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久不见

　　走出购物商场，李蕾胡小秋已经换上了情侣装，一脸幸福的神情。

　　“老公，你看那些人都看咱们，他们肯定又嫉妒又羡慕。”

　　“嗯。”

　　“改天咱去照大头贴好不好？”

　　“嗯……”

　　李蕾这才发现胡小秋的心不在焉，生气地说：“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在听啊。”胡小秋冲她笑。

　　“胡说，看着我。”

　　胡小秋看着李蕾霸道的表情，一脸的不自在。

　　“说，怎么了？”

　　“没啥。”

　　“有，说。”

　　“真没啥。”

　　“你说不说？”

　　“我看见她了。”

　　李蕾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有谁不经意看见自己曾爱过的人心里能没反应呢。或许她该发作，可是她发作不起来，她面前的这个男生，有着坚强的外表和脆弱的内心。他有点坏坏的，张口就要灭这个灭那个，可是他坚硬的拳头伸展开却可以弹奏出美妙的旋律，并且，他爱她。

　　“老公，你还有我。”她拉住他的手。

　　他们两个就这样，一直平静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四面八方都是充满诱惑的声响， 在学校的高墙之外，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而胡小秋在经历了四年前的心痛之后，如刺猬一样把自己包裹起来，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和很多女生交往，甚至已记不清那些人。四年以后，有一个女生，在他脆弱的时候，她不说“我爱你”，不说“都过去了”，而只是在他的面前，带着温柔，简单地说：老公，你还有我。只消此话，便胜过一切，她融化了他心里最坚固的城墙，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看着李蕾，她眼里流动着温柔的光芒，那光芒打败了他狼一样锐利的带着防备和不信任的不可一世的目光，这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温暖，叫幸福。

　　“既然不能相濡以沫，就应该相忘于江湖，你说的对，我还有你，这就够了。”

　　他揽她入怀，不在乎路人的目光，不在乎那些高大建筑里飘出的音乐和闪烁着的色彩斑斓的光。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在不在乎他，那一刻，那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而世界，是他们两个人的陪衬。

　　王可颜和许言午坐在广场上看着黄昏下的校园，听着手机里的轻音乐，各自想着心事。王可颜正出神时，许言午的手机响起来，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小九呀。”说着他回头看一眼王可颜，“哦，有空，我正无聊着呢，哦，哪儿，哦，好的，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许言午就看见王可颜不屑的白眼。

　　“见色忘友，快去吧大忙人，别误了您的泡妞大事。”

　　“你看你，王可颜最义气了。别生气啊，我这难得碰上一个有感觉的，为了我后半生的幸福，你就为我牺牲一下，自己玩会儿。”

　　“快走得远远的，少惹我心烦。”

　　“嘿嘿，”许言午讨好地说，看你嘴嘟的，可以栓头牛了，要不咱来个吻别？”

　　“你！”王可颜不知骂什么好，“流氓。”

　　走了几米远的许言午回头笑着说：“还是那句话，流氓那么多，我算老几呀。”逗得王可颜又笑。

　　小九宿舍楼下。

　　小九递给许言午一本书：“正版《飞鸟集》，别给我弄脏了啊。”

　　“必须保管好，我想，像你这么爱书的人一定是不轻易把书借给别人的。”

　　“那是。”小九一脸骄傲。

　　许言午翻开书的第一页，白色络腮胡子的泰戈尔映入眼帘。他那么慈祥，他说：如果你因错过夕阳而哭泣，那么你也将错过繁星而黯然神伤。许言午合上书，脸上平静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心事，其实他在想，眼前的这个女孩，会是他不能错过的繁星吗？

　　“真让人热泪盈眶。”他说。

　　小九笑起来：“不至于吧，借本书给你就能让你热泪盈眶。”

　　“估计是我太过于情感细腻，所以容易感动。”

　　“我不信。”

　　“真的。”许言午一脸不容置疑。

　　“就信你一回。”

　　“谢谢信任，小九，要不咱到处走走？”

　　“好啊，今晚夜色这么美。”

　　“要不去校园走走吧，明月当空，又有杨柳岸晓风残月，你一定喜欢。”

　　“好啊。”

　　许言午走后，王可颜在广场上坐得无聊，玩手机又没意思，就给她男朋友王永打电话。

　　“喂，你干嘛呢？”

　　“我在外面啊。”那边似乎很吵。

　　“你在哪儿？”

　　“我朋友过生日我们喝酒呢，你干嘛呢？”

　　“我没干嘛，待着呢。”

　　“哦，那你乖乖待着，晚上别乱跑，这儿催着喝酒呢，我……”电话突然挂断了，应该是他那些朋友抢过去按掉了吧。王可颜突然觉得失落，她无助地站起来，胳膊微微有些冰凉，从高高的地基上望去，不远处是月光下的台阶，静静地泛着磷光。

