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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 作者:顾文艳

第十九章 电击与抉择

第十九章
电击与抉择

我把戴着电子表的那只手举起来,躺在床上观察上面的数字变化。

18:20,穿着吸血鬼服装的童佳差不多该把那个保管员吓得不能动弹了。

我和立欣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保持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沉默。偶尔有粉色小护士来我们就装作睡着了,把头埋进被子里。

暂时,还没有出任何问题。阿鬼跟何天尹两个故意生事的人应该已成功逃脱,思琪跟阿拓也应该已经成功接到了威尔斯利夫人和陈书奇,现在正守候在下一个关口。

这样看来,这个计划也相当容易。

立欣一直在发呆,我猜他一定一直在想着他妈妈突然出现的事,也在想着回去之后要怎样面对她。

他确实需要时间来思考,两个小时,不长不短。

我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我从来想不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我还会笑,只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除了等待,等待着成败一举的时光。

我开始回忆这些年的这些事。从高二那年阴差阳错去了那个村庄开始,一点点回忆。那个改变了我人生的礼拜六——在那个村庄我第一次遇到了陈书奇、童佳、立欣、童叔叔童阿姨,虽然只见了那么短暂的几小时,却难忘得令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起那个晚上惊恐地捂着嘴看表面娇弱的陈书奇在月光下梦游啃生肉,听着芝姨讲令她失眠了10多年,疼痛了10多年的故事;我想起那天第一次失眠的我到陈书奇房间去还给她那本奥斯卡·王尔德的偏执狂传记;我想起在图书馆的看《莎乐美》时燃起的灼人的揪心,然后第二天在校园里的再次相见;我想起第一次去黑僧林酒吧玩杀人游戏时的狼狈,还有之后开始的酒吧打工生活;我想起陈书奇跑到阶梯教室来叫我跟我谈,试图让我加入心理俱乐部;我想起和她一起经历过的无数的有故事的星期六下午;我想起在操场的假草坪上的谈话和她教会我的第一次偏执;我想起圣诞节派对时在心理咨询室听到的动人的偏执狂童叔叔童阿姨的故事;我想起那个我和陈书奇都没有为对方准备礼物却轻松得愉快的晚上——那个在地铁上陈书奇第一次没有用安眠药入睡的晚上……

有人说人的记忆是有筛选性的,筛选了那些不愉快的,留下了愉快的。

而我这两年的记忆,虽然并不都是愉快的,但是那些留下来的,却都是与他们,与她有关的。我记忆的每一处,都有这些特殊的朋友们,都有他们留下的无法筛除的痕迹。

我缓过神来,再次看向手表,简单的阿拉伯数字:18:47。

差不多是时候了。13分钟,正好是我们下楼走到南面小出口的时间。

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病房,虽然没有来过几次,但是还是神经兮兮地在心里跟这房间告别。如果运气不是太坏,我应该永远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站到床边。立欣看到我站起来,也站了起来。我们相视,互相用力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觉得我穿着精神病医院病服特别搞笑,立欣吐了一口气,表示正在强力克制立欣派狂笑。

我们轻轻地打开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候应该是医院最寂静的阶段,再过十分钟就会有送药打针的粉色护士来。为了保险,也为了不被在电梯里的监视器发现,我和立欣跑到最近的安全出口,从尘埃满满的废旧楼梯走下去。

楼梯间没有电灯,外面的瑟瑟冷风吹进来,特别可怕。我不是很怕鬼,但也不是勇敢的大英雄。我和立欣互相搀扶着走下7楼,四只手握在一起。由于阿鬼以前在寝室里每天都要讲一个走夜路的鬼故事,我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突然出现第五只手之类的。

好不容易走完了楼梯,我们飞快地冲出住院大楼,直奔原先计划好的一团树从里面。冬天的7点天色已经很暗很暗了,惨白的路灯亮着,我和立欣在树丛里观察着外面。有两个护士正好从前面走过,还好走得比较急,没有看到躲着的我们。

