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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全集》 作者:柏拉图

第三章

尼昔亚斯那么你认为医生,或者别的专家知道这种事,而熟悉害怕和希望一类事情的人反而不知吗?我把知道害怕与希望的理由的人称作勇敢者。

苏格拉底你听懂他的意思了吗,拉凯斯?

拉凯斯听懂了,不过按他的说法,预言家可以称得上是勇敢者。除了预言家,还有谁能知道某人是生好还是死好?尼昔亚斯,你自己算得上是一名预言家吗,或者说你既不是预言家,又不是勇敢者

尼昔亚斯你在说什么!你认为预言家必须知道希望或害怕的理由吗

拉凯斯我是这个意思。预言家不知道谁知道?

尼昔亚斯我倒想说别人知道他不知道,因为预言家只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征兆,死亡、疾病、破财、打败仗、其他输赢。但是某人要不要承受这些事情并不是由预言家决定的,在这一点上预言家并不比其他人更有把握。

猪都知拉凯斯苏格拉底,我不明白尼昔亚斯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因为他说预言家、医生或者其他人,都称不上勇敢,除非他认为只有神才是勇敢的。我看他实际上是不愿承认自己说的话都是没有意义的,为了掩饰他的难处,他就东拉西扯。苏格拉底,只有在想要避免表面上的不一致的时候,你和我可能也会这样东拉西扯。如果我们是在法庭上争论,那么这样做也许还有些理由,但是我们现在是朋友间的聚会,有什么必要说出这样一大堆废话来呢?

苏格拉底我很赞成你的话,拉凯斯,他不应该这样做。不过,尼昔亚斯也许是认真的,他不是为说话而说话。让我们请他再作些解释,如果他说的有理,我们就赞成,如果他说的无理,我们再来开导他。

拉凯斯如果你愿意,那么你来提问,苏格拉底。我已经问得够多了。

苏格拉底我好像没有理由不提问,不过我的提问得代表我们俩个。

拉凯斯很好。

苏格拉底请告诉我,尼昔亚斯,或者倒不如说告诉我们,因为拉凯斯和我在争论中是同伙,你想肯定勇敢就是关于希望和害怕的理由的知识吗?

尼昔亚斯是的。

苏格拉底并非每个人都拥有这种知识,医生和预言家没有这种知识,因此他们不是勇敢的,除非他们获得这种知识,这是你说的意思吗

尼昔亚斯是的。

猪不会是勇敢的。

苏格拉底那么,如谚语所说,这种事肯定不是每只道的,因此措。我愿意说,你还有拉玛库斯还有其他许多雅典人尼昔亚斯我想不会。

苏格拉底显然不会,尼昔亚斯,连克罗密昂的大母猪也不能被称作勇敢的。我这样说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因为我在想,凡是赞同你的学说的人都不会同意把任何野兽说成是勇敢的,除非他承认狮子、豹子或者野猪,具有某种程度的智慧,知道只有很少人通过思考自己的难处才知道的这种事情。接受你对勇敢的看法的人必须肯定,狮子不会生来就比鹿更勇敢,公牛也不会生来就比猴子更勇敢。

拉凯斯好极了,苏格拉底!嗳呀,你说的确实好。尼昔亚斯,我希望你告诉我们,你是否真的认为那些我们全都认为是勇敢的动物实际上比人还要聪明,或者说你是否有胆量当着世人的面否认它们的勇敢。

尼昔亚斯为什么不敢,拉凯斯?我并没有说那些由于缺乏理智因此不害怕危险的动物是勇敢的,而只是说它们不晓得害怕,麻木不仁罢了。你想,婴儿不知道害怕,因为他们都没有理智,我会说他们勇敢吗?按照我的想法,不害怕和勇敢之间还有差别。

我认为,深思熟虑的勇敢是一种只有少数人才拥有的品质,而鲁莽、大胆、无畏都没有预先的思考,许多男人、女人、小孩、动物都具有这种非常普遍的品质。被你或者一般人称作勇敢的行为,在我看来是鲁莽,我所说的勇敢的行为是聪明的行为。

拉凯斯你瞧,苏格拉底,他满口漂亮话,真是令人钦佩。这些人的勇敢是世所公认的,而他却想要剥夺他们的荣誉。

尼昔亚斯我不想剥夺你的荣誉,拉凯斯,所以你不必惊慌失你们是聪①罗密昂(。

希腊神话中的猛兽,被英雄忒修斯杀死在科林斯境内的一个村庄克明的,也是勇敢的。

拉凯斯我可以继续对你作出答复,但我不想落下口实,免得你把我说成一个狂妄自大的埃克松尼亚人。

苏格拉底不要对他作出答复,拉凯斯。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他这点智慧的来源。告诉你吧,全都来自我的朋友达蒙,达蒙总是与普罗狄科在一起,而普罗狄科在所有智者中最擅长分析这一类语词的含义。

拉凯斯对,苏格拉底,考察这种细微的差别适合智者,不适合城邦选来管理公共事务的大政治家。

苏格拉底没错,我的好朋友,但是做大事需要有大智慧。我想尼昔亚斯的观点值得我们考虑,当他给勇敢下定义时,我们应当弄清他的看法。

拉凯斯那么你自己去弄清楚吧,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我会这样做的,我亲爱的朋友。不过,请别误会我不与你合伙了,我希望你能用心与我一道考虑问题。

拉凯斯如果你认为我必须这样做,那么我会的。

苏格拉底我是这样想的,但我现在必须请尼昔亚斯从头开始。尼昔亚斯,你还记得我们最初把勇敢当作美德的一部分吗?

尼昔亚斯没错。

苏格拉底你自己说过,勇敢是美德的一部分,除了勇敢,美德还有许多部分,所有这些部分加在一起叫做美德。

尼昔亚斯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你同意我对这些部分的看法吗?因为我说正义、节制,等等,全都是美德的部分,当然还有勇敢。你也这么看吗

是①埃克松尼亚(阿提卡地方的一个区,该地人以说大话出名。

尼昔亚斯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到此为止我们还没有分歧。现在让我们开始迈出新的一步,试着看我们在害怕和希望上是否也能保持一致。我不希望你想的是一回事,而我们想的是另一回事。让我把我们的看法告诉你,如果我错了,请加以纠正。我们认为,可怕的事情和希望的事情并不能创造或不创造恐惧,恐惧不是针对现在,也不是针对过去,而是针对未来,是一种期待中的恶。你同意这种看法吗,拉凯斯?

拉凯斯我完全同意,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这就是我们的观点,尼昔亚斯。我应当说,可怕的事情是坏的,是未来的;希望的事情是好的或不坏的,也是未来的。

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的观点?

尼昔亚斯我同意。

苏格拉底你把关于这些事情的知识称作勇敢吗?

尼昔亚斯正是。

苏格拉底那么让我们来看,在第三点上你是否同意拉凯斯和我的观点。

尼昔亚斯你所谓第三点是什么?

苏格拉底我会告诉你的。拉凯斯和我有这样一种看法,并不是有一门知识是关于过去的,有一门知识是关于现在的,还有一门是关于将来的,涉及将来的状况和应对,而是这三种知识就是一种知识。例如,医学是一门学问,它同时关注所有时间内的健康,包括过去、现在和将来,也还有一门农学,它关心的是所有时间内土地的生产。至于军事,你本人可以作我的见证,它要像考虑现在的事一样考虑为将来作准备,将军是占卜师的主人,而不是他们的奴隶,因为他比占卜师更能预见到战争中将要发生的事,按照法律,占卜师的地位也在将军之下而不是在将军之上。我这样说不对吗,拉凯斯?

拉凯斯你说得很对。

苏格拉底你呢,尼昔亚斯,你也承认一种知识是对同类事物的理解,而无论这些事物是将来的,还是现在的或过去的?

尼昔亚斯对,苏格拉底,这确实是我的看法。

苏格拉底我的朋友,如你所说,勇敢是关于可怕和希望的知识,是吗?

尼昔亚斯是的。

苏格拉底可怕和希望被当作将来的恶与将来的善,对吗?

尼昔亚斯对。

苏格拉底一种知识必须研究相同的事物,无论这些事物是将来的,还是其他时间的,对吗?

尼昔亚斯对。

苏格拉底那么勇敢这种知识不仅涉及可怕和希望,因为它们只和将来有关。勇敢像其他任何知识一样,不仅与将来的善恶有关,而且与现在和过去,以及其他任何时候的善恶有关。

尼昔亚斯我想这样说是对的。

苏格拉底那么你提供的答案只包括勇敢的三分之一,尼昔亚斯,但是我们的问题涉及勇敢的全部性质。按照你的看法,亦即按照你现在的看法,勇敢不仅是关于希望和可怕的知识,而且也几乎是关于任何时间的善恶的知识。对这种新的说法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尼昔亚斯我同意,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但是,我亲爱的朋友,如果某人知道所有善恶,知道它们过去和现在的状况,知道它们将来是否会产生,那么他岂不是已经十全十美了,不再需要正义、节制、虔敬这些美德了吗他自己就足以区分可怕和不可怕,自然与超自然,会采取恰当的防范尼昔亚斯,我明白这一点。但不措施确保一切安好,因为他必然知道如何正确地对待诸神,对待他人。

尼昔亚斯我想,苏格拉底,你说得很有道理。

苏格拉底那么,尼昔亚斯,按照你的这个新定义,勇敢就不是美德的一部分,而是全部美德,对吗?

尼昔亚斯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但是我们前面说勇敢是美德的一部分,是吗?

尼昔亚斯是的,我们前面是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前面的看法与我们现在的看法是矛盾的吗?

尼昔亚斯好像是的。

苏格拉底那么,尼昔亚斯,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是勇敢。

尼昔亚斯好像没有。

拉凯斯哈哈,我的朋友尼昔亚斯,你刚才讥笑我对苏格拉底的回答,当时我还以为你能作出这个发现。我真心希望你能依靠达蒙的智慧来得到这个答案。

尼昔亚斯拉凯斯,我知道你并不在乎自己在勇敢的性质问题上表现出来的无知,你所注意的只是我是否同样无知。我们双方对这样一件任何有自尊心的人都应当知道的事情是否无知,我认为并不要紧。在我看来,你和世上寻常人一样,总是盯着你的邻人,而不反观自己。对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我已经把我的看法都说出来了,如果有什么不妥,可以在达蒙或其他人的帮助下加以纠正,你讥笑达蒙,但你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果我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我也会把结果告诉你,因为我认为你确实缺乏知识。

拉凯斯你是一名哲学家,管怎样,我要告诉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在教育他们的孩子的问题上,不要请你和我当顾问,而应该像我开始时说的那样,向苏所以不管格拉底请教,别让他离开,如果我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我也会这样做。

尼昔亚斯如果苏格拉底愿意负起这个责任来,我也会表示同意。除了他,我也不希望别人做尼刻拉图的老师。但是我注意到,每当我提到这件事,他总是加以推辞,把别的老师推荐给我。

也许他比较愿意听从你的要求,吕西玛库。

吕西玛库他会的,尼昔亚斯,因为我会为他做的事是我不会替别人做的。你在说什么,苏格拉底,你要回话吗你打算帮助我使年轻人学好吗?

苏格拉底如果我拒绝帮助任何人学好,吕西玛库,那么我就大错特错了。如果我在讨论中表现出我拥有尼昔亚斯和拉凯斯所没有的知识,那么我承认你请我负起这个责任来是对的,但是既然我们刚才在讨论中全都犹豫不决,为什么还要在我们中间找一个人来负这个责任呢?我认为我们中间没有人能够承担这个责任,在这种情况下,我向你们提出一个忠告,当然,只限于在我们中间。我的朋友们,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应当为我们自己找一位最好的老师,首先是为自己找,我们确实需要一位老师,然后是为年轻人找,无论代价有多大。我不想建议说,我们自己就安于现状吧。如果有人笑话我们这把年纪还要去上学,那么我会引用荷马的话来回答:羞怯对于乞讨人不是好品格。别人怎么说,让我们把我们自己的教育和年轻人的教育放在一起考虑。

吕西玛库我喜欢你的倡议,苏格拉底,我年纪最大,我也最愿意与孩子们一起去上学。请你帮个忙,明天清早到我家来商谈这些事。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吧。

①荷马:《奥德赛》,卷,行。

苏格拉底如果情况许可的话,吕西玛库,谨遵你的吩咐,我明天一定来。

《吕西斯篇》的有趣之处不在于讨论的问题,而在于讨论的方式。苏格拉底问两位青年什么是友谊,而这两位青年是密友。他们肯定自己知道什么是友谊,但是他们作的解释越多,就越感到自己并非真的知道。他们看到,在苏格拉底的引导下他们作出的每一个论断都不能令人满意。但是苏格拉底的目的决不是要帮助他们解决难题。他声称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几近无知。他在对话结尾处告诉我们,他和他们虽然是朋友,但却不知道什么是友谊。

在人类的伟大导师中,这种教导方法只属于苏格拉底。而其他所有老师都会关注给吕西斯和他的朋友提供一种高尚的友谊,把一种崇高的思想指给他们看,借此在他们年轻的心灵中建构一种持久的高贵品质。苏格拉底理所当然地乐意看到这种状况,但他本人没有进行这样的尝试,因为他不相信这有可能做到。他确信真理是不能教的,真理必须去探求。他与青年们谈话的惟一愿望是使他们使用自己的心灵。他认为自己能为他们做的最好的事情是激发他们去思考问题。以这种方式,他们最终会转向他们自己的内心世界,对自己进行考察,学会认识自己,未经考察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这样,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发现内心善良的火花,靠他们自己使之变成熊熊烈火。在柏拉图对话中,作为苏格拉底方法的一个例证,没有比《吕西斯篇》更好的了。

我当时正沿着围墙边的那条小路从学园去吕克昂,待我走过帕诺普泉边的小门时,正好碰上了希洛尼谟之子希波泰勒,还有培阿尼亚人克特西普以及其他一些青年,和他一起站在那里。

希波泰勒见我走来便大声喊道,哈哈,苏格拉底,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答道,我从学园来,要去吕克昂。

他喊道,我要你过来一下,跟我们走吧,我保证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我说,你要我去哪里你说的我们是哪些人

手指着门内墙边的一片空地,他说,去那边,我们在那里消磨时光,你已经看到我们这些人了,还有很多好朋友在里面。

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们怎样消磨时光?