　　许言午和小九坐在荷花池畔的草地上，伸手便可摘到在风里摇摆的柳枝，脚下一米处就是湖水，月色下波光潋滟，远处的灯光与映在湖面的影子像一个转动在黑夜里的发光的摩天轮，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湖面。

　　许言午朗诵到：“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青草散发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汽中迎面扑来，夜色便朦胧在这水汽里。渐望见依稀的赵庄，而且似乎听到歌声了，还有几点火，料想便是戏台，但或者也许是渔火，还有笛声，那笛声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它在一起消失在含着豆麦蕰藻语的夜气里。”

　　小九陶醉地说：“好美的句子，也好熟悉。”

　　“鲁迅的《社戏》。”

　　“哦，难怪，这中学学的吧，你还记得？”

　　“不记不行啊。我上初中时语文老师让背课文，当时挺不理解还老反抗。现在想想挺自责的，倒是感谢老师的严厉让我记住了很多好的文章。”

　　“那你都记了些什么呀？”小九想考考他有没有说谎。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舒婷的《致橡树》，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你可不可以背一下《再别康桥》？”

　　许言午看了一下坐在不远处的一对情侣，自信而又大方地说：“当然可以。”他咳一下，清清嗓子：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他声调时而高昂，时而平缓，时而低沉，感情时而欢快，时而悲伤，小九完全进入了他的康桥画境，她似乎看到了不舍康桥的徐志摩，那个带着无限依恋和万千离愁的徐志摩。她抬头看着神情读诗的许言午，他的激情和柔情，他的豪放和细腻，以及他对文字特有的敏感和执着，都让人为止感动。那晚，他们兴致极高，他为她朗诵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朗诵戴望舒的《雨巷》，甚至苏东坡的《蝶恋花》和李清照的《声声慢》，许言午很投入地朗诵，小九入神地听，他们从彼此的身上找到了精神的共性，他们谈但丁、谈雪莱、谈拜伦、谈柏拉图，谈郁达夫、谈顾城、谈鲁迅、谈朱自清。他们聊了很多很多，最终，他们聊到了情感。

　　“可以聊聊你的情感故事吗？”许言午问她。

　　小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皱皱眉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是高中同学，认识五年感情两年。当时我来郑州，他在南阳。本来很好，去年春节时我发现他在学校里有女朋友，我没想到他会因为耐不住寂寞而去背叛感情，这种行为太龌龊了，突然就觉得不认识他了，他以前说了那么多的誓言，可是……”

　　许言午点点头，并不说话。

　　“我是个不允许被人背叛的人，他这个错误我不会原谅，而且我会因此而否定他整个人，或许是我想要的爱情太纯洁太完美，太理想化，他给不了。”

　　“哦。”

　　“所以我提出了分手，到现在差不多快半年了，他发信息我不会回，打电话我不接，他想让我原谅他，我不会原谅他的，他想回到过去，不可能了。”

　　“别难过。”

　　小九惨淡的一笑：“他不值得我难过。”

　　“听听歌吧。”

　　“好。”

　　“想听什么，不知道我手机上有没有你喜欢的歌。”

　　“陈医生的，有吗？”

　　许言午笑了：“真让人热泪盈眶，真巧。”他拿起手机让她看，果然有。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嘿嘿。”

　　《好久不见》响起，他们眼睛装作很忙的往四周乱瞧，静静地欣赏品味，夜风拂过，很舒服。这首歌总让人心绪平静，甚至忧伤，总会让人想起过往。许言午想起了高中，想起了那些好兄弟，想起了陈帆，想起了郑州到济南的火车，那么，小九在想什么呢？

　　他偷偷睁开眼看小九，她枕在双膝上，眼睛闭着，漂亮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生怕她突然睁开眼发现他的不认真，又赶紧闭上眼睛。

　　音乐结束，许言午睁开眼，望着面前的景色，长舒一口气。月亮很亮，他偏过头看小九，突然一阵心疼，两道长长的泪痕从眼底延伸到下巴，那颗眼泪在月光下像一颗宝贵的珍珠，她眼泪婆娑，一脸楚楚动人。

　　他轻轻拭去她下巴的泪水，用拇指擦掉她的泪痕，迟疑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把她揽到自己的肩膀。她双手抱着许言午的胳膊，枕在他的肩头。

　　不远处的情侣手机里正播放着《最浪漫的事》，他们分明听到歌手在唱：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 坐着摇椅 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 把我当成 手心里的宝……

　　走到小九楼下的时候，小九回过头对许言午说：“今晚很难忘，和你聊得很开心。”

　　“我也是。”

　　“只是让你看到了我哭，太丢人了。”

　　“那有什么丢人的，别多想了，赶紧上去休息吧。”

　　“嗯，拜拜。”

　　“嗯。”许言午和她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