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命中有一些人，来不及陪你细水长流(1)

　　在爱情里，我们爱得越深，

　　就越害怕失去对方。

　　也许，是因为没有信心，

　　担心彼此无法用一生的时间

　　来承担对方所给予的喜怒哀乐。

　　生命中有一些人，来不及陪你细水长流

　　他原以为，这一生会风平浪静地度过。

　　若是要细细地写起他生命中那些哀与孤的疼痛往事，应从他10岁那年开始写起。

　　10岁那年，当许多与他一样的同龄人享受着童年应该享有的欢乐与美好时，他却遭遇了对他人生起着很大改变的变故，他父亲去世，后来又有一个有家室的男人闯入他和他母亲的世界，然后，他受到外界各种嘲讽、鄙夷，他，自卑并孤独地成长。

　　10岁前，他记不起关于父亲的那些往事。他只记得父亲在世时，酗酒成性，每次喝醉了，都要拿皮带抽打他和他的母亲。但他的父亲每次酒醒之后，都极懊恼，为什么喝醉了要犯下冲动错误，又再给他和他的母亲道歉。而他的母亲，也是很瘦弱矮小的，只知道拿眼泪来惩罚他的父亲。

　　他以为，父亲打儿子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少不更事的他，不知道父亲欺负母亲，是一种残忍，一种伤害。但这一切，终究是戛然而止，他的父亲因肝癌去世，在街坊邻里的口中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一个酒鬼死了”。于是，他没了父亲，而他的母亲却因为丈夫去世，一个人拉扯他长大，饱受了风雨沧桑。

　　他小时候家贫，父亲因病住院期间的钱都是靠亲戚朋友周济。彼时，他放学后都是一个人走路去医院守着父亲，看见路上好吃的零食，他从来不敢买，只是紧紧地握着那皱巴巴的几元钱，心里想着每天存一点零用钱，好给父亲治病。当时的几元钱可是了不得的，但他多少是懂得一些道理的，家庭条件不好，就多存些钱好给父亲治病。

　　后来，他从大人的谈话中得知，父亲治病需要好几万元手术费。上万的手术费，这样的数字于当时他拮据的家庭而言，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因为他父亲检查身体住院期间就已经花了一些钱了，还需要几万元做手术，这完全是一个仅靠他父亲那一点儿微薄的工资所承担不起的数字。

　　他们家里住的是老房子，母亲也下岗了，就在家属院里开了一个小卖部，再加上父亲的微薄工资，勉强过日子。父亲的病一直拖着，他看着母亲每天以泪洗面，身体愈来愈消瘦。后来，他和母亲索性从家中拿了几床棉被，在医院病房里打地铺睡觉。

　　那一段时间里，都是他和母亲守在父亲病房里。母亲给父亲喂饭时，他就站在旁边哄着父亲说爸爸快吃饭，吃饱后我和妈妈等你带着我们去北京。他父亲年轻时是去过北京的，拍了些照片拿回来给街坊邻里看，羡煞旁人。所以，他父亲允诺过他，要带着他和母亲，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拍一张合照。等他长大有出息了，带着父母再去天安门广场拍一张照片。但这些，终究是他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奢侈。

　　奢侈是什么？奢侈并不是你有着让别人羡慕的东西，奢侈是当你失去曾经不以为然的东西后，恍然大悟，失去的都是时过境迁后最需要存在的，可是却再也得不到了。

　　他父亲病重时，医院几乎每天会下两次病危通知书。有一天晚上，他被母亲歇斯底里大哭的声音惊醒。

　　他母亲看着成为直线的心电图跑着去找医生，边跑边哭，整个医院沉寂又深沉的氛围被他母亲的声音打破了。他见母亲哭着，他也待在病房里跟着号啕大哭。他不停地去摇动父亲，边摇边哭着喊爸爸你不要妈妈和乖乖了吗，你快醒醒，乖乖会听你的话好好做作业，乖乖不买零食吃了。

　　他当时才10岁，根本就不懂得生生死死这个道理多么郑重。等到他母亲和医生匆忙赶来后，只见医生拿着大小不一的管子在他父亲身上到处动着，而他的母亲，一个劲儿地坐在旁边哭，声嘶力竭地喊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秋秋，你不要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走，你走了我们怎么活？”他一直都记得他母亲当时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有说的这一句话。后来，经过医生抢救，他父亲转危为安。当天晚上，他和母亲一夜未眠，三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安静地依偎着。

　　第二天，亲戚朋友听闻他父亲病得那么重了，才陆续带着一些水果礼品，送了些钱赶来看望，寒暄了几句，没一会儿也就走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父亲患了肝癌，这是很忌讳的大病，大家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其实，人生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自己是戏子，看着台下的看客匆匆来，又匆匆去。戏表演得好些，会得到一些掌声。若是表演得差了，则会招来骂声。

