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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全集》 作者:柏拉图

第六章

我说过的话始终一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理,但我知道自己从前和现在遇到的所有人提出来的观点都失败了,而且显得非常可笑。因此我再一次确信这些事情如果存在,那么它们确实就是这样的,如果对作恶者来说不义是最大的恶,那么尽管它是最大的恶,但若他在有可能逃避惩罚的情况下逃避了,那么逃避惩罚就比作恶更坏。不能使自己摆脱困境确实显得滑稽可笑,但它就没有作用吗?它的作用不就是能使我们防止受到最大的伤害吗?不能帮助自己,也不能帮助自己的朋友和亲属,确实是最可耻的,然而与此相关的是第二个最可耻的,然后是第三个最可耻的,就像在具体事例中恶有大小一样,能够帮助自己面对这样的恶是一件美事,不能帮助自己面对这样的恶是一件可耻的事。我说得对还是错,卡利克勒?

卡利克勒你说得对。

苏格拉底

那么在作恶与受恶这两件事中,我们说作恶更坏,受恶不如作恶那么坏。现在我们要问,一个人应当为自己提供什么样的东西来帮助自己,以便从两方面获益,即作恶和不受恶这是一个力量或意愿的问题吗?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有避免受恶的意愿,那么他能避免受恶吗,或者说只有在他获得力量的时候才能避免?

卡利克勒这很明显,他必须获得力量。

苏格拉底

作恶怎么样?如果一个人不选择作恶是否就够了,这样他就不会去作恶了吗?或者说他也必须要用某种力量和以这种力量为基础的技艺来武装自己,如果他不学习和实践这种技艺,他就会去作恶?卡利克勒,你为什么不回答这样一个问题:

波卢斯和我在前面的论证中被迫承认无人自愿作恶,一切作恶者作恶都是违反他们自己意愿的,承认这一点是对还是错?

卡利克勒就算对吧,苏格拉底,这样你可以对这个论证作结论。

苏格拉底那么出于避免恶行的目的,我们也必须用某种力量和技艺来武装自己。

卡利克勒当然。

苏格拉底

这种努力不受恶或尽可能少受恶的技艺是什么呢?看你在这一点上是否同意我的看法。你自己一定是某种统治力量,或者甚至就是你的城邦里的一名僭主,否则就是掌握权力的政府的一名坚定支持者。

卡利克勒你瞧,苏格拉底,如果你说得对,我已经准备好为你鼓掌,现在我认为你说得好极了。

苏格拉底好吧,那么考虑一下你是否认为我在这一点上说得也对。我相信,最亲密的友谊存在于同类之中,这是古代贤人的话。你同意吗?

卡利克勒我同意。

苏格拉底假定某个掌权的僭主是野蛮的、无知的,如果他的城邦里有人比他要好得多,那么我想这个僭主一定会害怕这个人,他在僭主的内心深处也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卡利克勒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比这个僭主还要低劣得多的人也不会成为僭主的真正朋友,因为僭主会藐视他,对他不会产生朋友的热情。

卡利克勒这样说也对。

苏格拉底

只有一种人可以作僭主的真正朋友,这就是与僭主具有同样秉性的人,他的嗜好和喜恶都与僭主相同,愿意做这位统治者的臣民和下属。他会在城邦里拥有大权,没有人能伤害他而不受惩罚。不是这样吗?

卡利克勒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假定这个城邦里有个年轻人在考虑如何获得大权,使别人无法伤害他,那么这就是他的途径,他从小就得养成习惯,像他的主人一样对同样的事物去感受快乐和烦恼,尽可能变得与主人一样。不是这样吗?

卡利克勒是这样的。

我确实不这么看。

苏格拉底现在按照你的理论,他这样一来就会在城邦里不受恶并拥有大权了。

卡利克勒肯定是。

苏格拉底

不作恶也一样吗?或者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如果他与邪恶的主人相似,而这个主人对他有巨大影响?不,我想,可能正好相反,他会做好作恶的准备,尽最大可能去作恶,并逃避因作恶而受到的惩罚。他难道不会这样做吗?

卡利克勒显然会。

苏格拉底那么最大的恶会留驻在他身上,因为通过模仿他的主人,通过他的权力,他的灵魂堕落了,毁灭了。

卡利克勒苏格拉底,你又在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歪曲我们的论证。你难道不明白,如果僭主愿意的话,他会把拒绝模仿他的人处死,或者剥夺他的财产吗?

苏格拉底

我的好先生,如果我不聋,我是知道的,因为我最近经常从你和波卢斯那里听到这种论调,城里头实际上也有其他人这样讲。但我要告诉你,尽管只要僭主愿意,他就可以处死别人,但这种做法实际上是一个无赖在谋杀一个好人,一个高尚的人。

卡利克勒你这样说不正好表明你心中充满怒火吗?

苏格拉底

不对,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可以看出这是这个论证所证明了的。或者说你认为一个人应当努力活得尽可能长一些,去实施这些不断地将我们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技艺,比如你要我实践的修辞学,它能使我们在法庭上保住性命?

卡利克勒是的,老天在上,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苏格拉底我的好朋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认为游泳的技艺特别神奇吗?

卡利克勒不苏格拉底

然而,当人们陷于某些需要这方面知识的处境时,即使这种技艺也能把人从死亡中拯救出来。但若你认为这种技艺无足轻重,那么我还可以告诉你一种比它更重要的技艺,这就是船老大的技艺。它像修辞学一样,不仅能拯救我们的生命,而且能从巨大的危险中拯救我们的身体和财物。这种技艺不包含任何虚假的成分,是有序的,而不是虚无缥渺的,令信者对其功能感到惊讶。至于说到那些与鼓动相同的结果,那么我们可以说,如果这种技艺把你从伊齐那平安地送回这里,你只需付两个小银币作船资,如果是从埃及或黑海启程,把一家男女老少以及他们的货物平安地运回来,那么这项服务可就大了,但当他们平安地在港口下船时,也顶多只需要付两个德拉克玛,而那个拥有这种技艺,取得这些结果的人也会以最大的宽容之心把船靠上码头。因为我假定,这个船老大能想到自己对这些没有淹死的旅客所起的作用是不确定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给他们带来了恩惠还是伤害,只知道这些旅客在身体和灵魂两方面都没有比上船时更好些。他知道,如果有人在船上患了难以治愈的重病而又逃避了被扔下海去淹死,那么这个人的不死是不幸的,并没有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好处;由此也可推论,灵魂比身体更珍贵,如果有人在灵魂上得了许多难以治愈的疾病,那么这样的人的生命是没有价值的,如果船老大从海上,或从法庭上,或从任何危险中,把他救出来,那么这样做对这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他知道对一个坏人来说活着并不比死了更好,因为这个坏人一定会生活得很不

好。

这就是为什么尽管船老大救了我们的命,也不习惯于表白自己。他不会这样做,我奇怪的朋友,筑城的工匠也不会这样做,他在拯救生命方面的力量并不亚于一名将军或其他人,更不必提船老大了,因为他可以在需要时保全整座城市。你会把他也归人鼓动家一类人物吗?卡利克勒,如果他也喜欢像你们的人一样讲话,提供许多服务,那么他会把我们埋葬在雄辩的论证中,鼓励和敦促我们一定要成为筑城的工匠,因为其他所有职业都是没有价值的,只有他的职业值得学习。但是你们会斥责他和他的技艺,会称他为筑城的工匠,把这个词当作贬义词来使用,你们决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也不会娶他的女儿。但是,如果我们看一下你们赞扬自己成就的理由,那么你们指责筑城的工匠和我刚才提到的其他人的理由有什么公正可言呢?我知道你们会说自己是一个比较好的人,出生在一个比较好的家庭。但是你们说的比较好和我说这个词的意思是不一样的,你们的好只意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和财产,而不管人的品性如何,因此,要指责筑城的工匠、医生,以及其他为提供安全而发明的技艺是滑稽可笑的。我的好先生,请你还是想一想,善与高贵是否还不止是救命和被救。真正的人也许应当谟视能活多久这个问题,他不应当如此迷恋活命,而应当相信那些老妇人说的话,没有人能够逃脱他的命运,他应当把诸如此类的事留给神,而去考虑其他问题,一个人应当以什么方式度过他的一生才是最好的?他是否应当使自己同化于他生活于其中的那种统治类型?如果你们想要讨得雅典人的喜欢,并在城邦中行使大权,那么你们必须尽可能变得和雅典人一样。我的朋友,考虑一下这样做对你我是否有好处,这样才能使我们免于受命运之苦,这种命运据说是那些能把月亮从天上拉下来的帖撒利女巫所说的命运,并且发现我们在城邦里选择的这种权力意味着献身于我们最可贵的东西。但若你想像这个世界上有人会赐给你一种技艺,使你能用它在城邦里赢得大权,除非你变得与城邦的统治相似,变好或变坏,那么在我看来,你的看法是错的,卡利克勒。如果你想与雅典的各个区结成真正的友谊,那么你一定不能只做一名模仿者,而要有一种天然的相似性。对,凭天发誓,你和皮里兰佩之子德摩斯也一样。

因此,无论是谁使你与他相似,都会使你成为仁慈的政治家和你想要成为的修辞学家,在这两种情况下,你都能在对人的品性有吸引力的话语中得到快乐,但你也会厌恶对其他人有吸引力的话语。

我亲爱的,你有什么反对意见要说吗?你对我刚才说的这些话有什么要回答吗,卡利克勒?

卡利克勒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说的好像是正确的,苏格拉底。但是我和许多人一样,感到还没有完全被你说服。

苏格拉底

卡利克勒,那是因为你对雅典各区的热爱留驻在你的灵魂中,因此仍在对我进行抗拒,如果我们更好地考察这些问题,你就会被说服了。但是至少请你记住,我们说有两个过程,分别旨在照料身体和灵魂,一个过程以身体的快乐为目的,另一个过程则以使灵魂成为最优秀的为目的。后一个过程不会沉迷于快乐,而会与之交战。我们不是已经做出这些区别了吗?

卡利克勒确实如此。

苏格拉底这两个过程中的一个,旨在快乐的那一个,是卑贱的,只不过是奉承,难道不是吗?

卡利克勒就算是吧,如果你希望这么说。

苏格拉底但是另一个过程的目标是我们想要达到的,无论是对身体还是灵魂,应当尽可能使之完善。

卡利克勒确实是。

苏格拉底那么难道我们不应该抱着使公民自身尽可能地变写完全一样。

各个区与德摩斯)这个人名相提并论,这两个词在希腊文中拼年)将整个阿提卡半岛划分为一百个自治区,苏格拉底在这里把雅典①雅典的基层政治组织称作区

,克利斯提尼改革时(公元前好这个目的去关心城邦及其公民吗?我们在前面已经发现,如果缺乏这一点,那么无论你再提供多少其他的服务都是无用的,也就是说,除非他们认为获得钱财、统治权或其他任何权力,是好的和高尚的。我们是否得说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卡利克勒如果这样说使你高兴,那么当然是的。

苏格拉底

如果我们想着要为国家搞一些公共建设,那么我们会开列一张清单,把人们能为这些建设中提供的帮助都写在上面,这些建筑可能是非常重要的,比如城墙、船坞、神庙,在这种时候,我们难道不应该思忖一下,看我们自己是否是建筑方面的专家,如果我们有建筑技艺,我们是从谁那里学来的?我们是否必须这样做?

卡利克勒那是一定的。

苏格拉底

其次,我们要想一想我们从前是否为朋友或为自己建造过一所房子,想一想这所房子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在这样的考察中如果我们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优秀的、杰出的教师,已经建起了许多漂亮的建筑,如果我们已经向教师学习完了,那么有许多功劳也可以算到自己头上,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状况,那么作为聪明人,我们应当受到鼓励去从事公共建筑,但若根本没有老师的指点,没有造出过什么房子,或者造出过许多毫无价值的建筑物,那么我们要去从事公共建筑是愚蠢的,邀请别人这样做也是愚蠢的。

我们是否应当接受这样的看法?

卡利克勒当然应当接受。

苏格拉底

在其他各种场合下也一样。例如,假定我们受到激励去当一名能干的医生,去给人看病,并且相互之间进行鼓励,那么我们一定会相互之间进行考察。你肯定会这样问,苍天为证,让我们来看你苏格拉底是否知道如何保持身体健康?或者问,苏格拉底曾经治好过某人的病吗?无论这个人是奴隶还是自由民?

我想,我对你也应该进行同样的考察,如果我们找不到任何人,无论是公民还是异邦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曾经被我们改善过他的身体状况,那么,卡利克勒,在这种情况下指定我们中的某个人去做医生,并鼓励其他人也这样做是滑稽可笑的。你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是愚蠢的吗?在这样做之前实际上应当先在私下里经常练习,不断地取得成功,由此获得从事这种职业的充足经验,诚如俗话所说,从做一口大缸开始学习制陶的技艺。

卡利克勒我认为是愚蠢的。

苏格拉底

现在,我最好的朋友,由于你刚开始进人公众生活,并邀请我也这样做,还因为我不这样做而责备我,因此,我们难道不应当相互考察,并且问卡利克勒曾经使任何公民改善过吗?

有哪个人,异邦人或公民,奴隶或自由民,从前是邪恶的、不义的、不守纪律的、愚蠢的,而通过卡利克勒,他现在成了一个正直、高尚的人吗?

卡利克勒,请告诉我,如果有人在这些要点上对你进行考察,你会怎么说?你会说出有什么人在你的帮助下得到改善了吗?别犹豫了,在你受到激励要去从事一种公共职业之前,如果你作为个别公民取得过这样的成就,那就请你回答。

卡利克勒你真是喜欢挑起争端,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

不是喜欢挑起争端在使我提问,而是因为我确实想知道你认为我们城邦公共生活的正确标准是什么。当你开始一种公共职业的时候,你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但你一定会关注如何使我们的公民尽可能地变好,对吗?我们不是已经多次同意这应当是政治家的任务吗?我们是否应当承认这一点?请回答。让我代表你来回答吧,我们应当承认这一点。如果好人应当努力为他的城邦做到这一点,那么请你回想一下你在前面提到过的那些人,并且告诉我你是否仍旧认为他们证明了自己是优秀的公民,我指的是伯里克利、喀蒙、米尔提亚得和塞米司托克勒。

卡利克勒我仍旧这样看。

苏格拉底如果他们是好的,那么他们每个人显然都在使从前不好的公民变好。他们是否这样做了?

卡利克勒是的。

苏格拉底所以当伯里克利开始对民众说话时,雅典人比他最后一次说话时还要坏?

卡利克勒也许是吧。

苏格拉底我的好朋友,关于这一点没有什么也许,如果他真是一个好公民,那么根据我们所承认的,雅典人一定是这样的。

卡利克勒行,那又怎样?

