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李之星又笑着说道：“其实挺有趣的，因为我在做销售经理的时候，就会把故事倒过来说。我会告诉团队的小朋友们，要把每一个项目当成独木桥上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谈到这个程度，两人都很愉快，王荣华知道李之星之前没做过招聘的工作，担心他不懂得流程，于是提醒说：“针对校园招聘，第一轮采用二对一面试，你是一个，还有一个是小区经理，你看了没问题，就交给大区经理。如果这一批中没有合适的，就再从新收到的简历中重新筛选。”
李之星说：“我会亲自通知他们面试的。”
“你要亲自打电话通知他们？为什么不请助理通知？”
李之星说：“我是想看看运气，谁的电话第一个打通，我就录取他。”
王荣华说：“那你不如抛硬币得了。”
李之星笑了下，解释说：“其实，我要亲自打电话给他们，主要是想得到最准确的第一印象。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最没防备时表现出的是最真实的自我。”
王荣华这下更加佩服了，她微笑着对李之星说：“不知那些应届生知道你的态度后会怎么想。其实，等他们有了一定工作年限后就会知道，遇到一个好老板究竟有多难。”
“希望这次的招聘进行顺利。”李之星说。
王荣华提醒道：“过去你面试的对象，都是经过HR筛选的，这次却不是。希望你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他们的形象未必就和简历的印象一致。”
“谢谢。”
目送王荣华离开，李之星松了口气，凭借一个晚上的努力，他暂时获得了下属的一些认同，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在HR的立场上看是不专业的，但他宁可选择自己筛选简历而非他人，是为了尽快上手，赌博成功的快感令他有些激动。
“这有点战斗的感觉了。”他似乎嗅到了点做销售时的气息。
这一天慢慢过去了，打电话做完通知后，李之星闭目养神了会儿，预备准时下班。夕阳接近地平线，给所有的建筑涂上一抹内敛的金色，见鬼，他又开始想念北京的天色了，
手机进来条短信，李之星慢悠悠地掏出来看，沈漪发来的，只有三个字和三个感叹号：“我爱你！！！”
李之星的身体纹丝不动了足有半分钟，之后他突然像头豹子那样弹起来，大步迈出办公室，他驱车赶到外滩三号时，微醉的沈漪正从一家法国餐厅里走出来。
25我爱你
一夜激情后，李之星感觉自己回到了七八年前小伙子的时候。沈漪横躺在他的腹肌上，脸上微笑着，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问：“你想知道我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吗？”
“我不知道，但我对今晚感到很惊喜。”李之星说。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永远不会来？”沈漪突然愤怒地看着他，眼神有点难以捉摸。
李之星瞠目结舌，他相信自己是真的无法揣测她的想法了。
“快看，流星！”
沈漪突然激动地大叫，并迅速直起身把脸对着李之星，说：“快，许一个愿望，你现在最想要什么？”
李之星皱了皱眉，他立刻努力去想，孰料沈漪没给他机会。
“你迟了，没机会了。”
她公式化地说道：“有的事情只在一瞬间，错过了就错过了。”
“再来一次，你最想要什么？”沈漪发问，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我想要永远的幸福。”李之星说。
“不行，这是不可能的。”沈漪厉声说，“你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漪……”李之星有点儿讨厌被逼到这样的处境，他嘟哝了下，高声道：“我想要得到永远的爱情。”
沈漪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也许有点儿可能。”
李之星终于松了口气。
