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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卡尔》 作者:笛卡尔

四、方法导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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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到这个道德法典的结论。我那时也想到查证人类在今生所有各种不同的职业,以便选择其中最好的。我无意评论别人的工作,但是至于我自己,我深信最好是继续我一向所致力的事业,那就是一生培养我的理性,并且根据我已制定的方法,尽力追求真理。这种方法自我开始利用以来,便成了我极度满足的泉源,以致使我相信比这更完全和更清白的快乐,在今生是不可能享有的了。而且藉着这个方法,我每日发现我自己以为重要,而一般人通常所不知道的真理,由此而发生的喜乐占据了我的内心,以致使我对于其它各种的事都全不感兴趣。况且上述三格式的惟一目的,只在帮助我继续自我教育的工夫。因为上帝既然赋予我们每人一些理性底光明以作辨别真伪之用,我就认为我应当无时无刻从不以别人的意见为满足,却要先尽我固有的资格来运用我自己的判断力,以考验那些意见。而且我也不能绝无踌躇地径直采用那些意见,而不去想象世上竟还有比它们更准确的好意见存在着,而甘放弃我自去寻求获得的权利。总之,我所循行的道路必须要使我觉得确实获致我能力所得企达的一切知识,以及我所能希望获得的最大量的真正好处,否则我便不可能控制我的欲望,或是感觉满足。既然我们的意志之所以追求或回避某一事物,是完全由我们所了解的把那件事物看作善或恶以为转移,那末只要有正当的判断力就必有正当的行动,而如有最正确的判断力,也必有最完善的行动,就是获得一切美德,以及我们能力所能达到的具有真正价值的一切。要是我们对于获得这些事物有了把握,就很自然地能感到心满意足。

  我既为自己制定了这些格准,并把它们同我宗教信仰中那些占据首位的真理并列而予以保留,我便最后决定现在可以很自由地着手抛弃我尚持守着的意见了。但是我希望若与世人交结来往,不再继续那使我发生这些思想的退省生活,就能更顺利地完成这一件工作,所以我在冬季尚未结束之前又开始旅行了。在以后的9年中,我除了到处漫游之外,什么都没有作。我不希望充作世界大舞台上演剧的一名演员,而只希望作个旁观者。我既然决定在每件事上特别考查那些值得怀疑并且产生错误的地方,我便渐渐地把那些向来攒在心中的一切错误都从根铲除了。我这样做,并不是仿效那些只为了怀疑而怀疑,甚至以猜疑一切为自负的怀疑主义者;恰恰相反,我惟一的计划乃是在寻求确切的证据,并且抛开松土和散沙以期达到坚石和胶土。依我看来,在这件事上我已经得到相当的成功。因为我既然并不是藉着脆弱的猜度,而是藉着清晰和明确的推理,以求在我所研究的问题中发现其谬伪不确或不可靠之处,所以我没有遇到一个问题可怀疑至简直丝毫不具真实性而终是多少获致十分正确的结论,纵使这不过是推论而已。正如当我们拆毁一座旧房子的时候,经常保留破砖断木以为重建新屋之用,照样当我摧毁那些我认为根基危恶的意见之时,我曾作过各种的观察并且保留了一些经验,藉以建立更确实的意见。此外我也继续在我所制定的方法上训练自己,因为我除了普遍地根据这方法以督导我的思想之外,我间或也特别保留一些时间,藉以运用这个方法来解决数学或其它各种科学上的某些困难。不过在数学而外的各种科学上,我把那些不甚确实的原则排弃以后,也就使它们中的困难变成数学似的问题。这样,我的生活在表面上跟那些无职一身轻的人没有什么分别。他们倒真清闲写意,只事研究如何分辨快乐与恶事;他们为要享受安逸而不觉厌倦起见,就一味求为很有体面的事。然而实际上我从来没有放弃力行我的计划,并且在真理的知识上所获得的进步恐比之专门从事于钻研书册,或与文人学士交往所能获得的还要大得多。