我打开手表灯光,18:55。还有五分钟。

“走。”我说,然后跟立欣一起冲出树丛,我们的下一个位置是靠近南门的配电室后方,那是一个监视器照不到的点。我们死命地不停歇地奔跑,直到看见配电室微微发出荧光的尖顶。

我喘着大气,累得快要死了。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是什么有发达运动神经的典型偶像派男生,运动这种东西向来与我无缘。

“那个……那……就是南门吧。”立欣也喘着气说。

我看了看那边那个多在漆黑的世界里的小门,小门上方有一个红点,应该就是监视器的红外线在发挥着自己的夜间效果。

“没错。”我大口大口地呼吸,保证继续冲刺的力气,再看了一眼手表,“18点58分,我们再等一分钟就可以冲了。”

立欣在黑暗中点点头,他终于有点紧张了。

我全身战栗着,一方面因为太冷,一方面因为害怕。

这种情况下谁能不畏惧?要是我们冲到铁门的时候监视器突然叫起来了怎么办?要是童佳不在外面怎么办?要是我们被那些可怕的警察保安抓住了怎么办?

最后一分钟,我们默默地倒计时。

最后一分钟,我们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而紧张地跳动着。

最后一分钟,我们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59分!我看着电子表上的分时数字的跳转,拍了拍立欣。

我们一起向那扇铁门狂奔,用尽全力。

300米的路程,还有1分钟。

那扇狭小的门离我们越来越近,那扇肮脏的门看上去越来越清晰。

在大约还有100米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我们简直要激动得流泪了,因为在门外灿烂的灯光下,有一个一个白色的女人影子。她的眼睛在月光底下发光,她的眼珠好像是全白的,就像最可怕的吸血鬼一样。她穿着白色的在风中飘荡的衣服,衣服上还沾着血滴。

她在月光底下狞笑着,露出嗜血的獠牙,却笑得无比动人。

我们全力向这只吸血鬼冲去,好像她就是我们的希望。

突然,在我们离吸血鬼童佳还有50米的时候,突然有一道刺眼的光芒打在吸血鬼身上,童佳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一瞬间萦绕在安静的精神病医院之上。

那道光芒,来自我们后方;

那道光芒,正打在我和立欣的背上。

我忍不住边跑边向后看了一眼,在光源处是一个穿着粉色制服的小护士。

“有两个病人逃跑啦——”她尖叫,那声音丝毫不比童佳的小,那分贝丝毫不比童佳的低。

她那么一叫,似乎一瞬间的,医院里面仿佛震动一般开始发出轰轰的声音。

我立即回过头继续向前跑,不能再犹豫了,只要继续向前我们是可以逃出去的。

立欣已经在我前面了。我们不顾一切地跑着,没过几秒,立欣就已经跨过铁门跟吸血鬼一起跑进停在门外的一辆银白色的车子里。我也很快就考近了铁门,离自由与成功还有一部之遥。

我一只脚刚跨出铁门,身后突然传来类似于爆炸的声音,配合着一声惨叫。

我知道这时候的自己不该回头,但是那声惨叫听上去太需要帮助,令我无法继续用后脑勺面对它。

是刚才那个大叫的粉色小护士。她离我很近,想必刚才追着我们跑了一段。她的手电筒躺在地上,她则抱着膝盖痛苦地在地上抽搐——她旁边还有一截断裂的还在放着火花的电线。

显然,她是刚才追我们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地上为了防止逃跑病人而设置的易断裂电线,只要一断裂就会释放出大量的电流。

在手电灯光下,我可以看到她口吐白沫,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不自觉地痉挛抽搐的样子。有一定急救常识的我知道这个状态是非常危险的,需要立即进行人工呼吸等急救措施。我看了看后方,虽然有声音,但是还没有人往这个方向跑来。

我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往前看看。前方思琪的那辆车里所有人都在向我招手示意我快点上车,否则他们也将很危险。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有千百种想法朝自己涌来。理智一点,理智一点,快走吧,快走吧,这是最好的选择。

我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却只有那天晚上在操场上陈书奇带着从来没有见过的灿烂的笑容对我说:“你从来没有体会过偏执的滋味吗?”我吞下一口口水,朝着那辆车里的人大喊:“你们自己先回去吧!”

