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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父子》 作者:霍达

第55章 鞘中之剑(4)

  潘群笑笑说:“姑父不欢迎吗?”

  孙浩干笑了两声,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你们记考是消息灵通人士,外边形势怎么样啊?”

  潘群啜了一口咖啡,说:“形势,您比我清楚。自从发生了美军强奸北大学生沈崇的事件,北平的学生闹得很凶,‘抗议美军暴行’,‘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声浪,大大超过了‘一二九’运动,政府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喽!”

  “唉!”孙浩疲倦地揉揉眼睛,“你这个记者,可不要卷到学生运动里去哟,免得被共党所利用!”

  潘群满不在乎地:“现在就有人说我‘赤化’了!”

  潘鹭在客厅门口叫他们:“什么‘赤化’不‘赤化’,先吃饭吧!”

  餐厅里。

  镜头从盛着殷红的葡萄酒的高脚玻璃杯拉开。孙浩、潘鹭、潘群围坐在圆形餐桌旁。

  潘鹭端起酒杯:“来……”

  孙浩捏着酒杯,刚要举起,又放下了,转身朝外边喊:“萧副官,来一起吃嘛!”

  “是!”萧剑两手端着椭圆形大鱼盘走上前来。

  特写:孙浩的脸。他的两道稀疏的眉毛骤然挤在一起,在眉心处扭成一个倒“八”字的结:“萧副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是我的副官,不是勤务兵!别失了身份!”

  萧剑把鱼放在餐桌上,平静地说:“报告司令,是夫人叫我干的。”

  特写:潘鹭的脸。她坦然自若地微笑着说:“怎么?你不该干吗?当副官的就是得伺候司令嘛!”

  “啪!”孙浩的拳头打在餐桌上,震得酒杯左右摇晃。

  孙浩怒气冲冲地:“潘鹭,你也太过分了!人家是萧府的少爷,让你当佣人使唤?”

  潘鹭毫不退让,眼盯着萧剑,慢悠悠地说:“他不是干得蛮好吗?一点儿没有少爷的架子。萧副官,你长年在外边经商,走南闯北,也是吃过苦的吧?住在老乡家里,还给他们扫院子、挑水呢,是吧?”

  镜头急推成萧剑的面部特写:两道剑眉微微竖起,一双眼睛在紧张而冷静地思索。

  画外,他的内心独白:“她怀疑我的历史!怎么办?不,不能被她唬住!”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剑的嘴角泛起轻蔑的微笑:“怎么?夫人也想在我的阅古斋入股,跑买卖吗?那得先练练眼力,别因为买得便宜就错把珍珠当鱼眼睛!”

  潘鹭陡然变色:“什么意思?”

  萧剑冷冷地:“我卖得太贱了,让人当成住大车店的小贩了!唉,悔不该听了家兄的话,来这儿寄人篱下、受人凌辱!要不是看着孙司令的面子,我还不愿意穿这身军装呢!”

  潘鹭忽地站起来:“那就请便好了!”

  “好!”萧剑愤然拉开上衣纽扣。

  一直沉默旁观的潘群连忙站起来:“哎,哎,不要伤了和气!都怪我不该来吃这顿饭……”

  “还吃个屁!”孙浩一拳头把餐桌打翻,菜肴“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好哇!”潘鹭暴跳起来,指着孙浩的鼻子说,“没有我,你能当这个司令!敢对我的侄子耍浑?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镜头急推成孙浩的面部特写,他满脸涨红,目眦欲裂:“我毙了你这个臭婊子!”

  特写:孙浩的手从腰里拔出手枪。

  特写:潘鹭的脸。她骇然尖叫:“啊!”

  特写:握着手枪的手被另一只手挡住。

  镜头拉开,潘群拦着孙浩,好言相劝:“姑父,姑父,何苦自家人动武呢!”

  难堪的冷场。在凌乱倒地的桌椅、菜肴旁边,孙浩、萧剑和潘鹭各自怒气冲冲地相背站着,三足鼎立。

  “唉,唉!”潘群感叹着,从孙浩、潘鹭中间走过来,朝萧剑彬彬有礼地说:“萧副官,初次见面,得罪,得罪!”

