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幻想曲(2)

　　“我开始与过去不一样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种状态。我的虚荣心越来越强，自己到最后都没办法克制了。我喜欢说谎，这就像一种脱口而出的习惯。我会在好多时候把那些不利于我的成分去掉，加上即使根本没有的，但是有利于我的事。当我自己发现自己是这样生活的时候，我很想阻止，可没有办法。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自己的改变会这么大。我就记得好像有一天我觉得这个世界特别不公平，自己一直躲在灰暗的角落里。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有人活得那么风光，有人就活得那么倒霉。初中我过得很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跟着老师学，中考我考得也不怎么样。我妈可能觉得她对我这样的生活也有责任，所以花钱让我上了一所比较好的私立高中。现在，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环境。有很大的操场，很多舒服的草坪。但是学费比普遍高中要贵得多。我们学校的学生有两种，一种是自己考的，学费比我们低很多，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买进来的。自己考的学生人数很少，大部分都是像我这样买进来的。刚进高中的时候，也许是为了要强，还有我的虚荣心起作用，我说我是自己考进来的，当时我想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叉没什么名单公布。而且进班以后要重新考试和排名，我极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学习很好的学生形象。周围的同学都以为我是好学生，我在刚开学的时候，还竞选了班千。我站在讲台上对其他人说初中时我三年一直担任班长，还获过区舞蹈比赛的第一名。其实，这些都是骗人的，但是，一开始我准备竞选班千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说。完全是脱口而出，说过之后有点后悔，但是我想反正他们又不会到我的初中去查我那时到底千过什么。很多同学都投了我的票。但我最后还是落选了，因为我竞选的是文娱委员，有一个女生比我要多五票。上课我认真地听讲，老师也很喜欢我。而且我自己都没想到，回家之后我竟然会自己主动温习功课一直到十一点，完全就像变了一人。好多男生也开始注意我。我的心好像变得越来越舒服，而且还让我很愉快。我为了想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就自己用别人的名字写了一封情书，用一个信封包起来，上面写上自己收。我提早到学校，把信封放到抽屉里，然后再去校外面吃早点。等到差不多同学都到学校的时候，我才走进教室。我走到我位子旁边，坐下来，看了看周围，其他人都埋头看书或者聊天，我就假装很惊奇的样子发现桌子里的信，然后问同桌是不是他写的，他摇头，叉问他看没看见谁送来，他也说不知道，我又问四周的人知不知道是谁写的，大家都摇头。谁也没有表示对这封信有多大兴趣。后来，我有点沉不住气，就打开读了几声。后面有一个男生听到我读到‘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一把把信抢走了。我达成了我的目的。他接着念，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当天上午，全班都知道外班有一个男生写信追我。我每次进教室，都觉得好多男生在看我，好多女生也都很羡慕我。这种感觉很棒，就是我自己一直想要的一种感觉。”

　　心如气球，快感混合着被关注的期望不断地打入其中。膨胀剧烈，并到达极限。爆炸过数次，但她仍有无穷动力再次注满。像是一种长久的惯性，没有时间结束的暗示。

　　“高一第一学期末，我的成绩比我入学时的成绩前进了十五名，总排名全班二十名。我很高兴，但是我也特别担心。因为班主任对每个进步十名以上的同学都要在班会提出表扬，一旦要是表扬我，他就会说我原来是三十五名，进步到二十名。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先对整个班级的考试状况分析。我在位子上坐不安，恨不得找个理由当时回家。可是这样做的话就太明显了。老师开始表扬进步快的同学，我的心一直悬着，我希望他不要念到我的名字。可是最后，他还是念了。他念完之后，我的同桌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叉转过身来。他这个动作让我更加紧张了，我感觉身后有好多好多眼睛在看着我，觉得每个人都知道了我根本就不是考进来的。因为考进来的人只有九个，也就是当时班上的前九名。放学以后，我灰溜溜地回家了。第二天到学校以后，有一些跟我很熟的人开始不太理我了，我想他们肯定是知道了当时我说谎了。后来，很多人跟我接触久了，发现我爱说谎，根本没自己说的那么厉害，就离我越来越远。但是我没有办法停止，我只能一直这么做下去。出去的时候，别人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不会说是我现在念的这个私立高中，而会说我们这个地方最好的高中的名字。有次，一个同学去我们家玩。问我爸我妈怎么不在家，我就说他们去国外一起旅行了。有一段时间，我很沉闷。、但是，那时候我开始和身边好多女生一样迷上看口袋书，我最喜欢看的是寻梦园系列，里面的故事都是很俗很肉麻的，但是我觉得它让我可以避开现实里好多不愉快的经历，让我有种很简单的温暖。我也很想遇见一种像小说里那样的男生，特别有钱，也特别帅，天天能爱我，能保护我，就像F4里的言承旭或者朱孝天，就是天天可以把我捧在手心里那种。一到星期五下午，我就租四五本这样的书，然后星期六、星期天早上就躲在被窝里看，心里觉得要是一辈子能这样该有多幸福啊。”