苏格拉底

不怎么样,但请你接着告诉我,是否有雅典人曾被伯里克利所改善,或者说正好相反,被伯里克利腐蚀了。因为有人说伯里克利使雅典人变得愚蠢、胆怯、夸夸其谈、邪恶,因为他第一个向公民提供的劳役支付报酬。

卡利克勒苏格拉底,你从那些耳朵被打坏了的人那里听到了这种话。

苏格拉底这至少不是谣传,你实际上并不比我知道得少。

伯里克利最初享有很好的名声,当雅典人很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受到雅典人任何可耻的指控。但当他使许多公民变得善良和高尚时,到了他的晚年,他被指控为窃贼,但是侥幸地逃脱了死刑,那些公民显然把他当作一个坏人。

卡利克勒那又怎样?这样做使伯里克利成了一个坏蛋了吗

苏格拉底

不管怎么说,一个照看驴、马、牛的人做出同样的事情来会被人们认为是坏的。这些畜牲一开始不会踢他,抵他,咬他,但是后来他使它们野性大发,能够做出所有这些举动来。或者说,你难道不认为把驯服的牲口弄得野性大发的人是一个不好的驯养者吗?你同意不同意?

卡利克勒当然同意,随你高兴吧。

苏格拉底要让我高兴还得继续回答我的提问。人是否动物王国中的一员?

卡利克勒当然是。

苏格拉底人不就是伯里克利要管教的动物吗?

卡利克勒对。

苏格拉底那么如果他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他一定不能像我们刚才同意过的那样,使他要管教的公民变得比较正义,对吗?

卡利克勒对。

苏格拉底按照荷马的说法,正义的人是驯服的。但是你怎么看?是这样的吗?

卡利克勒是的。

苏格拉底但是伯里克利使他们比以前要更加野蛮了,而且他们对伯里克利本人也很野蛮,到头来要吃他们的苦头。

卡利克勒你要我同意你的看法吗?

苏格拉底如果你认为我说的是真理。

卡利克勒那么就算同意吧。

苏格拉底更加野蛮不就是更加不义和更加坏吗?

卡利克勒同意。

苏格拉底那么这样看来,伯里克利不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

卡利克勒这是你说的。

苏格拉底

对,但也是你承认的。接下来该谈你对喀蒙的看法了。那些被他服伺过的人用陶片放逐法把他流放了,使人们十年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不是吗?他们还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塞米司托克勒,把他给流放了。他们还投票把马拉松战役的胜利者米尔提亚得给扔进地坑,他只能承受这种命运,而这种处罚只为议事会的主席设立。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些人是好人,那么他们决不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一名驭手驯好了马匹,自己也成了较好的驭手,他在第一轮竞赛中没有摔下马车,而是后来才被摔下来的,这种说法不管怎么说都不对。马车比赛也好,其他活动也好,都不是这种情况,或者说你认为是这种情况?

卡利克勒我不这么看。

苏格拉底

如此看来,我们前面的说法似乎是对的,我们不知道在这个城邦里有任何人可以被证明为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你承认现在还活着的人中间一个也没有,但是过去曾经有过,并以刚才提到过的这些人为例,但我们已经证明他们和现在还活着的人处在相同的水平上,因此,如果他们是演说家,那么他们没有使用真正的修辞学,也没有使用奉承的修辞学,否则他们就不会被放逐了。

卡利克勒但是苏格拉底,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取得的成就远远超过你所能列举的任何人。

苏格拉底

我的好朋友,我发现我们刚才提到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错误,至少是作为城邦的公仆他们没什么错,我实际上认为他们比现在的公仆更加成功,能够更好地提供城邦所需要的东西。

至于把公民们的欲望引向不同的方向,而不是允许它们自由泛滥,通过劝导和强制使公民们接受能够改善他们的过程,尽管这只是一个好公民的惟一真正的职责,但在这些方面他们实际上并不比现在的政治家高明。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他们在提供战船、城墙、船坞之类的事情上比他们的继任者做得更好。你和我在这个讨论中的表现是荒唐的,因为在整个论证中,我们一直在兜圈子,没有正确理解对方的意思。至少我认为你已经多次承认并明白,我们涉及的是与身体和灵魂相关的双重活动,一种活动是服务性的,如果我们的身体感到饥饿,它会提供食物,如果身体渴了,它会提供饮料,如果身体冷了,它会提供衣服、被褥、鞋子,以及其他我们的身体需要的东西。我有意使用相同的形象,这样可以使你更快地理解。这些东西的供应商,无论是小贩还是商人,或是制造者,比如烤面包的厨师、纺织工、鞋匠、制革匠,会由于他们的性质而对他自己和其他人都显得像是身体的真正管家。这并不奇怪,因为人们不知道在所有这些技艺之上并超过这些技艺的还有体育和医学,它们才是身体的真正管理者,应当由它们来恰当地控制所有这些技艺和使用其他技艺的产品,因为只有它们才知道什么样的饮食对身体健康来说是好的,而其他技艺是不知道的。由于这个原因,其他那些技艺对身体来说是服务性的、卑贱的、不自由的,而体育和医学应当是身体的主人。当我告诉你灵魂的善和身体的好是一回事时,你有一次好像已经明白了,对我的看法表示同意,就好像已经把握了我的意思,但是过了一会儿你又开始说在我们城邦里有过正直高尚的公民。当我问你他们的名字时,你本应当像在政治领域中一样提出同样杰出的人物来,就好比说我问你有谁在体育领域内已经被证明为是一名身体的好教练,或者现在有这样的好教练,你应当最严肃地回答说,面包师塞亚里翁、写了那本西西里的烹调书的米赛库斯、开饭店的萨拉姆布斯,他们证明自己为身体提供了很好的服务,一个提供了面包,第二个提供了美味的菜肴,第三个提供了美酒。如果我现在对你说,喂,你这个家伙对体育一无所知,那么你可能会十分恼火。你对我大谈特谈那些为我们提供食物,满足我们的欲望的仆人,但却提不出很好的或有力的观点来。这些人也许会赢得那些暴食者的赞扬,也会使人身体发胖,但他们最终会剥夺人们先前拥有的肌肉。而他们的牺牲者出于无知反而不会因为身体失调和失去肌肉而去责备这些喂养他们的人。此时若是有人在场向他们提出建议,告诉他们无视健康规则、饮食过度会给他们带来疾病,那么如果能够做到的话,倒是这些提建议的人会受到责备、污辱和伤害,而对他们遇到的麻烦应当负责的人,暴食者反而会加以赞扬。

卡利克勒,你现在做的事和我刚才说的差不多。你赞扬那些设宴向我们的公民提供他们所希望吃到的各种美味佳肴的人。人们说这些人使我们的城邦伟大,而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由于这些过去的政治家,我们的城邦变得腐败和溃烂。因为他们一点儿都不注意纪律和正义,而只是用港口、船坞、城墙、税收以及类似的垃圾来喂养我们的城邦,因此当城邦危机到来时,他们就把罪名加到他们现在的建议者身上,说他们引起了城邦的不幸,而对塞米司托克勒、喀蒙和伯里克利则大加赞扬。如果你不小心,那么他们一旦失去曾经拥有和获得的东西,或遇上什么麻烦,他们也许会对你以及我的朋友阿尔基比亚德下手,尽管你不是始作俑者,但却可能是同谋。然而,今天发生的事和涉及到他们以往那些政治家的言论是滑稽可笑的。我注意到,无论什么时候城邦把自己的政治家当作坏人来对待,他们都会受到暴力侵犯而丧失尊严,这种行为令人发指。从这些人的故事来看,他们为城邦服务多年,最后却被城邦不公正地给毁了。然而这些故事都是捏造。因为决不会有一位城邦的统治者会被他所统治的城邦不公正地毁灭掉。这种情况倒像是智者会遇到的,这些人会假冒政治家。你们的智者在其他事情上都很聪明,但在有一点上极为荒谬,因为他们宣称自己是教人为善的教师,但却又经常责备他们的学生对他们不好,因为这些学生不交学费,对他们所得到的恩惠一点儿都不感恩。说这些人已经变好了,变得正义了,他们的老师消除了他们的不义,使他们获得了正义,但他们却用已经在他们身上不存在了的不义去对待他们的老师,还有什么比这样说更荒唐的吗?你不认为这样说很荒谬吗,我的朋友卡利克勒,你真的想要拒绝回答,迫使我扮演一名演说家的角色吗?

卡利克勒如果没人回答,我想,那你就不能说话了。

苏格拉底

我显然能说话,至少我现在正在高谈阔论,因为你不愿意回答我的提问。但是我的好先生,为了友谊,请你告诉我,当你宣布某人已经变好了的时候,尽管你使他变好了,而且他仍旧是好的,但你却找到了他的毛病,因为他仍旧是坏的,这样说不是显得很可笑吗?

卡利克勒在我看来就是这样。

苏格拉底你难道没有从那些声称教人为善的人那里听到过这样的论调吗?

卡利克勒我听到过,但是为什么要提到那些无用的人。

苏格拉底

有些人打算统治城邦,要使城邦尽可能地好,然而一有机会,他们却又责备她是邪恶的,你对这种人会怎么看你认为他们在许多方面与其他人不一样吗?智者和演说家,我亲爱的先生,是一类人,或者像我对波卢斯说的那样,他们非常相似。而你由于无知,把修辞学当作一种非常好的技艺,并因此而藐视其他技艺。而实际上,智者的技艺比修辞学更好,其程度就相当于立法比正义的管理更好,体育比医学更好。但我自己总是这样想,政治演说家和智者不适宜去批评那些接受了他们的训练而又对他们作恶的人,否则的话他们说的话会同时又是对自己的谴责,因为对那些他们声称使之受益的人,他们并没有为这些人做什么好事。难道不是这样吗?

卡利克勒当然如此。

苏格拉底

进一步说,如果他们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似乎只有他们是在提供免费的良好服务。一个人得到其他任何好处,都有可能不愿付费,比如通过接受教练的指导走得比以前快,如果那名教练提供的指导不是免费的,而且也不是没有订过协议,那么当他教会学生走得快时他应当尽快收到学费。我假定,不正义的行为不能归结为行走缓慢,而应当归结为不正义。难道不是这样吗?

卡利克勒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如果一名指导者消灭了一种不正义的性质,那么他就不会再有受到这种不正义的危险的时候了;如果一个人真能使其他人变好,那么也只有他能安全地提供这种服务。这样说不对吗?

卡利克勒我同意这种说法。

苏格拉底那么由于这个原因,提供其他服务而收费没有什么可耻,比如造房子和其他技艺。

卡利克勒好像是这样的,至少。

苏格拉底但是当问题转变为一个人如何变得尽可能好,能够最好地管理他的家庭和城邦,人们就认定拒绝这方面的指导是可耻的,除非向指导者付费。不是这样吗

卡利克勒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其中原因显然是因为,这是一种惟一的服务,会使它的接受者渴望得到回报,因此当某个人提供了他的服务以后,他的接受者得到了回报,他的服务才被认为是好的,如果接受者不能得到回报,他的服务就被认为是不好的。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

卡利克勒是这样的。

苏格拉底

那么请为我区分一下,你要我为城邦提供哪方面的关心,与雅典人开战,像一个医生那样,使他们尽可能变好,还是为他们的快乐提供服务或管理?卡利克勒,对我说真话吧,因为你一开始就十分坦率,这样做非常好,你应当继续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勇敢地说真话吧。

你说有卡利克勒要我说我就说,提供服务和管理。

苏格拉底我高贵的朋友,那么你会请我起一个奉承者的作用,是吗?

卡利克勒是的,如果你愿意用这个最容易冒犯人的术语,因为,如果你不苏格拉底

请你别再重复你已经说过许多遍的话人要杀我,我重复说那是一个坏蛋杀一个好人;你说有人要抢我的东西,我重复说他抢了我的东西也不知如何处理赃物,他对我抢劫是不正义的,所以他使用这些东西也是不正义的,如果是不正义,那就是可耻,如果是可耻,那就是邪恶。

卡利克勒苏格拉底,瞧你多么自信。你决不会经历诸如此类的麻烦,就好像你不住在这个城邦里似的,也决不会有人把你拉上法庭,这样做的人也许是某些非常邪恶的家伙。

苏格拉底

卡利克勒,如果我不认为在这个城邦里对任何人都可能发生任何事情,那么我一定是个傻瓜。但是我至少对这一点有清醒的认识,如果我被拉上法庭,面对你提到的危险,那么一定有个恶人在控告我,因为好人是不会把一个无罪的人拉上法庭的,如果我被处死,那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要我告诉你为什么我期待这种处境吗?

卡利克勒当然要。

苏格拉底

我认为我是从事真正的政治技艺的少数雅典人之一,但我不说自己是惟一的一个,现在这些人中间只有我一个人在实践政治家的才能。我在任何场合讲话不是为了博得欢心,我的宗旨是最优秀,而不是最快乐。我不愿意从事你推荐的那些精致的发明,当我在法庭上时,我没有什么要为自己说的。我对波卢斯说过的那个形象现在又浮现在我心里。我的受审就像一名医生受到一名厨师的指控,而那个法官是一名儿童。如果那个厨师用这样的话来指控他,想一想在这样的情景下这个医生能做出什么样的辩护吧:儿童法官,这个家伙给你们带来了种种伤害,他用外科手术和烧灼术杀死你们中最年轻的,用饿肚子和窒息的方法迷惑你们,给你们吃苦药,迫使你们又饥又渴,而我却曾经给你们提供过大量的、各种各样的甜食。

你认为在这样令人绝望的处境下,那个医生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他说真话,噢,孩子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健康,你认为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法官会怎样喊叫?他难道不会大声喊叫吗?

卡利克勒也许会吧,我们必须假定如此。

苏格拉底你不认为他一定会被完全迷惑住吗?

卡利克勒那是一定的。

苏格拉底

好吧,根据我的经验,如果我被拉上法庭,那么也是这种情况。因为我不能把我提供的快乐告诉他们,他们把快乐当作好处和服务,但我对那些提供快乐的人和接受快乐的人都不表示羡慕。如果有人指责我使青年感到困惑,并且因此腐蚀了他们,或者指责我在公开和私下场合用那些严厉的话语污辱老年人,那么我既不能说出事情真相,宣布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对法官说我的侍奉都是为了你们的利益,也不能够说别的什么,因此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对我发生。

卡利克勒苏格拉底,生活在自己的国家里,但却无法帮助自己,那么你认为处于这种困境下的人还能说是生活得很好吗?