  萧剑傲然地朝他看了一眼。

  潘群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交个朋友,我是《平明日报》记者潘群——一个与世无争的自由职业者!”

  一条僻静的街上。

  林淑娴手里提着布制的书包,走在一道高高的院墙外边。墙里的牵牛花藤爬上墙头,又垂到外面,开放着蓝紫色的花朵。

  院墙里的小小花园。

  草地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撑着拐杖,一步一步地练习走路,走得十分艰难,李含真耐心地搀扶着她。这个十五六岁的女学生曲平,是这座住宅的小姐,李含真在这里教“家馆”,即做家庭教师。

  李含真小心地:“曲平,慢点儿,慢点儿!”

  曲平喘息着说:“李老师,我不能老是在床上听您讲课。我是个人,我想自由地走路啊!您别扶我,让我自己试一试!”

  李含真试着松开了手。

  曲平吃力地继续朝前走,刚走了一步,便身不由己地摔倒了。

  李含真赶紧去扶她。曲平抓住她的手,喘着气说:“我……起不来了!”

  铁栅栏大门外边,林淑娴看见了她们:“曲平,李老师!”

  坐在草地上的曲平欣喜地抬起头:“林老师来了!”

  李含真跑过去打开大门,请林淑娴进来:“林老师,您放学了?”

  林淑娴笑着说:“可你们还在上课呢,李老师,你连她的体育课都包了!”

  她们来到草坪上,坐在曲平的旁边。曲平难过地望着林淑娴说:“林老师,真难啊,我走一步路都这么难!”

  林淑娴安慰地:“久病缠身,好起来哪那么容易?大夫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不要急,能走一步就会迈出两步。好在你缺的课,李老师都给你补上了。李老师,真得谢谢你,你比我这个班主任还强啊!”

  李含真凄然一笑:“您过奖了。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做做伴儿就是了。白念了十几年的书,与其扔了,不如都教给曲平,我反正是没有出路的人了!”

  林淑娴以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年轻轻的,可不能这么悲观,世界大着呢,路长着呢,要像曲平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你们将来……将来都有幸福的前途!”

  她打开随手带的书包,捧出黄灿灿的杏子:“来,吃杏儿吧,刚上市的!”

  喧嚣的市尘。

  镜头摇摄天桥闹市一角,窄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摊子。卖小吃的,卖大力丸的,算命的,说书的,抖空竹的,顶坛子的……这杂乱无章的画面,被一种暗淡的冷灰色调所统一,形成一轴并非人为的旧京残卷,偶尔有几个闲逛的美国大兵也挤在人群里,朝着说相声的拍拍照片,为这幅图画打上那个时代特有的标记。

  潘群从人群中挤出来,抬腿跨上一辆正好空着的三轮车。

  三轮车夫立即笑脸相迎。这是李含真的父亲,他比前几年更见苍老了。

  李父:“先生,您去哪儿?”

  潘群:“教子胡同!”

  “好嘞!”李父蹬起了三轮。

  法源寺门口。

  三轮放慢了速度,李父转过脸说:“先生,教子胡同到了。您去哪家?”

  潘群:“哪家也不去,就这儿下车吧!”

  “好嘞!”李父停下车,收了潘群的钱,蹬车进了胡同。

  李含真家门口。

  李父停下车,正要进门,恰好李含真从家里走出来。

  李含真:“爸爸,您今天回来得早!”

  李父:“拉了个顺路的座儿。含真,你上哪儿去?”

  李含真支支吾吾地:“我有点事。您快回去吃饭吧!”

  李含真匆匆走了。

  李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犹犹豫豫地寻思着,腿迈进家门口,又退回来,不放心地朝胡同口张望。

  法源寺门口,一个青年的身影向李含真迎去,那正是他刚才拉的顾客——潘群。

  一个不安的念头掠过李父的脑际,他想追过去,把含真叫回来,嘴唇嚅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喊出声,腿也没有迈动。

  大街上,潘群和李含真并肩走着。

  潘群随口说:“我怕来晚了,再叫你等,就叫了辆三轮儿。车夫好像道儿很熟,他还问我找哪家呢,真讨厌!”

  李含真注意地:“是个老头吗?”

