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们这种情况还真从来没遇见过，创意挺大胆，前景也不错。按说大学生创业是件好事，我们也该支持你们，但如果真按照你们计划中的这样，零星拿货，其实就跟零售没什么区别了。这违反我们公司的规定，而且，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下面员工的工作量本来就挺大，如果跟你们签了供货协议，他们就更忙不过来了。所以，虽然很想支持你们的，但实在抱歉，这事儿，你们再去找别家看看。好在江城也不止我们一家供应商。”

　　说完话，这家商贸公司的负责人站起来，冲着对面的徐歌伸出手来。

　　徐歌和苏雯互相看了一眼，面上难掩失望的神情。

　　“我们开始拿货的数量可能少了点，但只要我们这样坚持做下去，量会大起来的。而且我保证，我们每天销售的商品，肯定不会比一般的超市少。”徐歌还想挽回。

　　负责人摇头：“抱歉。我们选择客户的标准必须得有实体店，而且手续齐全。你们这种情况，我们从来没遇到过。”

　　看事情无可挽回，徐歌勉强笑笑，和对方握了手，然后转身出门。

　　“没关系，他自己都说了，江城又不止他们一家供货商。”苏雯看起来毫不在意，“走吧，咱们再去下一家。我就不信，这么大江城，就没有一个有眼光的供货商。”

　　“我估计没戏。”徐歌摇头，“这已经是拒绝咱们的第几家了？我现在觉得特别沮丧，真想找一没人的地方抹眼泪。对了，你带纸巾了吗，呆会儿借我点。”

　　苏雯笑：“你都这么沮丧了，我是不是这会儿该好好安慰你一下？”

　　徐歌说：“没错，就知道你善解人意。你一定会劝我别灰心，小小的一点挫折对我们不算什么。只要坚持下去，肯定会有人慧眼识珠，看到我们大学城创业计划广阔的前景。”

　　苏雯亲昵地拍他一巴掌，挽住他的胳膊：“徐歌你就这点好，太聪明了，安慰人都跟别人不一样。你刚才是想安慰我吧，放心，就被人拒绝这几回，对我来说算什么呀。你别忘了，我可是海昌里练摊出身，生意差的时候，好几个小时一件货也卖不出去。我这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不比你差。”

　　于是徐歌就笑：“被你看出来就不瞒你了，我还真怕你气馁。”

　　“都这会儿了，你不好好想接下来怎么办，还想我干吗呀。”苏雯说。

　　“还能怎么办，继续跑，继续谈。面对更多的挫折，接受更多的拒绝。但没关系，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不接受失败哪能知道成功的不易。既然拒绝和挫折不可避免，也就没什么好想的了，有那时间，我宁愿多想想你。”

　　苏雯笑：“人就在你跟前，还想。”

　　“当然要想，我不想你能放心吗。现在这社会，诱惑无处不在，我要用想你，替自己筑起一道坚实的精神堡垒，让那些腐朽的、堕落的念头无处生根。”

　　苏雯叹口气，把徐歌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说真的，其实我挺不自信的。在学校这两年，惦记我的男生也有几个，但我都不敢跟他们走得太近。不是我不想，而是担心。我这样的女孩，实在是太普通了，就算我拼命努力，也只能做到在人堆里看起来不那么寒酸。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资本。别人生来就有的，我得拼命去争取。有时候，我也会想，或许，有一天我能找个能干的男朋友，这样，我就能不用那么辛苦。但是，这城市里漂亮的女孩满大街都是，优秀的男生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村姑呢？所以，第一次在海昌里碰到你，我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走到一起。徐歌你今天一定得告诉我，你到底瞧上我哪儿了，我天天用放大镜都找不着的优点，今天你一定得替我找着。”

　　徐歌停下，感觉到苏雯抱住他的手，都有些轻颤。再看苏雯此际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忽然也就有了些难以自抑的心痛。

　　“苏雯你知道吗，第一次在海昌里撞到你，你强行推销给我一只小布熊，然后离开。如果我不回头，如果不看到你的背影，也许我就不会再去海昌里找你了。你的背影看起来挺让人心疼的，瘦小的身子，背个那么大的包。后来好几天，我只要一想起你来，满脑子都是你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就会微微生出些痛来。我现在知道了，那种痛的感觉，其实就是爱。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对方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

　　苏雯认真地听，这时忽然摇了摇头：“痛也许不是爱，只是怜悯。”

　　徐歌停下脚步，双手直接抱住她的腰，让她的身子紧贴着自己的：“苏雯你必须明白，你根本不需要别人怜悯。跟那些城市里的女孩相比，你的生活目标简单而明确，而且为了这个目标你一直在努力。你不虚荣，所以没有城市女孩身上的那些浮华气息。你自强自立，当别人还躺在校园的温床上做梦时，你已经开始一个人独自闯荡。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是我的福星，我们现在进行的这个大学城计划，很大一部分灵感来自于你。你的网店，跟你去批发市场拿货，你让我替你送货给我们学校的学生，没有这些，根本就不会有这个大学城计划。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够成功，那么所有人都得感谢你。”

　　苏雯想了想，莞尔一笑：“真的吗，我真有那么好？”

　　“当然。”徐歌重重地点头，轻轻用脑门触她的脑门，“而且，你还这么漂亮，第一次带你到我的那些朋友面前，就把他们全都震了。”

　　苏雯的笑容就多了些：“他们没有笑话你找了个村姑当女朋友？”

　　“傻不傻呀你，如果能有这么漂亮的村姑，那他们个个肯定啥正经事也不干，成天满大街转悠找村姑去了。”

