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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5》 作者:寒川子

第8章 假疯魔,孙膑毁兵书(3)

  孙膑榻前,婢女跪于一侧研墨,孙膑右手执笔,在竹简上一笔一画地认真书写。

  范厨手提饭盒,走进院子,小声禀道:“孙将军,歇会儿吧,午饭来了!”

  孙膑拱手道:“有劳范兄!”

  婢女拿走木板、竹简及其他用品,候立于一侧。范厨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将军爱吃咸蛋,小人却忘带了!”转对婢女,“姑娘,咸蛋就在案板上,你腿脚快,速去拿来。”

  婢女答应一声,碎步离去。

  范厨走至院中,四顾无人,急回房中,从袖中摸出公子华的书信,跪下禀道:“有人托小人捎一书信与将军,务请将军无人时拆看。”

  孙膑大吃一惊,凝视范厨,见他如此郑重,知非寻常书信,伸手接过,放入枕下,拱手道:“谢范兄了。”

  范厨见到恩公所托之事已经办妥,这才取出饭菜,摆于几前。不一刻,婢女拿着两只咸蛋回来,呈与孙膑。

  孙膑用完餐,范厨拿上餐器,自回灶房。

  孙膑转对婢女道:“姑娘,我想打个小盹,你也累了,关上房门,到偏房歇去。”

  婢女答应一声,退出门外,关上房门,却不敢去偏房歇息,只在院门外候立。

  孙膑从枕下取出书信,启开读之:

  惊闻将军蒙冤,在下心如刀绞。经多方查证,在下窃知,诬陷将军者,武安君是也。事出突兀,在下惊愕之余,急告将军,望将军小心为上。

  望春楼对局人木雨亏

  孙膑读毕,急将信函合上,闭眼沉思许久,自语道:“不可能!”顿有一时,再次摇头,“此事断无可能!”

  又过一阵儿,孙膑再次拿过信函,细读一遍,再闭眼睛思忖有顷,恍然悟道:“嗯,我明白了。秦人所欲者,魏也;秦人所惧者,我和贤弟也!眼下看来,我受陷害,或是此人所为!前番此人约我对弈,若非陛下点破,我仍不知是计。今番他又写来此书,必是再行离间之计,好使我兄弟反目,以利秦人。且罢,待贤弟来时,我当言及此事,让他有所提防才是。”

  孙膑想定,将信复置于枕下,安心睡去。

  及至傍黑,庞涓回府,因是惦念《孙子兵法》,匆匆用过晚膳,急与庞葱赶至小院,于孙膑榻前坐下,将被子掀开,细细察看孙膑伤势,轻声问道:“孙兄,今日感觉如何?”

  孙膑点头道:“好多了,只是痒得钻心。”

  庞涓呵呵笑道:“痒是好事。只要发痒,就说明伤口在愈合了。看这样子,不消多久,孙兄就能下炕了。”

  “是该下炕了!”孙膑亦很高兴,“一天到晚躺在榻上,憋屈得很。再说,坐在榻上写字,真还不行,一个时辰也写不出几行。”

  庞涓从几案上取过竹简,扫过几眼,赞道:“孙兄坐在榻上,也能写出如此好字,实令涓弟叹服。写完几篇了?”

  “这是第三篇,也就完了。”

  孙膑陡然想起书函的事,将手伸入枕下,摸到书信,正欲拿出,却见庞涓扭头望向婢女:“今日范厨共送几菜?”

  婢女叩道:“四菜一汤。”

  “嗯,报上名来。”

  “四菜是青菜、豆腐、腊肉、咸鱼,一汤是荠菜蛋汤,外加两只咸蛋。”

  庞涓眉头一皱,眼睛一横,转向庞葱:“葱弟,召范厨来。”

  庞葱转身,正欲离开,孙膑心头一凛,急问:“贤弟,召范厨何事?”

  庞涓怒道:“本府虽穷,参、茸之物不是没有。孙兄伤势正在愈合,营养最是关键。这些菜肴皆是寻常百姓盘中之物,这厮却做来与孙兄吃,岂不找打?”