苏格拉底

是的,只要他还拥有你们经常承认的那种可以提供帮助的方式,这就是在对诸神和对凡人的言语和行动两方面都不作恶,以此帮助自己,因为我们经常承认这样做才是一切帮助中最好的。现在如果有人指责我不能够为自己或为别人提供这种帮助,那么我会感到耻辱,无论我从前有多少次被人宣判有罪,或被所有人判刑,如果我因为缺乏这种力量而死,那么我会感到十分苦恼,但若我是由于缺乏奉承的修辞学而死,那么我充满自信,你们会发现我冷静地谈论我的死亡。没有人会如此不合理,胆小到仅仅害怕死亡这件事,只有作恶者才害怕死亡。带着一个犯下许多罪行的灵魂抵达另一个世界,这是一切罪恶中最坏的。如果你想听,那么我打算给你讲个故事来说明事情就是这样。

卡利克勒好吧,其他的话你都讲完了,你也可以把这个故事讲完。

苏格拉底

把你的耳朵竖起来,注意听,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故事,我想你会把它当作虚构,但我会把它当作事实,因为我确实把将要告诉你的话当作真理。荷马说,宙斯、波塞冬、普路托把他们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王国分而治之。克洛诺斯时代立下的一条关于人类的法律从那时起在诸神中一直保留下来:过着虔诚和正义生活的人死后要去福地中的福岛居住,过着完全幸福的生活而无任何疾苦;而过着不虔诚、不正义生活的人死后要去一个受到报复和惩罚的监狱,他们称之为塔塔洛斯。在克洛诺斯时代,乃至于后来宙斯取得王权的时候,活人要对活人进行审判,也就是对那些将要死的人进行审判,因此这些审判不那么准确。普路托和他那些来自福岛的随从前来告诉宙斯,两个地方都有坏人去了。宙斯说:

好吧,我要停止这种做法。这样的审判不好,因为那些接受审判的人还穿着衣服,他们接受审判时还活着。有许多人灵魂邪恶,但却裹着漂亮的身体,有着高贵的世系和财富,他们接受审判时会有许多证人跑来证明他们的生活是正义的。这些情况使法官眼花缭乱,而法官们在进行审判时也穿着衣服,他们的眼睛、耳朵、整个身体就像屏风一样遮蔽着他们的灵魂。这些东西都成了他们审判的障碍,他们自己的衣服和接受审判者的衣服。所以,首先,人类必须停止预测他们的死亡,因为他们现在拥有预见的知识,普罗米修斯已被告知停止这种预见。其次,他们在受审前必须剥去所有的衣服,赤身裸体,死后才对他们进行审判。法官也必须是裸体的和死了的,能用他自己的灵魂去扫视那些刚死去的那些人的灵魂,而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样的亲属,也不管他们留在世上的是什么样的打扮,这样的审判才是公正的。现在我当着你们的面把这些事确定下来,我已经任命了我的儿子做法官,两个来自亚细亚,弥诺斯和拉达曼堤斯,一个来自欧罗巴,埃阿科斯。他们死了以后,就会去掌管设在草地上的法庭,它位于两条道路的交汇处,这两条路一条通往福地中的福岛,另一条通往塔塔洛斯。拉达曼堤斯负责审判来自亚细亚的亡灵,埃阿科斯负责审判来自欧罗巴的亡灵,我把上诉法庭交给弥诺斯掌管,如果其他两名法官有什么案子难以决断,就交由他处理,这样一来这些人该走哪条路就可以判决得非常公正了。

卡利克勒,这就是我听说的故事。我相信它是真的,并从中推出以下结论:死亡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两样东西的分离,灵魂与身体,它们分离以后仍旧各自保持着它们活着时的状况。身体保持着它自己的性质,有着明显可见的各种痕迹或印记。例如,一个人身材高大,那么由于他身体的性质仍旧保持着,因此他死后尸体仍旧很庞大,如果他活着的时候很胖,那么他死后也仍旧很胖,如果他生前习惯留长发,那么他的尸体仍旧留长发,等等。如果一个人生前是个囚犯,身上有挨打的伤痕或其他伤口,那么他死后你从他的尸体上仍旧可以看到同样的伤痕,或者说如果他活着的时候手脚被打断或扭曲,那么他死后这些迹象依然清晰可见。简言之,人活着的时候获得的身体特征在死后一段时间内,全部或大部分都仍然可以看见。所以我相信灵魂也一样,卡利克勒,灵魂的外衣一旦被剥去,灵魂中的一切也都是清晰可见的,其中都是一个人的灵魂通过他从事的各种活动获得的性质和经验。因此当它们来到法官面前时,从亚细亚来的亡灵来到拉达曼堤斯面前,他让它们站住,审视每一个灵魂,完全不知道它们生前是谁,但他经常能够把那些国王或君主的灵魂找出来,因为这些灵魂中没有健康的迹象,而只有由于犯下的种种罪恶而在肋骨上留下的伤痕,也就是各种恶行在灵魂上留下的标记,还有因为虚伪和欺骗而被扭曲了的东西,这样的灵魂中没有什么东西是正直的,对真理完全是陌生的。他看到,由于行为的奢侈、放荡、专横、无节制,灵魂中充满了畸形和丑恶。看到这样的灵魂,他就把它们径直送往监狱受辱,到了那里以后这些灵魂都会受到与它们的罪行相应的惩罚。

进行这样公正的惩罚是恰当的,因为这样做才能使他变好和受益,对其他人也是一个警告,其他人看到这个人因为作恶而受苦就会感到害怕,他们因此也就可以变成好人。那些由于犯罪而从诸神和凡人对他们的惩罚中受益的人是可以治好的,尽管他们在这里和在另一个世界上的利益被剥夺时会感到苦恼,但是不这样做就不可能消除罪恶。但是那些犯下滔天大罪的人和那些过去曾被治愈过的人,他们已经接受过警告,不再能够接受任何好处,因为他们是不可治的了。而那些看着他们受到最残忍、最可怕、最悲惨的折磨的人会从中受益,在哈得斯的监狱里,那些受着永久折磨的人实际上起着样板的作用,成为对不时来到那里的作恶者的一个警示。我认为,如果波卢斯对我们说的是真话,那么这些样板中有一个是阿凯劳斯,其他任何具有同样品性的僭主也一样。我认为大部分起警示作用的样板都是从僭主、君王、统治者、政治家中选出来的,因为他们所享受的荒淫生活是最大的、最不虔诚的罪恶。

荷马已经向我证实了这一点,因为他描述了那些在哈得斯中承受永久惩罚的国王和王子,坦塔罗斯、西绪福斯、提堤俄斯,但是忒耳西忒斯,或其他做了错事的人,没有一个被说成是因为不可治愈而要接受残酷刑罚的,因为我想忒耳西忒斯没有什么权力,因此他也比那些有权力的人要幸福些。但是,卡利克勒,在最有权力的人中间你可以找到最邪恶的人。当然,在最有权力的人中间,你也仍旧可以找到好人,能这样做的人值得特别的尊敬,因为要做到这一点是困难的,卡利克勒,当有权力胡作非为的时候仍旧能够终生过着正义的生活,这样的人最值得赞扬。但是这种人很少,尽管在雅典和在别的地方曾经有过这种高尚的、真正的人。他们拥有美德,公正地管理托付给他们的事务。这些人中有一位最出名,甚至在希腊的其他地方也拥有巨大的名声,他就是吕西玛库之子阿里斯底德。但是,我的好朋友,大多数掌握着权力的人是邪恶的。

我说过,拉达曼堤斯进行审判时,对受审者的情况、名字和身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可能有罪。当他确定了这一点后,就在受审者身上打下烙印,标明它是可治的还是不可治的,然后就把它们打发去塔塔洛斯接受相应的惩罚。但有的时候他也能看到另一种灵魂,它从前生活在虔诚和真理中,它也许是某个公民的灵魂,也许是其他人的灵魂。卡利克勒,我尤其感到这是哲学家的灵魂,他生前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而不是碌碌无为地使用他的身体,它会得到尊敬,被送往福地中的福岛居住。埃阿科斯的行为也完全一样,他和拉达曼堤斯分别做出审判,而弥诺斯作为上诉法庭的法官,只有他握有黄金的权杖,就像荷马诗中的奥德修斯说的那样,他看见他手握黄金权杖,正在给亡灵们宣判。

卡利克勒,我现在确实相信这些故事。我正在考虑自己应该如何把尽可能最健康的灵魂奉献给我的法官,所以我谴责大多数人追求的荣耀,追求那生前死后都应当追求的真理,尽可能做一个好人。我尽力劝告其他所有人,请你们全都来分享这种生活,展开①荷马:《奥德赛》,卷,行。

这方面的竞赛,我认为这种竞赛的意义超过其他一切竞赛。我反过来还要责备你,因为你在面对我刚才说过的这种审判时无法帮助自己。当你站在你的法官面前时,伊齐那之子①,当他抓住你的时候,你会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并不亚于我在这里的表现,也许还会有人打你的耳光,或是对你施加各种暴行。

所有这些在你看来可能都像是无知老妇的荒诞故事,你会藐视它。如果我们的探索能够在某个地方发现更好的、更真实的解释,那么藐视它可以说是不足为奇的。但是你瞧,你们三个人,你、波卢斯、高尔吉亚,是当今最聪明的希腊人,都无法证明我们应当过其他样子的生活,而过这种生活显然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是有益的。在所有论证中,其他论证都已遭到驳斥,而只有这个论证还是稳固的,也就是说我们应当十分警惕自己不要去作恶,这种警惕要胜过不去受恶。一个人首先要学习的就是如何做一个好人,无论是在公共的生活还是私人生活中。如果有人在各方面都被证明为有罪,那么他就应当受到严惩。其次就是如何通过接受惩罚变成好人。我们应当避免各种形式的奉承,无论是对我们自己还是对别人,无论是多还是少,修辞学和其他各种活动都应当只用于获得正义。如果你听我的,那么你会跟着我来,生前死后都能获得幸福,这是我们前面的解释揭示了的。你可以让任何人藐视你,把你当做傻瓜,对你施加暴力,只要他愿意,而你可以满脸带笑地让他污辱你,打你的耳光。因为如果你真的是个好人,高尚的人,追求美德的人,那么这样做对你并不能造成任何伤害。接受了诸如此类的训练以后,至少当我们感到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进入公共生活。或者说,当我们比现在能够更好地接受建议时,我们可以接受各种建议,无论它是从哪方面提出来的。在我看来,处在我们现在①指卡利克勒,伊齐那是卡利克勒的老家。

这种状况显然是可耻的。我们认为自己是很好的伙伴,但我们却不能对同一问题拥有相同的看法,而这些问题是一切问题中最重要的,我们缺乏教养到了何等可悲的地步!让我们遵循已经显明了的这个论证的指引,它告诉我们这是生活的最佳方式,在追求公义和其他一切美德中生,在追求公义和其他一切美德中死。我要说,让我们遵循这种生活方式吧,还要邀请别人也和我们一道遵循它,而不要去遵循你相信并向我推荐的那种生活方式,因为它是卑鄙的,亲爱的卡利克勒。

仅对柏拉图的哲学感兴趣的读者完全可以跳过《普罗泰戈拉篇》的第一部分(约占全篇的四分之三),也就是到苏格拉底开始认真讨论快乐与痛苦为止。对话的后一部分提出了一种人们熟悉的柏拉图学说,这就是无人自愿作恶,亦即作恶的人不会认为这样做是邪恶的。最后得到的结论不仅属于柏拉图,而且基本上是希腊人所特有的:美德必须要有智慧,而罪恶之源在于无知。

然而对一般读者来说,在柏拉图的所有对话中,这篇对话最为集中地提供了一幅希腊人的生活图景,描述了雅典人对纯粹理智的迷恋。一名热心的青年在破晓前就把苏格拉底唤醒,请求苏格拉底把他介绍给普罗泰戈拉。他们来到这位伟大教师居住的地方,发现他刚来雅典不久,同行的还有许多学生。在场的所有人都想要跟他学习,竭力怂恿他与苏格拉底进行一场争论。可想而知,苏格拉底犹豫着不敢应战。然而,出乎读者们的预料,最后结果并非普罗泰戈拉的彻底失败。事实上,普罗泰戈拉多次进行了较好的论证,而苏格拉底的论证并不那么精彩,而且不时地表现出生气和厌倦。

这篇对话是一出小小的喜剧。柏拉图在对话中自娱,嘲笑包括他敬爱的老师苏格拉底在内的每一个人,滑稽地刻画出老普罗泰戈拉的和蔼可亲与虚荣心。这位杰出的教师热衷于精致地区别我想很好,尤其是今天,因为他来求我帮忙,和我语词,而柏拉图悄悄地给他设了一个陷阱。柏拉图还勇敢地把其他人的意见告诉苏格拉底,要他注意谈话的风格,而不仅仅要做到简洁和精确。最后,雅典人令人喜欢的图景就这样形成了,他们有着迷人的品格,在激烈的争论中从不矫揉造作,喜欢公平竞争,一旦定下来要进行讨论,他们全都在期待着聆听聪明人的话语,从中感到巨大的快乐。

朋友你从哪里来,苏格拉底?你一定是去追求迷人的阿尔基比亚德了。一两天前我肯定见过他,他似乎仍旧那么漂亮,但是苏格拉底,只在咱们俩中间说,他已经成年了。他实际上已经长胡子了。

苏格拉底那又怎样?你不是荷马的爱好者吗?荷马说青年长出第一撮胡子的时候是最迷人的,阿尔基比亚德现在就处在这个时期。

朋友那么,有什么新鲜事吗?你是不是刚离开这个青年他对你怎么样?

苏格拉底说了好一阵子话。你猜得没错,我刚刚才离开他。但是我得告诉你一件怪事。尽管他当时在场,但我没想他,而是经常忘了他的存在。

朋友为什么?你和他之间能有什么分歧?至少在雅典,你肯定碰不到比他更漂亮的青年了,是吗?

苏格拉底不对,我碰到了,比他还要漂亮得多。

朋友真的吗?雅典人还是异邦人?

苏格拉底异邦人。

棕朋友他从哪里来

苏格拉底阿布德拉。

朋友这个异邦人使你神魂颠倒,你竟然认为他比克利尼亚之子还要漂亮吗?

苏格拉底对。难道凭着完善的智慧就不能得到献给漂亮的枝吗?

朋友你的意思是你刚刚才遇到一位聪明人吗?

苏格拉底如果你认为这个说法适合普罗泰戈拉,那么应当说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朋友什么普罗泰戈拉在雅典?