  潘群笑笑说:“啊,老头儿,脸上还有一块伤疤呢,挺吓人的。”

  李含真的脸色“刷”地变了:“呀,那是我爸爸!”

  “噢!”潘群很觉难堪,“实在太抱歉了,我哪里想到是他老人家?”

  李含真神色黯然地说:“唉,用不着抱歉,三轮儿本来就是拉人的嘛!我们是靠卖命吃饭啊!”

  潘群停下脚步,以真诚的目光望着李含真:“我发誓,以后永远也不坐三轮儿了。一样的人,为什么有的拉车,有的坐车?我厌恶这不平等的社会!刚才我坐在车上,看着老人的背上都湿透了,真是如坐针毡哪!”

  李含真动情地:“你的心真好!”

  李含真家,夜。

  昏暗的灯光下,老夫妻两个在炕上糊火柴盒。

  李母忧心忡忡地:“唉,儿大不由娘!含真也二十好几了,高不成低不就地这么拖着,问也问不出一句话来,敢情是她在外头……”

  李父:“看样子那小伙子也是个读书人,可咱这样的家境,唉!上当有一回就够了。前几年,萧家的那小子不也说得人话似的,到了儿,一甩手把含真给扔了!”

  李母被触到痛处,眼泪滚下来,狠狠地咒骂萧剑:“那个没良心的,叫他不得好死!”

  李父压低了声音说:“嘿,恶人不得恶报,那小子又回来了!”

  李母吃惊地:“啊?”

  李父:“前几天我老远地瞅见他,嗬,穿着国军的军装,神气活现呢!”

  丰台火车站。

  萧剑身穿军服,戴着墨镜,在一名押车的军官的陪同下,走向一列货车。

  萧剑:“交货手续齐全,前方急等着用,为什么不运走?”

  押车军官摇摇头:“这样的军需物资,运到前方也不顶用啊!”

  他们停在货车旁边。

  押车军官命令在旁的搬运工:“把这包打开!”

  一包军服打开了。

  押车军官抖搂着军服说:“萧副官,您看,这五个纽子倒缺了三个;这一件,后身根本没轧上线;有的包,一提溜就散,运不到地方就得稀里哗啦。请问,靠这样的军需物资,怎么打仗?”

  萧剑抬起戴着雪白的手套的手,摘下墨镜,不客气地问:“你是管打仗的,还是管押车的?”

  押车军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打仗?老子没领打仗的那份饷!”

  “哎,这不结了?”萧剑笑了笑,从上衣兜里掏出精致的烟卷,请押车军官抽出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以深谙世故的语气说,“老弟,这年头儿办事,是各扫门前雪,你管那么多干吗!前方吃败仗也追究不到你的责任,如期交货,咱们的公事就算办完了不是?”

  押车的军官叼着“哈德门”香烟,猛吸一口,说:“对,老兄高见!”

  他朝搬运工一挥手:“装!”

  第五补给区司令部。

  孙浩的办公室里,萧剑立正向孙浩报告:“报告司令,平津被服总厂的三万套军服已如期装车运走!”

  孙浩满意地:“你毕竟是商界的行家,办得又快又好!”

  皇城根下的僻静小道上。

  萧剑对李大夫说:“从军需供应来推测,傅作义把蒋的嫡系部队调往平津之间,而绥察军多数都在平绥线上!”

  李大夫:“这个情报很有用处,很及时!”

  街上。

  卖烟的小摊前,李大夫的妻子林淑娴递过钞票:“买一盒‘哈德门’!”

  寂静的夜晚,在一间简陋的民房里,前后窗户都被黑布遮严,昏黄的灯下,一位家庭妇女打扮的报务员头戴耳机,手按电键,像秋虫鸣叫般的“滴滴”声轻轻地在她的手底传去,通过看不见的线路传向夜空,传向远方。

  李大夫家。

  李大夫拉开窗帘,凝望着夜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斗。

  叠化:报务员按动电键的手。

  叠化:林淑娴捏着钞票买烟的手。

  叠化:萧剑拿着黑色公文包的手。

  叠化:萧剑穿着皮鞋的脚坚定、沉着地奔走。

  一条胡同口,李大夫和萧剑在接头。

  李大夫神色严峻地:“首长表扬了我们最近的情报工作。不过,有一件事使我很沉痛……”

  萧剑不安地:“什么事?”

