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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通行证》 作者:王梅

第9章

  领了门票,大家纷纷向登山的石阶涌去。人流像一条欢乐的小溪,将张老师远远地落在后面。

  楚云飞走在馨儿身边。

  馨儿今天穿了身做工精美的白色及膝套裙,戴了顶白色宽边帽,穿了双白色小巧的皮靴,一个纯白的双肩背包。她长长的黑发迎风飘着,像面美丽的旗帜。

  她真是个喜欢白色的女孩。纤尘不染,似不食人间烟火,纯静得像一朵幽谷中的百合。楚云飞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石阶向上延伸着,欢腾的人潮很快登上了金山岭长城。

  学生们有的向左,有的向右,笑着奔开去。大家举起相机不停按着快门。

  “班长,请你帮我和林娜拍张合影,好吗?”

  一个女生拉住楚云飞,把相机递给他。

  “好吧,我来选一下景,你们就站在这儿。对了,再向右移一点,OK!”

  两个女孩亲热地搂着彼此的肩,靠在一起甜甜笑着,闪光灯刷地亮了。

  楚云飞把相机递给那个女生,回头却不见了馨儿。楚云飞向周围看看,到处都是在拍照或笑闹着的学生们,唯独看不见馨儿。

  向左攀去的人多一些,因为左边比较平缓。而右边的长城通向望京楼,山势比较险,相对人少很多。

  楚云飞想了一会儿,向左边快步走去。

  金山岭长城是独具魅力的。这是一段有水有温泉的长城,这在万里长城中极为少见。而且这里的城墙,基本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青灰色的城砖被秋日暖阳晒得非常温暖。把手放在向阳的城墙垛口上,可以感觉到城砖散发出来的太阳的温度。

  蓝桦平和林超、郑浩他们一起走着,一路惊叹着:

  “哇赛——金山岭长城,真棒!”

  林超背着陆晓宁满满沉重的大背包,牵着陆晓宁的手,摇摇摆摆地走着。

  “哇,瞧这块砖,松动了呢。”

  蓝桦平推了推一块已经松动了的灰色城砖。

  “花瓶,这可是文物,一块砖少说也值几百块呢。”

  郑浩笑着逗蓝桦平。

  “是吗?那我可得把它抱回家。”

  蓝桦平做势去抱那块松动的城砖。

  “哟,好重呀!还是不搬了吧,我要保护我们的长城,The Great Wall中国人的骄傲!”

  说完蓝桦平把那块城砖按原状放在原来的位置,还用手轻轻拍了拍它,像拍一位老朋友的肩头。大家又是一阵欢笑。

  金山岭长城城楼林立,且各具特色。每一座城楼,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特点。有的有非常完整的屋顶和门窗;有的已坍塌得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灰色的柱子。与之相连的,还有一座座的烽火台,让人可以联想起古代战争时的硝烟。

  从拱形的瞭望口望出去,可以看到远处的白云、蓝天和与之相连起伏的群山。

  大家都忙着拍摄照片。

  楚云飞无心欣赏这些,他在用目光寻找着馨儿。前面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却还不见馨儿的影子。

  学生们已经开始三三两两在一起吃午餐了。林超终于卸下了沉重的负担,长长松了口气。晓宁这才发现馨儿不见了,焦急地问黄以珊:

  “你看见馨儿了吗?”

  “在山下时,我看见她和班长一起上来的。”

  “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听说馨儿和楚云飞在一起,晓宁放心了。她安然地和林超一起,享受带来的丰盛美餐去了。

  郑浩和黄以珊也在旁边的一个垛口下席地而坐。以珊温柔地依偎在郑浩身边,把一个剥好的橘子放在郑浩的手心。并把橘子皮小心地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放进背包。郑浩用流露着爱和欣赏的目光,看着她做这一切。

  在奔跑、笑闹和拍摄中,时间过得很快。集合的时间快到了。

  同学们纷纷返身向回走去。大家一路上唱着不成调的歌,兴奋地顺着起伏的山势,跑上一座城楼然后又奔下去。

  蓝桦平还和已经轻装简行的林超,比赛看谁最先跑上前面一座城楼。

  正往前跑着,蓝桦平一不小心,差点儿被一块突出的城砖绊个跟头。笑得晓宁和以珊弯下了腰。林超在前面胜利地挥着手等她们。

  一群年轻人边跑边闹地向回走,惹得几个登长城的老外直看他们。有个老外还走过来,用生硬的普通话对青春非凡的陆晓宁说:

  “小姐,我可不可和你一起拍张照片?”