突然沈漪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可是，你果然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你自己的爱情，你自己的永远的爱情，而不是永远的爱情！不是吗？”
李之星因为突如其来的责难痛得痉挛，他的胃缩成一团在身体里扭曲着，伴随的是无可名状的绞痛，紧跟着全身变得冰冷，他靠意志力支持着、颤抖着伸出冰冷的手掰她的肩膀，努力用冰冷的嘴唇触碰她的额头。
“别碰我！”沈漪摇晃着身体，努力想要脱开身。
开始时，李之星强壮的双手很牢固，不让她挪动半分，随着她挣扎的加剧，李之星放弃了，他慢慢松开手指。
沈漪往后退了两步，洁白的身体有点瑟瑟发抖。
“时间不早了。”她倔强地抬起头说。
李之星木讷了片刻，没有决定行动，他眼睁睁看着沈漪穿衣离去，默契得像因为金钱而在一起的男女。要是从前，他必定会从床上跳起来哄她亲她抱她，这是挽回一个女孩很有效的招数。离开前的一瞬间，沈漪的眼睛突然又变得很温柔。“再见。”她说。
26关系是通往成功的最佳捷径，能力只是旅途上的干粮
周二肖飞燕一上班，就看见竹子满脸喜气。
“飞燕姐，你来了！”竹子高兴地叫了一声，“我得到本公司售前支持的面试机会了。”
“挺厉害的啊。”肖飞燕瞪大眼睛说。
她又问道：“哪个HR给你做面试啊？”
“不清楚，就说让我到18楼的前台，找David。”竹子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David是谁呀，你们认识吗？”肖飞燕问大家。
众人都说不知道。
“我去替你打听打听。”
肖飞燕利落地携起电话，几分钟后她挂上电话宣布：“第一轮面试是小区经理加上HR，小区经理周悦，HR就是里面那位。”
“原来他就是David。”周薇扯着嗓子惊叹。
肖飞燕说：“我和周悦熟，替你打听打听面试的内容。”
竹子一听，立刻从座位上蹿起来：“千万不要。”
“怎么了，怎么了？”肖飞燕问。
“还是别打听了吧，我觉得影响不好。”竹子想了想说。
“为什么？”肖飞燕努力思考，似乎要试图替竹子想出个理由。
“真的不用了，影响真的不好。”竹子使劲摇头摆手，态度异常诚恳。
肖飞燕紧绷着脸：“我不明白你的逻辑。”
周薇急得直跺脚：“找工作的生死关头，你得对得起自己啊。”
郑彦撇撇嘴，露出轻蔑的表情，而后又轻描淡写地说：“你别管人家，她自认为有本事，让她自己忙去吧。”
“对不起，”竹子委屈地说，“我错了。”
肖飞燕一拍桌子：“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我在这公司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
一伙人都不愿搭理竹子了。
竹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肖飞燕桌边，俯下身压在她的桌前耳语说：“飞燕姐，谢谢你。”
“知道就好。”肖飞燕憋着气说。
竹子小声说道：“从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肖飞燕火气很大，声音却还平稳：“你的各方面素质都不错，临场反应也快。”
竹子咬着嘴唇，似乎是憋着声音说：“那你觉得我能通过面试吗？”
肖飞燕的语气平静了点：“问题不大。”
“既然我靠本身的实力就能过，要是再通过关系，岂不是落人口角了吗？所以说，还是凭着真材实料去面试吧，以免未来有人说三道四。”竹子高兴地说。
肖飞燕端详了竹子两眼，然后叹了口气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诚实。”
她压低嗓子告诫道：“你这个孩子啊，要记住，关系是通往成功的最佳捷径。”
竹子眨眨眼睛说：“谢飞燕姐，这个道理我懂，而自身的实力只是旅途上的干粮。”
“这话怎么说？”
竹子的声音很俏皮：“自己吃完了，可以吃别人的呗。”
肖飞燕乐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竹子，你可以的！”
她朝李之星紧闭的办公室努努嘴，最后善意提醒道：“里面那位也是你的面试官，他是大区经理出身，眼光毒辣得很。”