  李大夫:“最近,傅作义所属的吴佑山骑兵旅进犯解放区河间一带,造成人民生命财产的一定损失。这件事,我们事先毫无察觉!”

  萧剑皱了皱眉头:“吴佑山?”

  李大夫:“此人系黄埔军校第九期毕业生,现任华北‘剿总’骑兵旅长,凶残狠毒,杀人不眨眼,号称‘吴阎王’,这次又欠下了一笔血债!”

  苍茫暮色中的一座大杂院。

  南屋,刘龙泉家。

  刘龙泉正对着镜子系领带。他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仪表,西装烫得笔挺,胡子刮得精光。

  他的妻子问他:“吃了晚饭再出去吗?”

  刘龙泉精神焕发地:“不,今天有吴旅长请客!”

  妻子“哧”地一笑:“一个穷记者,还尽交阔朋友!”

  刘龙泉神秘地:“打肿脸也得充胖子!在这儿混世,没有靠山,连个记者也当不成!”

  鸿宾楼。

  镜头从端着酒杯的刘龙泉的近景拉开。二楼的单间雅座,他正和两名高级军官豪饮狂谈。一个是骑兵旅旅长吴佑山,身材魁梧,满脸麻子,剽悍粗狂,另一个是“剿总”爆破大队队长雷成,短小精悍,凶狠顽劣。

  刘龙泉笑嘻嘻地:“吴旅长、雷队长,今天赐宴,有何吩咐啊?”

  吴佑山志得意满地:“老弟,你这个记者好闭塞!我的骑兵旅刚刚到河间遛了一趟马,给共军来了个小小的下马威……”

  雷成抢过话题说:“出其不意,马到成功,使国军在大败中获一小胜,理应庆祝嘛!”

  “噢!”刘龙泉立即领悟,“兄弟不才,愿为您在报纸上大作宣传,刘某大小也是个采访主任嘛,这事包在我身上!”

  吴佑山笑着说:“采访主任算啥?我还要你当社长呢!”

  刘龙泉:“社长?”

  雷成解释说:“我们准备自己办个通讯社,里边都要咱们自己的人,自吹自擂!事成之后,社长就是你的了!”

  刘龙泉欣喜地:“两位兄长厚爱,兄弟受宠若惊了!只是这经费从哪儿来?”

  吴佑山一拍胸脯:“他们中央军怎么发的财?还不是一个‘抢’字吗?咱也有手,照方抓药!”

  “干!干!”三只酒杯撞击在一起。

  吴佑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拍板成交,今个儿是桃园三结义!”楼梯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萧翰儒快步走上楼,歉意地拱手说:“吴兄、雷兄、刘兄,对不起,因为傅总司令有事,兄弟来迟了!”

  吴佑山哈哈笑着说:“后续赵子龙!”

  刘龙泉一见萧翰儒,礼貌地站起来:“萧处长!”

  萧翰儒亲热地:“坐,坐,都是绥远弟兄,不必客气嘛!”

  四人把杯同饮。

  萧翰儒饶有兴致地对刘龙泉说:“龙泉兄,我听你们崔社长说,你不仅是个出色的记者,还是个出色的剧作家?”

  刘龙泉客气地:“过奖!兄弟在西南联大师承戏剧大师洪深先生,学了几年戏剧,还不敢称什么‘家’!”

  吴佑山大大咧咧地:“咱们绥远出来的大才子,还这么忸忸怩怩的!等咱们兄弟干出点名堂,就靠你树碑立传了,编出戏儿唱唱,也好——”他拿腔拿调地摹仿京剧黑头唱了一句拖腔:“威名远扬!……”

  绿荫环抱的一座洋楼,夜。

  镜头推进一扇窗内,这是萧翰儒的新住宅。

  灯下,萧翰儒指点着一本线装书教十岁的女儿学习古文,他的妻子在旁边的方桌上烫他的军服。

  萧翰儒念着书上的字句:“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这意思就是说……”

  妻子插嘴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你交的那些朋友难说什么‘信’不‘信’的,那个吴阎王野得像个土匪!还有那个刘龙泉,我妹妹和他是同学,说这个人是个出名的右派,挺讨厌的!”