  “Certainly,当然可以!”

  和老外一起站在城头,晓宁笑得甜甜的。

  “谢谢你!”

  老外用生硬的普通话向晓宁道谢,并和她握手道别。林超骄傲地笑望着陆晓宁,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欢快地向前跑去,追赶着前面的同学们。

  回到停车场,上车后,大家都把自己的收获拿出来炫耀。有的是在路边旅游用品商店买的彩石或微缩小长城;有的是一把不知名的野花或几片红叶;还有满满一车的欢笑。

  人差不多到齐了,三点钟了,准备开车回学校。张老师跳上车对学生们说:

  “大家彼此看一下,还有谁没回来?”

  同学们齐声说:

  “都到齐了!”

  “那好,准备开车。”

  突然,响起了陆晓宁的尖叫声,

  “老师不能开车,温馨还没回来!”

  楚云飞一脸焦急地对张老师说:

  “张老师,温馨还没回来。”

  以珊吃惊地问:

  “馨儿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没有,我们一上长城就走散了。”

  张老师对司机说:

  “先别开车,再等一会,也许温馨正在路上。”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学的其它几辆车,已经载着别班的学生,陆续开走了。还没见到温馨的影子。

  陆晓宁哭了起来,

  “馨儿,都是我不好,没和你一起走。”

  楚云飞站起身飞快地跳下汽车,说了声:

  “我去找她。”

  说着就钻进秋天的暮色中了。

  “我也去。”

  陆晓宁带着哭音说。

  “你是女孩,留在这儿,我去找温馨。”

  林超也跟着楚云飞跳下车。郑浩放下怀中的吉他,也不声不响坚定地向车外走去。蓝桦平这时也不再嬉笑,紧紧跟在郑浩身后。

  另外几名男生也自发跳下车,向山上快步走去。

  张老师冲他们的背影喊:

  “你们小心些,找到温馨赶快回来。”

  然后,他让司机把车停在离出口最近的路上。

  晓宁哭得更厉害了。以珊紧抱住她,泪珠儿也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

  楚云飞登上长城,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向右奔去。

  右面的长城很陡,直通最高的一座城楼——望京楼。传说在古代,守城的士兵在晴朗的夜晚站在这座城楼上,可以眺望到北京城的灯火,望京楼也因此得名。

  楚云飞一边喊着馨儿的名字,一边爬过一座又一座高耸的城楼。

  夜晚就快来了,气温下降了很多。长城上风很大,站在上面已经可以感到有点儿冷,楚云飞却满脸汗水。他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他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重复:

  “馨儿就在前面,馨儿就在前面,哦,可怜的馨儿,她迷路了……”

  一阵凉凉的风带着寒气吹过来,云飞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天开始慢慢黑下来,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馨儿出事。楚云飞加快了脚步。

  蓝桦平和林超他们也登上了长城。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郑浩和蓝桦平他们向左,林超和另外几名男生向右找过去,边走边喊着:

  “温馨——”

  “馨儿,你在哪儿——”

  楚云飞毫不犹豫地走上这段最危险的城墙。他缓缓地贴着仅有一二尺宽的城砖爬行着。爬到中间,一阵大风刮过来,楚云飞差点滚落山崖。他用双手死死攀住城墙翻身爬了上来,继续向前攀去。

  楚云飞爬过这一段,才为刚才的事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的生命差点就交托给了死神。云飞顾不上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就是望京楼了,还是没有馨儿的影子。

  楚云飞下意识向悬崖下望了望。深沉的暮色中山崖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楚云飞一阵绝望,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滴落下来。他在心底低低地叫着:

