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散文随笔 > 《目送您老去的背影》在线阅读 > 正文 第9章 说不尽 (3)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目送您老去的背影》 作者:一路开花

第9章 说不尽 (3)

  男人像一只飞舞的青蛙,将双臂紧紧扣在了车窗上。

  车窗只开了一半。男人挂在墨黑色的玻璃上,像一面被吊起的风筝。

  男人面目狰狞地朝着车内怒吼。他仍旧晃动着手臂,仍旧是那条流着鲜血,露着惨白的手臂。

  他的小女儿从地上站了起来,穿过绿化带,跑进了机动车道。她忘了捂住她的伤口,忘了鲜血正在汩汩歌唱。

  她只是拼命地喊,带着泪花与呜咽。她是害怕父亲会抛下她一走了之呢?还是害怕无情的车轮会将猛然掉落的父亲搓成一缕乱麻?

  在人流汹涌的十字路口,车终于停了。男人摔在地上,又立刻爬了起来。他将西装笔挺的司机从车门里拽了出来,直奔事故现场。

  女儿扑在男人怀里,哭得一阵心碎。男人右手死死逮着精瘦司机的领口,左手指着怀里的女儿。

  从始至终,他想到的,只有这个受伤的女儿。

  这就是父亲的本能。

  善良的回报

  城南澡堂的搓澡工是个年近四十的精瘦男人。细眉小眼,有点龅牙。常年穿一双黑色的高筒水鞋,蓝白格子的棉布衬衫。

  起初男人很少说话,后来去的多了,熟络了,才健谈起来。

  男人操一口地道的四川腔,十六岁进入这个行业,至今已有二十余载。

  男人颇有蜀北汉子的幽默与干劲,做事雷厉风行,从不马虎。

  过了大半年才知道,门口收银台的臃肿女人是他老婆。他不但是男澡堂里的搓澡工,修脚工,按摩师,也是整个澡堂的幕后老板。

  澡堂生意不错,临近学校,周末时候特别忙碌。

  周末的时候去过几次,都是些稚嫩的少年面容。他有时会婉拒我提出的要求,的确,无暇兼顾。

  后来,只挑学生上课的时间去。客少,人闲,话也就格外多了起来。

  我建议他找两个小工,这样,能接待的主顾也就多些。澡堂嘛,真正能赚钱的,还不就是修脚按摩这类的技术活。

  他笑了,瘦骨嶙峋的脸隆起两座蜿蜒的小山。小工找过,还带过不少徒弟,只是都不长久。

  澡堂小,待遇也不算好,没哪个小工愿意长呆。徒弟更别说,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技艺学成,谁不往富丽堂皇的大酒店跑?

  替他有些不值。我说,签个合同呗,免得这些人老喜欢跑。

  他仍然是笑。没必要嘛,人各有志,谁不想往高处走?再说了,肯来这里学搓澡的年轻人,家境肯定都不好,既然他们想脚踏实地学门养家的手艺,我为何不教?就当做善事嘛。

  男人没念过几年书,可平日却很喜欢看点《百家讲坛》之类的文艺节目,因此,说起话来,也显得彬彬文雅。

  男人去过新疆,去过贵州,去过甘肃,跑了大半个中国,最后还是决定在滇南这个小镇扎根生子。

  徒弟们都在大酒店里上班,有的甚至去了昆明,去了大理,成了桑拿小老板。偶尔碰上,也仅是寒暄几句。

  徒弟们不会既不会叫他老师,更不会在逢年过节时登门探访。没人会把不起眼的他放在心里。

  二十多年的手艺和阅历,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们没想过回报这位肯将一切倾囊相授的恩师,男人也没想过要改变自己的处世方式。

  “气么?”搓澡的时候问他。

  “不气。”

  “为什么?”