  孙膑笑道:“贤弟,此事与范厨无关。这些菜肴均是膑所喜食,菜谱也是膑亲笔书写,范厨不过奉命做出而已。贤弟要责,责膑好了。”

  “若是这么说,涓弟暂先饶过这厮。”

  孙膑低头思忖:“看来,书信之事真还不能告诉贤弟。他若知晓,必要追查书信出处,岂不害了范厨?”这么想着,摸到书信的右手也抽出来。

  庞涓却未注意,扫一眼几案上孙膑写就的竹简,笑道:“孙兄,涓弟实在憋不住了,这些竹简,暂先拿回去拜读。”言讫,动手将竹简悉数纳入袖中。

  孙膑亦复一笑:“贤弟尽可拿去,只是——”

  “孙兄直言。”

  “这些均为膑之记忆,草率之间,尚不确切。膑之本意,是想全部写出,细加斟酌,待确认无误之后,打总儿交付贤弟。”

  “嗯,如此也好。”庞涓连连点头,复从袖中掏出竹简,“涓弟暂先放下,待孙兄写毕,打总儿拜读更好!”

  自认庞涓夫妇做义父义母后,小白起时常受邀到武安君府寄住,往往一住就是数日。绮漪过于思子时,就使老家宰接他回来。庞涓多不在家,瑞莲孤苦难耐,最乐于小白起陪在身边。每当家人来接,瑞莲总是依依惜别,临出门还要再三叮咛他早日归来,好像他回的不是家,而是去串个亲戚。

  这日也是如此,瑞莲刚一张口,小白起就满口应下,二人商定两日后返回。

  这边也是母子天性,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一见面就搂作一团。亲热一时,小白起推开绮漪,急不可待地拿出庞涓特别为他定制的红缨枪道:“娘,看孩儿舞给你看!”

  白起走至空场,将一杆小枪舞得有招有式,呼呼风响。

  转眼两日将过,白起早早起床,走至场中练过一阵枪法,即向绮漪辞别,说要去义父家。绮漪舍不得,不欲他去。白起跪下,三拜后说道:“娘,好男儿自当言而有信,孩儿既已答应义母,自当前去履约,否则就是失信。待孩儿前去拜过义母,向她禀明娘亲思子之心,然后辞别义母,再回来陪娘如何?”

  听到白起说出此话,绮漪暗吃一惊,点头赞许。看到儿子小小年纪已这般懂事,白虎心中一动,对白起道:“起儿,来,随为父前去一处地方。”

  白起点点头,跟在父亲后面,径直来到宗祠。父子二人跪在列祖列宗灵前,拜过几拜,白虎指向白圭的灵位:“起儿,你可知这一灵位是谁?”

  “回禀父亲,是先祖父。”

  “给先祖父叩头。”

  白起面对白圭灵位连拜数拜,抬头望着白虎。

  白虎凝视儿子,犹豫许久,似是下定决心,神色庄严地问道:“起儿,回答为父,你姓啥名谁?”

  白起又惊又疑:“回禀父亲,儿子姓白名起。”

  “此名从何而来?”

  白起指着白圭的灵位:“是先祖父为儿子起的。”

  “先祖父为何取此‘起’字?”

  “起者,开始走也;起者,自己走也!”白起背诵起母亲自幼教给他的句子。

  “很好。”白虎拍拍他的小脑袋,“你再回答为父,今年几岁了?”

  白起越发怔愣:“回禀父亲,白起年方七岁。”

  白虎重重点头:“起儿,你年已七岁,该做大事了。”

  听到父亲要他做大事,白起激动异常:“回禀父亲,白起年已七岁,能做大事了,父亲但有吩咐,起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白虎表情越发严肃,“为父托你去做一件大事。”从袖中摸出一只锦囊,“你到义父家中,设法见到孙伯父,将此物转呈于他。”

  白起望着锦囊:“请问父亲,此是何物?”

  “这是大人的紧要之物,你呈与孙伯父时,万不可使他人知晓!”

  “也不告诉义父?”

  “是的。”白虎郑重点头,“不只是你义父,即使你的娘亲,也不可告诉。还有,自今而后,你须记住为父之言,对此事守口如瓶,任他何人,任他说什么,哪怕是把刀枪架在脖子上,你都不可泄露半点!”

  白起思考一会儿,郑重接过锦囊,跪地叩道:“父亲放心,白起已经七岁了!”