　　期望带来行动。她注意着学校里的男生，希望会遇到一个符合自己标准的花样男子。幻想时常激荡出一些浪漫的影子。她急切地想要获得。目标在这段时间似乎全以男生的具象出现，在每个课堂走神的遐想里，在每一段漫漫长夜的黑暗中。

　　“也就是去年的夏天，我参加了一个夏令营。我是从当地一本杂志上看到举办夏令营的消息，可是夏令营是教委和杂志共同举办的，只是叫每个学校推荐一个同学参加。我的虚荣心这时候叉开始发作了。我特别想参加，当时我想这样的活动电视台肯定会采访，如果采访了我就会在电视里播，那样的话我们班的人和认识我的人说不定就能看到我，看到我了应该会觉得我很了不起吧。抱着这种想法，我想我一定得参加这个夏令营。因为平时我一直看这本杂志，所以我知道杂志一个栏目的编辑是我们学校一个退休的语文老师。我跑到那个杂志编辑部，就说是那个老师叫我来的。那些编辑居然很快就相信了，还给我发了一个营员证，告诉我活动安排的行程。在夏令营里，我认识了一个男孩子，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中学推荐来的，显得特别傲，但是他戴一副眼镜，显得很有味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视线老是会在他身上打转，总觉得我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我开始亲近他，并主动和他说话，他也渐渐开始跟我聊天。我觉得他很有才，而且也很有气质。我总是在心里想，他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我脑子里突然浮现很多以前看的那种小本小说里的浪漫的事。夏令营期间，虽然也就是组织一些人去参观一些地方，然后下午解散以后备回家，但是每次见到他，我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老是想跟他说话。后来，夏令营结束的时候，我问他，以后你来不来找我。他反问我，还不知道我在哪个学校呢。我告诉他我在的私立高中。他马上脸上有种很鄙视的表情。那种表情现在还让我恶心。我们虽然互相留了电话，可谁也没打过一次。那个夏天，我想了好多。我发誓一定要成一个明星，要赚好多好多属于自已的钱，要让所有人都注意我，追求我。我要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每天都用好多话筒对着我，一大堆人对着我尖叫，追着我签名。”

　　成名的欲望遍布身体各处。处于中心位置，并散发强大的吸引力。行走穿梭的人群中，在每一次被陌生的身体轻微地撞击时，心中都有种超群的渴求。在她看来，站在一个无人能及的制高点，就会获得无数的关注和不尽的快乐。学业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似乎在视线之外的某处，还存在一条途径，直接通达幸福。

　　“走在大街上，我会有很多感慨，看到有的人在路边修鞋，有的人拎着一个很破的包拼命地跑，还有人开着车很神气地去上班。同样是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不同？历史上那些伟人也好明星也好，他们的名字就被以后的人永远的记住了，而大部分人死了，谁都不会知道他。活着的时候，那些名人比普通人活得好，死了待遇还是比他们高。我想让自己也活得像他们一样，学习对我来说，不是我成功的唯一道路，我觉得我可以去参加一些娱乐新人选拔赛什么的，自己脱颖而出，就可以成明星了。我开始把自己打扮得很时尚，零花钱都会去买一些名牌的化妆品和衣服。我看很多明星的八卦杂志报纸，也很喜欢看电视上一些像港台那样的娱乐节目。有一次，我们省的卫视的一个中学生节目，向全省的学生征集好的散文，说如果写得好，不但会拍出来，而且由作者主演。我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人都沸腾了。我想，这对我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一直对演艺圈特别向往，可是自己平时生活的圈子很狭窄。电视台的人，应该也对娱乐圈蛮了解的吧。在我的印象里，电视台有很多导演，如果被他挖掘了，就有机会可以拍电视、拍电影了。可是我的作文一向都不是很好，但是我又非常想去，左想右想，我从一本获奖作文选上抄了一篇散文。那篇文章挺长的，我做了些删节，最后写了三千字，把它寄给电视台。三个星期以后，电视台按照我寄给他们的电话打电话到我家来，说栏目的导演想拍我的文章，还约了见面时间。他们告诉我这种电视散文拍得很快，半天就够了。所以。他们希望见到我之后就拍，当天最好可以收工。到了约好的那天，我穿一条我最喜欢的长裙子，一双红色的大头鞋，还化了一些淡妆。我坐公车去电视台的路上，激动得不得了。我从来也没有去过电视台，不知道导演什么样，是不是会有很多会闪光的灯。到那之后，才发现那里的办公室跟一般办公的地方没什么差别。导演是一个大胖子，戴着一副眼镜，总是跟我说他从一个很有名的大学毕业，写过好多小说。然后他叫我看一下文章，说原文太长，他的电视散文只有五分钟，就删成八百字了。我们简单沟通一下，他就领我到外边去了。外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扛着一个很小的摄像机，女的提了一个包。然后四个人就坐车去一个公园。我发觉一点都不好玩，而且特别俗气。那个导演找了几个风景美丽的地方，让我在镜头前走来走去的，还让我摆出各种姿态。拍了两个多小时就完了，他说谢谢我参加节目，节目播出以前打电话通知我。然后他和那两个人就上车走了。我自己坐车回家。后来，那个节目播了，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没看，只有我拉着我妈坐在电视机前看，我妈说我现在很棒。那些没看的人是少数，大部分应该都看过吧，那个电视台收视率挺高的。”