这里最近才建了一个体育场,我们在那里主要是谈天,要是你也来参加,我们会很高兴。

我说,你们真是太好了,那么谁是你们的老师

你的朋友和崇拜者弥库斯。

我又说,他决非常人,而是一位最能干的智者。

他说,那么你就和我们一起去见他,也见见其他人,好吗?

我答道,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喜欢有人先告诉我要我干什么,还得告诉我你们中间谁最美。

校,他的学派被称作学园派。

谟)的一座花园和运动场,并因此得名。柏拉图后来在此创办学)位于①学园(雅典城外西北郊,原来是纪念希腊英雄阿卡得,如果他只是在散步时略微有些陶醉地谈起吕苏格拉底,我们对此看法不一,有的说这个美,有的说那个美。

告诉我,希波泰勒,你认为谁美?

他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又说,希波尼谟之子希波泰勒,你不必告诉我你是否在恋爱,因为我敢肯定你不仅在恋爱,而且已经陷得很深了。尽管我在许多事情上显得可怜和无用,但我却有一种天生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谁在恋爱,谁在被别人爱。

听了这话,他的脸更红了。这个时候克特西普开口了,好你个希波泰勒,脸红成这样,不肯把情人的名字告诉苏格拉底。如果他跟你多呆一会儿,不断地听到这个名字,他非感到厌烦不可。苏格拉底,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快把我们的耳朵给吵聋了,我们老是听他在讲吕西斯。

西斯,或者说那怕他一个晚上谈论吕西斯,我们都还能理解。可是糟糕的是他不停地谈论吕西斯,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大声朗诵为他的情人写的诗歌和赞美词,还有最糟糕的是他用自命不凡的声音对着他的情人唱歌,而我们不得不耐心地听。

我说道,我猜这位吕西斯一定很年轻,因为你提到这个名字时我想不起他是谁。

干嘛要这样说,苏格拉底,人们并不经常用他自己的名字称呼他,因为他经常与他的父亲一道外出,他的父亲可是个名人。我敢肯定,你要是见到他一定不会感到陌生,你肯定在哪里见过他。

那么告诉我,他是谁的儿子?

他父亲是埃克松尼的德谟克拉底,吕西斯是他的长子。

我说,干得好,希波泰勒,你作了一个高尚的选择,从各方面看去都很圆满。不过,现在请对我再诉说一番他的事,就像对你的朋友倾述的那样,让我也能知道一名情人应该对心爱的人使用什么样的语言,无论是当着心上人的面,还是对别人诉说。

苏格拉底,你把这个家伙说的话当真吗?

他把这怎么,我问道,你完全否认你在与他提到的这个人恋爱吗?

不,他答道,我只否认做诗或写文章赞颂他。

他已经丧失理智了,糊涂了,疯了!克特西普喊道。

我说道,但是我并不想听你做的那些诗,希波泰勒,也不想听你为心爱的情人写的颂歌,而只想有个大概印象,可以知道你是怎样去爱你的心上人的。

苏格拉底,克特西普肯定会告诉你。他刚才说我不断地在他耳边提到这些事,把他的耳朵都要吵聋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一定记得很牢。

克特西普喊道,噢,我知道!我还知道得很清楚。说来真是太可笑了,苏格拉底。一个恋人完全忠诚地献身于他所爱的对象,但却不能对他诉说一些儿童不肯讲的有关个人爱好的事,岂不是很荒谬吗?他说的尽是那些满城皆知的故事,讲德谟克拉底,讲吕西斯的祖父,吕西斯的祖父也叫吕西斯,还有其他所有祖先,讲他们的财富和骏马,讲他们如何在庇提亚赛会、伊斯弥亚赛会、奈米安赛会上取胜,参加四匹马拉的和一匹马拉的赛车比赛。

些事都写成诗歌和讲演,编成故事,此外还有更加背时的做法。比如有一天,他写了一首短诗,讲的是赫拉克勒斯的功绩,告诉我们他的祖先如何在家中款待这位英雄,以此炫耀他们的亲戚关系,赫拉克勒斯是宙斯之子,他的母亲是埃克松尼创建者的女儿。对,苏格拉底,我们这位大情圣在这里歌唱和复述的就是这些陈词滥调,而且还要强迫我们听。

听了这番话,我对这位恋爱中的人说,真可笑啊,希波泰勒,你,赛会期安赛会(间不仅有体育比赛,而且还有各种文艺活动。

庇提亚赛会(伊斯弥亚赛会(、奈米①古代希腊有四个希腊全民族的赛会(运动会):奥林匹克赛会(,希波泰勒,别用你的诗歌把自己给辱没了。我还没有取得胜利,就已经在这里做诗赞美自己了。

我写的和唱的都不是在赞美自己。

我说,你认为不是吗?

他说,你为什么要说是?

我答道,从各方面来看,这些颂歌都与你有关。如果你成功地赢得了你描述的这样一位青年,那么你说的和你唱的都可以增进你的荣誉,实际上成为一曲胜利颂歌,就好比你已经取得胜利,赢得了一位心上人。但若他逃脱了你的拥抱,那么你对他的赞扬越是热烈,你就感到失去了更大的幸福,结果也就显得更加可笑。因此在爱情问题上,所有的行家在没有赢得心上人之前都十分谨慎,不对心上人滥加赞扬,因为他们担心事情的最后结果。再说,你的情人在受到过度的赞扬之后会变得傲慢和狂妄自大。对吗?

他说,对。

越是狂妄自大,也就越难上手,对吗?

可以这样认为。

好吧,如果一名追捕猎物的猎人使猎物变得更难捕捉,你会怎么看

他一定会很可悲。

如果他用语言和唱歌使猎物野性大发,而不是去诱惑它,那么缪斯不会欣赏他的做法,是吗?

不会。

那么你要可以肯定,用诗歌伤害自己的诗人不是好诗人,因为他给自己带来伤害,而你也不会把这样的诗人称作好的。

他答道,确实不会,否则就太不合理了。听了这种解释,苏格拉底,我相信你。在可能的情况下,请你给我提些建议,比如恋爱中的人应当采用什么样的行为或谈话才能取得情人的欢心。

我说,这可不是一件易事。但是如果你愿意带我去和吕西斯交谈,那么我也许能给你做个榜样,告诉你该怎么对他说,而不是用你习惯的讲演和颂歌去对待他,这是你在这里的朋友说的。

他说,好吧,这并不难。只要你愿意和克特西普一起去体育场,坐下来谈天,我肯定吕西斯自己就会来,因为他非常喜欢听人谈话。还有,今天是赫耳墨斯节①,少年和男人都聚在一起。所以他一定会来的。如果他没来,那么克特西普认识他,他的堂兄是吕西斯的好朋友,你可以让克特西普去叫他来。

我们就这么办吧!我喊道。于是我带着克特西普一起朝体育场走去,其余的人也都跟来了。

进到体育场里面,我们看到那些童子已经结束了献祭,但仍然穿着节日的盛装,聚在一起玩趾骨的游戏,崇拜仪式也已经完了。

他们中大多数人在场外玩耍,也有些在更衣室外的一个角落上从小篮子中摸出骨片来玩猜单双的游戏。此外还有一群人在旁观,其中就有吕西斯,他站在男童和青年中间,头上戴着花冠,面容俊秀,体形姣好,无人可以与之相比。你不仅可以说他漂亮,而且可以说他高贵。我们这群人走到更衣室的另一端坐了下来开始聊天,因为体育场里已经没有什么活动了。这时候,吕西斯不断地转过头来朝我们这边看,显然有些想要过来的意思。但有好一会儿,他都在犹豫,不想一个人过来。等到在场边玩游戏的美涅克塞努看到克特西普和我,走过来与我们坐在一起时,吕西斯也随着他的朋友的目光走了过来,在他朋友边上坐了下来。

还要说的是,我们这群人中的其他人也都过来了,其中有希波泰勒,他小心翼翼地找了个位置,免得被吕西斯看到,生怕冒犯了竖在田野和城里的石桩或石头堆,后来演变成赫耳墨斯崇拜。

①此处原文为,是赫耳墨斯)的复数,的原意是他似的。他就这样站在靠近吕西斯的地方,听我们谈话。

谈话开始了。我盯着美涅克塞努说,德谟封之子,你们俩哪个年纪大?

他回答说,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

你们俩哪个更好,这个问题也讨论过了吗?

他的回答是,那当然了。

那么我想,你们也讨论过你们俩哪个更漂亮?

听了这话,他们两人都笑了。

我又说,我不想问你们谁更富裕,因为你们是朋友,对吗?

噢,天哪,当然是!他们两人都叫喊起来。

有人告诉我们,是朋友就要分享一切。因此,只要你们真实地把你们间的友谊告诉我,由谁来回答不会有什么差别。

对此他们都表示同意。

然后我就开始问他们在正义和智慧方面谁比较优秀,此时有人过来把美涅克塞努叫走了,说是体育场的主人叫他去,我猜想,也许是和献祭有关的事。他走了,我就接着问吕西斯。

我说,吕西斯,我猜想你的父母非常爱你,对吗?

他说,确实非常爱。

他们希望你越快乐越好。

那当然。

如果一个人是奴隶,不能做他想做的事,你认为他会快乐吗?

不会,肯定不会。

那么好,如果你的父母爱你,希望你快乐,那么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使你快乐。

他们当然会这样做。

那么我想他们会允许你做你想做的事,从来不责备你或者阻止你去做想做的事。

不,苏格拉底,他们经常阻拦我。

怎么会呢?我说。他们希望你快乐,但却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还是这样说吧。如果你想坐你父亲的马车,在途中自己拿起缰绳来赶车,他们会阻止你吗?

他肯定会这样做。

你说的他是谁?我问道。

我父亲花钱雇来的一个车夫。

雇来的!我喊了起来。他们竟然允许一名雇来管牲口的奴仆来管束你,为这种事还要付钱给他?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他说道。

但是我想他们会允许你赶你那对骡子拉的车,哪怕你用鞭子抽打它们,他们也会允许的。

你说他们会允许我?他说。

他们不允许?我说道,难道没有人可以鞭打骡子吗?

当然有,赶骡子的可以鞭打骡子。

他是奴隶还是自由民?

是奴隶,他说。

这样看来,他们相信奴隶胜过相信你,而你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宁可把财产托付给奴隶也不愿托付给你;他们允许奴隶做他喜欢做的事,而对你却加以阻止。请你进一步回答,他们让你自己做主,还是连这一点也不允许?

他说,自己做主!我不这样认为。

那么有人在管辖你,对吗?

对,管辖我的人就在这里。

他是个奴隶吗?

对,他是奴隶,不过是我们家的。

太可怕了!我喊了起来。一名自由人受奴隶的管辖。不过,请告诉我,这个管辖你的人是怎样行使他的权威的?

他送我去上学。

你是说,他们在学校里也要管辖你吗,我指的是那些老师?

确实如此。

看来你的父亲把老师和管辖你的人强加于你了。但是,我敢肯定,你回家以后,你的母亲会让你做喜欢做的事,让你尽可能地快乐。如果她在织布,那么她会让你摆弄那些羊毛和织机。她不可能阻拦你动那些梳子、梭子,还有其他织布的工具。

他笑着说道,我向你保证,苏格拉底,如果我要去动那些东西,她不仅要阻拦我,而且还要打我。

我大声说道,她打你,你并没有对你的父母做什么错事,对吗?

他说,没有。

那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用这种可怕的方式阻碍了你的快乐,不让你做你想做的事,使你整天处在他人的管辖之下,简言之,你几乎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对吗这样看来,你的命运不佳,家产虽多但并不归你支配;虽然长得俊美但也要受他人的管。

可怜的吕西斯,你根本无法支配任何东西,也不能做任何想做的事。

这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成年,苏格拉底。

这一点不应当成为障碍,德谟克拉底之子,因为我想有许多事情你的父母是允许你做的,并不需要等到你完全成年。例如,当他们希望写点什么或者读点什么的时候,他们在家里是不是首先就会来找你?

他答道,这倒没错。

那么他们在这些事情上允许你做你喜欢做的事,你可以决定先写什么,后写什么。在阅读中你也享有同样的自由。当你拿起竖琴的时候,你的父母都不会阻拦你调紧或放松琴弦,强迫你用手亚细亚王位的继承人,来给菜肴放上他选指弹琴或者用琴拨子弹琴,而是只要你认为合适就可以了。或者说,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也会阻拦你?

他喊道,噢,亲爱的,他们决不会这样做!

那么吕西斯,原因到底在哪里,在这些事情上他们不阻拦你,而在前一类事情上他们要阻拦你?

我想原因在于我对有些事情是懂的,对有些事情是不懂的。

噢,你说对了,原因就在于此,是吗,我亲爱的伙伴你的父亲并不是在所有事情上都要等到你成年,而是只要他认为你比他还要聪明了,他就会听你的,把他的财产都交到你的手中。

他说,我想会这样。

我也不表示怀疑,我说道。那么你的邻居也会像你父亲那样去做吗?一认为你在管理家产上比他还要聪明,他就会把家产交给你管理,或者是仍旧由他自己继续管着?

我想他会把家产交给我的。

雅典人也会这样做吗?你认为他们一察觉到你有足够的智慧管理城邦事务,就会把这些事直接交给你去管吗?

对,我期待着他们这样做。

我接下去问道:一位国王会怎么做呢?假定他的菜肴正在烹饪,他会让他的长子择的调料,还是让我们来放假定我们出现在国王面前,并且证明我们在烹饪方面比他的儿子有更好的主意?

他说,当然是让我们来放。

他不会允许那位王子哪怕放上一丁点儿调料,而对我们他会让我们随意怎么办,哪怕我们想要在菜肴中放上一把盐,是吗?

确实如此。

再举一个例子,假如他的儿子害了眼疾,而他知道他的儿子不懂医术,那么他会允许他的儿子自己去摸眼睛,还是会去阻止他?