  白虎拍拍儿子的头:“好儿子,为父信任你!”

  白起将锦囊贴身藏起,与老家宰一道前往武安君府。瑞莲早已候在门外,一见他来,自是一番亲热。白起花费一个上午陪伴义母,及至后晌,瑞莲累了,自去房中歇息,白起就到后花园里玩耍,寻机转入孙膑小院。

  白起一蹦一跳地跑进院中时,孙膑伏在榻上,正在一笔一画书写。

  白起走在榻前,跪地叩道:“白起叩见义父。”

  孙膑放下笔,慈爱地笑道:“起儿,快快请起。”

  白起再次叩道:“白起谢义父。”

  孙膑拍拍他的脑袋:“起儿,这几日不见你来,义父还在念你呢!”

  “回禀义父,娘亲思念小起,要孩儿回家几日,今日方来。”

  “好好好,你来就好!再过几日,待义父伤势好了,就到院子外面陪你玩去。”

  “谢义父。”白起把眼睛瞄向婢女手中的干墨,望着她笑道,“姐姐,你教小起研墨,好吗?”

  婢女惊道:“少爷,使不得呀!研墨是下人做的,少爷是贵体,做不得!”

  白起缠住闹她:“姐姐,你就教教我吧,我要为义父研墨!”

  婢女无奈,只得望向孙膑。

  孙膑笑道:“姑娘,你就让他研吧,这孩子灵透呢。”

  婢女犹豫一下,将手中干墨交予白起。白起兴奋地接过干墨,一本正经地研磨。孙膑见他研得有模有样,高兴地赞道:“小起儿,你研得真好。”

  白起抬头笑道:“谢义父夸奖。”转又对婢女,“姐姐,你给我做只柳哨好吗?”

  婢女为难道:“如何去做柳哨?”

  “这个容易,”白起笑道,“你到池边折一条柳枝回来,我教姐姐如何做柳哨。”

  婢女笑道:“这敢情好。”说罢走出屋子。

  听她走远,白起察知院中并无他人,赶忙跪下,从最里层衣服里摸出锦囊,双手递予孙膑:“家父要白起将此锦囊亲手呈予义父,不可使外人知晓!”

  想到白虎曾经承诺为自己洗雪冤情,孙膑略怔一下,接过锦囊,拍拍白起的脑袋:“起儿,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精灵,将来必成大器。”

  白起再拜道:“谢义父夸奖!”

  是日夜间,孙膑赶走仆从,拨亮油灯,拆开锦囊,细细读之:

  孙将军,在下查实,捎信之人名唤苟仔,为武安君所使。在下欲捕此人,武安君察觉,先一步杀之灭口。武安君为将军师弟,更为在下恩公。然事实如此,不容在下不信。另,纵观朝中,力可影响陛下、加害将军者,非武安君莫属。鉴于此案通天,在下力微,爱莫能助,只能诉诸实情,望将军速图脱身之计。阅后焚之,切切。

  白虎

  孙膑读毕,目瞪口呆,好半日方才愣过神来,急从枕下取出范厨送来的书信,两相比较,内容竟是出奇一致。

  孙膑再三看过,将两信置于灯上,尽皆焚之。

  孙膑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任两行泪水悄无声息地淌出眼睑。

  翌日晨起,老医师早早来到院中,为孙膑换药。

  医师解开缚带,高兴地说:“恭喜孙将军,伤口愈合,已结痂了。”

  孙膑点头。

  老医师换过药,重新包好缚带,一脸喜气,顾自说道:“有痂说明已生新皮。将军,不出七日,此痂当脱,新皮自出,将军此伤,也就痊愈了。”

  孙膑并不接话,只是怔怔地坐在榻上。

  老医师觉得奇怪,打眼望向孙膑,见他两眼浮肿,想是失眠了,不无关切道:“将军昨夜是否未睡?”

  孙膑再次点头。

  老医师想了一下:“许是这伤口愈合,将军痒得难受,这才失眠的?”

  孙膑摇头。

  老医师一怔,望着他道:“既然不是这个,将军为何睡不去呢?”

  孙膑轻叹一声:“唉,外伤虽愈,内伤却是加剧了!”