　　她获得了空前的成就感，如同完成一个伟大的任务，把自身制成巨型的广告牌放置在所有人心中。有段时间，精神振奋得让她都无法想象。所到之处，她都感到目光的聚集其身。与别人说话时，自身也感到对方的羡慕与崇拜的情怀。幻想被意念注射到思维里，像一些连接延续的音符，围绕她，淹没她。她从时尚杂志上把钟爱的明星剪下来，贴满墙壁。中心留了一个庞大的空白位置，想将自己的未来填入其中。

　　“后来，我又发现一个机会。有一个潘婷校园新生赛里面说如果你能够获得冠军，不但有几万块钱的奖金，还可以和一家唱片公司签约，出专辑。这个比赛还设有最佳上镜奖，如果你获得了，还可以给洗发水作广告。这个比赛是全国性的，我们这里是全国三大分赛区之一，所以最后要选一名参赛的选手去北京参加总决赛。而且，大赛的好多评委就是很出名的歌手和音乐人。以前我很喜欢听歌，但不怎么唱歌，顶多就是哼几句这样的水平。我想准备一个月，再参加初赛。我买了好多歌手的①回家听，有徐怀钰的、萧亚轩的、陈慧琳的，好多好多，我会跟着她们一起唱，然后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歌。我也买了一些卡拉oK的碟片，练了好久的歌。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好充实，整个人都浸泡在音乐里一样，有时候正在上课，我就突然小声哼起来。我很喜欢看歌曲的M1弋，，每首歌都被拍成一个小故事一样，很好玩，我以后自己唱歌，也要拍那样的MTV。我练了好久，有时练得嗓子都难受了，但是我想我还得练，我一定得参加这个比赛。从头到尾，我一直都充满热情。我选了一首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准备初赛时就唱这个。我反复唱卡拉OK，模仿萧亚轩的声音，设计舞台的动作。快比赛之前的一星期，我还专门去挑了一套比较适合我的衣服。我觉得当天唱练了好久的歌，再穿上这套衣服，放松一点，自然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一个星期，我并没有很紧张，而是脑子里不停地想以后的事，想我顺利地通过了初试，然后进入复试。最终获得评委们的赏识，进入了总决赛。作为代表到北京之后，我又获得了总冠军。签了一家很著名的唱片公司，出了好多专辑，成了流行巨星。我除了赚了好多钱之外，还不停地上杂志封面，有好多特别有钱的男孩子都追我。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许不切实际，可是我没办法停下来。到了比赛那天，有几个朋友送我去。我是78号，所以排的时间靠后。初赛在一个饭店的大会议室举行，还没轮到的选手都在一个大厅里等。填比赛表格那天，我看到有一栏是你获过什么奖和学过什么类型的乐器或声乐。我把从小学到高中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不管与音乐有关没关的我都写上了。我只是想让评委更加注意我。为了做到这一点，我又在学过的声乐里写上通俗和美声。反正我想当时唱完歌就可以走人，这些应该都是作为参考来看。等待的时候，我发现有很多特别漂亮的女孩子来参加，为了平衡一下，我心里就想长得漂亮不一定唱得好。还有一些人自己带了乐器，显得很专业，像是唱了很久的歌手。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一种平稳的心态，到我上场之前，我一直都还好，但是报号员报到我的时候，我就紧张得不行，总觉得有好多眼睛在看着我，我一定要表现好，可是越是这么想我就越紧张。一进去，我拿起话筒准备唱《最熟悉的陌生人》，谁知道评委里一个女的先问我，听说你学过美声是不是。我一听，点点头，她说，那你唱一首美声歌曲吧。原来每个选手在唱自己的歌之前，先要接受评委的提问。我很紧张，面红耳赤的，也不知道唱什么好，因为我根本就不懂美声，想了半天，我唱了首《康定情歌》。唱了几旬就被一个男评委打断了，他说，这是你们家发明的美声啊，然后几个评委交头接耳地笑了一会，叫我继续唱我的参赛曲目。可是，我的情绪波动很大，唱歌时眼神躲躲闪闪的，老是走调，完全失去控制一样。那天，我很狼狈地回家了。比赛结果，不出我所料，第一轮就被刷掉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情绪因为这次的失利坠落下去。但是，马上她又死灰复燃，生命的渴望又再次明亮起来，她依然想做明星，并要以全力去达到这个目的。

　　“整天我一有空就想自己怎么样才能出名，我太想出名了。我老喜欢去杂志店翻杂志，看那些明星的写真集，想哪一天那上面的人会是自己。现在听歌，只要一好听就觉得那是自己在唱歌。我的学习现在也不好，没办法上个好大学。我想考北京电影学院或者中央戏剧学院，那样我就更接近演艺圈，离明星肯帘会更沂。”续。如一枚放入冰块斜面的果仁，只能无限下滑。

　　“我老是会有些古怪的想法，如果哪一天我成了明星大红大紫，突然有一颗像哈雷慧星那样的星星把地球撞炸了，那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