  “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他们回报,怎么会气?”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善良。

  回家的路

  父亲宽阔而又有些佝偻的后背,是我一整个童年里最为刻骨的记忆。

  学校离家甚远,但有公车。可小学六年,我都没有坐过一次公车。父亲坚持要用他那辆笨重的凤凰牌自行车接我,一接便是多年。

  每次放学冲出校门口,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收敛起自己儿时的劣态,恭恭敬敬地走到父亲跟前,等他把我抱上后座。很多时候,他会心疼地问,跑那么快做什么啊?爸爸会一直等着你的。下次,慢点儿,知道吗?我用力点点头,催促他快些回家。他似乎不知道,我之所以跑那么快,并非怕他久等。而是因为怕同学们看到,我有那么一位贫穷而又不懂着装的父亲。

  回家的路上,有一家贴满糖纸的福利社。每每经过那个福利社门口时,父亲总会下意识地停下,他知道,我爱吃里面的一种名叫“变色龙”的糖果。我安稳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等他归来,朝我大张的嘴巴里丢尽一枚或青或绿的糖果。而后,他呼哧呼哧地蹬着自行车,在田野间的小路上。我用力吮吸着酸甜的糖果,将染了颜色的舌头努力地伸出来给他看,他哈哈地笑着,振动了我童年的岁月。

  后来,我念高中,再不喜欢他来接我了。可我不敢说,我知道,父亲向来桀骜的性格。于是,每每我总是第一个奔出校门。偶然,与父亲闲谈的家长们会说,你女儿真懂事,怕你久等,一下课就跑了出来。父亲总是笑笑,不语,双手死死地掌住自行车,等我上去坐稳,他才缓缓地蹬起踏板,在宽阔的马路上迎风而行。

  父亲再不会抱我了。我长大了,有了少女的矜持,和一些难以名状的隔膜。当然,也再不会央求着父亲给我买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我告别了童年,告别了羊角辫的时光,也告别了酸甜的可将我舌头变色的糖果。

  偶然,我漫不经心地对父亲说,爸,以后你就别来接我了吧,学校离家那么远,反正有公车。父亲抬头瞅瞅我,低头接着咣咣地敲打着木头。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接我了,可当我第一次放弃奔跑,心无顾虑地,悠然地走出校门时,才发现他早已在门口久候多时。

  我阴沉着脸,歪坐在他的身后,只字不语。他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悦,一路上,故意将车速放的很慢。他当然不清楚,自己的女儿为何在那个年纪悲喜不定。

  其实,我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位男孩儿。只要父亲不来接我,我就可以坐上公车,和他走上那么长长地一段路,依靠那么短短的一段时光。可父亲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让步,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故意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来阻挡住我初恋的懵懂情怀。

  高三那年,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住校,我说,学习太过于紧张,我得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学习。父亲破天荒地答应我的要求。可周末的回家时候,他仍旧坚持要来接我。

  那时候,我已经和那个有着剑眉星目的男孩儿交往了。每晚自习后,他都会将我送到宿舍门口,而后,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幽深的校园小径深处。我开始走神,开始失眠,开始有了无数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后来,他在课上给我写情书被老师发现了。我以为,他会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罪状都坦白出来。殊不知,他却一人承担了所有的后果。他说,那是第一次给我写信。

  他的父母执意要他转学。周末临走那天,我们都不曾见上一面。就这样,那场纯如梨花白如雪的初恋就这么惨淡夭折了。

  那个阴雨濛濛的下午,我在父亲的背后一面努力地撑着伞,一面哭得不能自已。后来,他兴许是发现了,竟然停下身来,与我一起,悠然地在田间小路上散步。我记得那条路上,他曾喃喃地说,人生总是要去经历一些事儿的。

  之后,天平已经失衡的我,只能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高考这一边。考场内,无论怎样地忐忑不安,惊心动魄,只要出门看到伟岸的父亲,我的心就会瞬间得以平定。

  后来,我北上念书,一年一回。每次归家前,父亲总会将我乘车的路线和到站的时间盘问得清清楚楚。而后,用那辆已是破旧不堪的自行车,载我回家。

  毕业后,我放弃了留校的机会,毅然回家,在临城找了工作。没过多久,我分期买了辆车。心想,这样,父亲便不用来接我了。

  我打电话跟父亲说,爸,我这个周末想回家,和一个朋友,你和妈在家等我。他在那头说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我买车了。