阻止他。

另一方面,如果他知道我们精通医术,那么他不会拒绝我们给他的儿子治病,哪怕我们要撑开眼皮,敷上药粉,他也会认为我们做得对。

是的,他不会反对我们这样做。

因此,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他相信我们比他和他的儿子知道得多,都会托付给我们,而不是由他自己或他的儿子来做。

他一定会这样做,苏格拉底。

那么你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我说,亲爱的吕西斯。凡是我们内行的事,人们都会交给我们做,无论他们是希腊人还是野蛮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们可以按我们的意愿行事,不会有人故意阻拦我们。在这些事情上我们不仅是自由的,而且还能支配其他东西,它们事实上是我们的财产,而我们可以享用它们。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在某些事情上没有什么知识,那么不会有人允许我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也不会有人把这些事托付给我们去做。他们反而会尽力阻碍我们,不仅是陌生人会阻拦,而且连我们的父母都会阻拦。在这些事情上,我们自己要服从其他人,而他们实际上又是别人的财产,从他们那里我们得不到什么好处。你认为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假定有人要和我们交朋友,他们会在这些我们毫无用处的事情上爱我们吗?

确实不会这样说来,如果你或某个人是无用的,那么连你的父亲也不会爱你,世上也没有别的人爱你,是吗?

他说,好像是这样的。

那么,我的孩子,如果你获得了知识,所有人都会成为你的朋友,所有人都会依靠你,因为你是有用的和好的。如果你没有获得知识,那么你不会有朋友,甚至连你的父母,你的家庭成员都不会与你交朋友。吕西斯,现在我要问的是,一个人在他根本不懂的事情上是否可能拥有知识?

他答道,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像你现在这样仍然需要老师,那么你仍然不懂这些事。

他说,对。

那么关于你自己,你不可能在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下对自己很了解。

确实不可能,苏格拉底,我看不出有什么可能的地方。

听了吕西斯的回答,我转过头来看了希波泰勒一眼,差点犯下大错。因为这时候我心里想说的是,希波泰勒,这就是你对你的心上人说话时应当使用的方式,对他进行考察,使他自卑,而不是像你做的那样吹捧他,奉承他。然而看到希波泰勒张皇失措的样子,我顿时省悟过来,尽管他站得那么近,但他并不想被吕西斯看见。

于是我又回过神来,没有对希波泰勒说出这些话来。

正在这个时候,美涅克塞努回来了,他靠着吕西斯坐下,就在他原来离开时的那个位置上。

吕西斯以一种幼稚天真的方式在我耳边低声私语,不让美涅克塞努听见。他对我说:喂,苏格拉底,把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对美涅克塞努再说一遍。

我答道,不,吕西斯,应该由你来告诉他,你刚才肯定听得很仔细。

他说,我是听得很仔细。

那么就想想办法,尽可能把刚才的话都记起来,把整个解释都清楚地告诉他,如果忘了什么,你可以在碰到我的时候再问我。

好吧,苏格拉底,我会用心照你的话去做,请你相信我。但是现在对他说些别的事吧,这样在回家之前我也可以听到。

我说,行,我应当这样做,因为这是你的要求。但若美涅克塞努想要糊弄我,你得帮助我。他喜欢争论,这你是知道的,对吗?

对,我知道,他争论起来真是不顾一切。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要你跟他交谈。

这样就会使我自己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是吗?

噢,亲爱的,那倒未必,苏格拉底,你也可以驳倒他。

驳倒他,我大声喊道,这可不是一件易事。他是克特西普的弟子,厉害得很。再说他的老师也会帮他,你没看见克特西普就在这里吗?

别在意,苏格拉底,他说,开始吧,向他进攻。

我说,那好吧。

这个时候,克特西普在一旁喊了起来,你们俩在嘀咕什么,也不让我们分享?

我说,别担心,会让你们分享的。我说吕西斯对有些事情不懂。他说美涅克塞努懂,要我去问他。

他说,那么你为什么还不问?

我说,我正想问。美涅克塞努,请接受我的提问。我从小就有这种特殊的爱好,每个人都会有的。有的喜欢马,有的喜欢狗,有的喜欢钱,有的喜欢做官。我对这些事处之泰然,但却有着火热的情感想要得到一位好朋友。我宁可要一位好朋友,也不要世上最漂亮的鹌鹑或公鸡;我宁可要一位好朋友,也不要世上最名贵的马或狗。我相信,只要我得到一个朋友和伴侣,胜过得到大流士王的全部黄金,也强过大流士王本人。所以,我喜欢友谊。然而看到你和吕西斯,我心中真感到茫然。我把你们当作世上最幸福的人,那么年轻就能够轻易地得到心上人。就你来说,美涅克塞努,那么早就得到了吕西斯这位真正的朋友,而对吕西斯来说,也是同样。和友,是那位被爱者成了爱者(你们相比我就惨了,我不但没能找到朋友,而且连一个人怎样成为另一个人的朋友都不知道,所以我希望能向你们这些行家请教。

请问,一个人一旦爱上了另一个人,那么是他们中间哪一个成了朋)的朋友,还是爱者成了被爱者的朋友?或者说两种说法实际上是一回事?

他答道,我可以说这两种说法没有什么区别。

我说,怎么会呢?只有一个人在爱,竟有两个人都成了朋友?

他说,这倒是有点问题。

确实有问题!爱者并不一定会得到被爱者的回报,被爱者不一定爱爱者,对吗?

对。

不仅如此,如果我没说错的话,爱者经常想象能摸到心上人的双手,但他甚至有可能被被爱者痛恨,对吗尽管他们用尽一切办法去爱他们的心上人,但他们也经常在心中猜测不一定能得到心上人的回报,反而遭到他们的痛恨。你相信有这种情况吗?

他说,你说得很对。

那么在这个例子中,一个是爱者,一个是被爱者。

对。

那么他们中间哪一个是另一个的朋友呢?是爱者成了被爱者的朋友,无论这位爱者有无得到被爱者的回爱,甚至受到痛恨,还是被爱者成了爱者的朋友?或者说他们都没有成为对方的朋友,除非他们彼此相爱?

肯定是最后一种情况,苏格拉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继续说,那么我们现在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以前认为某个人去爱别人,他们就成了朋友,而现在我们认为除非他们彼此相爱,否则他们不会成为朋友。

对,我担心我们已经自相矛盾了。

勇的战马和猎犬,有客自远方来,这样的人是幸福由此可见,爱者若不能得到回爱,就不能成为被爱者的朋友。

显然不能。

那么,人不是马的朋友,除非他们的马也爱他们,人也不是鹌鹑、狗、酒、体育的朋友,除非这些东西也能爱人。在这些情况下,某人爱某个事物,但并不是它的朋友。诗人这样说是错的:有朋友,有子女,有的。他没错,苏格拉底。

你认为他说得对?

是的。

那么,美涅克塞努,看来爱者是他所爱对象的朋友,而无论这个对象是爱他还是恨他。正如那些小孩,要么还没有成年到能够去爱别人的地步,要么已经在受到父母惩罚时能够记恨了,而他们的父母则永远是他们最高意义上的朋友,哪怕是在被孩子痛恨时也是如此。

对,这才是实际情况。

根据这个推论,那么被爱的对象不是朋友,爱者才是朋友。

显然如此。

同理,被恨的对象不是敌人,而恨者才是敌人。

这很清楚。

如果说爱者是朋友,被爱者不是朋友,那么我们经常看到有许多人是爱他们的人的敌人,或是恨他们的人的朋友,亦即他们是他们的朋友的敌人,是他们的敌人的朋友。我敢肯定,这是完全不合理的,进一步说,一个人是他的敌人的朋友,是他的朋友的敌人,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①索伦:《残篇对,苏格拉底,好像不可能。

那么好吧,如果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被爱的对象一定是爱者的朋友。

显然如此。

同理,被恨的对象是恨者的敌人。

必然如此。

但若这是真的,那么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得出从前一例子推导出来的相同结论,也就是说,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一位朋友来说,某人不仅不是朋友,而且是他的敌人,因为他不仅没有得到朋友的爱,而且还被他的朋友痛恨,还有,对一个敌人来说,某人不仅不是敌人,甚至事实上还经常可以是这个敌人的朋友,因为他并没有被恨,而且还得到他所恨的人的爱。

你说的没错,我们无法避免这样的结论。

我说道,如果爱者不是朋友,被爱者也不是朋友,还有既爱又被爱的也不是朋友,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除了这些人,是否还有其他人我们可以说能够相互做朋友呢?

他说,说老实话,苏格拉底,我根本看不到出路何在。

我说,美涅克塞努,我们的探讨是否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不妥当的?

我敢肯定是不妥当的,苏格拉底!吕西斯喊道。这时候他的脸又红起来。他对我们的谈话抱着浓厚的兴趣,这句话像是脱口而出,他那全神贯注的样子表明他一直在倾听我们的谈话。

吕西斯的表现令我高兴,我这个时候也想让美涅克塞努松口气,于是我就转向吕西斯,与他直接交谈起来。对,吕西斯,你说得没错。我想,如果我们的探讨是适当的,那么就决不会像现在这样迷失前进的方向。我们不要再沿着这条道路前进,这条路太困难了。我想我们还是回过头来,返回到我们迷失方向的那个地方,看看诗人们是怎么说的。我认为在智慧问题上,诗人就像我们的父亲和向导。如果我没记错,那么诗人并不轻视交友,而且还告诉我们是神本身使人们之间交友,引导他们相互之间成为朋友。我记得他们是这样说的,神总是让同类与同类相聚,使他们相互认识。你听说过这句诗吗?

噢,听说过。

还有那一帮博学的贤人也在着作中说出了同样的意思,亦即同类的东西必定永远是朋友。如果我没记错,这些人谈论和撰写自然和宇宙的问题。

没错,他们是这样做的。

那么,你认为他们说得对吗我问道。

他说,也许是对的。

我说,也许只对一半,也许全对,只不过我们根本不懂罢了。

因为在我们看来,相同的坏人聚到一起,相互之间见面越多,敌意就越大。他们还要相互伤害。所以我想,如果他们伤害对方,而对方又用伤害来报复,他们要成为朋友是不可能的。

他说,是不可能。

据此,如果我们假定诗人的意思是坏人相互喜爱,那么他们的这一半看法不可能是正确的。

不可能。

但是我想,他们的意思是好人喜爱好人,好人喜欢与好人交朋友,而坏人则被划分出来,他们甚至与自己都不相同,而是变化多端,因此不能称作同类。如果某个事物与自己都不是同类,而是变化多端,那么要它成为相同的事物或与别的事物成为朋友,那还要有漫长的时间。你也这样看吗?

①荷马:《奥德赛》,卷,行。

他说,是的。

所以,我的朋友,我们的作家断言同类之间是朋友,尽管其中的意思非常晦涩,但我想他们指的只是好人是好人的朋友,而坏人决不会与好人或坏人拥有真正的友谊。你同意吗?

他点头表示同意。

我继续说,现在我们知道谁是朋友了,因为我们的论证告诉我们,能成为朋友的一定是好人。

他说,我想这一点相当清楚。

我也是。我接着说道。不过,我仍旧有些疑问,让我们在上苍的帮助下来弄清楚。相同的人是友好的,因为他们是相同的,相互之间是有用的。或者让我们换个方式来说。如果相同的事物会对相同的事物产生好处或伤害,那么它们不也会对自己产生好处或伤害吗?能对别的事物做某事的事物,不也能对它自己做某事吗?

如果不能做,那么这些事物如何能够在无法相互帮助的时候相互关注并相互拥有呢?这种情况可能吗?

不,不可能。

如果某事物不被关注地拥有,它能成为朋友吗?

肯定不能。

但是你会说,相同的人不是相同的人的朋友,但好人会是好人的朋友,理由是他是好的,而不是因为他是相同的。

我也许会这样说。

那么我还得说,只要这个好人还是好的,他难道不会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缺吗?

会。

如果他还是自足的,那么他就不需要任何东西。

当然不需要。

如果他不需要任何东西,那么他也不会关注任何东西。

接着他又说,这是一当然不会。

他不关注的东西,他是不会喜爱的。

不会。

如果他不爱,那么他就不是朋友。

显然不是。

那么我就感到困惑了,如果好人既不缺乏什么,又不关注什么,好人是自足的,聚在一起时也不感到相互间有什么需要,那么好人怎么会是好人的朋友?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样的人能够在一起相互关心吗

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他们不相互关心,他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

对,不可能。

那么你瞧,我们是如何被领进谬误的。如果我说的没错,那么我们不是一半,而是整个的上当受骗了。

他问,怎么会这样呢?

我说,我此刻突然想起从前听到过的一种说法,没有别的什么人会像相同的人那样彼此敌对了,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像好人那样彼此敌对了。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在进行各种论证时还引用了赫西奥德的权威,他对我说,赫西奥德说过:陶工与陶工竞争,工匠和工匠竞争;乞丐妒忌乞丐,歌手妒忌歌手。个普遍无误的法则,两样事物越是相同,它们就越会妒忌、争斗、仇恨,而两样事物差别越大,它们就越会结成友谊。例如,穷人想与富人交朋友,弱者想与强者交朋友,因为他们想得到帮助;病人必须友好地对待医生,简言之,没有知识的人一定会对拥有知识的人抱着尊敬和向往的态度。不仅如此,他还举了大量的例子来断定①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行。

相同的与相同的决不是朋友,实际情况正好相反。两样事物越是对立,它们相互之间就越是友好。他说,每个事物都追求与它相反的东西,而不是追求与它相同的东西。干要湿,冷要热,苦要甜,利要钝,虚要盈,盈要虚。其他一切事物莫不如此。他说,相异者是相异者的食粮,相同者不能从相同者那里得到益处。我向你保证,我认为他说出这样一些话来真是能干极了。他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但是我的朋友,你对此话怎么看

美涅克塞努说,噢,听上去相当正确。

那么我们得承认没有任何事物像敌对的事物那样友好了?

当然得承认。

但若我们承认了这一点,美涅克塞努,难道那些无所不知的、好辩的人不会跳出来责问我们,世上到底有无某个事物会友好地对待敌对的事物?如果他们这样提出问题,我们必须如何回答?

我们是否有可能承认他们是正确的?

不,我们不能承认。

那么他们会继续问,友谊是敌人的朋友,还是朋友的敌人?