  “馨儿啊,馨儿,你在哪儿呢——”

  馨儿自从和楚云飞分开,便独自向右边的长城登上去。馨儿发现,右侧的长城随着山势越来越险,走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而且,已经没有自己熟悉的同学们了。倒是有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她身后边拍照边慢慢地向上爬着。

  也许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馨儿发现,她越向上攀登,前面的景色就越吸引她。

  站在一座高耸的城楼上,馨儿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方的一湖碧蓝辽阔的水面。馨儿知道那是美丽的密云水库。能在长城上看到湖水,真是太难得了!馨儿已经兴奋得忘记了时间和疲劳,只是不停地走近她心中的人间天堂。

  等到馨儿实在感到有些累,抬起头看天色时,她这才发现已是黄昏。

  回头看身后,馨儿走得实在太远,后面已经不见一个游人。就连刚才那两个老外,也已不知去向。馨儿这才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

  来时的路有那么多条,都可以通往山下。馨儿已经不知道,哪一条才是回去的路?

  天色变得越来越暗,西边的天空一片红霞。太阳很快就要坠入大山的后边去了,馨儿有些茫然地往回走着。她想起老师和同学们。

  真糟糕,张老师肯定生气了,因为现在已经超过集合时间许久,也许同学们正焦急地等自己。或许,他们已乘车回去了。

  馨儿心中一阵懊悔,因为自己让全班人担心了。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恐惧越来越多地涌进馨儿心中。她是个怕黑的女孩。

  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馨儿已不敢再走。她停在最高的一座城楼上面,背靠着城墙一点点缓缓滑下去。她双手抱住膝盖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上的裙褶,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里。

  楚云飞几乎找遍了每一座曾经走过的城楼,可始终不见馨儿的影子。他已经彻底绝望了。他的嗓子已经喊哑,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呼唤着:

  “馨儿啊,你在哪儿?”

  楚云飞带着绝望的心情,缓缓爬上望京楼。

  暮色中,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蜷缩在城墙下。楚云飞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哑声叫着:

  “馨儿……”

  那个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的白衣女孩抬起头,她正是温馨。

  一阵惊喜使楚云飞忘记了刚才的一切艰险,他扑过去,用手抬起馨儿的脸。馨儿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找不到出口,我以为我回不去了……”

  楚云飞跪在地上,张开双臂将馨儿紧紧拥在怀里。他仰起脸,不让馨儿看见正从他眼里流出来的两行泪水。他哑声地低低说:

  “没关系,馨儿,你真是个勇敢的姑娘,你是爬得最高最远的一个!”

  馨儿依偎在楚云飞怀里,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她听到他心跳如鼓。馨儿不由自主和楚云飞拥抱在一起,泪水把他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楚云飞的心狂跳不止,他更紧地抱住馨儿柔软的身体,像怕她忽然飞走。他不禁仰天长叹。这样的时刻,曾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过。

  为找回馨儿,他险些付出生命。低头看看怀抱中的馨儿,他觉得所有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去寻找馨儿的男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蓝桦平更是不声不响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陆晓宁哭得更厉害了,眼睛都红肿了起来。又过了一会,林超他们也回来了,还是不见馨儿。张老师焦急得不得了,对司机说:

  “你先负责一下我的学生,别让他们到处乱跑,我亲自去找温馨。”

  说完就向车外走去,一个女生忽然指着窗外:

  “张老师,你看——”

  只见已经黑下来的车窗外,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两个相互搀扶着走过来的人影。等他们走近了些,陆晓宁忽然大叫:

  “是馨儿和楚云飞!”

  大家全部涌下了车,果然是温馨和楚云飞走过来。馨儿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

  “老师,对不起,我……”

  馨儿说不下去了。

  张老师长长出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

  “没关系,平安回来就好。同学们都上车吧,我们回学校。”

  陆晓宁哭着抱住馨儿:

  “都是我不好,没和你一起,对不起……”

  楚云飞微笑着静静看了她们一会儿,默默地率先跳上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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