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忌以偏概全、以一时论永远 臭鳜鱼应该是香的

　　二十年前，我刚搬到纽约长岛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分类广告，找到一家新开张的地毯公司铺地毯。

　　老板亲自出马，拿一大本地毯样子给我挑，却挑哪样没哪样，终于决定一个，又等了十多天才来施工。

　　只见老板带个徒弟，累得满头大汗，却不知是工具不对还是技术不好，地毯铺不平，而且经过一段时间变得更严重。最后不得不找老外来看，老外才看一眼就笑：“外行嘛，没拉紧。”

　　后来常在报上看到那家地毯公司的广告，每次我都暗骂：“不知又有多少人上当！”

　　最近到朋友家，看他新铺的地毯好极了，据说还服务周到，价钱比老外便宜得多。我就谈到当年的遭遇，说幸亏他没找那一家。

　　问题是，当我说出地毯公司的名字，居然正是他那家。

　　◎火眼金睛

　　多年前，有朋友拿了一幅名家画作请我鉴定，我说是假画，但是造得不错，不是行家还真看不出来。朋友就坦白说，他先拿给某家画廊，老板也才看两眼就说是赝品，拒收！

　　我暗自佩服那画廊老板的眼力和原则，就找一天特地去画廊参观。

　　果然，挂出来的作品虽不多，但张张是精品。

　　后来我出国，在艺术杂志上常看到那家画廊的广告，显然愈做愈大，很为他高兴。问题是有一天我跟一位收藏家赞美那家画廊，对方却嗤之以鼻地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还说他好？要知道他专卖假画，不然也不能这么发！”

　　我亲自去看，果然，天价的作品全是假的，而且假得离谱。

　　◎臭鱼不臭

　　带太太去黄山写生，旅馆经理请客，好酒好菜，还有一盘据说是安徽名菜的“臭鳜鱼”。

　　鱼端上来，闻那味道我太太就不敢下箸，勉强尝一口，立刻吐了出来。我尝尝，也不敢恭维，可是看在座众人一个劲儿地说好，就试着又吃几口，居然觉得有点意思，而且那味道让我难忘，直到今天还想找机会再尝尝。

　　◎从死狗到猛虎

　　二十年前，台北新开一家专放冷门电影的影院，就跟两位朋友一起去看个难得的俄罗斯片。

　　确实冷门！小小的影院里没几个观众。剧情又超级冷，平平淡淡，好像在拖死狗。观众一个个受不了，起身走了，连我的两个朋友都借题离开。我也想走，只是当我耐下性子继续看，渐渐像是飞机起飞，经过长程的滑行，突然一飞冲天。整个前面积压的力量，一下子迸发出来，真是剧力万钧，居然是我看过的最震撼的电影之一。

　　不久，消息传来，那部《烈日灼人》（BurntbytheSun），得到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大奖。

　　◎士别三日

　　朋友在离我家很近的一个餐馆请客。说实话，我一百个不愿意，因为曾经去过，难吃死了！就说千万别为了配合我。朋友说不是不是，全因为那家的味道好，连他孩子在国外，都说只想回国吃那里的菜。

　　我去了，很惊讶地发现果然好吃极了。心想：为什么上次自己来，那么难吃？是去的时间不对，大厨不在，还是没点到他们的拿手菜？

　　◎好汉当年勇

　　一个高中老同学跑来问我，当年在班上坐我旁边的某人有没有跟我联系，我说从毕业就没见过，还真是怀念他，当年那么够哥们儿，有好吃的东西、好看的小本，一定跟大家分享的好兄弟。

　　“千万别找他！别理他！”老同学说，“我也记得他很够义气，前些时候偶然机会碰到，邀他回家吃饭，他说正搞个投资，问我要不要加入。我当时就加了！虽然没多少，可是从此就没了他消息。石沉大海，人间消失了！”

　　◎别太死心眼

　　从前面六个故事，我们看到什么？是人们的不可尽信，不可信他们的好，也不可信他们的坏。好比那家地毯公司，刚开张的时候经验不足，货源也不足，表现烂透了。但是当他们一步步走上轨道，从错误里检讨修正，后来却可能成为最杰出的。

　　也好比那家画廊或我的中学同学，曾经很好，好得令人怀念，却没想到人是会变的，而且朝完全相反的地方变。

　　也好比我家附近那家餐馆，可能很凑巧，只有我去的那次表现不好，就被我拒绝往来，差点从此无缘。

　　安徽臭鳜鱼和电影《烈日灼人》也一样，只尝一口、看几眼就否定的人和多试几次、多待些时的人，可能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我们有太多时候，以最初的印象当作终身的判断，没能给对方再一次的机会，也让自己失去机会。

　　人会变，事会变，环境会变，价值观会变，我们的层次品位也不断在变。所以不能以既有的死板印象，看待会改变的对象，而应该不断评估，想想：自己是不是早年的自己？对方是不是以前的对方？彼此还合不合，配不配？配合之下有多少想不到的好处或风险？

　　人生百忌——忌主观地以偏概全，以一时的成败论英雄，以早年的印象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