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落幕的戏局 (1)

　　我只是奔跑，

　　向着梦寐以求的方向，

　　不以为然路上的磕磕绊绊。

　　我闭着眼睛，只是奔跑，

　　朝着传说中那个金光闪闪

　　的地方。

　　路就在心里，路就在脚下，

　　即使睁开眼睛看见的只有黑暗，

　　既使没有可以飞翔的翅膀，

　　即使根本无法到达目标，

　　也只能奔跑，

　　从日出到日落，从黎明到黄昏。

　　夏菁和爸妈，三人在机场安检口前面默默相对。妈妈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无限担忧地看着夏菁，说不出话。夏菁抿嘴紧紧地咬着牙根，不时抬眼望天花板，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一次次地生憋回去。广播在催促夏菁的航班登机了。“菁菁，去吧！别误了登机。”爸爸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爸爸妈妈，你们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担心！”看着一个春节就陡然变得苍老憔悴的爸妈，夏菁无比心酸。

　　“你也要保重，不管发生什么事，爸妈都是你的后盾和依靠，别一个人扛着。”爸爸的眼睛也有点泛红。

　　“知道了，别担心，我回深圳调整好了，就接你们过来！”夏菁帮妈妈擦了擦眼泪，飞快地转身进了安检。她知道爸妈一定在外面张望，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没有勇气回头，一路向前径直进了安检。

　　飞机上的两小时，夏菁一直在努力地按照于是的交代整理着思路，整理着曾经发生和可能发生的一切。和贾聪从相识到结婚，再到小云的突然出现和自杀，这些事情的发生，像是电视连续剧一般戏剧性。日历只是从2006年11月底翻到2007年2月底，就在短短不到四个月间，夏菁从单身到已婚再到即将离婚，从被人万般呵护宠爱的公主，到被谎言欺骗得遍体鳞伤的怨妇，像是一场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噩梦。

　　飞机准点降落在了深圳宝安机场，人们都忙着拿行李下飞机，夏菁却坐在位置上不想动。等所有人都下完了，她才磨磨蹭蹭地起身。通往出口的通道长得好像没有尽头，无比沉重的双腿每迈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希望在外面等着的人是于是，而不是贾聪。同样是男人，一个让自己坠入十八层地狱，饱受痛苦，一个雪中送炭用关爱呵护自己。于是不仅仅是朋友，更是她可以完全信赖的依靠。

　　“由不得你愿不愿意，必须要面对贾聪，这是别人帮不了的。也由不得你多急切，必须先见完贾聪才行。”这是于是在夏菁上飞机以前的再三交代。

　　贾聪在出闸口等着迟迟还未出来的老婆，焦虑地踱来踱去，不停地看着手表。小云的死远不及他要处理的财务危机和家庭危机重要，虽然曾经让他痛彻心扉。至于夏菁，她固然也很重要，但是比起晚饭时间要见的罗大哥和他介绍的“财神爷”又显得略逊一筹了。实在等不及，贾聪拨了夏菁的电话。

　　“喂，老婆，你出来了吗？人都快出完了，怎么还没见你呀？！”

　　“出来了，走着呢！”夏菁的冷淡跟贾聪的热烈急切形成鲜明对比。

　　“哦，那你慢慢走，一出来就能看见我。”

　　几分钟后，夏菁终于和等在出口的贾聪聚头了。两人隔着几人远的距离，四目相对，浑身僵硬，没有言语。贾聪本来在心里编排了几句热情甜蜜的开场白，可当夏菁由远至近在他视线里越来越清楚的时候，所有准备好的话，被涌上来的心疼冲得无影无踪。

　　眼前的夏菁像是换了一个人，形容憔悴，双目深陷无神，整个人瘦得都脱了形，毫无生气。贾聪有点想哭，往日深深吸引他，为之疯狂追求的夏菁绝不是这个样子的，嫁给自己没几个月，就被折磨成这个样了。贾聪想抱抱她，可刚往前迈了半步，夏菁就连着退了好几步，分明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贾聪虽然长得又胖又土气，但热恋中的夏菁曾经一度把他的这些缺陷，转换成了憨厚与朴实，还为之喜爱得很。感觉一旦不在，再看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丑陋狡诈不堪入目。夏菁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厌恶表情。

　　贾聪摇了摇头，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老婆，咱们走吧，回家再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听到“家”这个字，夏菁的心里一阵刺痛。

　　“回家？回哪个家？”夏菁的问话非常刺人。

　　贾聪又无语了。

　　两人的新家是装修还没完工的硅谷别墅。夏菁把对新生活的希望和热情都投入到了新房的装修里，还剩一些扫尾的工程。原来打算过完年选个好日子就搬进去的，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那就回你家吧，咱们也不能老站在机场里吧。”贾聪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夏菁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想起了于是对她的交代，把话又咽了回去。她狠狠地瞪了贾聪一眼，没好气地说：“走吧，送我回去！”

　　一路上，两人仍然无话。她一遍遍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千万要忍住，决不能再情绪失控。工作要继续，生活也要继续，所有问题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车停在了夏菁家小区的路边，贾聪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婆，我上去吗？”

　　“随你！”夏菁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甩了两个生硬的字。说完，夏菁不管贾聪，自己就下车走人了。贾聪赶紧停好车，灰溜溜地跟在夏菁的屁股后面。

　　将近十天没人住，钟点工也放了假，没来打扫。屋子里阴阴的一股子霉味。夏菁忙着开窗，开阳台门，给花浇水，没去答理傻坐在沙发上的贾聪。这是夏菁跟人闹别扭时的一贯风格，不吵不闹，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一些尖酸刺人的话。看着忙忙碌碌的夏菁在眼前晃来晃去，故意用冷暴力对付自己，贾聪满腔惆怅，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跟罗大哥约好的时间越来越近，他更加心急如焚。夏菁肯定是不能撂着不管，她不是无理取闹，换了任何一个女人，被老公的情妇找上门，肯定都是免不了一闹的。