整个下午，工作上风平浪静，李之星眼前不断浮现出沈漪的模样，过去一起在国贸或是西单逛街时，李之星习惯于在脑子里模拟—让每件漂亮衣服都搭配上沈漪，如今这一个个形象轮流着放映出来。
然而，就像那栋黑乎乎的央视副楼焦炭黑煤般矗立在主楼旁，他的记忆库中始终有一段漆黑遗失的场景。每当试图想起此场景时，就会像针扎一样地疼痛。
这关系到沈漪和他分开的重要记忆，怎么都无法恢复。
他拨出电话，前两次均显示正在通话。
第三次拨号时电话通了，但沈漪的声音无比凌厉：“你有没有想清楚，你究竟是爱我，还是仅仅需要个女人在你身边？
“我曾经给了你一年时间想通这个问题，我希望得到一个答案，然而没有。”
“四年后，你仍然没有答案！”这句话让李之星的头脑天旋地转。
李之星发出无奈的苦笑，说：“我保证……”
沈漪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断他：“你可以用热情打动我，但你还有誓言吗？”
李之星茫然地拨弄着文件夹，脑子一片恍惚。
“我最痛恨的就是男人违背誓言，你应该知道……”
他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凄惨，然而那些话令他愤怒。
“请不要这样说，我不是一个惯于背弃承诺的人！”
“是吗？”沈漪发出嘲笑，“就像你曾经挂在嘴边的—‘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对于一个成年人，一次背弃承诺还不够吗？”
“我不！”沈漪的语调显示她已经气疯了。
“你认为我不爱你？”好不容易轮到李之星开口，他恨不得把所有的怒气倾泻而出：“难道你看不出，无论我爱的是不是你这个人，我必定会给你完美的生活，不是吗？”
沈漪轻笑，笑声令李之星不安。
果然，沈漪的最后一句话让他一败涂地。
“哼！美好的生活？你给别人吧，我不需要！”
每一句都声嘶力竭，换来的是李之星的痛彻心扉。
他假装没有愤怒、假装平静，事实上他在等待，等待愤怒离去，随着洪浪的渐渐平息，理智和逻辑重新占了上风。
他能够重新冷静分析了，他了解她。
这就是沈漪，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体。作为天使时，她是炙热的迷人的；当她成为致命的魔鬼时，她的致命又是具有爆发力的。
他更了解，在火山流星的爆发后，到来的将是什么—
是长期的沉默……
她不会再说话了，那也意味着，他不需要再多解释什么了。
事实上，即便得到一个勉强的应许，又能如何呢。
一支又一支的烟，丝毫不顾办公室不得抽烟的规定，烟味弥漫整个房间。李之星打开门，熏烟冲突而出，闻不惯烟味的女人们立刻有了感觉，先后抬头看着他，一屋子都是女人。
周薇正在上某个时下流行的社交网站，按了一个键后，网页立刻转换成通篇的党章党规，她冲李之星狡黠地一笑，刚有点卖弄小聪明的味道，便被狠狠瞪了一眼。
莉莉忍不住透过隔间中的厥叶瞄了瞄，男人的脸色让她立刻放弃了八卦的念头。
戴安娜半抬头瞧了一眼，又迅速事不关己起来。
李之星突然有点讨厌女人了，凭借直觉做事的女人们，喜欢从一丁点儿小细节里猜测整个世界，并对猜测获得的世界形象信以为真，殊不知正是那傻瓜般的好奇和无穷无尽的质疑让男人的爱情之河流淌至干枯殆尽。
女人们的心思，难道就放在那琐碎无意义的小事上的？
突然他注意到一双眼睛，一双清澈透明得如同刚出生婴儿般的眼睛，沈漪的眼睛够明亮了，但和这双眼睛一比，就显得浑浊且漂浮着无数的细小颗粒。
接着他注意到了眼睛的主人—一张震惊的艳红的脸。
竹子呆若木鸡，僵硬在那儿一动也不能动，两人的眼神刚好碰在一起，竹子和李之星的眼神完全不同，前者狂放后者慎微，刚一碰撞，竹子就知道自己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她连忙将自己的脸往隔板下面躲，却能感觉到对面的目光火辣辣盯在她雪白的后颈上。
但她忍不住偷偷闻那烟味，呛人中却又带着鼠尾草和罗勒的香味，很特别，不使人讨厌。就好像刚才双眼凝神注视时，眼角中瞥到的像黄玉那样光滑细腻的皮肤，尽管瘦细，却力量感丰富。
过了几秒钟，烟味还在，竹子忍不住抬头侧目，垂下的长发就像珠帘一样，她透过珠帘朝原来的方向冒险瞅了一眼，随即后悔了，因为李之星已经不在了。
“呵呵，他对我一定是不屑的。”竹子想。