  但是在9年之内我尚未对于一般学者们所争辩的许多问题得到任何结论,也未曾开始寻求比庸俗的哲学更真确的哲学原则。从前许多赋有卓绝天才的人曾经从事这种工作,而据我看那遭遇失败的例子,使我想象到这种工作是极有困难的。我如果不是听见一般人传说我已经完成了这件工作,或许就不敢着手。我不知道这种传说的根据是什么。假若是由于我的谈话而引起的,那末一定是因为我比一般稍微有学问的人更觉毫无拘束地向人承认我自己的无知,或许向人说明了我之所以怀疑别人所认为正确的,而不是因为我曾经向人夸口说我已经自创了任何哲学的系统。但是我的天性既然使我不愿意别人对我的真面目有误会,我就认为必须尽一切所能,使我自己与别人加于我的名誉相配。自从这个愿望迫使我离开朋友的搅扰,而隐退到这个国家来(荷兰,译者注)已经整整8年了。在这里,战争已拖了那么长久,以致驻扎的军队好像只是用以帮助当地的居民很稳定地享受和平的祝福罢了。同时,既然在这里充满了忙于从事商业,和专心照顾自己事情而无意过问别人闲事的群众,我就不但不缺少任何人烟最稠密的都市生活的方便处,却也能够过着一种如在最遥远的沙漠当中孤独与隐退的生活。

第四段

  我不知道是否应当把我在上述那个地方的种种初步默想叙说出来,因为它们过于玄想而特殊,以致或许不容易为每一个所接纳。然而为要使人可以判定我所建立的根基是否足够稳固,我不得不多少提到它们。我很久以前就发觉,上面也已经说过,我们在实际的行动上,有时必须采取我们认为极不可靠的意见,把它当作绝无可以怀疑之处。但是因为我这时渴望全心全意地追求真理,所以认为即应采用与以前恰巧相反的步骤,拒绝凡是我认为有丝毫疑问的一切意见,都视为绝对的谬误,以便查实此后在我的信念中是否只留下全然不可怀疑的事物。由是,我因鉴于我们的五官有时殊不可靠,就愿意假定世界上没有一件东西的真面目是和五官给与我们的印象相同;再者,因为有些人的推理,甚至在几何学最简单的问题上亦不免蹈于错误,并且我也承认自己和别人一样有犯这种错误的可能,所以我就抛弃了向来认为可以表征的一切推论,全把它们当作谬误。最后,既然我们在清醒时所有的思想也可以同样地在睡梦中发生,而在后者的呈现当然是不合事实的,所以我假定凡在清醒时进入我的脑海的一切事象,亦必和我在睡梦中的幻想一样都没有真实的根据 但是紧接着这个,我便发觉虽然我有意把一切都看作虚假,然而持有如此思想的我,绝对非需为某些实物不可。因此我就认定了“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的这个真理是如何地真确和显而易见,即使怀疑主义者用最激烈的怀疑理由也不能动摇它。所以我最后决定毫不猜疑地采纳它,把它作为我所寻求的哲学上的第一个原理。这事以后,我很谨慎地研究 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我发觉我可以假设我没有身体,甚或不存留在世界或任何地方,然而我决不能因此而遂想象我不存在。恰恰相反,正因我有意怀疑其它事物的存在,就可以知道我的存在是极清楚而必然的了。从另一方面说,如果我一旦停止了思想,虽然我所想象过的一切事物都存在着,我却没有理由相信我自己是存在的了。因此,我便断定我是一个完全以思想为本质的实体,而这种实体之存在不需要任何空间,亦不需要依赖任何物质。所以“我”,就是那使我之所以成为我的心灵,跟身体是完全不相同的,也是比身体更容易认识的,而且虽然身体可不存在,它却将丝毫不变地继续存在。接着我考察到,一般地说,大凡一个命题之真实性的基本条件是什么。因为我既然发见了一件我认为真确的真理,就想到我也应该能发见它之所以真确的根据是什么。我看出了“我思,故我在”这句话,只有在那样条件之下可以保证它的真实性,就是:我十分清楚地看准了为要思考必须要有存在。于是我结论到我不妨拿这一原理作为一个普通的法则,就是:大凡我们所能十分清晰而明确地认识的事物必都是真确的。不过还有一些困难,就是怎样去合理地决定哪一些东西是我们清楚认识的。