苏格拉底已经有两天了。

朋友你刚刚才见过他

苏格拉底是的,我们在一起谈了很长时间。

朋友如果你现在有空,那么别浪费时间,把你们的谈话内容告诉我。就坐在这里吧,那个奴仆会给你让位的。

苏格拉底行,你愿意听,我很感谢。

朋友我应当感谢你。

苏格拉底这么说来,是对双方都有好处。那么请听吧。

昨夜破晓时分,希波克拉底用棍子敲打我的门,他是阿波罗多洛之子,法松之弟。门开了,他急匆匆地走进来朝着我大喊:苏格拉底,你睡醒了没有我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地辨出

他的声音来。我说:噢,你是希波克拉底。我希望你没带来什么坏消息吧?没有坏消息,只有好消息,他答道。

那我太高兴了,我说道,但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呢我说道,如果你付足了学费,说服他,普罗泰戈拉已经到了,他说着站在我身边。

他是前天到的。你才知道我昨天傍晚才知道。他说着摸到我的床边,在我脚头坐下,又说:

对,昨天晚上,我从欧诺厄回来得很晚。我的奴隶萨堤罗斯逃跑了。我想让你知道,我正在抓他回来,但有件事使我顾不上去管他了。我到家后吃了晚饭正要上床睡觉,我的兄弟告诉我普罗泰戈拉已经到了。尽管夜色已深,我还是很想马上就来找你。不过我转念一想,时间确实已经太晚了,还是去睡觉吧。等我躺在床上倦意一过,我马上就起床来见你。我看他如此坚决而又显得非常激动,于是就问他: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件事普罗泰戈拉伤害过你吗?他当然伤害了我,苏格拉底,希波克拉底笑着答道,

他对自己的智慧保密,不让我分享。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么他也会使你聪明的。难道事情就那么简单!他绝望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一点儿也不会吝啬,哪怕花光我的钱,或者也花光我朋友的钱。我来这里的惟一原因是要说服你为了我而去与他交谈。因为一方面我还太年轻,另一方面我从未见过普罗泰戈拉,或者听他说话。上次他来雅典时,我还是个孩子。但你知道,苏格拉底,每个人都在赞扬他,说他是最能干的演说家。让我们出钱让他马上来访问吧,供他食宿。所以我听说,他现在住在希波尼库之子卡里亚的

家中。你快起来吧!我亲爱的希波克拉底,我说道,我们不能那么早去。

让我们去院子里散散步,等待天明。到那时再走。普罗泰戈拉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所以你别着急,我们肯定能在那里见到他。,这时我们起身去了院子,在那里走动,为了试探一下希波克拉底的决心,我开始考验他,向他提问。我说:

希波克拉底,请你告诉我,你现在想去见普罗泰戈拉,送钱给他,那么你认为你要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使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好比说,你想要去见与你同名的科斯岛的医生希波克拉底,付钱给他,那么有人会问你,你认为这位希波克拉底凭什么使你想要付钱给他,对这个问题你会怎样回答呢?我会说,凭他做医生的能力。那么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成为一名医生。又比如你想去见阿耳戈斯的波吕克利图或雅典的斐狄亚斯,付钱给他们,那么有人会问,你认为他们凭什么使你想要付钱给他们,对此你会怎样回答?我会说,凭他们做雕刻师的能力。他们会使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显然是雕刻师。说得对,我说,

现在你和我要去见普罗泰戈拉,送钱给他,作你的学费。如果我们的钱足够使他满意,那就好了,如果不够,那么我们还会用上我们朋友的钱。看到我们如此热情,那么有人会问:苏格拉底和希波克拉底,你们认为普罗泰戈拉是什么样的人,使你们想要送钱给他?对此我们该如何回答呢?斐狄亚斯被称作雕刻师,荷马被称作诗人,照这种方式,我们该把普罗泰戈拉称作什么呢噢,苏格拉底,我想称他为智者,一般说来,大家都这样称。那么,因为他是一名智者,我们才去送钱给他,是这样吗?

是的。如果你还得回答下一个问题,通过与普罗泰戈拉的交往,你此时,东方已经露出曙光。他脸上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会怎么回答?红地回答说:

如果按照上面的例子来回答,那么我必须说成为一名智者。我说道:

但是,在你的同胞面前以智者的身分出现,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感到可耻吗?如果说真心话,那么我确实会感到可耻。那么这也许并不是你期待着从普罗泰戈拉那里得到的教导,而是你从那些教你文学、音乐、体育的老师那里得到的教导。你学习这些内容并不是出于职业的考虑,想成为一名专家,而是作为文科教育的内容,当作一名外行和君子应当了解的内容来学习。你说得很准确,他说道,

我期待着从普罗泰戈拉那里得到的就是这种教导。那么好,我继续说,

你现在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或不该做什么吗哪方面我指的是,你将把照料你的灵魂的事托付给一名智者,这是你自己的用词,尽管要是你知道什么是智者,那么我会感到惊讶。

然而,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智者,那么你并不知道你将把你的灵魂托付给谁,也不知道他为灵魂提供的东西是好是坏。我认为我是知道的,他说道。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认为智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智者这个名称就包含着这样的意思,他是一个拥有知识的人,他的知识与智慧的事情有关。画家和建筑师的名称也可以这样说,我说道,

他们也拥有知识,他们的知识也和智慧的事情有关。但若有人问,画家懂得的是哪一类知识,那么我们应该回答说,他们的知识与绘制相似事物有关,对其他的技艺专家也可以这样说。如果有人进一步问,智者拥有的与智慧的事情有关的知识是哪一类,那么我们该怎样回答?

他擅长什么?我们只能回答说,他擅长那门造就雄辩的演说家的技艺。好吧,我们的回答可能是正确的,但决不可能是充分的。它会引发进一步的问题,智者造就的雄辩的演说家是哪方面的?比如说,我认为教人弹竖琴的老师可以使人雄辩地谈论他教会他们的那件事,亦即弹竖琴,难道不是吗?

是的。那么好,智者使人雄辩的事情是哪方面的?显然是他传授的那些知识。很有可能是这样的。那么智者本身擅长而且能使他的学生擅长的是什么事情呢?我得放弃了,他说道,

我说不出来那么好,我继续说道,

你明白你的灵魂将要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吗?如果你把自己的身体托付给某个人,他可以把你的身体治好或者治坏,那么你会慎重地考虑是否要这样做,踌躇好几天,向你的亲朋好友咨询。可是现在要托付的是你的灵魂,你却既没有问你的父亲和兄弟,也没有问我们这些朋友,是否应当把灵魂托付给一个刚刚到这里来的陌生人,而你把灵魂的价值看得比身体高得多,灵魂的好坏关系到你的整个幸福。相反,你刚听说这件事就在黎明前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与我讨论或商量是否应当把自己托付给普罗泰戈拉的问题,而是准备花你自己的钱和你朋友的钱,好像已经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与这个人交往似的,而这个人你说并不认识,也从来没和他说过话,只知道他是一名智者,而又在不知道什么是智者的情况下就打算把自己交到他的手中。希波克拉底听了此话,他说:

苏格拉底,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那么,希波克拉底,我们可以说智者真是一名批发或零售灵魂粮食的商人吗?我觉得智者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什么是灵魂的粮食?可能就是灵魂要学习的东西,我说道,

我们一定不要让智者在夸耀自己的货色时把我们给骗了,就像那些出售身体的粮食的批发商或零售商。这些商人并不知道他们提供的货物对身体是好还是坏,但在销售它们时不加区别地夸耀;那些购买粮食的人也不知道它们对身体是否有益,除非购买者正好是体育教练或医生。

所以那些带着各种知识周游列邦的人也是这样,夸耀他们所销售的所有知识,把它们卖给需要这些知识的人。但是,我亲爱的希波克拉底,这些人中间也有一些人并不知道他们拿来出售的东西对灵魂是否有益,那些购买者也不知道,除非他们中间正好有人是灵魂的医生。因此,如果你是一名识别好坏的专家,那么你向普罗泰戈拉或其他人购买知识是安全的;但若你不是专家,那么就得小心,因为你是在拿你最珍贵的东西作危险的赌博。你购买知识所冒的风险确实要比购买粮食大得多。如果你买了食物和饮料,那么你会从商店或铺子里把它们拿回家,在把它们吃下去或喝下去之前,你可以把它们储藏起来,然后向行家询问自己应当吃什么和喝什么,不应当吃什么和喝什么,应当吃多少,在什么时候吃,因此,真正的购买所冒的风险并不大。但是知识不能装在包裹里带走。你一旦付了钱,就得马上把它接受到灵魂中去。你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知识,要么大得其益,要么大受其害。所以我建议你要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不仅我们自己要考虑,而且也要和那些比我们年长的人一道考虑。要想考察这样的大问题,我们仍旧太年轻。不过,我们既然打算去听普罗泰戈拉谈话,那么就去好了,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那里,我们听了他的谈话以后,还可以与其他人一样美妙的声音迷惑他们,而人们也像是被符咒镇住了似一道商量。埃利斯的希庇亚在那里,科斯的普罗狄科也在那里,还有其他许多聪明人。我们取得一致意见之后就出发了。到了卡里亚家的大门口,我们站在那里继续讨论一路上谈论的问题。我们不想在没有结束我们之间的讨论之前就进去,于是就站在门外交谈,直到达成一致看法。我相信那个看门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声,他是一个阉人,看起来,大批智者的到来使他对来访者有一肚子火。不管怎么说,当我们敲开门的时候,他一看到我们就说:

哈哈,你们这些智者!他很忙。说着,他就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大门。我们又敲门,而他透过门缝说:你们没听到我说他很忙吗?先生,我说道,

我们不是来找卡里亚的,我们也不是智者。

请别生气。我们想见普罗泰戈拉。经过这样一番劝说,他终于慢吞吞地把门打开。

力庇得,还有门德的安提我们进到里头,看见普罗泰戈拉在门廊里散步,一长串人跟着他。一边是希波尼库之子卡里亚、伯里克利之子帕拉卢斯,也就是卡里亚的同母异父兄弟、格老孔之子卡尔米德;另一边是伯里克利的另一个儿子克珊西普、菲罗美鲁之子谟鲁,他是普罗泰戈拉最优秀的学生,通过学习而成为一名职业智者。那些紧随其后、听他们交谈的人好像大部分是外邦人,也有一些是雅典人。普罗泰戈拉吸引了他所经过的各个城邦的人,用奥菲斯的跟着来到这里。我很高兴地望着这群人,发现他们小心谨慎地留意不让自己的脚步超到普罗泰戈拉的前面。当普罗泰戈拉和那些在他左右的人转身的时候,后边的听众马上分开,让出路来,秩能使猛兽俯首,顽石点头。

,希①奥菲斯(腊神话中的色雷斯诗人和歌手,据说他的琴声埃利斯的希庇亚坐在对②同上书,

第序井然,每一次都像是画一个圆圈,重新在后面占据他们各自的位置。真是美极了!

像荷马所说的那样,

然后我认出面门廊的一个荣耀的位置上,围着他坐在长凳子上的有阿库美努斯之子厄律克西马库、密利努的斐德罗、安德罗提翁之子安德隆,还有一些他自己城邦的同胞以及其他外邦人。他们好像是在向他提问,问的是自然科学,尤其是天文学,而希庇亚像一个权威那样逐一作出解释,解决他们的疑难。

我又见坦塔罗斯在那里忍受酷刑,

因为科斯的普罗狄科也在那里,占据着一个大房间。希波尼库曾把这个房间用作仓库,但是由于家里住的人太多了,卡里亚把它清理出来用作客房。那时候,普罗狄科还坐在床上,身上裹着毯子,远远望去,有许多人围着他。与普罗狄科的床并排放着一张睡椅,坐着来自克拉梅斯的鲍萨尼亚,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他在一起,长得挺漂亮。我听别人说他的名字叫阿伽松,如果鲍萨尼亚对他特别迷恋,那么我也不会感到有什么惊讶。除了这个小伙子,围着鲍萨尼亚的还有两个阿狄曼图,一个是凯皮斯之子,另一个是琉科罗菲得斯之子,以及其他一些人。尽管我把普罗狄科当作一名富有灵感的天才,很想听到他的谈话,但是我从外头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你瞧,普罗狄科的嗓音很低沉,而房间里充满着喧闹声,嘈杂极了。我们刚进来,漂亮的阿尔基比亚德接踵而至,你们认为他长得漂亮,对此我也同意,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卡莱克鲁①荷马:《奥德赛》,卷,行。

行。坦塔罗斯(,希腊神话中的吕底亚国王,因为他把自己的儿子成碎块给神吃,触怒主神宙斯,被罚永世站在水中。

那水深至下巴,他口渴想喝水时,水就减退,他头上有果树,俄了想吃果子时,树枝就升高。

斯之子克里底亚。

我们进到院内以后停留了一会儿,观看着里面的情景,然后朝普罗泰戈拉走去,和他打招呼。我说:

普罗泰戈拉,这位是希波克拉底,我们特意来看你。你们希望单独跟我谈,还是大家一起谈?他问道。

我们无所谓,我答道,

我们把来访的目的告诉你,然后由你决定好了。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位希波克拉底是我们城邦的一位公民,是阿波罗多洛的儿子。他所属的家族伟大而又显赫,人们认为他的天赋决不亚于他的任何一位同时代人。我想他急于要在这个城邦里获得声望,他相信要做到这一点的最佳方式是成为你的学生。所以现在请你决定是单独跟我们谈,还是大家一起谈。苏格拉底,谢谢你这样看重我。一个异邦人访问强大的城邦,劝说他们最有前途的青年背弃自己的亲朋好友,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轻的,来同他住在一起,一心想从他的谈话中受到教育,这样做当然要格外小心。因为这样的行为会引起各种形式的妒忌和敌意,乃至成为阴谋的对象。我个人认为智者的技艺是一种古老的技艺,但是从前做这种事情的人害怕这种怨恨,于是采用伪装。

有些人用诗歌做掩护,例如荷马、赫西奥德、西摩尼得,有些人用宗教祭仪和预言作伪装,比如奥菲斯和穆赛乌斯,以及他们派别的人。我还注意到,有些人甚至以体育作伪装,比如塔壬同的伊克库斯,还有我们时代的塞林布里亚人希罗狄库,他从前是麦加拉人,是个第一流的智者。你们自己的阿伽索克莱斯是个伟大的智者,用音乐作伪装,开奥斯的皮索克勒德以及其他许多人也这样做。

他们全都像我说的那样,用各种技艺作掩护来躲避怨恨。然而,我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我不相信他们这样做能达到目的,尽管他多方面是非常们认为采用了这些伪装就不会引起民众的注意,民众当然只会附和统治者的话语,但是他们不可能逃脱在城邦里掌权的统治者的注意。想要逃跑,但在逃跑时又被发现而遭逮捕,这样做是极其愚蠢的,并且不可能不引起人们更大的愤怒,因为人们除了用各种理由反对逃跑者以外,还把这样的人看成恶棍。因此我的做法与我的前辈截然不同。我承认自己是一名智者和教育家,我认为公开承认这一点比隐匿或否认是一种更好的谨慎的做法。我自己在许心的,因此,如果上天能宽恕我的自夸,那么我可以说,尽管我从事这种职业已经很多年了,但我并没有因为承认自己是一名智者而遭到伤害。我的岁数确实已经很大,讲起来已经可以做你们中的任何一位的父亲了,如果你们需要我,我很愿意当着大家的面公开地与你们交谈。这个时候,我怀疑普罗泰戈拉想对普罗狄科和希庇亚炫耀他的技艺,想从我们承认是他的崇拜者这一事实中获得荣耀,因此我说:

我们为什么不请普罗狄科和希庇亚,以及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来听我们谈话呢?好的,当然可以,普罗泰戈拉说道。

让大家像平常一样围成一个圈,卡里亚说,

这样你们就能坐着说话,好吗大家都表示同意,为了能够听清这些聪明人的谈话,我们纷纷动手搬动板凳和椅子,摆放在希庇亚边上。同时,卡里亚和阿尔基比亚德也去把普罗狄科从床上叫起来,让他们那边的人全都过来。