然后,我不知道是凭着从哪里来的勇气与固执,转身冲回刚才花了那么多力气逃出的医院。

我必须要救那个护士。

至少,给她能够让她活下来的急救。

我是一个懂得与人交流的好人。我从来都很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我从来都在别人面前饰演着一个很友好的自己,我从来都很理智地做人,做自己。正因如此,快要20岁的我,从未做过任何超出自己精打细算得出的最理智的范围的事,从未为自己真正相信的执着过一次。

有些人会为了自己相信的事放弃一切,即使那种相信毫无理由,都会偏执地坚持下去。

在这几年,我遇到了那么多这样的偏执狂,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理智从来不曾教会我的。我不了解学到的这些是否正确,是否对我今后的人生有用——我只相信,相信这是我该为自己偏执一次的时候了。

我冲到那个小护士旁边,娴熟地用很小的时候老妈就教过我的急救方法试图让她重新呼吸。三次压胸加一次嘴对嘴人工呼吸。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不停地这么做。已经停止痉挛的护士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你一定可以活过来的。我在心里对她说,一边坚定地做人工呼吸。

一定可以的。

一定,一定可以的。

我连续做了很长时间,完全不知疲倦,直到汗水滴在那个护士的脸上——也在那一刻,她突然呼吸了。

我停了下来。小护士不断喘着气,呆滞而惊讶地看着汗流浃背的我。

我擦了一把汗,真诚地笑了起来,高兴得快要哭了。

我得逃出去!我突然想起来。我晕乎乎地站起来,往铁门看,铁门已经关了,我再回头一看,前面已经站了一些穿着警服的人还有几个护士,在远方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向这个方向跑来。

警察和护士都有点不解地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我摇摇晃晃地转过身,眼神迷离地看着那扇铁门,有点无法接受刚才发生的事情。

我慢慢地往铁门方向走,红色的警报器启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我的头变得沉重而晕眩,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一双手用力地拍在我肩上,然后一个混沌的男声:“停下!”

我慢慢地回头,感觉已经看不清那张脸了。我精神病发作了一般地朝他诡异地笑了笑。24小时之内受了那么多精神上的刺激,就像一年多以前在那个村庄里一样,我的神经终于完全在这一刻崩溃。

我全身发软,倒在了地上,陷入了长而无知的黑暗。

没过多久,我就醒了过来,感到头顶上有灯光在摇曳。

我听到旁边有说话声,但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太没安全感,所以也听不清楚那声音来自何方,来自何人。

我与黑暗挣扎了一会儿,知道自己不想要醒来,不想要面对可怕的事实,但是还是强迫地给了自己些许勇气——我毕竟是已经经历过高考和各种人生磨难的人啊!岂能这样畏惧现实?!

跟以前一样,用“数一、二、三”的方法吧!我用力地闭着眼睛点点头,然后大喊:“一——二——三——!”不情愿地睁开眼。

眼前,与一年多前那次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时几乎一模一样,是一双眼睛——一双与一年多前睁开眼睛时被震惊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的眼睛:不明显的双眼皮边角处带有些许的褶皱,仿佛是为那明澈的眼睛做的边框。眼白耀眼撩人的铅白色中带着丝丝印痕,完整、自然地拥抱笼络这中间那两颗星星一样动人的眼眸。眼睛清澈得令人沉醉,令人难以置信。眼睛下面有两道深得仿佛是两道伤口一样的眼袋。这一次,不仅没有破坏眼睛的美感,却加深了眼睛得清澈度。

第一次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全部的人生都已被一个无形的紧箍框定,而唯一能改变箍咒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一年多后的现在,当我们再次四目相对,我突然感觉到那个紧箍变得松松垮垮,仿佛她已经念过松箍咒,我的人生主宰又回到了我的手心。

我感到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赶快在旁边摸索我的黑框眼镜。我的掌心触摸到了冰冷的凳子,知道自己并没有躺在床上。还好,我的眼睛就在旁边。我戴上眼镜,陈书奇穿着松松垮垮的立欣的衣服,坐在我躺着的长椅边看着我。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白色的没有一点杂色的墙壁,大理石的青绿色走廊,正前方是一张乳白色的如同办公桌一般的桌子。桌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很大的日程安排图,上面用大红色的记号笔在一些日子上画圈。