  在这以后,我回想到我曾经对事物的怀疑情形,以及我的存在因此不是完全无缺(因为我认清了能知比能疑更为完全);因此,我就开始审查究竟我之所以能够想到比我自己更完全的东西这回事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于是我很清楚地认出,这个概念一定是由某些真正的更完全的本性而来的。可是我想到关于我身外的许多事物,就如对天、地、光、热,以及其它成千成万东西的思想,我并不认为很难知道这些思想的来源。因为我既然看不出它们有任何比我自己更为高超的地方,所以我相信如果这些思想是符合于事实的,那就证明它们是依存于我自己所含有某些完善程度的本性。然而如果它们与事实相反,那就证明它们是由我的虚无中产生的,换言之,它们之所以在我里面,是由于我的本性有某些不完善的地方。但是那个比我本性更完全的某一本性的观念,却是不能如此解释,因为从虚无中获得这个观念,显然是不可能的。况且如果说更完全者来自较不完全者,并且也依赖它,那是与说实有来自虚无一样地违反事实;所以我不能说这种观念是由我自己创造的。这样一来,所惟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观念是由于真正比我更完全的某一本性把它置在我脑海中的,而这个更完全的本性甚至在自身之内保有一切我所能想象得到的完全;简而言之,它就是上帝。

  除此之外,我当时又想到既然我知道我缺欠若干完全之处,我就不会是宇宙间惟一的存在体,相反地,宇宙间必然还存在着我所依赖为生,以及赐我一切所有的一个更完全的实体。因为如果宇宙间只有我自己,而我更不依赖任何别的存在体,则我现在确实享有的一切完善——不论怎样微小——皆无不来自我自己,那末根据同样的理由,我也应当能够从我自身尽取得那些我感觉着亏欠的所有其它一切的完善,因而成为无限、永生、不变、全知和全能,简而言之,我可拥有凡我认为属于上帝的一切完善。因为根据上面的理论,为要尽我本性的能及的限度以知道上帝的本性,我只须审查我脑海中的某些观念,以决定它们所持的特性是否为一完全的表征。我深信凡是不够十全十美的特性,都不属于上帝,而其他凡完全无缺的,没有一样不在他里面。因此我看清了怀疑、多变、悲哀等事情,在上帝里面是找不着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以不受它们的限制为快幸。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关于有形体之物的观念,是由五官得来的。虽然我可以假定我是在做梦,也可以假定我所看见或想象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然而我却不能否认,这些观念至少在我的思想中是实有的。不过我既然很清楚地知道,在我自身之内属智性的和属形体的两个部分完全不相同。并且我发觉凡是由二者或二者以上组合而成的,都表明涉有依赖性,而有依赖性,显然是不够完足的证明。因此我断定,如果上帝是由这两种性能组合而成的,他就不能算作至善的了,而实际上他并不是如此组合而成的。反之,如果世界上存在着任何不十分完善的质体,无论属智性的,或其它任何本性,它们必然是依靠上帝的能力而得存在,甚至于一时一刻没有他便会灭亡的。

  我于是依此直前更去探索其它的真理,而当我把几何学家所演习的对象拿来审查的时候,我发觉它是一个连续不断的质体或空间,其长、广、高、深的程度,延长到无边无际,而其本身却可以被分成不同的部分;这些不同的部分能有各种不同的形状和体量,亦可能随便被移动或更换位置(几何学家认为这一切都是他们所研究思索的对象),我便审查了一些他们认为最简明的表征。我首先发觉的是一般人所公认这些表证的准确可靠性,纯乎是建立在同被认为非常明白、清楚的法则之上,而这正是我所曾经设置以为运思之用的。其次,我又发觉在这些表证中,没有一样可以使我把捉到这些对象之具体存在。试举例来说,如果这里有一个三角形,我们很清楚地知道它的三个角加起来必然相等于两个直角,但是这公式并不为我们保证客观世界上真存在着一个三角形。相反地,当我回到对于那至善至美至完全者之观念而加以省察,我发现这个实体的存在是包含在那关于他的观念之中,正与三个直角与两个直角相等之包含在三角形的观念之中,或如一个圆体的表面与该圆体中心间隔有相等距离之包含在圆体的观念之中,是一样显然,或许前者更显然些。因此至善至美的上帝之存在,是至少与几何学上的任何表证一样地确切可靠。

  但是有许多人以为要知道上帝的存在,或甚至知道自己的心灵究竟是什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是因为他们始终把自己的思想限制于五官所能及的对象上,也习惯于只以想象之法来观察事物,而想象却是一种专为对付物质形体的思想方法。因此,凡是不能想象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好像都是不可了解的。这缺点,可以中古时代的经院哲学家为例子。他们认为凡是属于理性范围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先存在于五官之内的。然而,的确,上帝和灵魂的观念却是从来没有在五官中发现。依我看来,若用想象力来理解这些观念,正如用眼睛来闻声或嗅味一样,所稍稍有分别的只是视觉比之嗅觉或听觉较可靠些罢了。然而如果我们的悟性不从中臂助,那末无论想象或是五官,都不能使我们确实知道什么。