　　“徐歌，不管你是不是哄我开心，反正这些话，我都爱听。”

　　徐歌哈哈一笑，搂着她继续向前：“你爱听，我就慢慢说，天天说，说到你听腻了为止。”

　　“嗯。”苏雯表情非常认真，“每天不能说多了，最多三句。说多了我会骄傲的，我更怕哪天你说完了，我就再也听不到了。”

　　徐歌心中又有了些微痛，他摇摇头，说：“我这里存货多了，至少还能再说一百年。”

　　于是苏雯满意地点头：“一百年太多，够用五十年，我就满意了。”

　　蓝莲花驿站，滕飞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长纸卷儿。坐在老位置上的徐歌、苏雯、颜怡和宗婷立刻一齐作赵本山式鼓掌。

　　徐歌说：“赶紧给咱们展示一下，都盼着看呢。”

　　宗婷上前，帮着滕飞将那纸卷儿展开，是三张喷绘的图。

　　第一张是团队的合影，七个人或站或立，姿态表情都很酷，背景就是外面的学府路，虚化过了，但还是能分辨出景物来。照片显然经过了后期，色彩挺夸张。

　　大家还没开始发表评论，傅凯和张国文打外面进来，一路小跑到跟前。张国文一竖大拇疙瘩：“超酷，滕飞你神了，生生把我们整成好莱坞大片里的男女主角了。”

　　徐歌也笑：“我瞧着还真有点《越狱》《迷失》那味儿。”

　　颜怡跟着起哄：“明天赶紧拿去喷个百八十张，几所高校，但凡有墙的地方，除了厕所，全都贴上。咱们也好好感受一下做明星的滋味儿。”

　　“太张扬了吧，我们这又不是拍电影，满世界贴，弄得谁都认识你，到哪儿都遭围观，不好。”宗婷摇头说。

　　“也是。”颜怡想想，点头道，“他们这几个坏小子，没一个省油的灯。这海报真要那么一贴，不定得招多少姑娘。他们哪受得了这个啊。”

　　“他们受不了我肯定受得了，这些人里头，就数我意志最坚定了。”张国文说。

　　“呸，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你，没姑娘你还四处寻寻觅觅，真要有姑娘送上门来，你还不得跟打鸡血似的，时时刻刻往姑娘堆里扎呀。”

　　“你说的那是傅凯，我们都是有女朋友的人，就他还单着。”张国文道。

　　“你俩打情骂俏，别捎上我。”傅凯赶紧摆手，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到那边宗婷的身上，正好与宗婷的目光相遇。宗婷飞快地移开视线，傅凯有面上现出些无奈来，转瞬即逝。

　　“都别嘈嘈了，还有两张，滕飞你接着展示。”宗婷道。

　　第二张图展开，画面分为两层，被一个大大的显示器形状的窗户分开。窗户外面是超市货架，排列整齐，商品琳琅满目；窗户内有个挺卡通的人躺在床上，一手摸着鼠标，看似在点击窗外的商品。床头有一个小柜子，此刻，正有一瓶洗发水从柜子里落下来。

　　“这创意好，把该表达的，全都说明白了。”傅凯说。

　　众人也都说好。

　　再看第三张，画面很简洁，前景是一双脚，正站在三岔路口。另两条道分别通向一架飞机和一辆马车，最上面的文字是：购物，乘飞机还是坐马车？

　　“有了飞机谁还坐马车呀。”张国文叫道，“滕飞你再替飞机上加几个字，大学城号。”

　　滕飞愣一下，立刻点头：“张国文说半天，就这句话靠谱。回去我就加上，让人看了立刻就明白谁是飞机谁是马车。”

　　那边一直没吱声的苏雯，偎着徐歌叹道：“我算见识你们这帮人的能耐了。”

　　徐歌笑：“这才搁哪儿啊，你就瞧好吧，好戏肯定还在后头。”

　　宗婷和滕飞一块儿把三张海报草卷好，大家又议论一番，然后话题转到了供货商身上。徐歌表情有些凝重，摇摇头：“现在还没着落，明天我跟苏雯，再接着跑。”

　　“没关系，咱们这大学城计划，要事事都顺了，反而让人心里不踏实。”傅凯说。

　　“没错，不过几个坎儿，不让人拒绝几回，就算事情成了，也没多少成就感。”张国文大声道，“没事儿徐歌，不着急，我们这事儿准成。”

　　徐歌抱拳冲着四周作揖：“各位放心，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会把供货商这一关给拿下。这事儿还真不能不急，货源定不下来，后面很多事儿都做不起来。”

　　“没关系，来得及。”滕飞道，“以前上淘宝只是买东西，现在刚把苏雯的网店拿过来研究，网店后台，还有一些辅助软件，还得熟悉一下。”

　　“你俩跑得咋样了？”颜怡问张国文和傅凯。

　　俩人对视一笑，张国文掏出手机来，拨号码。颜怡刚想再说什么，傅凯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众人都盯着张国文看。

　　“你们可以过来了。”只简单一句话，张国文就挂断了电话。

　　大家再把目光转到门口，鸦雀无声。只过了几分钟，门开了，一帮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张国文招招手，他们就到了这桌跟前。

　　“我跟你们说，这位就是咱们徐总。”张国文指指徐歌，“以后，咱们都他手下兵了。”

　　那帮人一齐冲着徐歌响亮地道：“徐总！”

　　徐歌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包括进来那几位。徐歌满脸的无辜，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谁是徐总，徐总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