他答道,二者都不是。

但我假定正义是非正义的朋友,节制是非节制的朋友,善是恶的朋友。

不,我认为这种假设不能成立。

我接着说道,那好吧,但若某个事物和另一本性与之对立的事物是朋友,那么它们之间必定是友好的。

那是一定的,他让步了。

由此可见,相同的事物之间不友好,对立的事物之间也不友好。

显然如此。

我说,那么让我们再来看到现在为止我们是否还没有发现友谊,因为我已经提到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友谊,而那些既不好又不坏的是否以后就没有可能成为好人的朋友。

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对你说实话,这个问题太复杂,使我感到头晕,快要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不过我还是倾向于一句古老的谚语,美的是友好的。友好的东西当然具有某种柔软、平滑的外形,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性质,所以我们用手指摸去就感到很舒服。我现在就持这种看法,因为我断定好的就是美的。你怎么看

他说,我也这样看。

我要像预言家那样进一步断定,不好不坏的是美的和好的朋友。我把作出这种预测的理由告诉你。我觉得可以把事物分为三类,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你允许我作出这样的区分吗

允许。

我们前面的论证使我们不相信好的事物是好的事物的朋友,坏的事物是坏的事物的朋友,好的事物是坏的事物的朋友。然而,如果世上有任何事物可以成为某事物的朋友,那么必定是不好不坏的事物与好的事物或与它相同的事物成为朋友。因为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事物会对坏的事物表示友好。

对。

但是我们也说过,同类事物彼此间不会表示友好,对吗?

对。

那么,不好不坏的事物也不会对与它相同的事物表示友好。

显然不会。

由此可以推论,友谊只能存在于好的事物与不好不坏的事物之间。

看起来这是必然的。

我继续说,那么你怎么看,我的孩子?我们现在的立场给我们指明了正道吗?如果我们仔细地观察一下,就可以看到健康的身体不需要医术或其他帮助,因为它是自足的。因此健康的人不会为了他的健康而对医生友好。

他说,是这样的。

但是我想,病人会由于他的疾病而对医生友好。

无疑如此。

你会认为疾病是一种坏的事物,而医术既是有用的又是好的。

对。

如果我没弄错,身体就其是身体而言,既不好又不坏。

没错。

身体由于疾病的缘故,尽管出于被迫,但仍要拥抱和热爱医术。

对。

那么这就是不坏不好的事物对好的事物表示友好,因为有坏的事物出现。

显然如此。

但是不好不坏的事物这样做显然是在它本身在被它自身包含的坏弄得完全变坏之前。因为,一旦不好不坏的事物完全变坏了,它就不再会,或者说你就不会允许它去对好的事物表示友好了,因为我们说过坏的事物不可能对好的事物友好。

不可能。

现在请注意我说的话。我认为有些事物本身就是它呈现的那个样子,有些事物则不是。例如,你用各种颜色的染料给某样东西染色,我想,颜色就会出现在被染的那个东西上。

是的。

那么染过色以后,用来染色的东西,我指的是颜料,和被染色的东西一样吗?

他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你会明白的。如果有人要把你的金锁镀上白铅,那么镀过以后,这把锁是不是白色的,或者说它呈现白色?

它呈现白色。

不管怎么说,白色与锁一道出现了。

对。

尽管白色与锁一道出现,但锁不会因此而变得更白,锁仍旧既不是白的又不是黑的。

完全正确。

但是,我亲爱的吕西斯,当年纪给人的头发带来了这种颜色的时候,头发确实变得和这种呈现的颜色一样,那么可以说头发由于白的呈现而成为白的了。

对,确实如此。

那么,这就是我要问的问题。如果某个事物呈现出另一事物,那么该事物会变得和呈现出来的那个事物一样吗,或者说在某些条件下会,在某些条件下不会?

他说,我宁可选择后者。

那么不好不坏的事物在有些情况下呈现出坏,但还不是坏;而在另一些情况下,它已经是坏的了。

确实如此。

我说道,那么好吧,当坏已经呈现,但它还不是坏的时候,这种坏的出现会使它想要好,而与此同时坏的出现又会剥夺它要好的愿望和对好的事物的友谊。因为它已经不再是不好不坏,而已经是坏的了,但我们说过,坏不可能对好表示友好。

对,不可能。

根据同样的理由,我们可以进一步断定,那些已经聪明的不再是智慧的朋友,无论他是神还是人,而那些拥有愚蠢的也不会成为智慧的朋友,因为愚蠢就是坏,而坏人和无知的人不会成为智慧的朋友。还剩下的就是那些确实拥有这种坏,这种愚蠢的坏的人,但还没有成为它的结果,成为愚蠢的和无知的,仍旧明白自己不懂那些不知道的事情。这样,你瞧,这些不好不坏的人是智慧的朋友(哲学家),而那些坏人和好人都不是智慧的朋友。我们在前一部分讨论中已经弄清相对立的事物之间彼此不会友好,相同的事物之间彼此也不会友好。你还记得吗?

这个解释太精彩了!他们俩人都喊叫起来。

我继续说,吕西斯和美涅克塞努,现在我们似乎已经通过争论发现了什么是友谊,什么不是友谊。我们宣布,无论是在灵魂方面,还是在身体方面,或是在其他任何事情上,不好不坏的事物由于坏的出现而对好的事物表示友好。

对这个结论,他们俩人都心悦诚服,完全赞同。

我也兴高采烈,就好比一名猎手经过长时间追踪以后终于捕到了猎物,但随后我又不知不觉地有点怀疑起来。啊呀,吕西斯!

啊呀,美涅克塞努!我喊了起来,我们刚才得到的结论是不对的,是非常不妥当的。我担心,我们只是在梦中以为自己发现了宝藏。

为什么?美涅克塞努说。

我答道,我担心就好比和一个撒谎的人在一起,我们对友谊的探讨就栽在这些错误的推理上。

他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说,请这样想,如果某人是朋友,那么他是其他人的朋友,或不是其他人的朋友?

当然是其他人的朋友。

他去做其他人的朋友是没有动机或没有原因的,还是有动机有原因的

有动机有原因的。

使他成为他人朋友的原因是因为他是他朋友的朋友,还是因为他既不是他朋友的朋友也不是他敌人的敌人?

他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这不奇怪。要是我们换个方式来说,你可能就会比较好地理解我的意思了,而我自己也一样。我们刚才说过,病人是医生的朋友。是吗?

是。

他成为医生的朋友的原因是疾病,而他的动机是为了健康,对吗?

对。

疾病是坏的吗

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问道,但是什么是健康?健康是一种好,还是一种坏,或者是不好不坏

他说,是一种好。

我想我们还进一步说过,身体是一种不好不坏的事物,由于疾病,也就是说,由于一种坏,而成为医术的朋友。医术是一种好,由于健康这种动机,医术得到了友谊,而健康是一种好,不是吗

健康是一种好。

身体是不是健康的朋友?

是朋友。

身体是疾病的敌人吗?

肯定是。

那么看起来,不好不坏的事物是好事物的朋友,其原因在于它对它的敌人来说是一种坏,而其动机在于它对它的朋友来说是一种好,对吗

似乎如此。

那么,友好从原因的角度来看是针对朋友的,而从动机的角度来看是针对敌人的,对吗?

显然如此。

我说,很好。然后我又说,进到这一步我们一定要十分小心,我的孩子们,不要再走上歧途。我们说某人因为朋友的原因而成为他朋友的朋友,这也就是说,相同的事物成为相同事物的朋友,而这正是我们曾经声称不可能的事,这个问题我现在允许其存在,但有另一个问题我们必须仔细考虑,为的是不会因为我们现在的看法而受骗。我们说过,一个人由于健康的原因而成为医术的朋友。

我们说过。

他也是健康的朋友吗?

当然是。

他是健康的朋友是由于某种原因吗?

对。

由于某种原因,那么他对作为原因的这个事物是友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和我们前面承认的东西是一致的,对吗?

当然对。

但是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又和作为原因的原因的那个事物是朋友吗

对。

那么我们能否不知疲倦地按这种方式一直追问到底,找到了作为最后那个原因的事物,我们就不必再去追问朋友的朋友,而是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是其他一切事物的朋友?

他答道,必定可以。

那么,这就是我说必须加以考虑的,为的是其他所有我们对之友好的事物不会像那个最终原因的影子那样把我们引入谬误,而我们可以把这个最终原因当作首要的,我们是它真正的、真实的朋友。让我们再举例来说明一下这个观点。假定某人认定某事物具有很高的价值,好比一位父亲把他的儿子看得高于世上其他一切,那么他也会因为他儿子的缘故认为世上其他事物具有很高的价值,对吗比如说,他听说他的儿子喝了毒芹汁,而酒能解毒,那么他会因为想救他的儿子而看重酒,对吗?

他当然会。

他也会因此而看重盛酒的器皿吗?

肯定会。

你的意思是,他对二者会等量齐观吗,土制的酒杯和他的儿子,或者他的儿子和一杯酒?或者说事实并非如此?诸如此类的价值不是赋予那些为了达成别的目的而使用的东西,而是赋予那些作为目的的事物本身。我不否认,我们经常说金银具有很高的价值,但是这样的解释就能说明一切了吗?不,我们赋予最高价值的东西也许我们无法发现,但是金子和其他一切辅助性的东西都是为了这个具有最高价值的东西。我们可以这样说吗?

当然可以。

关于友谊我们不是也可以使用同样的推理吗?当我们说我们对某些事物友好,原因在于我们是它们的朋友,这不就是很清楚地表明它们属于另一事物吗?我们的友好实际上只是因为所谓的终极友谊吗

他说,对,这才像是真理。

那么,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对之友好的其他事物才是友好的,而是因为有这个终极的友谊,我们才是友好的。

你说得对。

这一点已经得到充分的证明,我们可以放过去了。但是,再开个头,我们是好的朋友吗

我想是的。

这句话正好说明,人们由于坏才喜欢好。如果我们刚才区分的三类事物,好、坏、不好不坏,只剩下两类,而坏已经从我们的道路上被挪开了,再也不与身体、心灵或其他任何我们说它不好不坏的事情接触,那么岂不是可以说好对我们来说不再有用,而是变得无用了?因为,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再来伤害我们,我们也就不再需要任何帮助。这样一来,你瞧,事情变得很清楚,只是由于坏的存在,我们才对好感到亲近和向往,因为我们把好当作治疗坏的一副良药,坏就好像一种疾病。而我们明白,凡是没有疾病的地方就不需要医药。这显然就是好的性质。由于坏的存在,好才被我们这些处于坏与好之间的人所爱,但对好本身来说,好是没有用的。

他说,对,情况似乎就是如此。

我想,由此可见,我们对之友好的那个最初的事物与其他事物毫无相同之处,我们说过我们对其他事物友好的原因都可追溯到那个最初的事物那里去。我们对这些事物友好是由于我们对另一事物友好,而我们对另一些事物真正友好的原因恰好与这种性质相反,因为我们发现我们对这些事物友好是由于我们对另一事物不友好,如果这个不友好的事物被消除了,那么我们对这些事物也就不再友好了。

他说,不错,至少按照我们现在的立场来说,这个推论是对的。

我说,但是请告诉我,如果坏灭绝了,那么就不再会有饥俄、口渴或任何同类欲望了吗?或者说,只要有人和整个动物存在,就会有饥饿存在,但这种饥饿不会造成伤害?还有口渴也存在,其他所有欲望也存在,但它们都不是坏,因为坏已经灭绝了在这个事例中问这些东西存在不存在确实很可笑,因为又有谁能够知道这些事呢?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确实知道现在一个人既有可能受到饥饿感的伤害,又有可能从饥饿感中获益。难道不是吗?

这是肯定的。

因此我们也可以这样说,一个人感到饥饿或其他相同的欲望在有些情况下有益,在有些情况下有害,在有些情况下既无益也无害。

肯定会有这些情况。

如果坏灭绝了,那么有理由说世上不坏的东西也要随之灭绝吗?

没有。

即使坏灭绝了,那些不好不坏的欲望仍旧存在。

这很清楚。

一个有欲望、有爱慕之心的人有可能不去爱他想要得到的爱慕的事物吗?

我认为不可能。

由此可见,即使坏灭绝了,仍旧存在某些我们对之友好的事物。

对。

但若坏是我们对任何事物友好的原因,那么说坏存在使得任何人对任何事物友好就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作为原因的事物灭绝了,再说以之为原因的事物存在就不再是可能的了。

对,不可能。

但是我们前面同意过,对某事物表示友好和热爱是有原因的,我们同时还认为由于有坏,不好不坏的事物才热爱好的事物。

我们是这样说过。

而现在我们似乎找到了爱与被爱的其他原因。

对。

那么如我们刚才所说,欲望是友谊的原因,有欲望就会对欲望的对象表示友好,在感到这种欲望的时候会表示友好,对吗?与此相比,我们前面有关友谊的谈论,模仿冗长的诗歌所说的那些看法不全都是废话吗?

他答道,我想可能是废话。

我继续说,但是,凡是有欲望,必定是想要得到缺乏的东西。

不对吗

对。

缺乏者对想要的东西表示友好。

我想是这样的。

变得缺乏就想要获得吗?

当然。

那么我们似乎可以说,吕西斯和美涅克塞努,爱情、友谊、欲望的对象都是属于人的。

他们俩都表示同意。

如果你们俩相互友好,那么你们由于某种本性的联系而相互属于对方,是吗

我们确实如此。他们都喊叫起来。

我说,所以总的说来,我的孩子们,如果人是有欲望的,爱慕另一个人,那么没有与他所爱慕的对象相互归属的方式,他就决不可能察觉到自己的欲望、爱情或友谊,这些相互归属的方式是心灵上的,或者是他的灵魂的某些性质方面的,或者是气质和相貌方面的。

我相信你!美涅克塞努大声说道,但是吕西斯缄默着。

我继续说,好吧,从本性上来说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必定要去爱它。

美涅克塞努说,是这样的。

那么,说只有真正的爱人才会得到他爱恋的对象的回爱是不可能的。

量太大,我实在记不起来了,对这个结论吕西斯和美涅克塞努有些犹豫地点着头,而希波泰勒在边上全神贯注地听着,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此时,我想对讨论的主题再作一番思考。我说,那好吧,如果归属于我们的事物和与我们相同的事物还有区别,那么我感到,我们得对什么是友谊再作一番考虑。如果它们是一回事,那么就不能轻易地消除我们前面的论断,相同的事物对相同的事物来说是无用的,因为它们是相同的,承认我们和对自己无用的事物友好怎么也说不过去。我还说道:由于我们陶醉于谈话之中,且让我们承认相属的事物和相同的事物还有区别,好吗?