我们全都坐好以后,普罗泰戈拉开始说话了:

大家都来了,苏格拉底,你讲一讲你刚才对我提到的这位青年的事吧。我只能像刚才那样告诉你我们来访的目的。希波克拉底想要成为你的追随者,因此他说他乐意知道这样做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我们必须要说的就是这些。普罗泰戈拉答道:

年轻人,如果跟随我,你会有所收获的。你和我在一起呆一天,回家时就会变得比来的时候要好,第二天也同样。你每天都能取得进步,会变得越来越好。我听到这话就说:

普罗泰戈拉,你这样说并不奇怪,反倒是非常自然的。如果有人教你一些你正好从前不知道的事情,那么连你这把年纪和如此智慧的人也会有所长进。请你别用这种方式回答我们,换一种方式吧。比如,假定希波克拉底突然改变主意,想去向那位最近才来雅典的青年学习,我指的是赫拉克利亚的宙克西波,那么希波克拉底能有什么收获呢。要是他去找宙克西波,就像来找你一样,并且听宙克西波说了同样的话,和他呆在一起的每一天,希波克拉底都能变得比较好和取得长进,那么他会进一步问:在什么方面我会变得比较好?在什么方面我能取得长进?这个时候,宙克西波会说:在绘画方面。又比如说,假定希波克拉底去找底比斯的俄尔萨戈拉,从他那里听到和你一样的答复,并且继续问和他在一起在什么方面能变得较好,俄尔萨戈拉会说:在吹笛方面。现在请你对这位青年和我作出同样的回答,我正在为他提问。希波克拉底通过做普罗泰戈拉的学生,和普罗泰戈拉呆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会在回家时变得比较好,每一天都会同样取得进步,那么希波克拉底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普罗泰戈拉,他在什么方面会变得比较好?听了我的话,普罗泰戈拉就说:

你问得好,我喜欢回答提得好的问题。希波克拉底到我这里来,他不会受到其他智者惯常给学生受的那种罪。那些智者对学生不好,年轻人不想受各种职业的约束,但却被这些教师们驱赶着回到这些职业化的学习上来,教他们学算术、天文学、几何学、音乐(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瞧了希庇亚一眼),但在我这里他可以学到他想要学的东西。其内容是什么呢?

这就是学会恰当地照料他的私人事务和国家事务,这样他就能把自己的家庭管理得井井有条,也能够在城邦中成为强大的人,就国家事务作最好的发言和采取行动。我说:

我认为你说的是政治技艺,你许诺把人教成良好的公民。我没误解你的意思吧苏格拉底,这正是我从事的职业。如果你真的掌握了这门技艺,我说道,

那么你的本事确实好极了。但是我得告诉你,从我这里你只能听到我的真心话。事实上,我并不认为这种事情可以拿来教别人,尽管你要是说能教,我也无法怀疑你。但是,为什么这种事情既不能由一个人教给另一个人,也不能由一个人灌输给另一个人,想要说明这一点取决于我。我认为雅典人和其他希腊人一样,是聪明的。当我们在公民大会上相遇时,如果国家要兴建某些工程,那么我观察到能就要建造的工程提出建议的是建筑师,如果要造的是船,那么能提出建议的是造船师,其他被公民大会当作可以学习和传授的事情莫不如此。如果不被他们认为是行家的人想要提出建议,那么无论他有多么英俊和富裕,或者他的出身有多么高贵,其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参加公民大会的成员会纷纷对他嗤之以鼻,这种人要么声嘶力竭地喊叫,要么被大会主席指派的维持秩序的卫兵拉下台去。

这就是他们对那些被认为是技术性事务的处理方式。但若有争议的事情涉及这个国家的统治,那么站起来提建议的可以是建筑师、铁匠、鞋匠、商人、船主,无论他们是富裕的还是贫穷的,也无论他们出生高贵还是低贱。不会有人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站起来提抗议,说这些人没有任何专业知识,也不能指出他们在这方面的老师是谁,然而他们却想要提建议。究其原因,正在于他们并不认为这种事情是能教的。

你一定不要认为这种事只有在自由社团中才存在。我们最聪明、最优秀的同胞也不能个别地将他们拥有的美德赋予他人。

例如,伯里克利有两个孩子,他们在各方面都受到过最好的教育,但就伯里克利自己特有的智慧来说,他既没有专门训练他们,也没有把他们托付给其他老师,他们就像献给神的牛犊一样被自由自在地放出去吃草,偶然碰上什么美德就自己吃了进去。再举一个不同的例子,克利尼亚是在这里的阿尔基比亚德的弟弟,他也受这位伯里克利的监护。伯里克利老是担心阿尔基比亚德会把克利尼亚带坏,于是就把克利尼亚领走,安置在阿里夫隆家里。六个月没到,阿里夫隆就把他送了回来,因为他对克利尼亚束手无策。诸如此类的事情还很多,杰出人物从来没有使任何人变得较好,无论这些人是否是他们的亲戚。

普罗泰戈拉,基于这些事实,我不相信美德可教。但是听了你的话,我的怀疑发生了动摇,认为真理可能在你那里,因为我把你当作一个经验丰富、学识渊博、有着原创思想的人。如果你能更加清楚地向我们证明美德是某种可教的东西,那么请你别把智慧珍藏起来,而要解释给我们听。我不会做守财奴的,苏格拉底,他答道,

但是我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解释呢,以一个老人给年轻人讲故事的形式,还是以论证的形式?许多听众都说随他便,无论哪种形式都可以。

普罗泰戈拉说:那么我想,给你们讲故事可能比较轻松一些。

从前有一个时期只有诸神,而没有凡间的生物。后来创造这些生物的既定时刻到了,诸神便在大地上用土、水以及一些这两种元素的不同混合物把它们造了出来。等到这些生物已经造好,要把它们拿到日光下来的时候,诸神就指派普罗米修斯和厄庇墨透斯来装备它们,并且给它们逐个分配适宜的力量。厄庇墨透斯对普罗米修斯说:让我来分配,你来监督。他说服了普罗米修斯,然后就开始工作。他把力量给了某些动物,但没有给它们速度,而把速度给了那些比较弱小的动物。他给某些动物装备了武器,而对那些没有武器的动物赋予其他能力,使它们能够自保。对那些形体较小的动物,他让它们能飞,或者让它们能在地底下居住,而对那些形体庞大的动物来说,它们的身体本身就是一种保护。他的整个分配遵循一种补偿的原则,用这些措施来确保没有一种动物会遭到毁灭。

厄庇墨透斯充分采取各种措施,使动物免于相互屠杀以后,他又为动物提供能够抵御季节变化的装备,使动物长出密密的毛或坚硬的皮,足以抵挡严寒,也能抵挡酷暑,睡觉时还能用作天然的被褥。他还让有些动物脚上长蹄子,有些动物脚上长茧子,天然地起到鞋子的作用。

然后他又给动物指定不同种类的食物,有些吃地上长的草,有些吃树上长的果子,有些吃植物的块根。他允许有些动物吞食其它动物,但使这些食肉动物不那么多育;而对这些动物的牺牲品,他使之多育,以便保存这个物种。

厄庇墨透斯不是特别能干,在这样做的时候他竟然把人给忘了。他已经把一切能提供的力量都分配给了野兽,什么也没留给人。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普罗米修斯来检查工作,发现别的动物都配备得很合适,只有人是赤裸裸的,没有鞋子,没有床,也没有防身的装备,而此时指定人出世的时间快要到了。普罗米修斯不知道怎样才能救人,于是就从赫淮斯托斯和雅典娜那里偷来了各种技艺,再加上火,把它们作为礼物送给人,因为没有火,任何人就不可能拥有这些技艺,拥有了也无法使用。以这种方式,人有了维持生命所必需的充分资源,但是却没有政治智慧。这种智慧由宙斯保管着,而普罗米修斯不再拥有权力进入宙斯居住的天宫,再说那里有可怕的卫兵防守。但是,他偷偷地溜进雅典娜和赫淮斯托心泄了密。

斯合用的密室,他们常常在里面练习拿手的技艺。他拿走了赫淮斯托斯的技艺、雅典娜的技艺以及火,把它们给了人类。通过这种馈赠,人便拥有了生活的手段。据说普罗米修斯以后因为盗窃而被告发,因为厄庇墨透斯不从那时起,人有了一份神性。首先,人成为祟拜诸神的惟一动物,因为只有人与诸神有亲戚关系,只有人建立神坛,塑造神像。

其次,由于人拥有技艺,他们马上就发明了有音节的语言和名称,并且发明了房屋、衣服、鞋子、床,从大地中取食。

得到了这些供养,人类起初一群群地散居各处,没有城市。

但是这样一来就产生了一个后果,即被野兽吞食,因为同野兽相比,他们在各方面都非常孱弱,他们的技能虽然足以取得生活资料,但不足以使他们与野兽作战,他们并不拥有政治技艺,而战争技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为了寻求自保,他们聚集到城堡里来,但由于缺乏政治技艺,他们住在一起后又彼此为害,重陷分散和被吞食的状态。宙斯担心整个人类会因此而毁灭,于是派遣赫耳墨斯来到人间,把尊敬和正义带给人类,以此建立我们城市的秩序,创造出一条友谊和团结的纽带。

赫耳墨斯问宙斯他应当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人们中间馈赠这些礼物,我是否应该像过去分配技艺那样馈赠这些礼物,也就是说,只送给少数人,让一个人成为训练有素的医生,而让他去为许多人服务?我在分配正义和尊敬同胞的时候也应当用这种方式,还是应当把正义和尊敬同胞分配给所有人?

宙斯说:分给所有人。让他们每人都有一份。如果只有少数人分享道德,就像分享技艺那样,那么城市就决不能存在。此外,你必须替我立下一条法律,如果有人不能获得这两种美德,那么应当把他处死,因为这种人是国家的祸害。

事情就是这样,苏格拉底,由于这个原因,在与建筑技艺相信每个人都拥有一份这种美德。下关,或与其他任何技艺相关的争论中,雅典人和其他人一样,相信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提供建议,如果在这些行家之外还有人要提出建议,那么就像你说的一样,雅典人对此不会容忍,我也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但若他们寻求的建议是关于政治智慧的,政治智慧总是遵循正义和节制的原则,那么他们会听取所有人的意见,因为他们认为每个人都必定拥有一份这种美德,否则的话城邦就不能存在。苏格拉底,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就在于此。

还有另外一个证据可以表明我并没有欺骗你,我说过所有人事实上都相信每个人都拥有一份正义感和一份公民美德。如你所说,在那些专门技艺中,如果某人声称擅长吹笛,或擅长别的什么技艺,而实际上他并不擅长,那么人们会嘲笑他或厌恶他;如果他是个疯子,那么他的家人会把他捆起来。但是论及作为整体的正义和公民的美德,即使人们知道某人是邪恶的,但若他把事实真相公开地说出来,那么人们都会认为他发了疯,而他的这种真诚在别的场合会被当作一种美德。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必须说他是个好人,而无论他事实上是好是坏,不愿意这样说的人一定是神经不正常,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不拥有一份正义,否则他就不是人。

关于这一点我们说的够多了,在这种美德方面,人们应当接受所有人的意见,因为他们面我想向你证明,他们认为这种美德并非天生的或自然而然拥有的,而是通过学习和接受教育获得的。没有人会对那些出于本性或命定而犯的错误感到愤怒,也不会出于治愈他们的希望而去责备、开导、惩罚有这种表现的人,而只是对他们感到遗憾。有谁会愚蠢到这种地步,会像对待丑陋、矮小、虚弱的人一样去对待他们?

每个人都知道人人拥有的这种性格是天生的或命中注定的,好人也罢,恶人也罢。但是这些好品质被认为是通过关心、实践、教导获得的。缺乏好品质肯定会导致相应的坏品质的出现,当然也就会招致愤慨、惩罚和训诫。不义和不虔诚,以及与公民美德相反的各种品德都属于这些错误。在这个领域中,愤慨和训诫是普遍的,这显然是因为人们相信这样的美德可以通过学习和开导来获得。

苏格拉底,我们只需想一想与作恶者相关的惩罚也就可以了。只要告诉你人们相信灌输善是可能的也就够了。在惩罚作恶者时,没有人会关注作恶者过去犯下的错误,或因为他过去犯了错误而加以惩罚,除非像野兽一样采取盲目的报复。有理性的人不会因为某人过去犯下的罪行而对他进行惩罚,因为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可能挽回,而是为了通过惩罚,防止这个人或其他人在将来重犯过去的罪行,重新作恶。人们之所以拥有这种看法,在于他们相信美德是可以通过教育来灌输的,说到底,惩罚只起一种威慑作用。所有在私下场合或在公共场合实施惩罚的人都拥有这种看法。你的同胞雅典人肯定会对那些被认为作了恶的人实施惩罚或矫正,其他城邦也会这样做。因此,这个论证表明,他们也认为灌输或传授美德是可能的。

我认为我现在已经充分地向你作了证明:第一、你的同胞接受铁匠和鞋匠关于政治事务方面的建议是合理的;第二、他们相信善是可以通过教育来加以灌输的东西。剩下还有一个关于好人的问题会使你们感到困惑,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可以把那些凭借学习方能得到的知识教给儿子,使他们在这些事务上成为专家,但却不能把他们自己的善教给自己的儿子,使他们变得比其他人要好呢?

在这个问题上,苏格拉底,我会向你提供一个清晰的论证,而不像我前面提出的那个论证那样只是一个可能成立的论证。请这样想。要使一个国家存在,有没有一种东西是所有公民必须共有的?