  最后,对上帝和灵魂的存在如果还有些人不能根据我已说明的理由完全信服,那我惟有请他们考虑一下:那些他们或许认为更确实存在的事物,例如我们有个身体,天空中有许多星宿,以及地球的存在等等——其实存在并不如上帝和灵魂的存在那么确实的。因为虽然我们对这些事物有极度合理的信念,觉得我们如果怀疑它们的存在,就显得太不近人情。然而同时,除非一个人的智力已经损坏了,他就不能否认,从形上学确实性的立场,这所持的理由全不足以为据。试想,当我们在睡梦中的时候,我们不也能想象我们另有一个身体么,也能看见其它的星球和另外一个地球么,而实际上何尝有这么一回事。那么,我们怎能知道在梦境中发生的思想不如在清醒时所有的思想来得真实,况且前者的思想常常是和后者的思想一样地生动而清楚?纵使富有最高天才的人在研究这个问题时,除非假定上帝的存在,我不会相信他们能够贡献任何足以祛除这个疑团的至理。因为第一,我所提出作为辨别真伪的“凡是我们能清晰明确地了解的,必都是真的”的一原则之所以可靠,其理由无非是因为上帝是存在的,也是一极完全的实体,以及因为凡是属于我们所有的,都是由他而来的。所以我们的观念只要是清晰明确的,都是由上帝而来的真表现,因此之故,它们也必然是真实可靠的。诚然我们常常发生含有一些谬误的观念,那一定是由于它们混乱不清,因而来自虚无。换句话说,它们在我们里面之所以如此混乱,是因为我们有所缺之故。如果说谬误或缺陷是来自上帝,或是说真理或完全是来自虚无,两者很显然都是不合事实。如果我们不知道我们心里的一切实在观念都是来自一位至善无极的上帝,那末无论我们的观念是怎样地清楚明了,我们也无法因此而确知它们是否具有真实性的完美。

  但是,自从我们因认识上帝与灵魂的真实性而知道我们这个原则的可靠性之后,我们就很容易明白,睡梦中的幻觉丝毫不足使我们置疑于清醒时的思想之真实性。因为如果一个人甚至在睡梦中发生一个十分清楚的观念——就如几何学家在睡梦中发现了新的证明——他那睡觉的事并不足驳倒那观念的真实性。至于睡梦中最常见的错误——即那时的印象好像是来自五官的——那对我们并无损害,因为这错误很正常地促使我们怀疑五官所给我们的观念的非真实性。甚至在清醒时,由五官得来的观念也常常是不可靠的,就如患黄疸病的人看见一切东西都是黄色,又如星球或物体在远距离看来,比它们的本形较小一样。总而言之,无论在清醒时或在睡梦中,除非是根据理性的证明,否则就绝对不应加以信靠。请注意我在这里所说的是我们的“理性”,而不是我们的想象或感官。就如虽然我们很清楚地看见太阳,然而我们不应当就因此而断定太阳的体积是和我们视觉所见的大小一样。况且我们可以十分清楚地想象到一个狮子头生长在一个山羊身上,但是并不必因此断定世界上真地存在着这样的怪物。因为理性并不告诉我们说凡我们所看见的或想象的东西都是实有其物,它不过很明白地告诉我们,说我们所有的观念都含有一些真理罢了。不然的话,那至完善至真诚的上帝就不会把它们放入我们里面去的。而且虽然我们在睡梦中的想象有时会跟我们清醒时的想象一样,甚至还更活泼和清楚;我们的思想却不然,睡梦中的思想总不如清醒时的思想那么清楚或完美至善。既然我们的思想因为我们的不完全而不都是真实的,于是理性又告诉我们说,我们思想中所含有的起初真实性必然不是在睡梦时,而是在清醒时的经验中所见到的。

第五段

  从上述的那些根本原理所推演出的一串真理,我本想在这儿呈示给大家。不过要想如此,应该把学者间聚讼不决的问题先讨论一下。而我是不想同他们发生纠葛的,因此我想,这一串真理不必在这儿叙述出来,我只是在大体上提一提这些真理是什么样子;至于要问把这些真理详细地叙述出来,是否有利于公众,那可让聪明人决定好了。我以前所下的决心,我现在仍然固执不移;我总以为最近在解答上帝同灵魂的存在时,我所应用的原则,就是惟一的原则,更不必再假定其它原则。并且任何东西要是不比几何学者的解证更为明白清晰,我总不把它当做真的来接受。并且我还敢大胆地说,我不止在短时间内找到方法,来应付哲学中所常常研讨的那些重要难关,而且我还发现了,上帝分明地在宇宙中建立了些规律,又在我们心中把这些规律的观念分明地印进去,使我们在充分地反省过它们以后,立刻会看到,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很精确地遵守着它们。其次,我还可以说,我所发现的这些规律,既然连贯一起,吻合无间,所以我觉得我所发现的许多真理,好像比我已经学着的和原来希望学到的真理,更觉重要,更觉有用。