他说,让我们就这样做吧。

我们是否得进一步说,好属于每个人,而坏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外在的,或者说好属于好,坏属于坏,不好不坏属于不好不坏?

他们俩都表示赞成后一种说法。

我说,这样一来,我们似乎又陷人了原先关于友谊的看法,而我们在前面已经加以排除了。因为,按照我们现在同意的这种看法,不公正对不公正友好,坏对坏友好,就像好对好友好一样。

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又说,如果我们肯定好的和属于我们的东西是同一的,那么岂不是会导致只有好的事物才会对好的事物友好吗?而我想,我们认为这个看法已经被我们证明是错的了。你们还记得吗?

他们俩说,噢,你说的对。

数剩下来,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用来讨论这个主题吗?

显然没有了。因此,就像我们那些法庭上能干的抗辩者一样,我请求你们把我说的都回想一下。如果爱者或被爱者、相同的或不相同的、好的、属于我们的,以及其他我们提出来的各种假定,我要说的是,如果这些事物中没有一个是友谊的对象,我不再认为我还能说些什么。

说完这段自白,我正想请在场的我们这般年纪的长者来帮我的忙,此时美涅克塞努和吕西斯的跟班鬼鬼祟祟地走过来,他们的突然出现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似的。他们拉住这两兄弟的手,要他们回家,因为天色已晚。起初,我们和旁观者想把他们赶走,但是发现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而且还用粗俗的希腊语抱怨我们,坚持要带那些孩子回家,他们在过节时喝醉了酒,看起来很难缠,于是我们克制住自己,分散而去。

不过,就在他们要离去的时候,我喊道,吕西斯和美涅克塞努,今天我一个老头,你们两个孩子,使自己成了众人的笑料。因为在场的听众会到处去说,尽管我们自认为是朋友,我把自己也算作你们的朋友,但是我们却无法发现究竟什么是朋友。

表了当时的普遍看法。他实际上认为,拉底出现在这里表示惊讶,苏格拉底和欧绪弗洛在法庭的入口处相遇。欧绪弗洛对苏格他问:什么事使你离开你经常逗留的吕克昂?苏格拉底回答说,有人起诉他,说他犯了腐蚀雅典青年的大罪,那个起诉他的人声称知道事情的经过,知道苏格拉底怎样腐蚀青年。接着,苏格拉底反问欧绪弗洛为什么到这里来。欧绪弗洛回答说,他的父亲犯了杀人罪,他正在起诉他的父亲。苏格拉底对此事的惊讶并没有使他产生困扰。他对苏格拉底说,他自认为是一名宗教解释家、神学家,尤其能够洞察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出于一种真正虔敬的精神。然后,当苏格拉底问他什么是虔敬时,他作出的回答代所谓虔敬就是像我现在所做的这种事。他的真诚就像他的自负一样一清二楚。他坚信必须起诉他的父亲,尽管他的父亲肯定不是杀人凶手,而又不是完全没有过失的。

后续的对话主要试图给虔敬下定义,但没有获得结果,但在对话过程中苏格拉底在推论中作出一个根本的、但又经常被忽视的区别,善之为善并非因为诸神的赞许,而是因为它是善的诸神才赞许它。

然而,这篇对话真正有趣的地方是苏格拉底在上法庭受审之面前打官司吧。

前的图景。他无疑明白自己面临危险,但是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他的柏拉图把苏格拉底描述成进行了一场幽默、讥讽、热忱的讨论,而置其自身处境于不顾。只有在结尾处,他说,只要欧绪弗洛愿意开导他,告诉他什么是真正的虔诚,他就会告诉他的原告自己成了一名伟大神学家的学生,将过一种更好的生活。但是,这个时候欧绪弗洛已经没有心思给任何事物下定义了,他放弃了。他说:下次再说吧,苏格拉底,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欧绪弗洛是你,苏格拉底,有什么新鲜事吗?什么事让你离开经常逗留的吕克昂①,在这王宫前廊耗费时间?你总不至于要像我一样,在执政官苏格拉底我的事不是雅典人说的那种法律上的民事案,欧绪弗洛,而是刑事诉讼。

欧绪弗洛怎么会这样?你的意思是有人起诉你吗?如果是你起诉别人,我决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苏格拉底确实不会。

欧绪弗洛那么是有人起诉你,对吗?

苏格拉底确实如此。

欧绪弗洛起诉你的人是谁?

苏格拉底我对此人不太了解,欧绪弗洛。对我来说他是从贵族中选出九个执政官来处理政事,其中一人为首席执政官。

难典城邦在提修斯改革之后废除原有的国王(),①吕克昂)位于雅典东门外,邻近阿波罗神庙。

动摇国家,是祸个无名小辈。不过,我想他们叫他美勒托,是皮索区的人,也许你碰巧正好认识他。他长着一只鹰钩鼻,长长的直发,胡须不多。

欧绪弗洛我想不起来了,苏格拉底。但请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控告你?

苏格拉底他的控告?这实际上不能算控告。因为像他这样年纪的人要解决如此重要的问题实在是非同小可。实际上,他说他知道腐蚀年轻人的方法,知道是谁在腐蚀青年。他很有可能是个聪明人,察觉到我由于无知而去腐蚀他们这一辈的青年,于是就像小孩向母亲哭诉那样向城邦起诉我。在我看来,他是惟一正确地开始他的政治生涯的人,因为从政的正确道路就始于关注青年,尽可能使他们学好,确实就像一位能干的农夫首先要关注幼苗,然后及于其他。所以,美勒托无疑要从清除我们这种人开始,因为如他所说,我们想要摧残柔嫩的秧苗般的青年。等完成了这件事,他显然就会关心年纪较大的人。这件事将会成为国家利益的源泉,可以最大程度地造福于国家。有如此高尚的开端,他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可以看好。

欧绪弗洛但愿如此,苏格拉底,但我担心事情会走向反面。

他一旦开始伤害你,在我看来就像是从根本上国殃民之始。但请告诉我,他说你腐蚀青年是怎么说的。

苏格拉底听起来非常稀奇古怪,我的朋友,如果你是第一次听。他说我是诸神的创造者,指控我创立新神,不信老神。他说,这些就是他起诉我的根据。

欧绪弗洛我明白了,苏格拉底。那是因为你不时地说你拥有神灵的告诫!所以他指控你把新奇的事物引进宗教,上法庭诬告你,大家都知道向大众曲解这类事情有多么容易。我自己就是①此处原文为从灶边开始伤害国家。

这样,我在公民大会上谈论宗教事务或未来之事,他们就嘲笑我,把我当作疯子,而我的预言从来就没有落空过。事实上,他们妒忌所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我们不必为他们烦恼了,还是去见他们吧。

苏格拉底亲爱的欧绪弗洛,如果我们只是受到嘲笑,那倒没什么关系。但在我看来,如果这些雅典人认为某某人很能干,但只要这个人不把他的知识传给其他人,那么他们并不在乎。但若他们怀疑这个人正在把他的本事教给别人,他们就会生气,无论是像你所说出于妒忌,还是由于其他原因。

欧绪弗洛关于这个问题,我并不十分想要考察他们对我的态度。

苏格拉底你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很可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愿把智慧传给别人;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担心他们会认为我很好心,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传给每个人,如果有人被我吸引,愿意听我谈话,那么我不仅不要报酬,而且乐意奉献。好吧,像我才说过的那样,如果他们要嘲笑我,就像你说他们嘲笑过你一样,那么在法庭上听到戏弄和玩笑并没有什么不愉快。但若他们对此事是严肃的,那么我无法预知最后的结果。只有你这样的预言家能够知道!

欧绪弗洛好吧,苏格拉底,可能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伤害,不过你还是要按照你的意愿去打好这场官司,我想我也要打好我的官司。

苏格拉底你的官司,欧绪弗洛?你的官司是什么?你在起诉别人,还是要为自己申辩?

欧绪弗洛起诉别人。

苏格拉底起诉谁?

欧绪弗洛我要告的这个人会使别人把我当作疯子来攻击。

苏格拉底怎么会这样?他有翅膀能在天上飞吗?

如果你的亲属犯了杀人罪而你不去告欧绪弗洛他绝对不可能在天上飞,他已经老态龙钟了。

苏格拉底他到底是谁?

欧绪弗洛我的父亲。

苏格拉底你要告你的父亲,我的好朋友?

欧绪弗洛没错。

苏格拉底罪状是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起诉他?

欧绪弗洛杀人罪,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天哪,欧绪弗洛!普通民众肯定不会深明大义。

我想,任何普通人都不会认为控告自己的父亲是对的,而只有那些拥有极高智慧的人才会这样想。

欧绪弗洛我向天发誓,你说的对,苏格拉底。只有大智者方能如此。

苏格拉底你父亲杀的那个人是你的亲戚吧?他一定是的,否则你不会为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死了而去控告你的父亲,对吗?

欧绪弗洛你在跟我开玩笑,苏格拉底。你认为死者是否家庭成员会使行为有区别,而不是只需要注意杀害他的那个人的行为是否正确。如果他的行为是正确的,那么就放过他;如果不正确,那你就不得不起诉他,而不论杀人者与你是否使用同一个炉台,或者吃饭坐一张桌子开垦时雇他在农场里干活。有一天,他喝醉了酒,与我们发他,那么你们的罪过相同,不仅不能洗脱你自己,而且也不能洗涤他的罪过。这个案子中的死者是我家的一名雇工,我们在那克索斯①那克索斯是爱琴海区基克拉迪群岛中的一个岛屿。雅典城邦地域狭小,不足以提供足够的粮食。城邦定期组织向海外的殖民团体,赴海外垦荒,或建立新城邦。但新城邦建立后仍与母邦保持关系,新城邦公民仍为雅典公民。

的一名家奴发生争执,盛怒之下割断了他的喉咙;而我的父亲把他捆绑起来扔在沟渠里,然后派人去雅典问巫师该怎么处置这个杀人凶手。由于那个被捆绑起来的人是个杀人凶手,哪怕死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我的父亲一点也不在意。事情就这样发生了。饥寒交迫,再加上手足皆被捆绑,结果他在派去雅典的人回来之前就一命呜呼了。我控告我父亲杀人,但是我父亲和其他亲属对我怀恨在心。他们说我父亲没有杀那个人,被杀的那个人自己是个杀人犯,对这样的人不需要多加考虑,但是我父亲确实杀了人。他们说儿子控告父亲是不虔敬的,就像杀人一样。苏格拉底,你瞧他们对神圣与虔敬、不虔敬的关系的理解有多么贫乏!

苏格拉底可是你,天哪!欧绪弗洛,你认为自己拥有关于神圣事物的精确知识,懂得什么是虔敬,什么是不虔敬,因此在你讲的这种情况下,你可以控告你的父亲,对吗?你并不害怕自己这样做是不虔敬的吗?

欧绪弗洛为什么要害怕,苏格拉底,如果我并不拥有这方面的精确知识,那我欧绪弗洛也就一无是处,与他人无异了。

苏格拉底那么好吧,尊敬的欧绪弗洛,我现在最好能成为你的学生,这样我在审判开始之前就能挑战美勒托。让我告诉他,我过去就认为认识神圣的事物是最重要的。他说我错误地提出这方面的看法,并在这方面标新立异,而现在我成了你的学生。我可以说,来吧,美勒托,如果你同意说欧绪弗洛拥有这方面的智慧,那么你就必须承认我也拥有真正的信仰,你一定不能起诉我。如果你不愿放弃,那么你必须控告我的老师,而不是控告我。你应当控告他腐蚀老人,腐蚀我和他自己的父亲,他对我进行教诲就是对我进行腐蚀,他对他父亲进行矫正和惩罚也就是对他父亲的腐蚀。

如果他不愿投降,既不肯放弃对我的控告,也不将控告转向你,那么我到了法庭上也会说这些向他挑战的话!

欧绪弗洛对天发誓,你说的对,苏格拉底!如果他把我告上法庭,那么我想我会很快找到他的劣迹,听了我们在法庭上的谈话,人们很快就会把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苏格拉底对,我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会这样,所以我希望成为你的学生。我发现这位美勒托,还有其他人,都好像忽视了你,而对我却好像过分热心,以至于要控告我不虔敬。所以,以上天的名义,请告诉我你刚才感到非常肯定、完全了解的事情。说一说你对与凶杀以及其他案子有关的虔敬和不虔敬怎么看。虔敬在所有行为中都是相同的吗?不虔敬总是虔敬的对立面,始终保持自身同一吗?不虔敬是否总是具有一种基本的型,可以在各种不虔敬的事情中找到吗?

欧绪弗洛是的,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那么告诉我,你如何定义虔敬和不虔敬?

欧绪弗洛行。我认为所谓虔敬就是像我现在所做的这种事,起诉杀人犯或偷窃圣物的盗贼,或者任何类似的罪犯,无论犯罪的是你的父母,还是其他任何人。不控告他们就是不虔敬。苏格拉底,听清楚我将给你提供的决定性的证明,这个证明就是法律。这种证明我已经告诉过别人,我对他们说,正确的法律程序一定不能宽容那些不虔敬的人,无论他是谁。人类不是相信宙斯是诸神中最杰出、最公正的神吗也就是这些人不也承认,宙斯把他自己的父亲(克洛诺斯)用铁链捆绑起来,因为他不公正地吞食了他的其他儿子,而克洛诺斯也曾由于同样的理由阉割了他的父亲(乌拉诺斯)。但是这些人现在却对我发火,因为我控告我父亲的罪恶,所以他们自相矛盾,对诸神是一种说法,对我又是另一种说法。

苏格拉底欧绪弗洛,你道出了我受到指控的原因。因为每当人们谈论起这样的诸神故事,我总是表示厌恶,这就使得他们要坚持说我有罪。好吧,如果你对这些事情烂熟于心,与他们一样拥有这种信仰,那么看起来我必须让步了,既然我们承认对这些事一无所知,那么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但是,看在我们的友谊的份上,请告诉我,你是否真的相信这些事情?

