫌隙，但尚未达到此种地步。她沉默不语，过了片刻，询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良策吗?”

　　徐纥道：“除此之外，别无良策。陛下若不想再受监禁之苦或杀身之祸，只能下此狠心，永绝后患。”

　　胡太后明白，皇上已长大成人，亲政是早晚之事，他若亲政，绝无自己好日子过，自己的那些面首们更是性命难保。她思虑再三，为了自己今后能随心所欲，享乐人世间的荣华与欢乐，她决定忍痛割爱，除掉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至此，便对郑俨、徐纥道：

　　“此事你们俩看着办吧。”

　　郑、徐二人见太后同意了，便密令皇上身边侍从，用毒药将肃宗毒死。可怜那肃宗，年仅19岁，便死在自己亲生母亲手中。肃宗的一生可哀可叹，枉为皇上，从始至终，都是傀儡，未曾亲政。自己刚有点主见和想法，便惨死在母亲手下。胡太后心狠如毒蝎，元诩的诞生，为她带来人世间最大的欢乐与权力，她想永远占有元诩，不许他违背自己的意愿，更不许他有自己的主见。当她发现元诩竟敢背着她，偷写密诏，召尔朱荣入京，威胁到自己的权力和生命时，她便不惜牺牲亲生儿子。

　　肃宗被毒死后，胡太后急忙立假太子为皇上。但她终虑纸包不住火，事情早晚会泄密，几天后，她见朝臣无甚反应，人心已安，便更立临洮王元宝晖之子元钊，年仅3岁。太后下诏，向天下解释道：

　　皇家握历受图。年将：百，祖宗累圣，社稷载安。高祖以文思先天，世宗以下武经世。股肱惟良，元首穆穆。及大行在御，重以宽仁，奉养率由，温明恭顺。朕以寡昧，亲临万国，识谢涂山，德惭文母。属妖逆递兴，四郊多故。实望穹灵降裙，麟趾众繁。自潘充华有孕椒宫，冀诞储两，而熊罴无兆，维虺遂彰。于时直以国步未康，假称统胤，欲以底定物情，系仰宸极。何图一旦，弓剑莫追。国道中微。大行绝祀。皇曾孙故临洮王宝晖世子钊，体自高祖。天表卓异，大行平日养爱特深，义齐若子，事符当璧。及翊日弗愈。大渐弥留，及延入青蒲，受命玉几。暨陈衣在庭，登策靡及，允膺大宝，即日践阼。朕是用惶惧忸怩，心焉靡洎。今丧君有君，宗裙惟固，宜崇赏9即士，爰及百辟，凡厥在位。并加陟叙。内夕卜百官文武、督将征人。遭艰解府，普加军功二阶：其禁卫武官。直阁以下直从以上及主帅，可军功三阶；其亡官失爵，听复封位。谋反大逆削除者，不在斯限。清议禁锢，亦悉蠲除。若=品以上不能自受者。任授儿弟。可班宣远迩。咸使知之。

　　满篇欺世之论，胡言乱语，胡太后等欲以升官进爵，堵住百官之嘴，来掩饰其谋害皇上，欺罔天下之罪，掩饰其立3岁玩童，以达到其继续临朝听政之目的。皇帝忽变皇女，真是荒唐世道荒唐多。胡太后以为此诏书一下，便会天下太平，万没想到，尔朱荣不买她的账，竟敢给她上抗表。胡太后接到尔朱荣抗表后，惊慌失措。她知道今日的尔朱荣已非昔日，拥兵十数万，铁骑万余骑，非朝廷的所能抗衡的。她一面派尔朱荣从弟尔朱世隆带着敕令，到尔朱荣那里抚慰尔朱荣，劝尔朱荣北上还镇，一面为故主元诩准备隆重葬礼，赐谥号为孝明皇帝，庙号肃宗。妄想用此息世宁人，劝尔朱荣回心转意，但这无异于虎谋皮，尔朱荣志在夺权，焉肯回头?朝廷的命运和胡太后的生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