　　也是亲戚都来了后，医生才单独找家属谈话，说他父亲日子不多了，每天这样在医院待着医药费既贵，也无济于事，不如接回去。在征得他母亲的同意后，他父亲被接回家。

　　这一回，他母亲没有憔悴，没有哭泣，反而努力振作起来，一回到家就问他和父亲要吃些什么，好去菜市场买来做一顿美餐。他母亲一直盘算着说，秋秋喜欢喝酒，给他勾兑几两酒喝，要不然就没机会了；秋秋喜欢吃鱼，买一条拿回来做红烧鱼；秋秋不喜欢吃大蒜，不要买大蒜；秋秋爱干净，先把他喜欢的那一条大喇叭裤拿出来给他换上。其实，现在的他回想起来，母亲是在以一种温柔的方式享受与父亲在世的最后一段时光。

　　他父亲回家后没几天，就去世了。他记得父亲去世那天，父亲让他母亲叫上那几个“有头有面”的同学来家里，开着车带他在城里面兜一圈，他父亲说好像有好几年没看看这个城市了，他想看看。

　　出发之前，父亲要求穿他喜欢的衣服。而他，依偎在父亲肩上，没有说话。良久，他父亲才挤出几句微弱的话，拉着他瘦小的手说，乖儿子，爸爸对不起你了，你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妈妈，偿还爸爸欠给你妈妈的爱。不要让人欺负妈妈，要保护她。他听见父亲说这些，又眼泪汪汪地哭了出来。

　　他父亲缓缓地伸出一双苍白的手擦掉他的眼泪，对他说，儿子，再亲爸爸一口，爸爸以前喝醉了打你和妈妈是爸爸不应该，你不要恨爸爸，亲爸爸一口吧。

　　他父亲对他说完这些话，又和那几个同学说，以后我不在了，多照顾这一对孤儿寡母，我知道你们有能力。他父亲那些同学都点头说放心。继而，他们就带着他父亲坐上了车。

　　他母亲不许他去，叫他在家里乖乖地等他们回来。然后，他们便开车走了。他跟着出门，看着车开走。只是没一会儿，车停了，传来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声，喊着：“秋秋你好狠心啊，你真的就这么抛下我和儿子走了吗？”那一瞬间，他听着他母亲反复地喊着他父亲的名字，而他，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这一回，他真的成了没有父爱的孩子，而“父亲”、“爸爸”这些字眼，从这时开始便从他的人生字典里抹去了。

　　按照他们当地的习俗，葬礼是在家属院举办的。那三天，他几乎都跪在父亲的遗体前，因为长辈们说这是孝敬。他父亲下葬那一天，他，以及他的母亲、奶奶等亲人看着他父亲火化。

　　他记得当时一直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因为他父亲说过，母亲在的时候不要哭，不要让母亲觉得自己软弱保护不了她。倒是他母亲抱着他父亲的遗体一直哭喊。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时间到了后，他亲眼看着他父亲的遗体被推进熊熊烈火中。

　　这时，他母亲说，你快哭啊，你怎么不哭，你不哭以后就再也没有爸爸了，你快再摸摸他的身体。这时，他才放声大哭。而他父亲的遗体随着众人的哭声，渐行渐远。他想，以后再也没有人教他如何勇敢了。但想了想，在他父亲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一家三口能够在一起度过，也就知足了。毕竟，我们身边的人，总有一个要先走，所以能够在有限的日子里活出无限的幸福，是莫大的荣幸了。

　　他父亲去世后，家人凑了些钱，给他父亲买了一块很小的墓碑。只是在他父亲的墓碑上，没有刻上母亲的名字。直到现在，他一直都不懂为什么母亲没有在父亲碑上落名，母亲不是深深爱着父亲吗？而这样的隐忍，他也一直没有问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没有在父亲墓碑上落名也许有她自己的难言之隐。

　　十多年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在这期间遭逢了太多太多的磕磕绊绊。如今，他想起这么多年来走过的路，想着曾经发生过的苦难如今都熬过来了，没什么大不了。苦难鞭策自己为成为更好的人而努力，而这个即便历经了生活磨难，但仍在为梦想努力的他，叫沈善书。

　　然后，就只剩下我和回忆了

　　老刘，不要怪我，没能将你好好遗忘。

　　2007年夏天，小熙中考完后，在我的带动下，开始玩起了网络游戏。而她和老刘，便是在某个网络游戏里认识的。

　　彼时，学生间都流行网恋，网友们彼此之间爱得死去活来，而小熙认为网恋这件事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但最终，她还是在游戏里网恋了，至于网恋的对象，就是老刘。机缘巧合的是，他们同在T城，而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开学的时候，老刘和她在一个学校读书。小熙读高一，老刘因为留级的原因，读初三。