欧绪弗洛是的,苏格拉底,甚至还有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而多数人对这些事情是不懂的。

苏格拉底你实际上相信诸神之间会发生战争、仇杀、殴斗,还有其他各种可怕的事情,对吗这些事情就像诗人讲述的、优秀的画家绘在神庙里的那样,对,就像在泛雅典娜节送往卫城供奉的绣袍上的图画一样,是吗我们的看法是什么,欧绪弗洛我们说这些事情都是真实的吗?

欧绪弗洛不仅这些事情是真的,苏格拉底,而且我刚才说过,如果你想听,那么我还可以告诉你其他许多诸神的故事,你听了以后肯定会惊叹不已。

苏格拉底我不会再犹豫了。等下次我们有空的时候,你可以把这些事都讲给我听。不过现在还是更加清楚地回答我刚才向你提出的问题,我的朋友,因为我在提出这个问题时,你说得不太清楚。什么是虔敬?对这个问题你只是说你现在做的事情是虔敬的行为,亦即起诉你的父亲,罪名是杀人。

欧绪弗洛苏格拉底,我说的是真话。

苏格拉底可能是真话。但是,欧绪弗洛,还有许多事情你会说它们是虔敬的。

欧绪弗洛那是因为它们是虔敬的。

苏格拉底好吧,请你注意,我的问题不是要你从无数的虔敬行为中举出一两样来,而是要你告诉我,使一切虔敬行为成为虔敬欧绪弗洛的基本的型是什么。我相信你知道有一类完美的型,它使不虔敬的事物成为不虔敬的,使虔敬的事物成为虔敬的。你记得这种说法吗?

欧绪弗洛我记得。

苏格拉底那么请准确地告诉我这个完美的型是什么,让我能用眼睛看到它,拿它来作标准衡量你的行为或其他人的行为,凡与之相同的就是虔敬的,凡与之不同的就是不虔敬的。

欧绪弗洛好吧,苏格拉底,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那么我肯定可以告诉你。

苏格拉底这确实是我想要得到的。

欧绪弗洛行,凡是令诸神喜悦的就是虔敬的,凡不能令诸神喜悦的就是不虔敬的。

苏格拉底好极了,欧绪弗洛!这正是我想要得到的。我不知道它是否正确,但你显然将会证明你的说法是正确的。

欧绪弗洛我确实会这样做。

苏格拉底来吧,现在让我们对说过的这些话作一番考察。

诸神喜欢的事情和诸神喜欢的人是虔敬的,诸神痛恨的事情和诸神痛恨的人是不虔敬的。虔敬和不虔敬不是一回事,虔敬与不虔敬是直接对立的。这样说对吗?

欧绪弗洛对。

苏格拉底这就把问题说得很清楚了。

欧绪弗洛我同意,苏格拉底,说清楚了。

苏格拉底欧绪弗洛,我们不是还得说诸神之间是不一样的,他们相互反叛、相互敌视吗

这是我们已经说过的话。

苏格拉底仇恨与愤怒,我的朋友,什么样的分歧才会产生仇恨与愤怒?让我们按这样的方式来理解这个问题。如果你和我对两个数目中哪一个较大有不同看法,这样的分歧会使我们仇视对方,成为死敌吗?难道我们不应该通过计算来迅速达成一致意见吗?

欧绪弗洛对,应该这样做。

苏格拉底同理,如果我们对长短问题有分歧,难道我们不会拿一把尺来,迅速地结束争执吗?

欧绪弗洛我们会这样做。

苏格拉底所以我想对重量问题我们可以用秤来解决,对吗?

欧绪弗洛当然对。

苏格拉底那么什么样的事情会使我们无法解决分歧而相互仇恨,成为敌人呢?你可能对这个问题没有现成的答案,所以请听我说。看是不是下面这些事情:正确与错误、高尚与卑鄙、善与恶。

这些事情使我们产生分歧,莫衷一是,相互交恶,无论你我还是他人莫不如此,对吗?

欧绪弗洛对,苏格拉底,就是在这些问题上我们产生分歧。

苏格拉底那么诸神的情况如何,欧绪弗洛?如果他们确实有意见分歧,那么也一定是在这些问题上,对吗?

欧绪弗洛必定如此。

苏格拉底我尊贵的欧绪弗洛,按照你的说法,有些神把一件事当作正确的,有些神把另一件事当作正确的,在高尚与卑鄙、善与恶的问题上也同样。如果他们在这些问题上没有分歧,他们相互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差异了。对吗?

欧绪弗洛你说的对。

苏格拉底每个神喜欢的是他认为高尚的、善的、公正的事物,相反的东西是他痛恨的,对吗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但你说过,同样的事情有些神认为是正确的,有些神认为是错误的,诸神因此发生争执而产生差别,相互之间发生战争。是这样吗

欧绪弗洛是的。

苏格拉底如此看来,同样的事物既是神喜爱的又是神仇恨的,同样的事物既使他们喜悦又使他们不喜悦。

欧绪弗洛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所以,欧绪弗洛,按照这种论证,同样的事物既是虔敬的又是不虔敬的。

欧绪弗洛也许是吧。

苏格拉底尊敬的朋友,这样的话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要你告诉我什么事情既是虔敬的又是不虔敬的,但似乎使诸神喜悦的事物也是诸神痛恨的事物。如此看来,欧绪弗洛,如果你现在要做的惩罚你父亲的事会使宙斯喜悦而使克洛诺斯和乌拉诺斯痛恨,赫淮斯托斯会对此表示欢迎,赫拉会对此表示厌恶,那么也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如果其他神灵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有些表示满意,有些表示厌恶,我们也不必感到奇怪。

欧绪弗洛但是,苏格拉底,我的意思是,在这一点上诸神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们全都认为,错杀了人就得抵罪。

苏格拉底还是以人而论,好吗?你难道从未听到有人说过,错杀人或对他人行不公正之事不必抵罪吗?

欧绪弗洛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关于这些事情的争论从未停息过,到处都有人争论这些事,甚至在法庭上还在争。有人作恶多端,然而为了逃避惩罚,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会去做的,也没有什么话是他们不会去说的。

苏格拉底他们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吗,欧绪弗洛,在认错以后他们才拒绝抵罪吗?

欧绪弗洛不会,他们决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要做出证明可不容易不过我确实苏格拉底那么他们还是有些话不会说,有些事不会做。除非我错了,否则他们不敢说或不敢争辩作了错事也不必抵罪。他们只会否认做错事。对吗?

欧绪弗洛你说的对。

苏格拉底因此他们不会争辩做错事的应当抵罪。不会,他们争论的是谁做错了事,他做错了什么,在什么时候做的。

欧绪弗洛你说的对。

苏格拉底如果诸神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争论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那么这不就是诸神中发生的事吗?有些神会认为另一些神做错了,而另一些神则加以否认,对吗?至于说做错事不必抵罪,亲爱的朋友,我想无论是神还是人都不会这样说。

欧绪弗洛对,苏格拉底,你说的基本上是对的。

苏格拉底我想,欧绪弗洛,如果诸神也曾进行争论,那么参与争论的人和神所争论的是个别的行为。他们对某个行为有不同看法,有些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有些认为这样做是错误的。是这样吗?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来吧,欧绪弗洛,开导开导我,让我变得更加聪明。你有什么证据表明诸神全都认为你的奴仆之死是不公正的?你雇了他,他杀了人,被主人捆绑起来,在捆他的那个人从巫师那里知道应该如何处置他之前死去。你有什么证据表明儿子控告父亲,以杀人罪起诉他是正确的?说吧。帮我解除这些困惑,为什么诸神一定全都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行为是正确的。如果你能作出恰当的证明,我一定会对你的智慧赞不绝口。

欧绪弗洛但是苏格拉底已经对你说清楚了。

苏格拉底我明白。你认为我比法官愚蠢,你显然已经向他们证明你父亲的行为是错误的,诸神全都痛恨这样的行为。

欧绪弗洛如果他们愿意听我的话,苏格拉底,我绝对能够作出证明。

苏格拉底如果他们认为你说的很好,他们当然愿意听。刚才你在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问自己,假如欧绪弗洛相当清楚地向我证明诸神认为这样的死是不公正的,那么我是否也成了像他那样的聪明人,知道什么是虔敬,什么是不虔敬。我们正在讨论的这种行为似乎有可能令诸神厌恶,但我们已经看到你不能以这种方式给虔敬和不虔敬下定义,因为某个既定事物既可以令诸神不喜悦也可以使诸神喜悦。所以在这一点上,欧绪弗洛,我会放过你的,如果你喜欢的话,诸神全都会认为这个行为是不公正的,他们全都会痛恨它。但是假定我们现在纠正我们的定义,说凡诸神全都痛恨的就是不虔敬的,凡诸神全都喜爱的就是虔敬的,而有些神喜爱有些神痛恨的事物就是既是虔敬的又是不虔敬的,或者既不是虔敬的又不是不虔敬的。你同意我们现在用这种方式定义虔敬和不虔敬吗?

欧绪弗洛有什么能阻碍我们这样下定义呢,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确实没有什么东西能阻碍我,欧绪弗洛。至于你,还得看你若是接受这个定义还能否很好地开导我,这是你答应过的。

欧绪弗洛对,我确实会肯定虔敬就是诸神全都热爱的,而虔诚的对立面就是诸神全都痛恨的,就是不虔敬。

苏格拉底我们是否也得考察一下这种说法,看它是否健全?

或者说我们得放过它,接受我们自己的或别人的这种说法,并同意这种说法仅仅是因为有人这样说?我们是否一定不要考察谈话者说些什么?

欧绪弗洛我们一定要考察。然而在我看来,我把当前的这个陈述当作正确的。

苏格拉底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它是否正确了,我的朋友。现在请这样想。虔敬事物之虔敬是因为诸神赞许它,还是因为它是虔敬的所以诸神赞许它?

欧绪弗洛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格拉底好吧,让我试着说得更加清楚一些。我们讲被携带的与携带者,我们不是还讲被引导的和引导者、被看见的与看者吗?你懂得所有这些都是有区别的,也知道它们为什么有区别?

欧绪弗洛对,我认为我懂。

苏格拉底同理,被爱的是一个事物,爱者是另一事物?

欧绪弗洛当然。

苏格拉底现在请告诉我,之所以有被携带的是因为有携带者,还是由于有别的什么原因?

欧绪弗洛就是因为有这个原因,没有别的原因了。

苏格拉底还有,之所以有被引导的是因为有引导者,对吗?

之所以有被看见的是因为有看者,对吗?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并不是因为有事物被看见才有某事物在看它,而是正好相反,由于某事物看它,因此它才被看见。同样,并非有事物被引导才有某事物在引导,而是由于某事物在引导才有事物被引导。同样也不是有事物被携带才有携带者,而是由于有携带者才有被携带的事物。你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欧绪弗洛?事情就是这样。每当有一种效果产生,或某事物受到影响,这种效果并不是由受到影响的事物产生的,而是先有原因,然对。

后才产生效果。也不是因为有了受动的事物才有了这种影响,而是先有使某种效果产生的原因,然后才产生这种效果。你同意吗?

欧绪弗洛我同意。

苏格拉底那么好吧。当某事物被爱的时候,它由于别的某些事物而处在变成某事物的过程中,或者说是在承受某事物,对吗?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这个例子与前面的例子同样是对的。那些事物爱某个被爱的事物并非由于它被爱,而是因为这些事物爱它。

欧绪弗洛必然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关于虔敬我们该怎么说,欧绪弗洛?按照你的论证,虔敬的事物不是受到所有神的喜爱吗?

欧绪弗洛苏格拉底他们喜爱虔敬的东西是因为这个事物是虔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欧绪弗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别的原因了。

苏格拉底如此说来,由于该事物是虔敬的所以它被神喜爱,而不是因为它被神喜爱所以才是虔敬的。

欧绪弗洛似乎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另一方面,该事物被爱和被神喜欢正是因为神爱它,对吗

欧绪弗洛没错。

苏格拉底所以使诸神喜爱的东西与虔敬的东西不是一回事,欧绪弗洛,按照你的说法,虔敬的东西与诸神喜爱的东西也不一样。它们是两种不同的事物。

欧绪弗洛怎么可能这样呢,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因为我们同意过虔敬的事物得到喜爱是因为它是虔敬的,而不是因为它得到喜爱才是虔敬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欧绪弗洛对。

苏格拉底而使神喜爱的事物之所以得到神的喜爱是因为诸神爱它,因此该事物具有了这种性质,神的爱是它的原因。它被神所爱并非它被爱的原因。

欧绪弗洛你说的对。

苏格拉底亲爱的欧绪弗洛,假定诸神喜爱的事物和虔敬的事物不是两个分离的事物,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说虔敬的事物得到喜爱是因为它是虔敬的,那么使神喜欢的事物被喜爱也是因为该事物使诸神喜爱。另一方面,如果使诸神喜欢的事物被诸神喜欢是因为诸神喜爱它,那么虔敬的事物之所以是虔敬的也是因为诸神喜爱它。但是,你现在看到的正好相反,这两个事物之间是绝对不同的。一个事物(诸神喜欢的事物)因为被神喜爱才成为一种被喜爱的事物,而另一个事物(虔敬的事物)被神喜爱则是因为它是虔敬的。所以,欧绪弗洛,你似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问的是虔敬的性质,而你并不希望解释它的本质。你只告诉我它的属性,也就是说,它是所有神都喜爱的。至于什么是虔敬,你并没有说。所以如果你高兴的话,别对我隐瞒了。不,让我们从头开始吧。请说,什么是虔敬,别在乎诸神是否热爱它,也别在乎它有无其他属性,我们不必为此争吵。来吧,大声说。解释虔敬和不虔敬的性质。

欧绪弗洛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苏格拉底。我们提出来的一切都像是在围绕着我们不停地旋转,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苏格拉底你的论断就像我的祖先代达罗斯的作品,欧绪弗洛,如果这些论断是我提出来的,那么它们就是我的立足点,你无疑会对我开玩笑,你会说,瞧啊,这个代达罗斯的后代用言语塑造的形象也会飞走,就像代达罗斯的雕像一样,不肯呆在我们安放它的地方。由于这些论断是你界定的,所以我们得笑话你,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这些论断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欧绪弗洛但是,苏格拉底,这个玩笑在我看来对你倒很合适。我们的论断是在不停地打转转,不肯呆在一个地方,但是把它们放在那里的并不是我。在我眼里你就是代达罗斯,把这些论断放在那里的是你,而由我提出来的论断是确定不移的。

苏格拉底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朋友,那么我对代达罗斯的这种技艺比他更在行,他只能把他的作品造成能转的,而我不仅有能力使自己的作品能转,而且似乎还能使其他人的作品转动。关于我的才能最稀罕的事情是我不知不觉地就成了艺术家,因为我宁愿看到我们的论证能够可靠,能有坚实的依据,胜过代达罗斯的技艺,此外再加上坦塔罗斯的所有财富。不过关于这一点已经讲够了。在我看来,你已经倦怠了,我要和你一道勇敢奋进,这样你才能教我什么是虔敬。不要没精打采。想想看,你是否认为凡是虔敬的必然是公正的。

欧绪弗洛对,我是这样想的。

苏格拉底那么好吧,凡是公正的也一定是虔敬的吗?或者说,假定凡是公正的一定是公正的,而公正并非全都是虔敬的,而是一部分公正是虔敬的,另一部分公正是不虔敬的,可以这样认为吗

欧绪弗洛我跟不上你的意思,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然而你在智慧方面超过我,并不亚于你比我更年轻。我重复一遍,你由于智慧充裕而变得倦怠了。来吧,我幸运的朋友,尽力去做!我所说的并非那么难以把握。我的意思正好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与诗人的诗人这两句诗的反面:创造万物的宙斯使之生长,你无法叫出它的名字,因为有害怕之处也有敬畏。看法不同。要我解释为什么吗?