  “内伤?”老医师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内伤?草民摸摸脉看。”

  老医师摸过脉相,察过舌苔,折腾半晌:“将军脉相甚好,草民看不出有何内伤。”

  孙膑苦笑一声:“晚生内伤,晚生自知。请问先生,晚生今日可下榻否?”

  老医师摇头道:“结痂期间,将军更不能乱动。膝为紧要关节,稍一活动,痂必脱落。再生新痂,又需时日了。”

  “谢先生了。”

  医师走后,婢女侍奉他洗梳,老男仆拿来便器,刚出完恭,范厨那边就又送来饭食。

  孙膑无心吃饭,随便划拉几口,打发范厨走了。

  婢女看看时辰,准备好竹简,悄无声息地开始研墨。孙膑看一眼榻边堆放得甚是齐整的竹简,问道:“姑娘,共写多少片了?”

  婢女禀道:“回将军的话,奴婢昨日数过,已写五十片了。”

  孙膑点点头道:“昨夜头疼一宵,未能睡好,今日就不写了。姑娘先忙别的去,我若有事,再唤你来。”

  “奴婢遵命。”

  看到婢女退出,房中再无他人,孙膑闭上眼睛,将这些年来与庞涓共同度过的日子盘点一遍,从宿胥口相遇,到大梁历险,再到鬼谷数年,庞涓为人虽说狠辣,倒也是个爽快之人,更是视他为好友,也算是有恩有义,未曾有过欺瞒。只这两年,庞涓竟是变了。

  “唉,”孙膑思忖有顷,长叹一声,“必是好胜之心害了师弟!谷中之时,师弟处处与我争锋,今日见我远胜于他,心自变了。”

  孙膑坐在榻上,任思绪海阔天空,信马由缰,眼前接连浮出孙机、孙操、孙安、栗平、随巢子前辈、先生、玉蝉儿、大师兄、苏秦和张仪等人,越想越是伤感。

  胡思乱想一阵,孙膑悲从中来,禁不住滚下泪来。

  伤心一会儿,孙膑忽又想起白虎信中所写的“望将军速图脱身之计”,陡然打个惊愣,顾自叹道:“眼下看来,我的价值,只在这部兵书。一旦兵书写成,师弟既生此心,必不容我。我既是罪人,又是废人,且又身在虎穴,师弟若要杀我,就如捻死一只蚂蚁……”想至此处,泪水再出,“唉,眼下沦入这般境地,叫我如何脱身?”

  又怔一时,孙膑的思绪再次回到鬼谷,记起临别之时鬼谷子曾对他谆谆告诫:“你的名字需改一字……可将‘宾’字改为‘膑’字,以使你有所进取……你与庞涓同朝事主,凡事多留一下心眼……”

  孙膑眼中泪出,喃喃自语:“先生,您将一切都料到了,只是弟子愚拙,未能领悟您的苦心。如今弟子身陷囹圄,请先生教我脱身之计。”

  语至此处,孙膑灵机一动,陡然想起一事,自语道:“对了,临别之时,先生付我锦囊一个,嘱我于紧要时启之。眼下当是紧要之时,何不启之?”

  孙膑想定,噌噌几下脱去身上衣物,撕破内中夹层,从中取出一个锦囊。孙膑手拿锦囊,望空祷告一番,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现出一片丝帛,上面别无言辞,唯有一个大大的“风”字,且没有居中书写,而是略偏右下。

  孙膑凝视丝帛,良久不得其解。孙膑将丝帛收起,闭目凝神,进入冥思。

  有顷,孙膑睁开眼睛,拿出丝帛,摆在面前,看过一时,口中自语道:“这个‘风’字,究竟有何深意?此绢仅此一字,视其大小,甚是尴尬,若加一字,无处可加,若是不加,先生为何又不居中书写?”又审一时,心底陡然划过一道亮光,“此‘风’当是半字,尚有短缺!”

  然而,短缺什么呢?

  孙膑再次入冥思,灵机又是一动:“是了!我受刑身残,久居床榻,当是病人。病人得‘风’,当是此字了!”迅即取过笔来,在“风”字上加上一个“疒”头,再视此字,刚好写满丝帛,点头道:“风者,‘疯’也!”