　　不过，老刘认识小熙差不多快半年了才知道小熙和自己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学校。那时候，老刘也问过小熙是哪儿的人，而她却在电脑这边乐呵呵地瞎编了一个地点，老刘倒是信以为真了。

　　我曾经和小熙说过，万一见面了你一直这样骗着老刘会不会不太好？她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怕什么，反正只是网恋。老刘有时候发QQ视频给小熙，但她不敢接，只是发照片给老刘，原因是怕在学校里碰见老刘。有时候老刘也会对小熙说，觉得她好像就在自己身边。

　　开学以后，小熙忙于学习所以玩游戏的时间比较少，而老刘也很少玩游戏，原因是他经常和学校里的小混混一起不务正业地到处吃喝玩乐。小熙每次放学在学校门口等我时，总会碰见老刘，只见他染着黄发，叼着一支烟，说着脏话，身边站着几个美女。小熙每次看到这一幕，总想站在老刘面前大声地说我就是游戏里的小熙，你现在跟我回家。

　　我记得是在2008年春节过完后没几天，有一天晚上，小熙打电话哭着和我说，老刘喝醉酒了打电话过来大声呵斥她，而她当时因为害怕，差点儿就说本地话了。

　　小熙说老刘在电话那头称自己要去帮哥们儿打架，担心有危险，所以打电话给小熙，想听听她的声音。而她在电话这头劝阻不了，就想到打电话给我让我给她支支招。

　　我当时和小熙说，其实当初你认识老刘时就应该说和他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学校，两人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不是更好吗？而现在他要去打架，无外乎就是想见你一面，因为他也担心出事故。而此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去见老刘，并送他回家。

　　小熙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敢去见老刘。我说，如果你不敢，我就陪你去。她这才答应。等我和小熙碰头的时候，我问她你有没有打电话给老刘，她说打电话过去一直是通话中。因为小熙和老刘家住在一个片区，所以那天晚上，就在我和小熙站在寒风中商议对策时，老刘和几个男生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我和她看见后，都很惊讶。

　　看着老刘走在路上的背影，我告诉小熙，你现在打电话过去，不用怕，他肯定会很高兴。小熙再三考虑后，拨通了老刘电话。只见走在不远处的老刘接起她的电话，大声地“喂喂”个不停。小熙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老刘喂了几声后，就把电话挂了，而后，她的眼泪开始哗哗流下。

　　没过一会儿，小熙的电话响起，是老刘打来的。她接了后，抽泣着用本地话说，老刘，你往后面看，我就在你后面。我仍然记得当时那一幕，老刘拿着手机往后面看了后，直接跑到我们面前，老刘也没确认是不是，就把小熙狠狠抱住。我站在旁边，闻出了老刘身上浓烈的酒味。

　　当时，只听见老刘说，我就有预感你就在我周围，果不其然，只是你骗我骗得好辛苦，为什么要让我等那么久才和我见面。小熙试图挣脱老刘的怀抱，但老刘不让，反复问她为什么要骗他，甚至是大声呵斥。老刘的兄弟走上来后，才把老刘拉开。

　　小熙哭着说自己只是当成网恋，没有想过会陷进来无法自拔。小熙说不想老刘去打架，她害怕他受到伤害。而老刘的哥们儿则说，我们已经谈好了，不打架。她这才放心。

　　当时老刘放开她后，又一言不发地蹲在路边抽烟，而他的哥们儿说让小熙送他回家。我说，那你就送老刘回家吧。而后，我走在路上想着，有时候爱情也需要像壮士那样做出一个奋不顾身的决定，才能圆满。

　　第二天，小熙告诉我说，那天晚上她在老刘家睡的，并且同床共枕。我还八卦地问她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她说整个晚上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老刘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而老刘也吻了她，给了她承诺，仅此而已。

　　小熙和老刘见面后，老刘每天买好早餐放在她课桌上，放学后，又陪着她一起回家，和她穿情侣装，拍了很多照片。当时的老刘几乎变了一个人，不再像曾经那样，每天和狐朋狗友瞎混。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见证了小熙和老刘之间零碎而平淡的故事。偶尔，小熙会叫我出来一起去唱歌，而她每次都会把和老刘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告诉我。她说和老刘之间很少吵架，即便是有争执，双方也会不约而同地和好。她说别看老刘平时在外面像老大那样呼朋唤友，其实他内心孤独得很。老刘给她看他QQ空间里加了密码的日志，让她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

　　遗憾的是，好景不长，2009年的时候，老刘要去外地读书了。小熙当时和我说的时候，很平静，她说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