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古人的智慧(1)

　　前言

　　最遥远的古代的智慧一部分保存在典籍中，其他的则被遗忘，归于沉寂。沉寂之后是诗人们的寓言，接着，书面文字取代了寓言，流传至今。因此在神秘遥远的古代与传世古籍之间隔着一层由寓言编织的面纱。这层面纱正处于消逝的智慧与现存的事物之间。

　　我想，有人认为我的目的只是玩玩而巳。我承认，我是在任意解释诗人的寓言，就如诗人们创作这些寓言一样，如果我确实有意这样做，自身既可以享受思考的乐趣，又能够供读者消遣。但我明白，寓言本身的寓意可塑性很强，解释的技巧和语言都拥有强大的能力，可以任意将寓意强加给寓言本身，歪曲诗人们的本意。现实中确实存在很多这样的任意歪曲的情况，很多人试图通过敬畏古代的智慧来彰显自己的发现与学识，这与曲解诗人们的寓言是一个性质。这样虚荣的行为不是现代才有的，在古代就巳经司空见惯。克里西普斯（ChrySippUS)利用释梦者的方法将斯多葛（Stoics冤学派的思想归于古代诗人。更为荒唐的是炼金术士（Chymics)竟然将诗人们关于人体变化的奇思异想来解释他们炼金术的发现。对于所有这些，以及人们沉迷于寓言与智慧的轻率，我都做过相当深刻的思考。尽管这样，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首先，我们不能让这少数愚蠢肤浅的解释损毁了寓言美誉。这样的自负是亵渎神意的，虽然宗教本身遮着一层面纱与阴影。如果揭掉这层面纱，也就切断了人与神之间的所有交流。但就人类智慧而言，我坦然承认，我有着以下几种观点院在古代诗人的寓言从被创造的那一刻起，就蕴藏着某种的神秘与寓意；我怀着对古代寓言的无比敬仰，在仔细研究后，发现寓言的各个部分所指和其外表之间确实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寓言结构严谨，人物姓名与其事件描述紧密相连。这不得不让人觉得这是创作者的特意安排。在创作寓言时就赋予了寓意。关于法玛的寓言是这样叙述的，在巨人们被打倒后，他们的妹妹法玛出世了。即使再迟钝的人听到这则寓言都会领悟到，这是暗指极具煽动性的流言蜚语，总要在暴动平息后肆意传播一阵子。还有关于巨人提丰的寓言，提丰曾挑断并带走朱庇特的筋，墨丘利将其偷回，并还给了朱庇特。这个故事让人意识到，这是在讲述强大的造反者带走国王的财富和权力，之后，通过动听的言辞与符合民情的法令偷回了臣民的信任，安抚民心，恢复了国王的权威。另外，西勒诺斯(Silenus)的驴子的叫声让巨人们溃不成军。听了这个故事也都知道，这暗指叛乱者一般经受不住四处散播的谣言与无端的恐惧，通常望风而逃。

　　除了以上这些故事，寓言中的名字也有着丰富的含义。朱庇特妻子的名字墨提斯（Metis)，是商量商讨的意思；提丰（Typhon)指起义曰潘（Pan)寓指自然；涅墨西斯（Nemesis)指复仇等等。我们发现寓言中暗含着一些零星的历史，或部分添加的情节，也有年代的错位，或者这则寓言中的情节混到了另外一则中。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给予理解。因为创造这些寓言的人们生活在不同年代，有着不同的意图；他们有些生活在古代，有些生活在近代；有些着眼于自然，有些关注道德。这都是需要理解的。

　　另外，还有个值得注息的问题，这些禺言本身隐含着复杂的禺息，虽然有些禺言看上去是那么荒谬怪诞，但却向人们展示着遥远年代的秘密。对于那些可能性的寓言来说，其创作可能是模仿历史事件，以娱乐为目的。但是，这样一些任何人都不可能想象得出的故事，人们总试图找出故事真正的源头。这到底是一则什么寓意的寓言？当朱庇特娶了墨提斯为妻，然后墨提斯怀上了他的孩子，朱庇特知道后却一口吞下墨提斯，自己怀上了孩子。最后，从朱庇特大脑中诞生了全副武装的帕拉斯！这可不是一般思维的想法，常人绝对不会创造出这样可怕的故事。

　　我最为关注的问题是，大部分寓言是靠荷马、赫西奥德等诗人们讲述传颂，他们并不是寓言的创造者。如果这些寓言是这些诗人们在他们那个年代创作的，并通过他们传颂至今，那我就不用费尽心思去追本溯源，不用在源头那个时代寻找伟大崇高的事物了。当我们仔细研究，会发现诗人们讲述的寓言早巳为人所知，被人接受，并不是他们新创作的。另外，这些寓言故事由同一时期的不同诗人们讲述传播的。因此我们很容易发现，其中相同的部分来源于故事创造之初的原型，而不同的部分则属于在不同讲述过程中的添枝加。我认为这些添加部分更有研究的价值，因为这部分既不是时代的产物又不是诗人们的创作，而是更美好时代的神圣遗物和抽象的曲调。这部分来自于久远的民族传统，最后融人了希腊人的音乐中。然而，如果有人坚持己见，认为这些寓言的寓意是偶然而成的，不是创作之初就赋予了意义。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就不多争辩了，让他们在自己阅读作出判断时自得其乐吧。想来这样的判断也比较沉重乏味。如果这真是个值得注意的问题的话，那我会选择一种新的方式。