  我本来已经写就一本论文,把一些主要的发现,在那儿试探地阐述出来,不过因为我有好几层顾虑,却没有把那本册子印行出来,因此我觉得,要是在此处,把那本书的内容,约略地加以说明,使人知道我所得的结果如何,那是再方便不过的。我原来的计划是想在那本书内,把我在动笔以前在物质对象的本质方面自以为所知道的一切都包括进去。不过我的做法,是照着画家的样子的,画家往往觉得在一个平面上,不能把立体的各面,都平均地表现出来,所以他们只选择主要的一面,使光线落在上面,而把其余的各面都置在阴处;人们在观看主要的一面时,能看到其余各面的几分,他们就只画出几分来。

  同样,我也因为恐怕在谈话中,不能把心中所想的都包括进去,所以我决意只把关于光的意见加以阐述,(不过在描写的时候,仍是很冗长的)。随后我又乘机论到太阳以及其他的恒星,因为一切的光差不多都是从那儿来的;又论到行星、慧星同地球,因为它们是反射光线的;又特别论到地球上的各种物体,因为各种物体,不是有颜色,便是带透明或是能自己发光的;最后又论到人,因为他是观看这些物体的。并且因为我要把这些复杂的物象投置在阴处,要想在表示我对于它们的判断时,得到较大的自由,而不必定要采取或排斥学者们的意见,所以我决心任大家自行争辩,毫不过问。我只是说:假如上帝在虚拟的空间中要造一些物质来创立一个新世界,而且把这些物质的各部分都搅扰得纷乱起来,结局形成一个混乱纷杂如诗人所想象的混沌状态,从此以后,也不再加丝毫力量,只是把平常的协力(Concurrence),赋给自然,让自然按照他所建立的法则顺势进行,——若照这样下去,这个新世界里边,要发生什么变化?根据这个假设,我首先便描写这种物质,把它形容得清楚无比,明晰异常,而且在我心想,好像除了我刚才对于上帝同灵魂所说的话语而外,再没有比得上这种推论的东西。因为我分明假定,我的判断并没有包含着经院中所辩难的那些形式(Form)或属性,它所包含的在大体上都是人心所熟知的,没有一个人会想象自己不知道它。除此而外,我又指点出什么是自然的法则;嗣后我又只根据了上帝的无限完美性,而不根据任何其它原则来进行推理,因而我就解证出那些稍可怀疑的法则来,并且证明出它们是普遍有效的,因此上帝纵然另造一些世界,也不会有一个世界。这些法则不能适用于其中。

  此后,根据着这些原则,我又指出,这个混沌世界中物质的大部分,如何必然地要把自己安排布置得非现出天的形相来不可;并且指出,物质的某些部分非组成一个地球、一些行星同慧星不可,另一些部分非组成太阳同其它恒星不可。在此时际,我又离开本题来讨论光,因而费了许多工夫来说明太阳同星球上的光,一定是有什么性质,它如何在天空中经过偌大的空间在一刹那工夫便会穿行到各处,又如何从行星同慧星上反射到地球上。随后对于诸天体同星球的实质、位置、运动以及各种性质,我又说了许多话,而且我想,我所说的话,已足够指示给大家,在我们这个系统中的诸天体同星球里并看不出什么东西,使它们可以同我所叙述的那个系统中的天体同星球有什么不一样。跟着我又特别地提到地球,并且指示给大家,虽然我公然假设,上帝对于组成那个地球的物质并未给以重量,恰恰地,这个也不妨碍地球的各部分向地心集中。我又指出,那个地球既然表面上有了水和空气,诸天和天体的自然趋势,尤其是月球的自然趋势,如何一定要引起潮流的涨落 ,同风水由东往西地流动,一如我们这个地球上,海洋的潮汐,同热带上风向的转移一样。我又指出,那些山岭、海洋泉源同河流如何必然地自然就会形成,矿石如何从矿区中产出,植物如何从田地里生长。并且大概地指出,普通所谓复合的或混杂的物质,如何可以产生出来,在前所述的那些新发明的东西中,除了星体以外,我又知道只有火可以产生出光来。因此我不辞辛苦,把它所有的属性都描述出来——生火的状况同所用的燃料,并且解证为什么有时有热无光,有时有光无热。并且指出,火如何在各种物体上能生出各种颜色和各种其它属性来;它如何能把一些东西化成液体,并且能把一些东西结成固体;它如何能把几乎所有的东西消耗了,把它们变成烟同灰。最后又说明,从这些灰烬内,火又如何藉着自己的密度,造出玻璃来,而且因为从灰烬变玻璃的这个过程,在我看来很奇异,所以我在描写它的时候,特别感着兴趣。