  萧翰儒不高兴地:“右派不好,难道左派好?”

  女儿学舌地插嘴说:“爸爸不是说,做人要中……中庸之道吗?”

  萧翰儒哭笑不得地摸摸女儿的头:“孔孟那时候,没料到会出共产党啊!政治斗争,非左即右,没有中间道路可走的!”

  窗外,传来急速驶过的警车尖厉的叫声。

  大街上,警车呼啸而过。

  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李含真步履匆匆,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走着,远处隐约可闻的警车声使她不寒而栗。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含真本能地闪进街旁的胡同口。胡同极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行,在两旁高高的砖墙之间,犹如黑洞洞的地窖。

  突然,一个黑影奔进胡同,看到这里有人,“啊”的一声急忙转身往回走。

  胡同口外,杂乱的脚步声、警笛声越来越近了。

  黑暗里,李含真看出那是一个女学生模样的人。她来不及思索,一把拉住女学生:“别,那边出不去了!快穿胡同!”

  女学生气喘吁吁地:“同学,谢谢你!”

  李含真朝胡同深处推了她一把:“一直走,见口往左拐!”

  脚步声、警笛声已近在咫尺。

  李含真猛然从慌乱中惊醒,连忙走出胡同,迎着追捕者走去,“咔咔”响着的几双皮鞋已经逼到她的面前。

  手电筒的白光照在李含真的脸上。她并不回避地就此站住。

  “他妈的,是你?”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含真借着手电筒的余光,认出为首的警官是萧翰章。

  李含真怒火中烧。愤怒使她的心情平静了:“警官先生,你还认识我这个三轮车夫的女儿啊?”

  萧翰章气喘吁吁地:“这么晚了,你出来干什么?”

  李含真若无其事地:“我教家馆,每天都从这儿走。今天给小姐教了两天的课,只好晚点儿回家呗!”

  萧翰章:“少废话,有身份证吗?”

  “有,有!”李含真慢条斯理地左翻右翻,最后才把捏在手里的身份证亮出来,“在这儿呢!”

  “哼!”萧翰章愤愤地一挥手,招呼警察继续往前追。跑了两步,在接近胡同的地方又转身问李含真,“喂,看见有人跑过去吗?”

  李含真转过身,说:“是个女学生吗?顺大街往东跑了!”

  追捕的脚步声消失在黑暗中。

  李含真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她竟然独自笑出声来。

  突然,一双手抱住了她的双肩,压低了的声音叫着:“含真!”

  李含真打一个冷战,蓦然抬头:“潘群,是你?”

  路灯下,可以看出潘群的脸上渗出点点汗珠。潘群气喘吁吁地:“含真,快回家吧!警察局在搜捕共产党!”

  李含真关切地:“你快躲一躲!”

  “我?”潘群似乎没有想到要躲,“我不要紧的,哦,我有记者的采访证!”

  两人挽着手,走在沉寂幽暗的小巷里。

  李含真小声地:“不要瞒我,你是——共产党吗?”

  潘群凑在她的耳边说:“我的回答叫你失望:我不是。可是,唉,我多么希望能说一声‘是’啊!几年来,我在苦闷中挣扎,在黑暗中徘徊。我知道,北平的地下有共产党的组织,可到哪里去找啊!”

  李含真把头贴在潘群的肩膀上:“我不失望。我相信,这是你心里的话。听到它,我满足了。我们一起找党吧,刚才警察追捕的那个女学生说不定就是,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掩护了她。我今天真高兴!”

  潘群站住脚,急切地问:“你怎么让她跑了?没问问她住在什么地方?”

  李含真嗔怪地:“傻瓜,警察正在追她呢!”

  “噢,我真傻!”潘群笑了,拍着自己的脑袋,“不要紧,我们迟早总会找到她的!”

  李含真情不自禁地偎依着潘群:“我终于又有了希望,有了精神寄托,我真幸福!”

  曲平家。

  明亮的夏日的阳光透过白纱窗帘,照着李含真乌黑的秀发,照着她青春焕发的脸庞。

  画外,传来楼前树阴中隐约的蝉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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