  等我开车经过那个福利社门口时,恍然见到在炎炎烈日下,靠着自行车一动不动的父亲。我下车,拉住他的手说,爸,不是叫你不要来接我了吗?你看,都等多长时间了?他拍拍我的肩膀道,回家再说。

  燥热的田间小路上,我多次停下,拉扯着父亲上车,他执意不肯,说上了车后,自行车怎么办,再者,没换衣服。我了解他。于是,只能与朋友无奈地坐在冷气徐徐的车内,跟着后背佝偻大汗淋漓的父亲,慢慢前行。

  一路上,父亲回了无数次头看我。朋友终于忍不住问,你爸怎么老回头看我们呢?这样可不太安全。

  我忍住热泪,平静地说,他一定是怕我忘了回家的路。

  母亲心头的芒刺

  与父相比,我更愿将我的母亲比喻成山。

  她所经受的生活苦难,是父亲经受不到的。因他早逝的缘故,母亲先后经历了育子,丧夫,担家的磨难。

  多年过去,已微现华发的母亲仍旧是我心中最为坚强的代表。我看过瘦弱她咬牙硬将百斤重的稻谷从田埂背至家中,看过她顶着烈阳与寒风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在黄土地中忙乱,看过她腰板笔直面无惧色地与欺负我的地痞盘算,看过她独自步入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巷,为我凑来一把零散的学费......

  记忆中,唯一不曾见过的,便是她的泪水。那深黑的眸子,时刻保持着母性的温柔,像一泓春光中的泉水,清澈,汩汩不绝。

  一次,她赤手劈柴,斧头松滑脱落,顺势一个踉跄向前倒地,双手本能地朝地面撑去。片刻后,我痴痴地看着鲜红的血,恣意地从她的手掌上坠落大地。滴答滴答,像父亲离去时,那场深夜小雨。

  她龇咧着嘴巴,喘着粗气,自行将双手清洗干净。未等伤势大好,便找来尖针,令我将指缝中的碎刺剔去。直到那时,我才清晰地看到,那些残留在她指缝中的乌黑的利刺。

  我不忍下手。即便她再三强调不痛,可我心里明白,别说指缝,就算是手掌上进了一根刺,要将其挑除,都足以让人冷汗涔涔,更别说,夹于着指缝之中。

  她骂我,不像个男子汉,要是她方便的话,根本用不上我。我顾虑到有发炎脓变的危险,才战战兢兢地将冰凉的绣花针朝她的指缝中刺去。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麻绳勒紧,无法呼吸。温热的血,顺着她绽裂的手指间不慌不慢地滴出。

  我俩不语。她将头侧向一旁,手指与手指夹得笔直,硬挺,颤抖地戳在我的怀里。日光中,我的热泪无可阻挡地掉落在她粗壮的大手上,顺着新染的鲜红,掉落在地。大抵,她不曾发现,那凝于地面的暖红之中,有一半,是我十八岁的泪水。

  次日,我苦涩地笑问:“妈,你的手指一定很痛吧?十指连心哪!”她摇头道:“痛什么痛?不就几根手指吗?连什么心哪,又不是真刺进心里去了!”听完此话,我除了心生几分怜惜之外,也暗叹母亲的坚韧与从容。

  后来,没过多久,我进城参加高考。考试完毕后,我心念在家独身一人的母亲,执拗着要走。归心似箭,无奈时不待我,刚穿过城市的尽头,踏上山路,天色便已沉沉地暗了下去。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折了一根树棍,一面敲打着山路上的碎石,杂草,惊走潜伏于内的蛇虫,一面摸索前行。

  模糊的月色中,我迷了路。直至烈阳当头,我仍未走出山林。

wW w.Xia oshuotxT.NetT xt ~小 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一路开花作品集
海和鱼的秘密你若安好总有些青春要被辜负岁月静美目送您老去的背影不爱,就是最好的理由墨染时光梦笔寒原谅我不懂你的心:学习孝道感悟亲情美文80篇走过那一季的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