　　寓言通常拥有双重寓意，用于两种相反的目的。它们一方面如面纱般掩饰某种寓意，另一方面又将模糊晦涩的部分清楚的展示出来。先暂且不说第一点，不为此争辩，就假设这些古代的寓言是为消遣而创作的；而第二点毫无疑问现在仍然存在，任何歪曲的言词都不能阻碍寓言这方面的功能。它也被大众普遍接受，被认为是重要的，合理的，不带任何虚荣的；也是各种科学研究的必要方法。这里，我的意思是，寓言能够帮助人理解事理，找到一种更便捷简单的方式，这种方式新颖抽象，与普通人的思维相去甚远。因此，人类许多现在看来是普通平常的发明与发现，在遥远的古代是新鲜奇怪的。当时，世界充满了寓言、谜和比喻，这些故事形式不是用来掩饰和隐藏寓意的，而是一看就让人明白易懂。尤其是当时的人类思想并未开化，根本不可能靠感官细心的体会故事中的微妙。正如象形文字先于字母文字，寓言也先于推理。当今这个年代，谁要想用适当的方式启迪人们的心智，采用比喻的方法也是最为有效。

　　总之，古人的智慧要么伟大要么幸运。如果创作者在创作之初，就将这些道理巧妙的运用于故事之中了，那么就伟大曰如果创作者本无此意，但作品恰巧蕴含了如此卓越的思想，那么就是幸运。如果我自己的辛劳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有益的事情的话，那么我想，要么是揭示古代，要么揭示事物本身。

　　我知道这项工作也有前人尝试过。坦白地说，尽管他们费尽艰辛写下了长篇大论，但却失去了智慧本身的美感。因为他们只是善于应用技巧，并没有深人物质本质。他们无视这些寓言的深刻寓意和真正价值，而将这些蕴含大智慧的寓言用于解释普通粗俗的事物。如果我的确看清楚了的话，我的解释也只是给平常事物注人了新的活力。不管如何，我将走出平坦宽阔的大道，勇于向前，攀登更高更陡的山峰。

　　卡珊德拉与预言

　　诗人们说，阿波罗爱上了预言之神卡珊德拉（Cassandra·)。卡珊德拉一方面千方百计躲避其追求，另一方面又施展魅力迷惑他，不断点燃他希望的火花，直到从他那儿得到了她一心所求的预言能力后，就断然拒绝了阿波罗的求爱。阿波罗发现不能撤回自己轻率许下的诺言，立刻燃起了复仇之火。他不甘心受到富有心计的女人的欺骗，于是在他许诺的同时施加了惩罚，即卡珊德拉能够预言准确，但没有人会相信她。从此以后，卡珊德拉预言确实真实准确，但却从来没被采纳过。甚至在她自己的国家面临灭顶之灾时，她再三地预示警告，但仍然没有人聆听她相信她的话。

　　这则寓言似乎在批评不合时宜的警告与忠告。那些骄傲自负且刚愎自用的人从来不愿意向和谐之神阿波罗虚心学习怎样处理事情，掌握言谈的轻重缓急，分清鸿儒与白丁，何时该开口畅谈，何时该沉默静听。这些人处理事情不是不合理谨慎，他们的判断不是不深刻有益，但他们所作的劝说努力全部都于事无补。他们的努力只能加快自身的灭亡，最后，当他们预言的灾难变为现实时，人们通常才想起这些确实有先见之明的先知们，但巳经为时巳晚。

　　尤提卡的伽图（MarcusCatoUticensis)的故事在这方面是个恰当的例子。伽图站在了望台上向远处张望察看，发现神的预言果然属实，由于恺撒和庞培之间的争斗，他们的国家将面临毁灭，篡权斗争充斥的政坛。但他的发现并未给国家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损害了共和国，加速了国家的灭亡。西赛罗（M.Cicero)在给朋友的信中对此作了独到的见解，描述很精辟，“伽图有很深刻的判断力，但却危害了国家。因为他以为是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上发表看法，而没意识到这是的罗穆卢斯(Romulus）的遗产上。”

　　提丰和造反者

　　据诗人们说，朱庇特在没有朱诺的情况下生出了帕拉斯。朱诺因此十分不满，于是她向诸神祈求给予她同样的力量，没有朱庇特单靠自己也能造出生命。在朱诺的再三要求与威胁下，诸神答应了她的请求。朱诺猛击大地，地面裂开钻出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型怪物一提丰。她将其交给蛇来抚养。提丰成年后就向朱庇特宣战了。在双方交战中，巨人提丰占上风，他将朱庇特扛在肩上带到人迹罕至的荒凉地方，挑断并带走他的手筋和脚筋，丢下遍体鳞伤巳成残废的朱庇特在那儿痛苦无助。后来，墨丘利从提丰那儿偷回了朱庇特的手筋脚筋并还给了朱庇特。朱庇特恢复后对这怪物重新发起攻势，首先用雷电攻击提丰，提丰流出的鲜血变成一条条毒蛇。当这个怪物正溃败潜逃时，朱庇特举起埃特纳火山，将其重压在火山下。