  但是我并不会因为这些情况,就来推论说,我们这个世界是照我所描写的那个样子创造的,因为上帝造这个世界时,多半是一下就把它造成了后来这个样子的。不过据神学家公认的意见看来,都以为上帝现在维持世界的动作,也如他原始创造世界时的动作一样,因此上帝在起初纵然只给世界以一种混沌的状态。不过他只要建立着一些自然法则,并且给自然以一种协和的动作,使它照着向来的路径进行。我们仍可相信,只要照着这种途径,一切纯物质的东西都可以渐渐地变成现在我们所见的那个样子,而且这种信仰,也并无损于创造的神秘性。我们如果想象:它们是慢慢地照着这样生成的,倒比想象它们一下就生成完备齐整的样子,还更容易了解一点。

  描写了无生命的物体同植物以后,我又进而论到动物,尤其注意的是人类。不过因为我当时还没有充分的知识,可以使我照上研究其余事物的样子来研究它们,还不能从原因推定结果,还不能指示出自然如何把它们产生出来,并且用什么成分把它们产生出来,所以我便安于一种假说:以为上帝在那个世界所造的人,外部肢体的形式同内部器官的配合完全同我们一样。他在创造人时所用的物质,也同我描写的那些物质一样,而且起初在那种人身上,也并没有安置一个有理性的灵魂或任何别的原则,来代替那个植物性的或有感觉性的灵魂。他所有的原则,也只能在心中燃生起如我叙述过的那样无光之火。那个火也正无异于柴草未干时堆在一起所发生的热,也正无异于在造新酒的过程中,果实未全排除时,能引起发酵作用的那种热。因为,根据这个假设这种人身体中所应有的机能。一经我考察之后,我便发现了有许多种机能,可以离开我们的思想力独立存在,而丝毫不必假借于灵魂。

  换一句话说,就是这些机能不必假借异于我们身体的那一部分,不必假借以思维为自性的那种东西(如前所说)——在这些机能方面,没理性的动物同我们是完全相仿的。只是我在这些机能中,完全找不到只依靠思想而为人类所特有的那种机能,一直到了后来,我一设想上帝已经创造了一个有理性的灵魂,而且按照我所描写的特殊途径,把灵魂附加在那身体上的时候,我就立刻发现出那些机能来。为使大家了解我如何处理过这层问题,我打算在此处把心脏同动脉的运动加以解释。这种运动既然是动物中最原始最普通的运动,所以它很可以作为例证,来决定我们对于其它运动应该如何着想。为使人们较容易地了解我在这个题目上将要说的话起见,我劝那些不熟悉解剖学的人们,在起始披阅这一段理论之前,来费一点心,把具有肺脏的大动物,在他们面前,先解剖一回,把它们那两个心房先观察观察,因为大动物的心脏是同人类的心脏很相似的。先说,在右边的一个心房,通着两条大管:一条是大静脉(vena cava)为主要的盛血器,也是脉管干枝,身上许多的静脉都是它的分枝;一条是动静脉(vena arteriosa),这个名字不大合适,因为实际上它只是一个动脉,从心脏里发出后,分成许多分枝,散布于肺脏。再其次,左边的那一个心房,也照样通着两道血管,大小比右边的相同或者稍微大一点。第一条就是静动脉(arteria venosa),这个名字,也不合适,因为它只是从肺脏来的一条静脉,它在肺脏中也分成许多分枝,同动静脉的分枝相间杂,又同我们吸气的气管的许多分枝相交织;第二条就是大动脉,它从心房出发后,分出枝流遍布于全身。此外我还希望那些人们仔细观察那十一片薄膜。这十一片薄膜就如同活门似的,能启闭两个心房中的那四个孔道。三片在大静脉口上。它们安排的情状,无论如何不能阻止了大静脉中的血液流回心房去,可是同时又恰好阻止了向外流动,有三片在动静脉管的口上,它们排列的情形,恰好同前边相反,它们能让心房中所贮的血液自然流在肺脏里边,但是却又能阻止肺脏中血液流回心房内去。还有两片是在静动脉的口上,它们可以使血液从肺脏流入左心房,但是却能搁阻血液的倒流。最后三片是在大动脉的口上,它们可以从心房放流出血液,但是也能防止血液的倒流。我们若是要问为什么薄片的数目正好为十一,也不必找旁的理由,因为静动脉的孔道形为椭圆,照它那情形看来,两片已经够关闭,它至于其余的三个孔道,因为都是圆形的,所以非有三片不能稳当地关闭住。除此而外,我还希望那些人们知道,大动脉同动静脉的组织,比静动脉同大静脉的组织要结实些,知道静动脉同大静脉,在入心房以前,先扩张开,形成两个小囊,人们把它们叫做上心房,它们组成的实质也同心的实质相似;知道在心脏中,比在身体上任何部分,有一种较大的热;最后还要知道,这种热可以使流入心脏的任何血点急速地扩张开,就好像其它液体一点一点地流入热度极高的器皿中一样。