这是医生的办公室,而这个办公室,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在安定医院里面。

陈书奇平静地看着我,我试图从她流淌着的目光中发现些什么,但是没有。

我感到我的嗓子很难受,什么话都说不出。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到我们前面的那张办公桌上。我突然发现这个办公室的布局与我们以前的那间心理咨询室是那样的相似,一个桌子,一张长椅,只是少了三杯大坞山白茶。

是那个检查陈书奇病房的大夫。他的面部表情有点奇怪,皱纹有一种格外的密布的感觉。他看着我和陈书奇,好像要穿透我们的灵魂,但是我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位先生。”他看着我开口了,“你没有按我说的做,反而还试图帮助陈书奇小姐逃出我们医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第一次,我认为给予一个人关注的表情并不是那么重要,并不能代表友好了。

我只是很想知道,陈书奇为什么又回来了。

“陈书奇小姐,我不想怀疑威尔斯利夫人是跟你一起逃出医院的。”大夫把目光移向陈书奇,“但是我想我有充分证据,安定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有监视器的。但是我并不想要追究。”

我和陈书奇互看了对方一眼。

“我只是想要传达院长的一个意思。”大夫的嘴脸不知怎么一下子变得很可恶,“你是我们医院义务接受的病人,所以跟你直说吧,媒体也会关注我们,所以我们需要你作为一个噱头。”

“要怎么样。”陈书奇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了,冷冷地问。

“我们必须要把你留在这里,直到你痊愈。”大夫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说,“我们安排了一个与欧洲精神病医院交流的活动,我们会把你送到欧洲去治疗。”

陈书奇瞪大眼睛看着大夫。

太可恶了!我几乎要站起来发火了。之前我还有点相信这个人是有医德的,这么看来,他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浑蛋!居然想要利用患者来达成医院的名声!

“你们别误会我是利用你来达成医院的小小利益。”大夫看着我们说,“我这么做的确有为了医院,但是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么做有利于你自己的病情。”

我知道他是在对陈书奇说。

“欧洲国家的精神治疗学毕竟比中国发达,毋庸置疑,你在那里得到的痊愈机会要比这里大得多。我原先说的那种偏执性的精神分裂并不是用来吓唬你们的。”大夫说,从他的语气中我知道这些他是实话实说。

“但是大夫,您不能强迫病人留在这里,强迫病人去欧洲。病人也是有人身自由权利的。”我的嗓子奇迹般地恢复正常,开始我最最擅长的平民式生活辩论。

“我没有强迫,我只是威胁。”大夫有点狡诈地眨着眼睛,“你昏倒之后我们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陈书奇小姐,说如果她不回来的话我们会把你当作精神分裂留在医院,是她选择回来的。”

我的心好像被一块石头压在了低下,喘不过气来。我条件反射地睁大眼睛看陈书奇。她面容憔悴,没有看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狡猾的大夫。

“实在是,非常的有趣……历史上第一个都已经逃出安定医院几十公里了还折回来的病人……”大夫有点挑衅地笑着,看起来很欠扁,“选择的权利在你自己手里,陈书奇小姐。我们不能留你在这里,因为我们知道你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第二次逃亡行动。”

陈书奇咬住下嘴唇,眼睛里带着某种愤怒。

“选择权在你手里。”大夫说,“只是下一次如果你试图逃走再被抓住,我们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放过你的……”

大夫看了看我。

“朋友们。”他接着说。

陈书奇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她快把嘴唇咬破了。她眼里的骄傲似乎真在慢慢地消退,那种不甘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下来。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令我到现在还无法接受的选择。

“我去欧洲治疗,请尽快为我安排。”她平静地说,又是那种好像整件事与她无关的那种默然表情。

我没有惊讶,跟她在一起我已经适应了诧异,但是却久久无法接受她的选择。

久久——一直,一直都无法接受那天,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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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狂自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