如果这个问题可以解答,那么这个答案与解决你的困难相关。如果有这样一种东西,那么这种东西是最基本的,它不是建筑、铸造、制陶的技艺,而是生活的正义、节制和虔诚,或者我们把它们当作一个整体来说,是美德,如果我说这就是一切公民必须共享的东西,无论他选择学习和实践其他什么职业,美德必须进入每个人的行为;如果一个人缺乏美德,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或是儿童,都必须接受训导和矫正,直到通过惩罚改过自新,无论谁拒绝接受惩罚和训导,都必须从城邦里驱逐出去,或者被当作不可救药者处死;如果这些都是对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的好人教他们的儿子其他事务,但在这方面却无能为力,那么这样的好人实在是太离奇了!我们已经表明他们相信美德可教,无论是在公开的场合还是在私人场合。尽管美德可教,美德可以培养,然而他们似乎还是让他们的儿子去接受其他技艺的教导,无论结果如何。如果说他们对美德无知,没有养成良好的道德,并会因此而受惩罚,被处死或流放,不仅处死而且还要抄没家产,总而言之要毁灭他们的一切,那么我们还能假定他们放弃了这方面的教育吗?他们不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这方面来吗?苏格拉底,他们当然应当这样做。

他们从孩子幼年起就进行教育和训诫,并且延续终生。一旦孩子能够明白事理,保姆、母亲、老师以及父亲本人都在争着使孩子尽可能变好,指导他什么该说,什么该做,向他指出这是对的,那是错的,这是光荣的,那是可耻的,这是神圣的,那是亵渎的,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如果他能服从,那么一切都好。如果他不服从,那么他们就会威胁他,甚至把他捆起来毒打,就像一块被扭曲的木板。

以后,他们还会把孩子送去上学,学校里的教育更加注重善良的行为而非语文或音乐。老师们精心照料着孩子,当孩子们学会了文字,准备理解书上的话,就像从前理解口头语言一样,老师们会把好诗人的作品放在孩子们的桌上让他们阅读和背诵,诗歌中包含着许多训诫、故事、赞歌,对古代的善人进行颂扬,这样一来,孩子们就会受到鼓舞而去模仿他们,期望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音乐教师通过类似的方法来灌输自制,使年轻人不敢作恶。

当他们学习弹竖琴时,老师教他们另一类好诗人的作品,亦即抒情诗①,在竖琴的伴奏下,孩子们的心灵熟悉了节奏和旋律。通过这种方式,他们变得越来越文明,越来越公平,能够比较好地调整自我,变得更有能力说话和做事,因为节奏与和谐的调节对整个人生来说都是基本的。

除了上述内容以外,他们还接受体育训练,从而使好心灵能有一个好身体侍奉,没有人会因为身体虚弱而在战争和其他严峻考验中成为胆小鬼。

最有能力的人会完成所有这些事,也就是说有钱人最能做到这些事,他们的儿子很早就开始接受教育,受教育的时间也最长。

当他们结束了跟随老师的学习,国家就迫使他们学习法律,并用法律规范他们的生活,以免他们游手好闲,毫无生活目标。你知道的,当孩子们还没有学会写字时,老师把写好字的石板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跟着描。同理,国家设立的法律是古代优秀立法家的发明,法律迫使公民依法统治和被统治。无论谁逾越了界限,法律就实施惩罚,你们这里和其他许多地方也把惩罚称作矫正,恰当地说明了惩罚在起着矫正或指导的作用。

由此可见,所有这些关心,私人的也好,国家的也好,都是为了美德,那么你还会对美德可教感到惊讶和困惑吗?这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如果它是不可教的,那才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问为什么有那么多好人的儿子变得那么卑劣?我对此也①希腊人的抒情诗适宜用竖琴伴奏。

会做出回答。如果我前面说的话没错,一个国家要存在,就没有人可以成为这种技艺的外行,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要有美德,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了。如果事情像我说的那样,那么你可以随你喜欢联系其他技艺来一起考虑这件事,我敢肯定事情确实就是这样。

假定我们全都必须是最好的吹笛手,否则国家就不能存在,所以每个人都私下里或在公开场合教其他人这种技艺,对那些坏笛手进行训斥,在这件事中,没有人可以比在其他事务中对他人表现得更加吝惜,不愿告诉他人怎样正确、合理地吹笛子,或者使之成为像其他技术中那样的秘密。说到底,我们的邻居成为正义的和有美德的,那是我们的福气,因此每个人都乐意对他人谈论这件事,告诉他如何保持正义和遵守法律。如我所说,如果像吹笛子这样,我们全都热心而自愿地相互传授这种技艺,那么苏格拉底,你还认为好笛手的儿子比坏笛手的儿子更能成为好笛手吗?

我想结果并非如此,而是一个人,无论他是谁的儿子,只要他生来就有最大的吹笛子的才能,都能成名,没有这种才能的人则仍旧会默默无闻。好的表演家的儿子经常很差,反之亦然,但是不管怎么说,与那些对吹笛子一窍不通的人相比,他们全都够好了。

现在请把这个比喻用于我们当前的情况。在文明和人道的社会中生活的人,哪怕在你看来是最邪恶的人,也必须被认为是正义的,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正义的实践者,因为我们只能拿他与那些野蛮人相比,他们既不受教育、正义的法庭、法律或其他任何东西的约束,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迫使他们不断地接受美德,他们是野蛮的,就像那些去年被剧作家斐瑞克拉底在勒奈亚搬上舞台的人。如果你置身于这些人中,这些人就像这位剧作家的合唱队中的那些仇视人类的人,那么你不仅会乐意会见一位欧律巴图和佛律农达

,而且会深深地后悔我们自己这个社会的腐败。

但是,苏格拉底,你已经被宠坏了,由于所有美德的教师都在尽力而为,因此你认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美德的教师。同样的道理,你要是问谁是希腊语的教师,那么你一个也找不到。还有,你要是寻找我们那些技艺专家的儿子们的老师,这些专家们的技艺实际上都是从他们的父亲和与他们从事同一门技艺的朋友那里学来的,那么我想也不容易找到,尽管要指出一名完全是初学者的老师是相当容易的。至于美德或别的事情也是这样,如果我们发现某人在美德的进步方面只比其他人好一点点,那么我们也一定要感到满足。

我要宣布我就是这样的人,能比其他人更好地帮助一个人获得善良和高贵的品质,我完全配得上我收的那些学费,甚至认为应该收得更多,我的学生也这样认为。由于这个原因我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接受我的报酬。任何人要来向我学,他可以支付我索取的费用,也可以去一座神庙,如果他愿意的话,发誓相信自己配得上我的教导,把学费存在那里。

苏格拉底,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寓言和论证,借此我试图说明美德可教,这也是雅典人相信的事情。同时我也说明了父亲优秀,儿子可以一无是处,反之亦然。甚至连波吕克利图要想教他的儿子,他们是在场的帕拉卢斯和克珊西普的同辈人,也是徒劳的,其他许多行家的儿子也一样。但是,现在就指责帕拉卢斯和克珊西普还太早,他们还很年轻,还是很有前途的。到此为止,普罗泰戈拉结束了冗长的讲话,极好地展示了他那华丽的口才。我出神地凝视着他,急于听他还会说些什么。等我波斯人,他的名字被当作邪恶的代名词。佛律农达的出处不详。

①欧律巴图原为希腊爱菲索城邦人,后在希波战争中投靠看到他真的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我才极力回过神来,并转过身来对希波克拉底说:

阿波罗多洛之子,我非常感谢你把我引到这里来。

普罗泰戈拉刚才说的话我认为具有极高的价值。我过去认为好人获得他们的善德并非靠凡人的努力,但是现在我信服了。只有一件小事还在使我犹豫,不过我知道这对普罗泰戈拉来说很容易解释,他已经在很多问题上对我们进行了开导。没错,如果某人与我们任何一位着名演说家谈论这些事情,他都能从伯里克利或其他雄辩的演说家那里听到相似的谈话;但若他追问一个附加的问题,他们就不能像书上所说的那样根据他们自己的解释来回答或提问。只要就他们已经说过的事再问一个最小的补充性的问题,就像敲一面铜锣,它会发出响声,直到你用手捂住它,所以我们的演说家在任何细小问题上通常都会发表一篇马拉松式的演说。但是普罗泰戈拉不一样,尽管他完全有能力作长篇讲演,这是我们刚才已经领略到的,但他也有能力简略地回答问题,还能自问自答,这确实是一项罕见的造诣。

那么,普罗泰戈拉,现在只剩下一个小问题。你只要回答了这个小问题,我想要的就全得到了。你说美德可教,我很快就相信你的说法,胜过相信别人。但在你的讲话中有一点使我感到奇怪,希望你能填补我心灵中的这个裂痕。你说宙斯把正义和尊重同胞这些品质赐予人,还在你的谈话中多次提到正义、自制、虔诚,以及其他品德合起来形成一种美德。我想问的就是这一点,希望你能更加精确地加以说明。美德是一个整体,并以正义、自制、虔诚为其组成部分,还是这些名称全都是同一事物的不同名称?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他说:

好吧,这很容易解答。美德是一,你问的其他性质都是它的组成部分。我说:你的意思是它们像一张脸的组成部分那样,好像嘴、鼻、眼、耳,或者像一块金子的组成部分那样,各部分之间除了大小之外没有什么差别?我应当说是第一种方式,也就是说它们就像一张脸的各个组成部分一样与一个整体相关。那么人们如何分有美德的这些部分,是某些人拥有这个部分,而另一些人拥有那个部分,或者是拥有某部分美德的人必定也拥有全部美德?一点不错。有许多人是勇敢的,但却是不正义的,而另一些人是正义的,但却是不聪明的。那么这些东西也都是美德的组成部分吗我说道。

我指的是智慧和勇敢。确实如此。智慧确实是美德的最大组成部分。每个部分都与其他部分不同吗?

对。每个部分都有它自己的功能吗?以脸为例,眼睛与耳朵不同,它们不会拥有相同的功能。脸的某个部分也不会在其他方面拥有和其他部分相同的功能。美德的组成部分是否也是这样,无论是它们自身还是它们的功能都相互不同吗?如果可以类比的话,那么我想必定如此。是这样的,苏格拉底。那么美德的其他部分都不会与知识、正义、勇敢、节制、虔诚相

同。普罗泰戈拉表示同意。

现在让我们总起来考虑一下这些事物属于哪一类。首先,有正义这样一种东西吗我想是有的。我也这样认为,他说道。

好,如果有人问你或问我:二位,请告诉我,你们刚才提到的。

这个东西,亦即正义,它本身是正义的还是不正义的?我会回答说它是正义的。你会偏向哪一种回答?我的看法和你一样,他说道。

那么我们两人都认为正义具有正义的性质,是吗普罗泰戈拉表示同意。

如果他接着问,你说有虔诚这样一种东西,是吗?我想我们也会表示同意,对吗你们的意思是虔诚也是一种东西吗?对这个问题我们也得表示同意,对吗?普罗泰戈拉又表示同意。

那么你们说这种东西具有虔诚的还是不虔诚的性质?我对这个问题会感到厌烦,并且会说,这真是个亵渎神灵的问题!如果我们不允许虔诚本身具有虔诚的性质,那么还会有什么东西是虔诚的。你怎么看?你也会这样回答吗?当然会,他说道。

假定他继续问:但是几分钟前你们是怎么说的?难道我听错了吗?我听你们说美德的组成部分是连在一起的,各部分都与其他部分不同。我会这样回答:你听到的没错,但是如果你认为这就是我的看法,那么你的耳朵欺骗了你。这是普罗泰戈拉对我的一个问题的回答。那么,如果他问你:普罗泰戈拉,是这么回事吗?是你认为美德的组成部分与其他部分不同吗?这是你的说法吗?对此你会如何回答?我会加以承认,他说道。

承认这一点后,如果他继续问:如此说来,那么虔诚的性质不会是正义的,正义的性质也不会是虔诚的,正义的性质会是非虔诚的,虔诚的性质会是非正义的,亦即不正义的,而正义的性质会是不虔诚的。这样说对吗?对此我们会怎么说?我们该如何回答?我会说正义是虔诚的,虔诚是正义的,而你如果让我代你发言,我会作出相同的回答,正义与虔诚是一回事,或者说它们非常相似。正义与虔诚相似,虔诚与正义相似,这是毫无疑问的。你会阻止我作出这种回答,还是同意我的回答?他说:

我认为问题没那么简单,苏格拉底。我真的无法承认正义就是虔诚,虔诚就是正义,我认为它们有区别。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愿意,那么就让我们假定正义就是虔诚,虔诚就是正义好了。对

不起,我说道,这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也不

是我想要怎样就怎样的问题,而是你和我在一起进行考察。如果我们取消了那些假定,那么我想我们的论证就得到了最公正的检验。那当然了,他答道,

正义确实与虔诚具有某些相似性。毕竟任何事物都会在某一点上与其他事物相似。在一定的意义上,白与黑相似,硬和软相似,其他各种极为对立的事物莫不如此。甚至连我们刚才说的脸的那些组成部分,尽管它们具有不同的功能,相互之间是不同的,但总会以某种方式表现出某种相似性来。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用你的方法来证明这一点,它们之间全都具有相似的地方。但若因为它们具有某些相同点就称之为相同的事物,哪怕这些相似的地方非常细微,其相似程度甚至低于我们可以称之为不同的那些不同点,那就不对了。这时候我有些惊讶地说:

这就是你假定正义与虔诚相联系的原因吗?它们之间只有细微的相似性?并非如此,但另一方面,似乎也不像你所相信的那样。好吧,我说道,

你似乎并不同意这一番论证,那么让我们放弃它,再来看你说过的其他事情。你承认存在着愚蠢吗。

承认。智慧不就是愚蠢的对立面吗?是的。当人们正确而有益地行事时,你认为他们的行为是有节制的还是无节制的?是有节制的。也就是说他们带着节制行事吗?当然如此。,那些错误地行事的人的行为是愚蠢的,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没有节制,是吗?他表示同意。

么愚蠢的行为是节制的对立面吗?是的。愚蠢的行为是愚蠢的后果,有节制的行为是节制的后果,对吗是的。如果用力做某事,那么这件事做得很用力;如果无力地做某事,那么这件事做得很无力;如果飞快地做某事,那么这件事做得很快;如果缓慢地做某事,那么这件事做得很慢。这样说对吗

对。以相同的方式做的事情是由相同的行为者做出的,以相反的方式做的事情是由相反的行为者做出的,对吗?他同意了。

还有,我说道,

你承认聪明的存在吗他承认除了愚蠢,还有其他与聪明相对立的东西吗?没有。你也承认好的存在吗?承认。除了坏,还有其他与好相对立的东西吗没有。还有,存在着高音吗?除了低音还有与高音相对立的东西吗没有。简言之,我说道,

任何事物都只承认一个对立面,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对立面。他同意了这个看法。

现在让我们复述一下我们一致同意的观点。我们认为每个事物都有一个对立面,此外没有其他对立面,以相反的方式完成的事情是由相反的行为者完成的,愚蠢的行为与有节制的行为相反,有节制的行为是由行为者带着节制实施的,愚蠢的行为是由行为者带着愚蠢实施的。对这些观点普罗泰戈拉全都表示同意。

那么,如果以相反的方式完成的事情是由相反的行为者完成的,一种行为带着节制实施,另一种行为带着愚蠢实施,这两种行为的方式相反,因此行为者也相反,那么愚蠢是节制的对立面。似乎如此。你还记得我们前不久同意过愚蠢是智慧的对立面吗?是的。一样事物有一个对立面吗?当然。那么我们应该抛弃哪一种说法?一样事物有一个对立面,还是智慧与节制不同,两样东西都是美德的组成部分,除了它们有各种差别外,它们自身和它们的功能都不同,就像脸的组成部分一样?我们该拒斥哪一种说法?这两种说法似乎不很和谐。它们不能相互匹配和共存。如果一样事物只有一个对立面,愚蠢是一样事物,而节制和智慧似乎又都是它的对立面,这如何可能呢不是这么回事吗,普罗泰戈拉?他表示同意,不过非常犹豫。

那么节制与智慧一定不是一回事,正如我们在前面说过正义和虔诚不是一回事,对吗说吧,普罗泰戈拉,我们一定要完成我们的考察,不能半途而废。你认为一个实施不正义行为的人会有节制地实施这个行为吗?在我看来,同意这种看法是可耻的,他答道,