  明白了这种情形以后,再来解释心的动作,也就不必再为费词。我们只可以说心房的血液一不充满,血液自然就会流进去好了——从大静脉流到右心房,从静动脉流到左心房,因为这两条血管是常充满着血液的,而且它们的叶口既然开向心房,所以在此时不是能关闭住的。这两点的血液,因为它们所经的孔道是大的,而且后面又被血管中满溢的血液拥挤着,所以体积很大,一流入各自的心房后,立刻就被所遇的热力膨胀开。因此它们便引起心脏的扩张,同时它们来时所经过的血管口上那五片薄膜,又被压得关闭住,因此又阻止了血液的流入。等到这两点的血液慢慢升化了,它们又推开其余两血管口上那六片薄膜,自己流出去,这样又使动静脉同大动脉的各分枝同心脏同时扩张起来。随后,因为流来的血液已经冷了,所以心脏和动脉又开始收缩,六片薄膜又关闭起来,大静脉同静动脉的五片薄膜又重新启开,使两点的血液流进来,结果又使心脏同两动脉照样膨胀起来,因为流入心房的血液,是从名谓心上房的两个小囊来的,所以这两个心房的运动是同心脏的运动相反的,因此心脏一膨胀,它们便要收缩起来。不过有些人因为不通晓数学解证的力量,不惯于分别真正的理由同或然的假说,所以仍不免不加考察,冒昧地来否认我所说的话。为避免这一层起见,我很愿意让他们知道,我所解释的运动并没有什么稀罕,我们亲眼所看见的心脏中各部分的排列,亲手所摸着的热度,亲身所经验的血液的本性,都使心的运动不得不如此,这正如同钟表中的机械齿轮,它们的力量、地位同形象,使钟表的运动不得不如彼一样。

  不过有人要问,静脉中的血液既然不住地往心脏中流注,心脏中的血液,又继续往动脉中流注,为什么静脉中的血液不会枯竭,动脉中的血液不会太满溢呢?为解答这个问题,我们可引一位英国医生Harvey所写的话,他关于这个题目,会有破天荒的议论。他首先教人说,在动脉的尖端有许多小通路,由这些通路,动脉中所受的血液,又可以流到静脉的许多小通路中,慢 慢 地又流回心脏里去。因此血液之流行恰好成了一种永久的循环。关于这个说法,我们在外科医生的日常经验中,可以找到好多证据,医生们往往把臂上静脉割开用一条带子在口上边将胳膊捆住,(松紧要适宜)这样便使血液流出的分量,比不用带子时较为旺盛些,但是他们如在破口下边,在手与破口中间,把胳膊捆住,或把口上边的带子紧紧缚住,情形便与前相反。因为带子如果缚得不甚紧时,虽然它可以阻止胳膊中的血液,使它不能从静脉中流回心脏,但是仍旧不能阻止动脉中新鲜血液的奔流,因为动脉的地位是在静脉下边,而且它们的表皮韧度很大,是不容易压缚住的。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因为从心脏来的血液经过动脉流向手边时比从手边去的血液,经过静脉流回心脏时,势力要猛些,返回来的血流,既是由胳膊中静脉的破口流出来,所以绷带下面,朝着胳膊的尖端,一定有一些通路,血液经过这些通路,才能从动脉中流到破口那边。这位医生把自己关于血液运动所说的道理阐发得很透彻,他证明有一些薄膜,照着活门的样子,排列于管道的各处,他们使血液从人身中部流向尖端后,恰好又使血液从身体尖端流向心脏;他又证明,从经验上我们可以看到,动脉要是割开了,全身的血液马上可以流干,这就可以见出全身血脉都是相通的。如果不信,我们把紧靠心脏的动脉捆上,在心脏同绷带中间,将动脉割开,让人们都相信,动脉中流出的血液,只是从心脏中来,并不是从旁处来的:就这样我们仍会看到血液顷刻可以流尽;这不是全身血脉相通的明证吗?