欧绪弗洛当然要。

苏格拉底我不认为有害怕之处也有敬畏。因为在我看来有许多人害怕疾病、贫穷等等可怕的东西,但并不敬畏他们害怕的东西。你不这样认为吗?

欧绪弗洛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然而,有敬畏之处必有害怕。有敬畏感和对某个行为感到可耻的人难道不会同时感到害怕和恐惧恶名吗?

欧绪弗洛对,他会感到害怕。

苏格拉底所以说有害怕之处也有敬畏是错误的。不对,你可以说凡有敬畏之处也有害怕。我想,害怕的涵义比敬畏广。

敬畏是害怕的一部分,就像奇数是数的一部分,你在没有奇数的地方仍然可以拥有数,但在你拥有奇数的地方你必定拥有数。我想你现在跟得上我的意思了,对吗?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好吧,我的问题与此相同。我问你是否有公正之处也有虔敬,或者说假定凡有虔敬之处也有公正,那么是否有公正之处也总是能发现虔敬。如果是这样的话,虔敬就会是公正的一部分。我们是否应该这样说,或者你有不同的看法

欧绪弗洛我没有异议,我是这样看的。我认为你完全正确。

苏格拉底那么来看从中可以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如果虔敬是公正的一部分,那么在我看来我们必须找到它是哪一部分公正。

①斯塔昔努:《残篇》

被二整除的数。

例如,在我们刚才的讨论中,假定你问我数的哪个部分是偶数,偶数是什么样的数,我会回答说,偶数是能被二整除的数,不是不能你看如何?

欧绪弗洛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那么请试着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公正的什么部分是虔敬,这样我们就能告诉美勒托,停止对我作恶,放弃用不虔敬的罪名起诉我,因为我们已经恰当地从你这里学到了什么是虔诚和虔敬,什么是敬畏。

欧绪弗洛好吧,苏格拉底,我认为公正的这个虔诚的和虔敬的部分与诸神的侍奉有关,而剩余部分与人的侍奉有关。

苏格拉底你所说的在我看来好极了,欧绪弗洛。然而,还有一个地方我需要更多的启发。我还不太清楚你所说的侍奉是什么意思。我假定你说的侍奉并不是指我们给其他事物某种照料。

诸神的侍奉并不像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照料马匹这样的事。并非每个人都知道怎样照料马匹,知道怎样照料马匹的是牧马人,对吗

欧绪弗洛对,当然如此。

苏格拉底我假定这种事是适合于马的对马匹的专门照料。

欧绪弗洛对。

苏格拉底以同样的方式,并非每个人都知道怎样照料猎犬,知道怎样照料猎犬的是猎人。

欧绪弗洛对。

苏格拉底猎人的技艺是对猎犬的照料。

欧绪弗洛对。

①此句原意为偶数是与等边形相应的数,不是与不等边形相应的数,不易理解,故改译。

苏格拉底牧牛人的技艺是对牛的照料。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同理,欧绪弗洛,虔敬和虔诚意味着照料诸神吗?

你会这样说吗?

欧绪弗洛我会这样说。

苏格拉底所以,一切照料和侍奉的目标是相同的,对吗?我的意思是,照料就是为被侍奉的对象提供好处和福益。比如,你瞧,马如何在牧马人的技艺的照料下得到益处,变得更好。你认为是这样吗?

欧绪弗洛对。

苏格拉底所以,猎犬因猎人的技艺而得益,牛因牧牛人的技艺而得益,其他莫不如此。除非你也许认为这种照料会伤害被照料的对象,是吗?

欧绪弗洛指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这样想!

苏格拉底照料的目的是为了被照料的对象的利益吗?

欧绪弗洛这是确定无疑的。

苏格拉底那么虔敬作为对诸神的侍奉,其目的同样也一定是为了使诸神得益,使他们变得更好,对吗?你会说当你做了一件虔敬的事你就使某些神变得更好了吗?

欧绪弗洛指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这样说!

苏格拉底我也不敢这样想,欧绪弗洛,你的意思实际上差得远呢。我刚才问你对诸神的侍奉是什么意思,实际上我已经假定你并不认为它的意思是某种照料。

欧绪弗洛你说的对,苏格拉底。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苏格拉底好。那么虔敬是对诸神的什么样的侍奉?

欧绪弗洛苏格拉底,这种侍奉就像奴隶对他们的主人。

苏格拉底我明白了。对诸神的侍奉似乎就是服伺诸神。

欧绪弗洛正是这样。

苏格拉底那么看你是否能告诉我,医生用来侍奉的技艺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你不认为这个结果是健康吗?

欧绪弗洛我认为是健康。

苏格拉底进一步问,造船木工侍奉的技艺怎么样?这种技艺的侍奉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

欧绪弗洛这很明显,苏格拉底,造船。

苏格拉底那么建筑师侍奉的技艺就是造房子吗?

欧绪弗洛是的。

苏格拉底现在请告诉我对诸神的侍奉,我最好的朋友。这种技艺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呢?你显然是知道的,因为你自认为是最熟悉神圣事物的人!

欧绪弗洛对,苏格拉底,我是这样说过,我说的是实话。

苏格拉底那么我恳求你,请告诉我,诸神在使用了我们的侍奉以后会形成什么样的最佳结果?

欧绪弗洛他们会做许多好事和高尚的事,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正如将军们所做的那样,我的朋友。如果要你总结一下他们的技艺会产生什么结果,你不会感到有什么麻烦,你会说就是在战争中取胜。是这样吗?

欧绪弗洛当然如此。

苏格拉底我还要提到农夫也会产生许多好的结果,但他们的生产的最后结果是从大地中获得食物。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好吧,诸神会产生许多美好高尚的事物,他们产生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欧绪弗洛刚才我还对你说过,要准确地知道这些事情并非轻而易举,苏格拉底。然而我会非常简要地告诉你。如果有人知祷就道在祈祷和献祭中怎样说和怎样做才能令诸神喜欢,那就是虔敬的,这样的行为才能使家庭中的个人生活和国家的共同利益得到保全。与此相反的、不能使诸神喜悦的事则是不敬神的,会使一切遭到毁灭。

苏格拉底不错,欧绪弗洛,如果你愿意的话,你能够更加简要地概括我要你回答的内容。但实际上你并不急于指点我。这很清楚。你刚要说到节骨眼上,又偏离了正题。如果你作出了回答,那么我现在就已经从你这里学到什么是虔敬,会感到满意。

没办法,爱者必须跟随被爱的,无论他走到哪里。再问一次,你怎样定义虔敬,什么是虔敬?你不是说它是一门献祭和祈祷的知识吗

欧绪弗洛我是这样说过。

苏格拉底好吧,那么献祭不就是把东西送给诸神,而是恳求他们恩赐吗?

欧绪弗洛一点都不错,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按照这种推论,虔敬是一门向诸神乞讨和给予的知识。

欧绪弗洛完全正确,苏格拉底,你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

苏格拉底对,我的朋友,因为我敬佩你的智慧,用心听讲,所以不会错过你的讲话。告诉我,这种对诸神的侍奉是什么?你说就是向他们乞讨和给予吗?

欧绪弗洛我是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那么正确的乞求应当是向他们索取我们需要的东西吗

欧绪弗洛还能是什么?

苏格拉底但是另一方面,正确的给予就是用那些他们需要从我们这里得到的东西回报他们,对吗我想,把任何人并不需要他们又能获得什么益处

的礼物送给他谈不上有什么技艺。

欧绪弗洛对,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因此,欧绪弗洛,虔敬就是一门诸神与凡人之间相互交易的技艺。

欧绪弗洛如果你喜欢这样说,那么它是一门交易的技艺。

苏格拉底如果它不是这样,那么我不会喜欢这样说。但是请告诉我,诸神从我们奉献的礼物中能得到什么好处?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把什么东西赐给我们?依靠从我们这里得到的东西,我们是否在这种交易中比他们能干,我们从他们那里得到所有好东西,而他们从我们这里一无所获,是这样吗?

欧绪弗洛你在说什么,苏格拉底!你认为诸神从我们这里一无所获吗?

苏格拉底如果有收获,欧绪弗洛,那么诸神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礼物?

欧绪弗洛崇拜、荣耀,还有我刚才说的善意。你认为是什么礼物?

苏格拉底那么,欧绪弗洛,虔敬的东西是使他们喜悦的东西,而不是对他们有用的东西,也不是他们热爱的东西,对吗?

欧绪弗洛我相信使他们喜悦的东西就是他们热爱的东西。

苏格拉底那么我们又得认为,虔敬显然就是诸神热爱的东西。

欧绪弗洛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现在你该感到愕然了吧,你的论断游移不定,不能停留在你安放它们的地方。你自己远比代达罗斯更在行,使这些论断不停地打转转。所以,你还会指责我像代达罗斯一样使这些论断游移不定吗?你不是看到我们的论证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它原,直到你来的起点上了吗?你肯定没有忘记我们在前面发现虔敬和令神喜悦不是一回事,而是相互不同的。你还记得起来吗?

欧绪弗洛我记得。

苏格拉底但是现在你说诸神所爱的就是虔敬的,是吗?这不就是说诸神热爱的与使诸神喜悦的是一回事吗?

欧绪弗洛对,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好吧,可见要么前面的结论是错的,要么前面的结论是对的,而现在的结论是错的。

欧绪弗洛似乎如此。

苏格拉底所以我们必须回到起点,从头开始,去发现什么是虔敬。对我来说,我决不会放弃,直到我搞清楚为止。啊!不要摒弃我,请尽心尽力地把绝对真理告诉我。这世上如果有人知道这个真理,那就是你,我一定不能放你走,你这个普洛托斯说出来为止。如果你对什么是虔敬,什么是不虔敬没有真知灼见,那么你为了一名雇工而去告你年迈的父亲杀人是不可思议的。你会感到害怕,担心自己要是做错了会引起诸神的愤怒,你也会害怕人们的非议。但是现在我肯定你认为自己完全知道什么是虔敬,什么是不虔敬。所以告诉我吧,无与伦比的欧绪弗洛,别对我再隐瞒你的看法了。

欧绪弗洛来日方长,下次再说吧,苏格拉底,我有急事,现在就得走。

苏格拉底你这是在干什么,我的朋友?我抱着满腔热情想要从你这里学到什么是虔敬,什么是不虔敬,以便能够逃脱美勒托的控告,而你却要把我扔下不管了?我想对美勒托说,我现在已经从欧绪弗洛那里得到了关于神圣事物的智慧,不会再出于无知而①普洛托斯(,希腊神话中变幻无常的海神。

对诸神作出鲁莽的论断和虚构新神,今后我要好好地做人。可是你走了,我的希望全都落空了。

把一篇讲话一篇葬礼演说词教无限制这篇对话与其他对话都没有什么联系。它实际上不是一篇对话,而是苏格拉底的一篇演说,在其中他自称要对雅典的历史进行考察,尤其是自马拉松战役以来的那些日子。有人曾对这篇对话的真伪提出过质疑,但近来持这种怀疑态度的人比从前要少。如果这篇对话是柏拉图写的,那么问题就转换成他为什么要写这篇对话,但对话本身并没有对这个问题提出现成的答案。柏拉图之所以要写这篇对话肯定不是因为他对这篇对话的主题地赞美雅典感兴趣。在对话中,苏格拉底声称有关雅典辉煌功绩的记载从来就没有中断过。伯罗奔尼撒战争在对话中有详细描述,但没有明确指出斯巴达人在这场战争中才是胜利者。

还有,如果说这篇讲话,或者毋宁说这篇讲演,还有几分可读的话,那么除了它是柏拉图写的,它的风格还表现出苏格拉底式的聪明和趣味,此外就没有什么重要性可言了。对话中充满着摘抄,至多只能算是一篇写得很糟糕的历史。对话开头是引人入胜的,苏格拉底声称阿丝帕希娅给他,但是对话的其余部分都显得非常呆滞,不像柏拉图的写作风里克利的情妇,也认识苏格拉底。

阿丝帕希娅是希腊名妓,喜爱艺术与哲学。她是政治家伯发表了着名年一直格。

,那些坚持柏拉图是这篇对话作者的人说它是一部羊人剧每逢七月四日公开讲演时上演,尤其是在伯里克利扬,被吹上的葬礼演说之后更是如此。在伯里克利演说中,雅典得到高度赞天。如果情况确实如此,那么羊人剧这种表现形式在这篇对话中已经退隐到背景中,几乎看不见了,除了在开头和末尾苏格拉底讲的几句话中还能看到它的一些痕迹。

苏格拉底你从哪儿来,美涅克塞努?从市场那边来吗?