“不过，他感觉到我在注视他了吗？”她继续沉默地想。
她转头望了望，见大家面呈尴尬。
“走了，走了，”肖飞燕拍手道，“下班啦，怎么都不走？”
周薇赶紧理包，嘴里嘀嘀咕咕：“今天工作太紧张，居然忘记了时间，晚上还有约会，所以不得不早走。”
郑彦潇洒地甩起包，走前关心了竹子一句：“你加班吗？”
“没，没。”竹子飞也似地做好整理，跟在郑彦身后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不多，郑彦随口问了一句：“今晚有什么安排？”
“明天男朋友要去北京出差半个月，今晚和他吃个饭，给他送行。”
“年轻人啊，年轻真好。”郑彦的声音有点羡慕。
竹子没再跟别的话，怀着心事溜上了张子菁的车。
李之星冲完咖啡回来，整个身体依旧冰冷得叫人难以捉摸，路上撞见戴安娜，他冲她点点头，戴安娜也还之以微笑。
“那个女孩呢？”李之星站在门口虚晃一眼，没见刚才如小麋鹿般躲闪他的女孩。
生活真是条奇妙的河流，不时会有小川汇入进来，也会起潮汐，有时多变得让你怀疑她的真实性。要不是半挡住女孩的长叶吊兰还在的话，他简直不能相信刚才的她确实存在。
李之星立刻重启电脑，专注地将剩余的工作完成。
现在是6点30分，时间并不晚，他将杯中剩余咖啡喝完，将空纸杯丢入纸篓，毫不犹豫地在员工联系名单上查了采购部实习生冯笕竹的电话，拨了过去。
竹子正和张子菁在夏朵用餐，叮铃铃电话响了，竹子疑惑地接起来。
“你好。”
“你好，是冯笕竹吗？我是李之星，坐在你们采购部那一块办公室里的。”
“嗯？”
“我桌上贴满了星星和HELLO KITTY的烟灰缸，是你放的吗？”
竹子如遭电击，她慌张地看了看张子菁，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状，征询地看着她的眼睛。
竹子做了个我去接个电话的手势，仓皇地离开座位，往餐厅的角落里走去。当她站起时，关节骨骼居然在噼噼啪啪作响，要是张子菁能碰到她的脸，一定会极度诧异。
张子菁没有做什么，只是无聊地摆弄着叉盘，翻看手边的杂志，甚至没向竹子的方向多看几眼。
“对不起，我要回公司去加班。”竹子回来后说，她只好尽量简短地说，否则晕乎乎的脑袋只能暴露更多情况。
“对不起呢，”她镇静地强调一下，“等你从北京回来，我做巧克力蛋糕给你吃！”
“我送你回公司吧。”张子菁说。
27白色的不一定是雪
走进咖啡厅的时候，竹子忽然感觉鞋跟开裂了，鞋子踩在地上嘎叽嘎叽响，她警惕地看了看身后，没注意到身前的台阶。
“砰！”
一个趔趄后，她竟然一头撞在装饰用的花瓶上，花瓶摔在地上成了片片小碎花。
她生气地回头，欲指责餐厅经理，为什么不在台阶上方的醒目位置挂一块牌子，上书大字“小心台阶”，当她看脚下时却愣住了，哪儿有什么台阶，地面高度的偏差在五厘米以下，除了小孩儿，谁都不会被绊倒的—除非是左脚绊右脚。
“抱歉！抱歉！”
专业的餐厅经理连忙来行礼，边指使人打扫残片，边关问竹子有没有任何不适，竹子当然没什么不适，除了脚尖有点儿矫情地疼，令她头晕脑涨觉得丢脸的是，经理已经让人挂了一块牌子在事故的现场上—在她坐下之前。
“小心台阶”。
竹子的脖子有点烧红的感觉，这块牌子就像是为她一个人而设似的。
天！这是一家熟悉的咖啡厅，她和张子菁常去别处的分店，这家店也来过一次，落座前竹子想，看来今晚的阴霾要挥之不去了。
“请原谅。”竹子觉得李之星的开场白很官方化，这是奇怪的，因为刚才在车里，李之星已经讲了不下一箩筐的趣人趣事了，有些是竹子能想象到的，有些是竹子不敢信的，尽管她坚信李之星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只顾在前头走，没照顾着你，等听到声音回过头，已经晚了。”他诚恳地说。
“没事儿。”竹子板着脸，脑袋里一遍遍回放刚才的丑事，懊悔万分。
“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注意到你了，我……”声音压得挺低的，接下去的话显而易见，但李之星自己停下了话，因为他注意到聆听者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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