当然,有许多人对此会表示同意。那么,我的论证矛头应当指向他们,还是指向你呢?如果你愿意,他说,请首先反对多数人的看法。我无所谓,我说道,

只要你能及时作出回答,无论你说的是否你自己的观点。我希望探讨的是论证本身,尽管我在提问,而你在回答,但我们同样处在困惑之中。普罗泰戈拉起初有点发难,抱怨说用这些术语进行讨论太困难了,但是最后他还是同意作出答复。

好极了,我说道,现在让我们从头开始。你相信有些人在作恶时能表现出节制来吗?我们愿意这样假设,他说道。

表现出节制就是表现出好意吗?是

的。那就意味着他们在干坏事时有良好的计划吗?就算是吧。我们假定他们的恶行是成功的还是不成功的?是成功的。你同意某些事物是好的吗?同意。你的意思是这些事物是好的,因为它们对人有益吗?并非仅仅如此,他说道,

即使它们对我无益,我仍旧称它们为好事物。这时候我感到普罗泰戈拉有点恼火了,打算用争吵来扞卫他的答复。因此我更加小心谨慎,发问时也比较温和。我说:

你指的是这些事物对人类无益,还是毫无益处?你仍旧称它们为好的吗?当然不是,他说,

但是我知道有许多事物,食品、饮料、药物以及其他东西,它们对人是有害的,而其他一些东西是有益的,还有一些东西在人的范围内既无益又无害,但对马匹来说却是有益的或有害的,还有一些东西只对牛或狗才有益或有害。有些事物对动物没有影响,但对树木有影响。有些东西对树根来说是好的,但对幼苗来说是有害的。例如,粪肥如果施在根部,对所有植物都是好的,但若把它施在叶子或幼苗上,就会完全摧毁植物。或以橄榄油为例。它对所有植物都有害,对除了人以外的所有动物的毛发都是最不利的,但人们发现它可以用来维护人的头发和身体的其他部分。所以好的形式多种多样,当我们把某种东西用于身体外部,它可以是好的,而若用于身体内部,那么它会是致命的。

因此,所有医生都禁止在病人的食物里放大量的油,只能少量添加,只要能够起到消除食物或调料中的异味的作用也就可以了。听众对普罗泰戈拉的这番话报以热烈的掌声。然后,我说:

对不起,普罗泰戈拉,我有点健忘,如果有人长篇大论,那么我总是理不清论证的线索。就好像如果我有点耳聋,那么你得明白在与我谈话时必须放大嗓门。现在你知道我健忘了,所以请务必尽可能简短地回答我的提问,让我能够跟得上你。你说尽可能简短是什么意思?我得说得比这个主题所要求的还要简短吗?当然

不是。那么是恰到好处吗?是的。是我认为恰到好处,还是你认为恰到好处?有人告诉我,我答道,

你拥有两方面的才能,自己能言善辩,也能教别人能言善辩。你可以随心所欲,或是发表宏篇巨制而不感到舌敝唇焦,或是短到无人能责备你过分简洁。如果你要和我谈话,请使用第二种方式,尽可能简短。坦率地说,苏格拉底,他说道,

我参加过许多舌剑唇枪的比赛,如果我照你的吩咐去做,采用我的对手使用的方法,那么我就无法证明我比别人强了,普罗泰戈拉这个名字也就不会在希腊人人皆

知了。我看出他对刚才的回答并不满意,不想继续承担回答问题的角色,不过对我来说,这不关我的事,我并不在乎讨论要进行多久。

于是我说:

好吧,我并不坚持要以这种你不情愿的方式继续我们的谈话。等你愿意以一种我能跟得上的谈话方式与我交谈,到那时我再来和你谈。你既能长篇大论,又能简短地演讲,其他人这样说,你自己也这样说,因为你是一位天才。但是我无法把握长篇演讲,尽管我希望自己能把握。因此事情取决于你,能长能短的人,迁就我吧,使我们的讨论成为可能。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而我也还有别的事要做,无法呆在这里听你长篇大论,所以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如果你讲得简短些,我可能会乐意听完这场讨论。说了这些话,我起身离去。正在这个时候,卡里亚把我拦住,他的右手抓住我的手,左手抓住我的旧上衣,说:

我们不让你走,的长跑运动员克里松,或是要我和那些运动员举行一次长苏格拉底。没有你,我们的谈话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请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别的什么谈话能比你和普罗泰戈拉之间的谈话使我更想听了。你一定会使我们满足的。我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我答道:

希波尼库之子,你对智慧的热情一直令我尊敬。请相信我,我现在仍旧这样赞扬你,热爱你,如果你的要求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那么我也一定会乐意满足你的希望。但是现在的情形就好像你要我赶上那位领先的来自希墨腊跑比赛或马拉松赛跑。如果能与他们一起跑步,那么我会比你还要高兴,但是我实在无能为力。如果你想看到我和克里松在一起跑步,那么你必须要求他放慢速度,因为我跑不快,而他却能慢跑。

所以,如果你想听普罗泰戈拉和我谈话,那么就去要求他像开始那样回答我的问题,尽可能简洁,不要答非所问。否则我们又怎么能进行讨论呢在我个人看来,同伴之间谈话是一回事,公开演讲是另一回事。但是,苏格拉底,他说道,

你难道没看见普罗泰戈拉确实认为有权以适合他自己的方式讲话,这样想是对的,就好像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这时候阿尔基比亚德插话了。他说:

不,不对,卡里亚。苏格拉底坦率地承认自己无法把握长篇讲话,也承认普罗泰戈拉在这方面比他强,但是在一问一答的讨论中,我怀疑普罗泰戈拉是否最强。如果普罗泰戈拉反过来也承认苏格拉底在讨论中击败了他,那么苏格拉底就会感到满意。如果普罗泰戈拉坚持他自己原来的看法,那么就让他继续进行一问一答的讨论,而不要用一篇冗长的讲话来搅混所有问题,把论证引向歧途,回避问题,直到他的①

希墨腊,希腊城市名,位于西西里岛北部海岸。

喜大部分听众都忘记要讨论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为止,而不只是苏格拉底一个人健忘。我敢保证,苏格拉底说他健忘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我认为他的建议更加合理,我假定每个人都有权说出他的想法。如果我没记错,那么在阿尔基比亚德说完之后,正在与普罗狄科和希庇亚交头接耳的克里底亚说话了。他说:

在我看来,卡里亚明显地偏袒普罗泰戈拉,而阿尔基比亚德总是想要出风头。但是现在我们不需要表明自己支持苏格拉底还是支持普罗泰戈拉。

让我们一起敦促他们不要中断进行了一半的讨论。听了此话,普罗狄科发言了。他说:克里底亚,你说得很对。

我们在这里听这场讨论一定要公正地分配我们的注意力,但并不是平等对待。两样事物不可能一模一样。我们要倾听双方的发言,但不会给予同等的重视。对比较聪明的发言人,我们的重视多一些,对较不聪明的发言人,我们的重视少一些。普罗泰戈拉和苏格拉底,我现在要提出我的建议,你们应当和解。让你们的谈话成为一场讨论,而不要成为一场争论。所谓讨论是在朋友中带着善意进行的,而所谓争论则是在对手或敌人之间进行的。以这样的方式,我们的聚会才能顺利进行。你们这两位发言人会得到我们的尊敬,请注意,我说的是尊敬而不是赞扬,因为尊敬是听众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情感,而赞扬经常是人们违背真心,仅在口头上说说的。我们这些听众所经历到的与其说是快乐,不如说是喜悦悦只能通过学习和参与心灵的理智活动获得,但是快乐是从吃喝玩乐这些身体享受的形式中产生的。普罗狄科说完后,许多在场的人都表示同意。此后,聪明的希庇亚说话了。他说:

先生们,我把你们都当作我的亲友和同胞,这是根据本性来说的,而非依据习俗。依据本性,那么同类相聚,但是习俗是人类的僭主,会对本性施加暴力。所以在我们中间有谁聚集到雅典这座希腊智慧的中心和神懂得事物的本性,谁就是希腊人的思想领袖。现在这些人都已经中来了,在这座城市的这所最漂亮的房子里,如果我们创造出来的东西与我们的名声不相称,而且还要像最下等人那样争吵,那确实是一种耻辱。

现在提出我的要求,普罗泰戈拉和苏格拉底。我建议你们和解吧,让我们做中间人,使你们能够妥协。如果普罗泰戈拉不欢迎简洁的一问一答的方式,那么苏格拉底不要再坚持严格的讨论形式,作一点让步,把讨论的节奏放慢一些,也可以让我们更多地感受到庄严和优雅的气氛。而普罗泰戈拉也应当抑制一下他那种漫无边际的讲话方式,小心在这话语的海洋中碰上暴风雨而触礁沉没。你们双方都要折衷一下。按我的建议去做,我们可以指定一名仲裁人或主席,使你们的发言长度保持适中。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屋子里响起一片掌声。卡里亚不让我走,而让我们选一名裁判。但是我说:

为这种事选裁判是不适宜的。如果选中的裁判造诣不够,那么要他来裁决比他强的人是错误的;如果他和我们水平相当,那么让他当裁判仍旧是不合适的,因为他也会和我们一样行事,让他当裁判实际上是多此一举。

你们会说:那么让我们选一个比我们强的人当裁判吧。但在我看来,你们要想选出比普罗泰戈拉还要聪明的人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们选了比较弱的人却要他假装比较强的人,这仍然是对普罗泰戈拉的冒犯,因为你们派人去监督他,没把他放在眼里。而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的。

为了使我们的讨论能够继续下去,我倒有个建议。如果普罗泰戈拉不愿回答问题,那么就让他提问,让我来回答,同时我还会谦虚地试着告诉他该如何回答问题。等我回答完他想要提出的所有问题,到那时候再让他试着向我作出同样的解释。如果到那时你知道这首诗,或者他仍旧不想回答问题,那么你们和我可以像现在这样一起请求他别把这场讨论糟蹋了。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并不需要一名裁判,而你们也可以一起盯着我们。每个人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普罗泰戈拉尽管很不情愿,但他不得不同意我的建议,起先由他来提问,等他问题提够了以后,再交换一下角色,作出简洁的回答。

他开始提问,大体上是这样说的:

在我看来,苏格拉底,一个人的教育的最重要部分是成为诗歌方面的权威。这就意味着能用理智评论一首诗歌中好的方面和不好的方面,知道如何区别好坏,当有人提问时,能说出理由来。因此我给你提的问题与我们现在讨论的主题,亦即美德有关,只是转移到诗歌领域中来罢了。这是惟一的一点儿区别。西摩尼得在一首诗中对帖撒利的克瑞翁之子斯拉帕斯说:要变成一个好人一方面真的很难,他的手脚和心灵都得循规蹈矩,他的成长方能不受指责。

我得把它全背出来?不需要,我说道,

我知道这首诗,对它作过许多研究。很好。你认为这首诗写得美或写得好吗?是的。它写得很美,也写得很好。如果诗人自相矛盾,你也认为一首诗写得很美吗?不。那么请你看仔细些。我真的已经对它作过许多思考了。那么你一定知道这首诗的开头说:尽管庇塔库斯确实是个①此处引文原为诗歌,试译为:

要做好人可真难,举手投足皆受碍,守定心性不受惑,方能博得众人赞。由于柏拉图在下文中对这几句诗要作逐字逐句的详细分析,因此译者在正文中将原诗含义详细译出,无法顾及诗体。

我请求你别让我们的西聪明人,但我并不认为他常说的这句话是对的。这位圣贤说,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你得明白,写这些话的人就是写前面那些诗句的同一位诗人。是的。那么你认为两段话一致吗?在我看来它们是一致的,我说道,

尽管不那么十分确定。

你是怎么看的?你怎么会认为他说的这些话是一致的?他起先说自己认为要做一个真正的好人很难,然后他在写诗的时候又忘了自己原先说过的话。他对庇塔库斯进行挑剔,而庇塔库斯说的话和他自己说的话是一回事,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拒绝接受庇塔库斯的看法。然而,指责与自己说过同样话的人,显然也就是在指责自己。

所以,要么他的第一个说法是错误的,要么他的第二个说法是错误的。这番妙语博得听众的赞扬和阵阵掌声。一开始,我就像遭到一名优秀拳击手的痛打一样,在他的话语和听众的掌声面前感到一阵阵头晕。于是我就转向普罗狄科,喊他的名字。对你们说实话,这样做是为了争取时间来考虑这位诗人的意思。我说:

普罗狄科,西摩尼得是你的同胞公民,你当然得为他说话。我想我得像河神斯卡曼德请求河神西谟伊斯的帮助一样来请求你的帮助。诗中说阿喀琉斯坚不可摧,河神斯卡曼德对西谟伊斯说:亲爱的兄弟,让我们一起阻遏这位英雄的神力。

摩尼得被普罗泰戈拉包围,就像发起另一场特洛伊战争。请把你的本事用出来,就好像我们刚才听到你对希望和欲望,以及诸在洪水中迎着水流前进,河神掀起的汹涌波涛也难以阻挡他。

①荷马:《伊利亚特》卷,行。诗中描述希腊英雄阿喀琉斯如此类的语词,作出精细和优雅的区别。不知你是否会同意我的请求。我不相信西摩尼得会自相矛盾。让我们先来听听你的看法。你认为变成)和是)是一回事,还是有区别的?肯定有区别,普罗狄科说道。

那么好,西摩尼得开始表达自己的看法时,他说变成一个好人是困难的,对吗?对,普罗狄科说。

,①但是提到庇塔库斯,如普罗泰戈拉所认为的那样,西摩尼得对庇塔库斯的指责不是对同一看法的指责,而是对另一看法的指责。按照庇塔库斯的看法,难的不是变成一个高尚的人,这是西摩尼得的看法,而是是好人。普罗泰戈拉,就像普罗狄科所说的那样,是和变成不是一回事,如果它们不是一回事,那么西摩尼得并不自相矛盾。如果普罗狄科以及其他许多人同意赫西奥德的看法,变成好人是难的,那么我不会感到惊讶。你们记得,赫西奥德说过:诸神使那些在通往善德的道路上行走的人流下汗水,可是一旦达到善德的顶峰,尽管还会遇到困难,但以后的路就容易走了。

普罗狄科表扬了我的解释,但是普罗泰戈拉说:苏格拉底,你的辩解包含着一个比你想要辩护的那个观点更大的错误。那么看起来我正在做坏事,我说道,

我是一名无能的医生,我的治疗反而使疾病蔓延。没错,是这么回事。请你具体说明一下,我说道。

如果大家都同意没有什么比保持美德更难的事了,而这位诗①赫西奥德工作与时日》,行。

,普罗狄科老是用这个词来责备我,而我在赞扬你或其人却说保持美德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他一定非常愚蠢。这时候我又说:

我们真是幸运极了,因为我们的朋友普罗狄科能参加这场讨论。我总是认为他拥有的智慧属于那个古老的和神赐的部门,始于西摩尼得时代,或者更早。你的学问涵盖许多方面,但似乎不包括这种智慧。我通过成为普罗狄科的学生而熟悉了它,而你并不熟悉。所以我现在并不认为你明白西摩尼得使用难这个词和你使用这个词的意思不一样。这个词的意思很像可怕的

他人的时候也会说普罗泰戈拉是一个极为能干的人。普罗狄科说,所谓可怕的就是坏的。没有人会说可怕的富裕或可怕的和平,而会说可怕的疾病、可怕的战争、可怕的贫困。凯安人和西摩尼得当时也许把难这个词理解为坏,或者理解为你不知道的其他意思。让我们问一问普罗狄科才对,他懂得西摩尼得的方言。普罗狄科,西摩尼得说的难是什么意思?坏,他答道。

这就是他要责备庇塔库斯说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的原因,因为在他听来庇塔库斯说这句话的意思就等于说做一个高尚的人是坏的。你认为西摩尼得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吗?普罗狄科说,

他正在责备庇塔库斯不懂得如何恰当区分意义,庇塔库斯作为一名列斯堡人,但却在野蛮人的方言中长大。你听到了吗,普罗泰戈拉我说道,

对此你还有什么可说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普罗泰戈拉说。我非常明白西摩尼得厉害的,俚语中有极好的、了不起的等含义。

,中①此处英译文为

文释义为可怕的、极度的、极坏的、很糟的、说的难的意思与我们的用法是一样的,不是坏,而是不容易,只有通过许多努力才能完成。我本人相信这是西摩尼得的意思,我说道,

我也肯定普罗狄科明白这一点。不过他刚才是在开玩笑,想要考验一下你们坚持自己观点的能力。实际上,有句话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表明西摩尼得并没有把难和坏等同。西摩尼得在说了上面那些话后继续说,只有神能拥有这种特权,他可能并没有先说做一个高尚的人是坏的,然后再说只有神能够做到,而是把做一个高尚的人当做一种完全神圣的特权。这就意味着普罗狄科把西摩尼得视为无教养的,不是真正的凯安人。然而,如果你愿意考验一下我在诗学方面的技艺,这是你说过的,那么我打算谈谈自己对西摩尼得这首诗含义的看法,但若你不愿意,那么我愿意听你说。普罗泰戈拉听了我的话就说:

如果想说,你就说吧。普罗狄科、希庇亚以及其他人也都竭力怂恿我说。

那么好吧,我说,

我会试着把我的看法告诉你们。在希腊人中,最古老、最多产的哲学之家是克里特和斯巴达,那里的智者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但是他们像普罗泰戈拉所说的智者一样把自己的智慧隐藏起来,装作傻瓜,因此人们不知道他们在智慧上比其他希腊人优越,反而认为他们的长处在于打仗和勇敢。他们的想法是,如果他们真正的优点变得众所周知,那么每个人都会努力变成聪明人。为了伪装自己,那时候的斯巴达人派出一些人去其他城邦,仿效那些城邦的人穿上短褂、绑着皮带去参加体育训练和竞赛,打得鼻青脸肿,结果使人们留下这样的印象,认为这样的训练使斯巴达人成为希腊的伟大力量;而斯巴达人自己,当他们厌倦了必须秘密会见他们的聪明人的方式,想要恢复与聪明人的自由来往时,他们就把所有外邦居民全都驱逐出去,而无论这些人对斯巴达人的生活方式认同与否,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与那些外邦洁人所不知道的智者交谈了。相反,他们不允许自己的任何青年去外国,担心他们会忘记在国内所学的东西。克里特人的做法也一样。在这些城邦里,不仅是男人,还有妇女,都为自己的理智和文化感到自豪。

你们现在该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了,斯巴达人在哲学和讲演方面受到的教育是最好的。如果你们与最地道的斯巴达人交谈,你们会发现在大部分时候他都不那么引人注目。而一旦进到谈话的关键时刻,他就会像一名优秀的弓箭手那样一箭中的。他的用语是简洁的、准确的,而与他谈话的人在这种时候都像是无助的婴儿。

有许多人无视这一事实,过去有这样的人,现在也有,斯巴达人在理智方面的爱好胜过体育方面的爱好,因为这些人明白,如果承认这一点也就意味着斯巴达人的文化是最高等的文化。传说中的七贤有米利都的泰勒斯、米提利尼的庇塔库斯、普里耶涅的彼亚斯、我们自己的梭伦、林杜斯的克莱俄布卢斯、泽恩的密松,第七位就是斯巴达的喀隆。他们全都是斯巴达文化的仿效者、崇拜者和学生,他们的智慧可以说都属于同一类型,由他们各自说出的精辟的格言和警句组成。他们还聚集在德尔斐神庙里,把他们智慧的第一批果实奉献给阿波罗神,把人人皆知的那些话语,认识你自己、万勿过度,铭刻在那里。

我提到这些事实是为了指出,在古人中,拉科尼亚式的简是哲学表达的特点。尤其是庇塔库斯的这句格言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在私下里广为流传,也赢得了聪明人的普遍赞同。

因此,有着哲学野心的西摩尼得认为,如果能够成功地驳斥和推翻讲话简洁明了,后世遂将拉科尼亚式的讲话作为简洁、精练的代名词。)①拉科尼亚(

是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一个城邦。该地人这句流行的格言,那么他自己就能成为那个时代的名人。在我看来,西摩尼得整首诗的宗旨在于反对庇塔库斯的这句格言,他竭尽全力想要诋毁庇塔库斯的名声。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考察这首诗,看我说的是否正确。在这首诗的开头,如果作者希望说的意思是变成一个好人是很难的,而他又在句中加上一方面这几个字,那么这样做就有点不可思议了。插入的这几个字似乎毫无意义,除非我们假定西摩尼得正在用这首诗反对庇塔库斯的格言。庇塔库斯说,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而西摩尼得对此进行反驳,回答说,不,要变成一个好人才是真正困难的。请注意,他在这里说的不是变成一个真正的好人,真正这个词不是用来修饰好人的,就好像有些人是真正的好人,有些人是好人,但不是真正的好人。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么会给人留下愚蠢的印象,不像是西摩尼得要说的意思。我们必须调换一下真正这个词在诗中的位置,使之与庇塔库斯以前说过的话相称,就好像是他先说,然后西摩尼得回答。因此整个意思是这样的,庇塔库斯说,噢,天哪,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西摩尼得答道,此话不对,庇塔库斯,不是做一个好人难,而是变成一个好人难,一方面他的手脚和心灵都得循规蹈矩,而他的成长也要不受指责,这才是真正困难的。

按照这种理解,我们发现诗中有一方面这几个字是合理的,而真正这个词也在句尾找到了它的恰当位置。后续的诗句都表明我的这种理解是正确的。我们对每一行诗都可以作许多评价,考察它的创作优点。这首诗确实写得很优雅,构思缜密,但要作这样详细地讨论,我们得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可以看出它的一般特点和意向,创作这首诗的目的无疑是为了驳斥庇塔库斯的格言。

接下去,西摩尼得似乎想要提出这样一个论证,尽管变成一,由于年纪、灾难、疾病或其他事故而被剥夺个好人真的很难,然而还是可能的,至少在短时间内是可能的,但是变成好人以后要保持这种状态,做一个好人那是不可能的和超越人性的,而你们刚才把这个论证说成是庇塔库斯的看法。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一点,而人只能是坏的,一旦不可改变的厄运降临,他就会被抛弃。假定不可改变的厄运降临在一艘船上,谁会被抛弃?显然不是乘客,因为乘客一上船就已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船主。你无法把一个已经躺在地上的人打倒,而只能把站着的人打倒,让他躺在地上。同理,不可改变的厄运可以把那些足智多谋的人抛弃,而不能把始终无所依靠的人抛弃。狂风暴雨可以使舵手变得无依无靠,坏的季节可以使农夫一无所获,医生也会遇到同样的厄运。好人可以变坏,这是另一位诗人证明了的,他说:好人有时候是坏的,有时候是高尚的,但是坏人不能够变成坏的,因为这样做是不必要的。因此足智多谋的人、聪明人、好人,当不可改变的厄运使他们一无所有时,他们只能是坏的。

西摩尼得继续说道,庇塔库斯,你说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很难,而在我看来,变成一个高尚的人虽然困难,但却是可能的,要做一个高尚的人则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他进展顺利,那么每个人都是好的,如果他进展不顺利,那么每个人都是坏的。那么从字面上说,什么是进展顺利呢?什么事情能使人成为好人呢?显然是通过学习。怎样才能进展顺利,使人成为一名好医生呢?显然是学会如何治疗疾病。成为一名坏医生的又是谁呢?显然是一名医生或者一名好医生。而我们这些对医学一知半解的人决不会通过进展顺利而变成医生,或成为建筑师和其他专家,不能通过进展不顺利而成为医生的人显然不能成为一名坏医生。即便如此,好人也可以轻易地变坏知识,这才是真正的进展不顺利。但是不可能使坏人变成坏人,因为他一直是坏人。如果要使他变成坏的,首先得使他变成好的。

诗歌的这一部分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做一个好人并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人可以变成好人,同一个人也可以变成坏人,诸神喜爱的是那些做好人时间最长的人。

所有这些都是针对庇塔库斯而言,接下去就讲得更清楚了。

西摩尼得继续写道:在短促的人生中进行无望的探索,寻求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决不会陡然放弃。我想要在那些采摘大地成熟果实的人中间找到一位不受任何指责的人。等我一发现,我就会告诉你。你们瞧,这些话有多么激烈!在整首诗中,西摩尼得都在攻击庇塔库斯的格言。他说:我赞扬和热爱所有那些自愿不作恶的人。诸神本身也在努力反抗必然的命运。西摩尼得说这些话全都是为了同样的目的。他不至于愚蠢到要说他赞扬一切自愿不作恶的人,就好像有人自愿作恶似的。我本人确信无疑,没有一个聪明人会相信有人自愿犯罪,或自愿作恶,或实施任何邪恶的行为。他们非常明白,一切恶行都是不自愿地犯下的。所以西摩尼得在这里不是说他赞扬自愿不作恶的人。自愿这个词在这里的真实含义是自己。他的看法是,好人经常迫使自己去爱和赞扬,就好比当某人的父母或祖国对他不关心,他仍旧要去爱他们和赞扬他们。当这些人发现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况下时,如果他们接受这个事实,揭露和批判他的父母或祖国不对的地方,并从此放弃自己对他们负有的责任,不顾由此可能引起的他人的责备或批评,那么这样做是不妥当的。这些人甚至有可能对那些爱莫能助的人夸大自己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并陡添极大的敌意。而好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反而会努力赞扬他们的父母和祖国,即使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们也会克制愤怒,心平气和地寻求和解,强迫自己去热爱和赞扬他们的亲友。西摩尼得无疑在心底里明白自己经常赞扬僭主一类的人,不是出于他的自由意志,而是出于被迫。

由于这个原因,西摩尼得下面的话尤其是针对庇塔库斯而言,就好像在说,庇塔库斯,我之所以要责备你,不是因为我喜欢挑剔,而是因为,在我看来,那个人既不是坏的,又不是虚弱的,而是心灵健全的,知道公义的,而公义是国家的幸福。我在他身上找不到缺点。西摩尼得说,我不是一个爱挑剔的人,因为过分就是愚蠢。他说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有人以挑剔为乐,那么就让他们挑个够吧。他还说:任何人都不愿与傻瓜为伍。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是白的不能与黑的混淆,这在许多场合下都是不对的,而是指在他看来,他愿意不受指责地接受中等状态。他说过:我想要在那些采摘大地成熟的果实的人中间找到一位不受任何指责的人。等我一发现,我就会告诉你。如果我在等待十全十美的人出现,那么我就不会赞扬任何人了。他认为,在我看来,一个人只要达到中等程度,不作恶也就可以了,因为他说我赞扬和热爱所有人,请注意,他在这里用的是列斯堡方言,因为他在对庇塔库斯讲话,我赞扬和热爱所有自愿不作恶的人,这才是自愿这个词应该放的位置,哪怕有些人是我违心地加以赞扬和热爱的。庇塔库斯,如果你以一种合理的、真实的、中庸的方式讲话,那么我决不会责备你。但由于你对这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发表了完全错误的观点,而且被人们当作是真理,所以我不得不责备你。

先生们,我最后小结道,这就是我对西摩尼得写这首诗歌时的心境所作的解释。你的这番解释,希庇亚说,

在我看来具有很高的价值。而我自己也曾就这首诗写过一篇论文,如果你愿意,我想讲给你听。很好,不过还是换个时间吧,阿尔基比亚德说道,

现在苏格拉底和普罗泰戈拉必须达成一致。如果普罗泰戈拉还有问题要问,那么就让苏格拉底回答,如果普罗泰戈拉愿意回答问题,那么就让苏格拉底提问。我把这一点留给普罗泰戈拉去决定,我说道,

如果他同意,我建议把这个有关诗歌的主题搁下,因为我乐意就我一开始向普罗泰戈拉提出的那个问题与普罗泰戈拉共同探索,以求得结论。

谈论诗歌使我联想起许多第二流的、普通人的宴饮。这些人没什么教养,靠喝酒聊天来娱乐,还会花大钱请来女乐师,和着笛子的声音唱歌,在柔和的颤音中寻求乐趣。但在高尚的、有文化的人参加的宴饮中,你找不到女笛手、女琴师和跳舞的姑娘。能和与自己一样的人相伴,他们就能享受到乐趣,而无需那些肤浅的胡说八道。他们会用自己的嗓子参加严肃的讨论,每个人或是说话,或是聆听,哪怕喝着酒也是如此。我们的集会也一样,如果参加集会的人都像我们自己声称的那样,那么我们并不需要新异的声音,哪怕是诗人的声音也不需要。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诗人在说些什么,在许多场合,只要一讨论起诗歌来,有些人会说诗人是这个意思,有些人会说诗人是那个意思,根本无法对诗歌的主题做出总结性的论证。优秀的人会避免这样的讨论,而乐意使用他们自己的语言,鼓足勇气把自己的观点亮出来。我认为应当追随这样的人,把诗人扔在一边,用我们自己的语言来进行讨论。我们要加以检验的是真理和我们的心灵。如果你想继续提问,我已经做好准备回答;或者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作我的回答者,以便把我们中途打断了的讨论引向结束,得出结论来。说完这些,我又说了一些起相同作用的话,但是普罗泰戈拉没有明确表示他想怎么做。阿尔基比亚德看了卡里亚一眼,然后说:

你仍旧赞同普罗泰戈拉的这种做法吗,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做回答者?我可不这么认为。让他继续讨论,或者告诉我们他不愿意,这样我们就能知道该怎么办了,苏格拉底可以去和其他人谈话,或者我们中的某个人也能重起一个话题。阿尔基比亚德的这些话,再加上卡里亚以及其他所有人的请两人一起行走,有一个人会先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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