  孙膑悟出先生的锦囊授计,击打火石,点燃油灯,将锦囊、丝帛一并焚之,望空揖拜,泣道:“谢先生教弟子脱身之计。”

  及至傍黑,庞涓急来,趋至榻边,不无焦虑地说:“涓弟刚回府中,听闻孙兄昨夜一宵未眠,急切赶来。孙兄怎么了?”

  孙膑微皱眉头,苦笑一声:“谢贤弟挂念。昨日夜半,膑梦中醒来,头疼欲裂,竟是难以入眠,是以今日倦怠。”

  庞涓不假思索,朗声应道:“是了。眼下正值冬春之交,季节变换,孙兄体弱,想是受到风寒侵袭。待涓弟召个医师,为孙兄诊治!”

  “贤弟大可不必!”孙膑连连摇头,做出个笑,“今日观之,已无大碍。午后辰光,膑已熟睡一个时辰,头疼略减一些,今夜若是无事,明日或就好了。”

  “也好。”庞涓见孙膑神情轻松,知无大碍,转过话头,“听说孙兄伤口结痂,数日之内将会痊愈,涓弟甚慰。待孙兄痂去之日,涓弟就在府中大宴群臣,为孙兄庆贺!”

  “膑是罪人,不便太过铺张!”

  “对对对,”庞涓迭声道,“孙兄所虑极是。这样吧,涓弟只请殿下与梅公主如何?”

  “谢贤弟厚爱。”

  庞涓将目光转向几上的竹简,拿过几片,匆匆读过,转头问道:“孙兄,写好几篇了?”

  “此书共有一十三篇,膑写十余日了,仅成八篇,甚是惭愧!”

  庞涓放下竹简,笑道:“孙兄不可急切,慢慢写来就是。”

  “贤弟放心,”孙膑应道,“待膑伤愈之时,即可下榻。余下篇目,不消数日,当可一挥而就。”

  “有劳孙兄了!”

  接后几日,正值春耕大忙。魏惠王亲率百官至郊野扶犁躬耕,夜宿逢泽别宫。庞涓自是全程陪同,至第六日方回。

  刚一回府,庞涓就与庞葱匆匆赶赴孙膑小院,见孙膑两手抱头,端坐榻上,表情甚是痛楚。

  庞涓大惊,急问:“孙兄,你……这是怎么了?”

  孙膑一语不发,有顷,指指脑袋,再次闭目。

  庞涓看看几案上的竹简,见仍未多出一片,眉头微皱,退出小院,回到自己书房,使庞葱召来范厨、医师、婢女、男侍等人,逐一询问。

  婢女禀道:“这几日来,孙将军日日都嚷头疼,有时疼得抱头捶胸,未曾写下一字。”

  庞涓转向范厨:“孙将军饮食如何?”

  范厨叩道:“回禀主公,孙将军饭量陡然增大,平日四菜一汤,孙将军吃不过一半,只此几日,孙将军每顿几乎全都吃光。小人无奈,只好加大供量。”

  庞涓凝住眉头,在屋中连踱几个来回,停住步子,问老医师道:“孙将军伤情如何?”

  医师叩道:“回禀大将军,孙将军左膝之痂昨日已落,右膝之痂今夜当落。昨日后晌,孙将军已经试着下榻,以两手撑地移动数步。照医理上说,孙将军外伤已是痊愈。”

  “孙将军何以头疼?”

  “草民只医外伤,头疼属于内伤,草民医术肤浅,看不出病因。”

  “嗯,”庞涓点头道,“这也有理。”

  老医师又道:“孙将军既已痊愈,请问大将军,草民是否可以回乡探望老母?”

  “你可以走了!”庞涓点点头,转对庞葱,“老先生医治孙将军有功,再赏五金!”

  老医师连拜几拜:“谢大将军重赏!”

  庞葱吩咐范厨、婢女领他前去账房,支取五金,见他们走远,转对庞涓道:“大哥,孙将军确实是突患头疼,前日小弟就说为他请个医生,孙将军想是怕添麻烦,只说无事。小弟去问医师,他说单从脉相上看,并无大碍,小弟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庞涓略想一下,对庞葱道:“再观一夜,若是明日孙将军依然头疼,就请医师诊治!”

  “小弟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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