　　“要是腰包里银子充足，一个上十万的首饰，马上就能哄好她，谁他妈让自己囊中羞涩没有钞票呢？只能他妈的装孙子！”贾聪这样想着，左右为难，坐立不安。

　　“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惦记着谁呢？！你赶紧走，别在这儿傻戳着。”夏菁突然走到贾聪旁边，用不高的声音，却是恶狠狠地说道。

　　“老婆，咱们能不能不这样？你不知道，老公心里多苦！”贾聪带着哭腔。

　　“苦？没觉得你有多苦。娶个老婆放着，再养个情人用着，你苦什么？！”夏菁非常不想把已经死了的可怜小云拿出来说事，讲得有些咬牙切齿。

　　“哎呀！老婆，我真的是冤枉！跟她真的是过去式了，我爱的只有你！”

　　“过去式？！我凭什么相信你？！”

　　“好好，老婆！就算你不相信我，那就从今天开始，我贾聪发誓，绝不会再让那个女人骚扰你，我保证跟她断绝一切关系！”贾聪说这话的时候，小云那张血淋淋的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冷战。

　　听着贾聪的发誓，夏菁的后背，一阵阵地冒冷气。

　　“老婆，你究竟要我怎样？！”夏菁说不出话来，除了离婚，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解决，可这个又是现在万万不能提的。

　　见夏菁没出声，贾聪接着说道：“看你瘦成这样，老公我心疼！你可以跟我过不去，但是你不能跟你自己过不去呀！”贾聪的眼睛里掉出两颗滚烫的眼泪，凄苦地挂在脸上。

　　夏菁紧紧地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她不知道贾聪是为谁而哭，是为自己还是为死了的小云。无论贾聪说什么，如何表现，都再也无法让她相信了。只是此时就是一出已经开场的戏，不得不演下去。

　　“好吧，我不想再跟你吵，不想再跟你闹了，也真是没力气了。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跟自己过不去，拿你犯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夏菁心平气和起来。

　　贾聪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婆：“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不再闹了？”

　　夏菁用深邃的眼神看着贾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走吧，我很累，想休息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今天要养好精神。”

　　老婆似乎温柔懂事起来了，看着她脸上满是疲惫，贾聪也不忍再跟她纠结了。看看手表，也必须要出发了，下一场还有重头戏等着他去唱。

　　“好吧老婆，我晚上约了人吃饭，是个非常重要的饭局。我让司机给你送点燕窝白粥来，好吗？”

　　“不用了，不饿，睡一会儿，醒了去楼下吃。”

　　“那好吧，你别怪老公不陪你，确实是有重要的事，睡醒了要是想吃什么就打电话给我。”

　　“好吧，我会照顾自己，你去吧。”

　　一般只有两种情况，才会令两口子相敬如宾。一是两人爱得不行，发自内心地互相尊敬，生怕太近把爱一下子就用完了，用如宾的行为保持着爱的距离。另一种就是完全没爱没感觉，如同一套看起来完好无损，其实已经没了底儿的盖碗，两人礼貌地不去揭盖子，端杯子，努力地掩饰着中看不中用的真相。贾聪和夏菁此时的相敬如宾，就如那套没了底的盖碗，已经是没有任何实际用途的废物了。大家就等着揭开真相的那一天，该砸的砸，该扔的扔。

　　贾聪离开的脚步还没走远，夏菁已经急不可耐地拨通了于是的电话。十几分钟以后，于是出现在夏菁家，手里还拎着打包来的热腾腾的沙锅粥。

　　“先趁热把粥吃了，吃完再聊。”于是看着眼前原来青春健康、饱满得如牛奶葡萄一样的夏菁，现在又黄又瘦，于是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正有点饿呢！”见到于是，夏菁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光彩，食欲也随之而来。

　　“就知道你没吃，是不是看见我特有胃口呀？！”于是不想让夏菁觉察到他的揪心，故意逗她。

　　夏菁有点儿脸红了，不理于是，埋头吃东西。不一会儿，一大碗粥就被她全部吃到肚子里了。夏菁擦了擦嘴，拍拍肚子，带着大快朵颐的表情说：“非常感谢！本小姐用餐完毕，味道十分不错！”吃完了东西，夏菁的脸上有了些红晕，看起来精神多了。

　　“怎么样，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吧，贾聪去机场接了我，回到家里跟他聊了聊。能怎么样，就是扮可怜呗，死不承认和小云的事，死瞒着我真相！”

　　“你没有让他觉察到你已经知道这事了吧？！”

　　“当然没有！你都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于是，迟早我会被他逼疯！”

　　“那就好，菁菁，我再一次地提醒你，一定要忍住！”

　　“于是，我不明白，你老是让我忍住。现在小云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不会再有什么牵连到我，为什么不能主动提出跟他离婚呢？！总要假装跟一个也是在假装的人待在一起，我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再坚持了！”夏菁又带着哭腔了，好容易展开一点的眉头，又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于是非常不想把他所知的贾聪发迹史告诉夏菁，怕一旦告诉她，又让她背上负担。可眼前夏菁的状况和她的疑问，让他不得不把他知道的说出来。

　　“菁菁，我其实很不想告诉你，既然你这么急切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我就把我了解到的关于贾聪的所有情况和我的担心都告诉你，你自己作决定。”于是的表情很凝重，夏菁让自己安静了下来。

　　“整个春节，除了了解贾聪和小云之间的事，还知道了一些他以前的经历。”于是稍稍停顿，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