　　这个寓言似乎寓指一国之君命运的起伏和叛国者的叛乱。国王与其国家之间的关系就如朱庇特与朱诺一样是夫妻关系。情况往往是当国王统治时间过长，就逐渐腐化堕落成为独裁统治，把所有权力收归自己手中，而不采纳其贵族和元老院的意见，以自己的绝对权力来处理国家事务。对此不满的民众于是策划推选出自己的领袖。造反派首先和贵族联合，由于贵族们的纵容，造反派开始煽动群众，国内不满情绪日益高涨。这对应于寓言中提丰的幼年时期，怪物成长是由邪恶腐化相伴的。对国王来说，造反者对群众的煽动正如毒蛇的抚养一般，怨恨不断积累导致叛乱的公开爆发，给国王和群众都带来灾难。怪物提丰的恐怖形象正说明了这点，他那上百个头象征着政权的割据；他的血盆大口是吞噬的火焰曰他一圈圈的毒蛇指围困时流毒四溢；他的铁掌象征着残忍的屠杀；他的鹰爪象征着强取豪夺；他身躯上的羽毛是谣言，消息，恐惧等等。有时候，这些造反者力量过于强大，国王被迫放弃王位离开首都，被带到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区，财富和王权都被剥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果他们能卧薪尝胆，加上墨丘利的英勇与勤劳，就能很快恢复王权。也就是说，他们待人要和蔼可亲，颁布法令要顺应民意，发表演说要亲切可敬；这样才能得到有效的支持与辅佐，以恢复巩固政权。然而，吃一堑，长一智，他们不愿意靠运气来赢得战争胜利，所以首先得压制造反者的声望，如果成功，造反者发觉力量被削弱而人心涣散时就开始虚张声势，如咝咝作响的毒蛇，然后近乎绝望的投人战斗。当他们开始溃不成军时正是国王集中全国兵力乘胜追击镇压的好时机，国王可以像朱庇特一样举起埃特纳火山，将造反者压至山底。

　　赛克罗波斯(独眼巨人)和残酷大臣

　　据说，三位独眼巨人赛克罗波斯（Cyclops)因为凶猛残忍成性而被朱庇特打人地狱，永远囚禁。但大地女神特勒斯(Tellus·)跟朱庇特说，放了他们，让他们为我锻造霹雳武器吧。朱庇特听了她的话把独眼巨人放了，让他们干活。他们勤勤恳恳工作得很卖力，夜以继日地用捶子敲击锻造霹雳和其他可怕的武器。与此同时，阿波罗的儿子，埃斯克拉庇俄斯（Aesculapius)用医术使一个人起死回生，朱庇特因此恼羞成怒，但又没有正当理由发作，这可是件公认的好事情。于是朱庇特暗中派赛克罗波斯去杀害埃斯克拉庇俄斯，赛克罗波斯丝毫没怠慢，用霹雳将其杀害。阿波罗知道此事后，出于复仇，用箭将赛克罗波斯射死，朱庇特也没阻止他。

　　这个寓言故事正适合那些国王的所作所为，他们起初惩罚那些残忍的大臣们，并罢免他们的官职。随后又听从特勒斯一即卑鄙小人的建议，从实际利益的角度出发，国王重新启用这些大臣，让其官复原职。国王明白这些大臣的有用之处，特别是当其需要执行严厉的刑法和税收政策时。这些奴性大臣们生性残忍，对之前的事仍心有余悸，他们很清楚国王会让他们干什么，并且表现出来的也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但是由于他们寻求支持时太轻率鲁莽，又急功近利地讨好国王，在偶尔得到国王的暗中首肯或模棱两可的命令后，有时会作出令人生厌的事情来。但是，国王却很憎恨这种事情，也很清楚不再需要这些工具了，于是将大臣们绳之以法，让他们遭受受害者的亲朋好友们的攻击和报复，遭受人民大众的痛恨！而国王自己则受到民众的赞誉与拥戴，在这欢呼雀跃声中，残酷大臣们终于得到了罪有应得的惩罚。

　　那喀索斯，或自恋

　　据说，那嘻索斯是位美少年，拥有非同一般的美貌，但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他独自一人生活在山林中，独来独往于围场，即使有几个伙伴一起，他也只注意到自己。他走到哪儿，后面都跟着山林仙女厄科（Echo·)。有一天，他在山林里偶然遇到一眼清泉，此时正烈日当空，于是他在泉水边躺下休息。那嘻索斯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后就一直盯着，带着倾慕与沉思完全沉醉其中，任何事情也没法让他挪动半步。那嘻索斯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倒影，一动不动，直到自身慢慢变为一朵花，扎根大地，那嘻索斯也成为了花的名字。这种花每年早春时开放，献给神圣的阴间的神-冥王普鲁托（Pluto)，冥后普罗赛耳皮娜（Proserpina）和复仇女神（Fu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