  不过还有其它情况,可以证明我所说的话,实在是血液运动的真正原因。(一)我们看到静脉中的血液所以同动脉中的血液有差异,只是因为血液经过心脏时,升化了一次,提炼了一次,所以它在最初由心中流入动脉时,比它刚才在静脉中时较为稀薄,较为活泼,较为温热。(二)我们如能更加一番注意,又可以看到,这种差异只是在心脏附近可以观察出,在别的地方,就没有那样显著。(三)其次我们可以看到,组成动静脉和大动脉的膜皮,既然那样坚韧,这就足以证明,血液冲击动脉时,比冲击静脉时势力较为猛些。若不是因为静动脉中的血液从心脏流出后,只经过肺脏,因而变得比刚从大静脉流出来的血液较为稀薄一些,膨胀得较为迅速一些,为什么左心房同大动脉比右心房同动静脉要宽大一些呢?而且医生们若是不知道,按照血液的本性,血液可以被心脏中的热度转化得有时比以前高,有时比以前低,有时比以前快,有时比以前慢,他们如何借着把脉,就可以推察病情呢?人们若是问,这一种热度如何可以遍传到四肢全体,我们只可以说,这是血液的功用;因为血液经过心脏时,在那儿又重新变热,所以热度可以偏及于全体。所以身体上任何部分,要是没有血液,同时也就失去了热度;虽然心脏热得如热铁似的,但是如果它不能不断地传送血液于手足,它便不能使手足保持温度。我们从此亦可以看到,呼吸的真正用途,就是要充分地把新鲜空气换到肺脏里边。这样,血液在右心房中,稀化而变成蒸气似的流入肺脏时,便可以浓厚起来,转化成新的血液,然后再流入左心房内,没有这种过程,心脏中火的营养是不能顺利进行的。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各种情形证明:我们看到,有肺脏的动物,它们只有一个心房,而且胎内的婴儿,既不能运用肺脏,所以他们腹内有一个孔,可以使血液从大静脉流到左心房,又有一个管,可以使血液从动静脉一直流到大动脉,而不必经过肺脏。

  再其次我们可以说,若不是心脏使热度经过动脉传到胃脏,并且带着一些较为活跃的血液,帮助胃中的食物溶解,那么消化作用是不能进行的。我们如果能明白,血液在一日中,能反来覆去,经过心脏一二百次,一次一次都经过提炼,那么由食物浆质转变成血液的那种过程不是更容易了解吗?我们要来解释营养作用,同身体内各种液体的产生,也并非难事,因为血液由心脏内往动脉尖端流动时,它在稀化过程中带着一种力量,可以使血液在所到的各个部分,将自己的某几种成分留下,而驱除其旧有的成分,自己取而代之;因为各种成分遇到各种小孔后,便按照小孔的地位、形式和大小,有些就流入某种组织内,有些又流入另一种组织内,就好似筛子的钻孔不同,可以拣选各种颗粒的情形一样。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值得我们叙述,那就是元精(animal spirit)所以产生的道理。元精好像微妙的风,更像最纯洁最活泼的火焰,它不断地从心里往脑上跑,而且分量极多,到脑后便穿过神经到达筋络,使全身都运动起来;所以要是解证何以血液中有某种部分特别地活跃,特别地有力,特别地适宜于组成往脑部分进行的元精,我们也不必假定别的原因,我们只可以说,从心脏中运输血液到脑部的那些动脉,走的是直线,而且它们的数目很多。照着自然力学的定律,要是许多物体都挤向一点,而这一点又无余地可以容纳它们时,那么较弱的较不活跃的部分,一定要被较强的部分排斥在一边,因为较强者独占其地位。因此从左心房流向脑际的各部分血液,也按照这些定律呈现出活跃的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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