美涅克塞努对,苏格拉底,我从市场来,还去过议事会。

苏格拉底你去议事会干什么?噢,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问,因为我明白,你相信自己要接受的教育和哲学已经学完了,你学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了,现在可以朝着更高的目标前进。尽管你还年轻,不能担任要职,但你还是打算像你的其他家庭成员一样,管理我们这些年长者,你们家一直有人出来仁慈地关照我们这些人。

美涅克塞努你说得对,苏格拉底。如果你允许和建议我去从政,那么我会作好准备的;但若你有其他想法,那么我就不去好了。我之所以要去议事会,那是因为我听说议事会想要选一位给死难者致悼词的人。你知道要举行公共葬礼的事吗?

苏格拉底我知道。他们选了谁?

①古代雅典人为纪念酒神而举行化妆歌舞会,人们披上山羊皮,戴上面具,表演神话故事。这种迎神赛会上的歌舞以后逐渐发展为戏剧。

伯里克利(,雅典着名政治家,从公元前一前是雅典政治上的中心人物,这个时代在历史上被称为伯里克利时代。

上。这就是我们那些修辞学家的技艺,他们的美涅克塞努还没选,他们把投票时间推迟到明天,但我猜想阿基努斯或狄翁可能会当选。

苏格拉底噢,美涅克塞努!从许多方面来看,在战斗中牺牲是高尚的。阵亡者尽管可能是个穷人,但死后也能得到庄严而昂贵的葬礼,一位长期作了精心准备的聪明人会为他致悼词。哪怕他并没有悼词说得那么好,发表演说者也会赞美他,说明他为什么要做他做了的事情,也说明他为什么不做那些他没有做的事情,这就是这些聪明人的绝妙之处,他们用华美的辞藻偷走了我们的灵魂。他们想尽一切办法赞美这个城邦,赞美在战争中牺牲的人,赞美我们的祖先和前辈,还赞美我们这些仍旧活着的人。他们的赞美使我感到大抬身价,美涅克塞努,我站在那里听他们讲演,完全被他们迷住了。刹那间我想象自己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加伟大、更加高尚、更加英俊了。如果像往常那样有外邦人和我一起听演讲,我会突然产生一种优越感,而他们也好像会对我有一种相应的崇敬感。在演讲者的影响下,他们感到这个伟大的城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更加神奇了。这种尊严感会在我身上延续三天,直到第四天、第五天,我才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是谁,而在此之前我就好像生活在福岛言语一直在我耳边轰鸣。

美涅克塞努你老是拿修辞学家开玩笑,苏格拉底。不过我想,这一次选出来的演讲者不会有很多话要说,因为是临时通知他作讲演,根本没时间准备,他只能被迫临时凑合一下。

苏格拉底但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他没有很多话要说?每个修辞学家都有一大堆现成的演说词,要拼凑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①福岛是希腊神话中的仙境。

如果是在伯罗奔尼撒人中间赞美雅典人,或是在雅典人中间赞美伯罗奔尼撒人,那么演说者必须是一位能够赢得听众信服的优秀修辞学家。但对一位想要在受到赞扬的民众中获得名声的人来说,赢得他们的掌声并非难事。

美涅克塞努你认为不难,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肯定不难。

美涅克塞努如果议事会选了你,要你去做讲演,那么你能去吗?

苏格拉底我能去,这一点儿都不奇怪,美涅克塞努,你想一想,在修辞学方面我有一位杰出的女老师②,她造就了许多优秀的演说家,有一位还是全希腊最优秀的,他是克珊西普之子伯里克利。

美涅克塞努这位女教师是谁?我想你指的是阿丝帕希娅。

苏格拉底对,我指的就是她。此外我还有一位老师,梅特洛比乌之子孔努斯,他教我音乐,而阿丝帕希娅教我修辞。能接受这样的教育,成为熟练的演说家,那是不足为奇的。哪怕是跟一位很差的老师学,比如说,跟兰普鲁斯学音乐,跟拉姆努西亚人安提丰学修辞,他们的学生也能在雅典人中赞美雅典人时崭露头角。

美涅克塞努如果一定要你演讲,你能说些什么?

苏格拉底要凭我自己的小聪明,那么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但是,昨天我听了阿丝帕希娅准备的一篇葬礼演说词。就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有人告诉她雅典人要选一名演讲者,于是她就把在那种场合该讲什么话复述给我听,一部分是当场构思的,一部分则来伯罗奔尼撒人指参加伯罗奔尼撒同盟与雅典作战的斯巴达、科林斯等城邦的人。

②此处的老师一词亦有情妇之意。

自她以前的想法,她从伯里克利的葬礼演说词中采用了许多片断,但我相信,伯里克利的演说词实际上是她写的。

美涅克塞努你还记得阿丝帕希娅说了些什么吗?

苏格拉底我必须记住,因为她是我的老师,由于我老是忘记,所以她已经准备好要揍我了。

美涅克塞努那么你干吗不把她说的话重复一遍呢?

苏格拉底因为我担心,如果我把老师的演讲词拿到外面来讲,她一定会生气的。

美涅克塞努别害怕,苏格拉底,尽管大胆讲给我们听,无论是阿丝帕希娅的,还是别的什么人的都没关系。我希望你能满足我的要求。

苏格拉底但是我担心,如果我这把年纪还要继续像你们年轻人一样玩这种把戏,你们一定会笑话我。

美涅克塞努我们绝对不会笑话你,苏格拉底,请务必让我们听到这篇讲演。

苏格拉底哪怕你要我脱去衣服跳舞,我都愿意满足你的要求,因为现在没有别人在场。现在请注意听,如果我没记错,那么她的讲演一开始就提到了牺牲的烈士:

赞美有两种,一种用行为来表示,一种用言语来表示。这些牺牲的烈士已经得到了第一种赞美,当他们踏上命定的旅程时,城邦和他们的朋友护送他们上路;还要给他们用言语来表达的赞美,这是需要的,也是法律规定的。高尚的言语既是一种纪念,又是给高尚行为戴上的王冠,由听众赠给做出这些高尚业绩的人。我们需要用言词来及时赞美烈士,并仁慈地告诫活着的人,鼓励烈士的兄弟和后代学习他们的美德,安慰烈士的父母和其他活着的长辈,如果他们还有幸能活到今天。要赞美这些勇敢的人,我们该用什么诸神赞美样的言语呢?怎样开头才是正确的呢?他们活着的时候用他们的美德使朋友们欢乐,而他们的死又换取了其他人的生。我认为,我们应当按照使他们成善的天然秩序来赞扬他们,他们之所以是优秀的,那是因为他们的父辈是优秀的。因此让我们首先赞美他们高贵的出生,其次赞美他们得到的抚养和教育,然后让我们指出他们的行为有多么高尚,他们接受的教育多么有价值。

首先要说的是他们的出生。他们的祖先不是异邦人,因此这些祖先的后裔也就不算是客居在此地的旅行者。哪怕他们的祖先来自另一个国家,但他们自己却是这块土地的儿女,居住与生活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抚养他们成长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不一样,这个国家对他们来说不是继母,而是他们自己的亲生母亲。祖国生下他们、抚育他们,如今又接纳他们在自己的怀抱中安息。所以,我们应当赞美做他们母亲的这片土地,这是赞扬他们的高贵出生的一种方式。

这个国家值得赞扬,不仅值得我们赞扬,而且值得全人类赞扬。理由很多,首先最重要的是她是神所钟爱的国家。诸神为了表示对她的敬重而发生争执,使这一点得到了证明。

的国家难道还不该被全人类赞美吗?第二条理由也是完全正当的,当整个大地都在出现和创造出各种驯服的动物和野兽的时候,作为我们母亲的这块国土却没有出现野蛮的怪兽,而是从各种动物中选择了人类在这里出生,人类不仅在智力上优于其他动物,而且也只有人类才有正义和宗教。有一条伟大的证据可以说明这块①希腊神话中说波塞冬和雅典娜为了要做雅典的主神而发生争执。

两位神比赛神力,波塞冬用三尖叉击打岩石,岩石缝里跳出一匹马来;雅典娜则使岩石上长出一棵橄榄树。雅典人认为橄榄树有用,选定雅典娜作城邦保护神,并以她的名字作为城邦的名字,称为雅典。

这种形式的政府有着不同的名字,按照人们的想象,有时国土生下了这些烈士和我们的共同祖先,这就是她为她的后代提供了维持生命的方法。就像一名妇女通过给她的孩子哺乳而展示母性,没有乳房就不能算是一位母亲,所以我们的大地母亲也以这种方式证明了她是人类的母亲。在那些日子里,只有她首先产出了小麦和大麦给人作食物,这是人类最优良、最高级的养料,而她也把人当作她真正的后代。这些都更加真实地证明了国家的母性胜过妇女的母性,因为妇女的怀孕和生育只不过是对大地的模仿,而不是大地倒过来模仿妇女。大地把她的丰硕果实不仅充裕地提供给自己,而且也提供给其他人,后来她还产出橄榄,作为赐给她的子女的一种恩惠,慰藉他们的辛劳。把子女抚养长大成人后,她赐给他们诸神作他们的统治者和教师,诸神的名字是人所周知的,没有必要在这里重复。这些神安排着我们的生活,把各种日常生活所需要的技艺传授给我们最初的人类,也教会我们获得和使用武器保卫祖国。

烈士们的祖先就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并接受教育。他们生活在一起,组织了政府,对此我要简略地加以说明。政府是人的本性所致,好人组成的政府是好的,坏人组成的政府是坏的。我必须说明我们的祖先在一个好政府的领导下接受训练,因此他们都是好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是好人,我们那些牺牲了的朋友亦属于此列。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总的说来,我们的政府是一种贤人政制。

候它被称作民主政制,但它实际上是一种经过多数人赞同而建立起来的贤人政制,或者是一种由最优秀的人实行统治的政府。我们一直有国王,起初是世袭的,然后是民选的,大部分权力掌握在在第一阶段世袭的时候这种政制才可以称为贵族政制。)①贤人政制(通译贵族政制。从文中叙述的意思来看,只有和亚马孙人民众手里,由民众把职位和权力分配给那些最适宜担任这些工作的人。一个人既不会因为体弱、贫穷、出身低贱而被排斥在政治之外,也不会像别的国家那样,由于相反的原因而获得荣耀。只有一条原则:表现得聪明和善良的人才能担任统治者。我们这种统治形式的基础在于出生平等,而其他国家则是由处在不平等状况下的各式各样的人组成的,因此他们的统治是不平等的,有僭主,也有寡头,在这些人的统治下,一部分人是奴隶,另一部分人是主人。

但是我们的公民是兄弟,全都是同一个母亲的孩子,我们不认为互相把对方当作主人或奴隶是正确的,这种天生的平等也推动着我们去寻求法律上的平等。我们承认,除了美德和智慧的名声有差别外,没有谁能高人一等。

就这样,他们的祖先和我们的祖先,还有我们的兄弟,出身都是高贵的,并且都在自由中成长起来,在公共事务和私人事务中都能完成许多闻名于全世界的高尚业绩。他们认为要用战斗来扞卫自由,所以他们可以为了希腊人的缘故而反对希腊人,也可以为了希腊人的共同利益而与野蛮人作战。因为时间关系,我无法细述他们如何保卫祖国,如何反抗欧谟尔普或者为了保卫阿耳戈斯的后代而反对卡德摩斯的子孙了保卫赫拉克勒斯的子孙而反对阿耳戈斯人。

经用诗歌向全人类宣告了他们的光荣,因此我们用散文赞扬他们)是①欧谟尔普(色雷斯人首领,曾助厄琉息斯人入侵阿提卡。

②亚马孙人是本都斯的一个好战的女族,传说曾入侵雅典,被英雄忒修斯逐回亚细亚。

③指希腊传说中七国共同抵抗底比斯之战。卡德摩斯是底比斯城的创建者。

④赫拉克勒斯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出生于底比斯,赫拉克勒斯的子孙指底比斯人。雅典人曾帮助底比斯人抗击阿耳戈斯人。

的人侵,或者为此外,诗人们已合谋反对萨尔迪斯,他派的功绩的任何尝试都只能屈居第二。他们已经获得了奖赏,因此关于这些功绩我不想再多说,但仍有一些高尚的业绩尚未得到正确的歌颂,仍在引诱着诗人们的缪斯。因此,我必须光荣地赞扬这些业绩,也要呼吁其他人使用各种乐器来加以歌颂,以至于成为一名演员。

凭着我首先要说的是,波斯人,亚细亚之主,如何奴役欧罗巴,而这块土地的子孙,我们的祖先,又如何把他们驱逐回去。我要先讲述这些事,赞扬他们的勇敢,这样做是适宜的。要想对他们作出正确的评价,必须设身处地了解那个时代。当时,所有亚细亚人都是波斯人的第三个国王的臣民。波斯人的第一位国王居鲁士他的勇敢解放了他的同胞波斯人,使他们原先的统治者米地亚人沦为奴隶,还统治了亚细亚的其他各地,远至埃及。继他之后,他的儿子第,他把这个帝国的疆域拓展至西徐亚,又用他又进一步统治了所有与埃及相邻的地区和利比亚。

三位国王是大流士的舰队控制了海洋和岛屿。无人敢与之争锋,所有人的心灵都被他慑服,世上许多尚武的强大民族都在波斯人的力量面前屈服。

大流士指责我们和埃雷特里亚人了万大军登上运兵船和战舰,又派出战船三百艘,由达提斯统领。大流士对达提斯说,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脑袋长在脖子上,就把)①居鲁士(于公元前年击败米地亚人,自居王位至公元前年。)为波斯第二位国王,公元前前②居鲁士之子冈比西斯(年在位。

③当时希腊人所说的利比亚指非洲北部。

④大流士是波斯第一位国王居鲁士的女婿,公元前一前年在位。

⑤埃雷特里亚(是优卑亚岛上的一个城邦。

以外,没有一个希腊城邦曾对埃雷特里亚人和雅典人统统俘虏回来。达提斯首先进攻埃雷特里亚人,这个城邦的人在那个时代的希腊人中享有高尚和善战的盛名。他们人数众多,然而却在三日之内就被达提斯征服了。打败埃雷特里亚人以后,为了不让一个人逃脱,他下令仔细搜查整个国家。他的士兵开往海边,拉起手来从海边开始横扫整个国土,目的是为了回国后可以向国王报告没有一个人漏网。此后,他们抱着同样的企图从埃雷特里亚向马拉松进发,想要像征服埃雷特里亚人一样,让雅典人也成为他们的战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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