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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全集》 作者:柏拉图

第十五章

我说,你们说得好极了,真不愧乃父之子,我们知道格老孔的崇拜者写过一首诗,歌颂你们在麦加拉战役中的赫赫战功,那首诗的开头说:至善(阿里斯通)之子,家世显赫,如同天神。样的方式来进行讨论,但若你们并非宁要不正义而不要正义,那么你们在为不正义辩护时确实像天神一样能干。我相信你们确实不信服自己的这套说法。根据你们的一般品性我做出这一推断,如果只听你们的言辞,那我会表示怀疑。但我越是相信你们,就越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知如何才能帮助你们。我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怀疑,因为你们不接受我用来反对塞拉西马柯的那些证明了正义比不正义要好的论证。但我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帮助你们。因为我)是①阿里斯通(格老孔和阿狄曼图之父,这个名字在希腊文中的意思是最好。担心,当正义遭受诽谤,而我在一息尚存还能说话的时候却袖手旁观,不为正义辩护,那对我来说确实是一桩不虔诚的罪过。所以我最好还是尽力而为,为正义说话。这时候格老孔和其他人也恳求我务必不要撒手不管,而要为正义辩护,把这一探讨进行到底,弄清正义和不正义的本质以及它们各自的真正利益。于是我就随口说道,在我看来,我们现在进行的这个探讨非比寻常,需要有敏锐的目光。由于我们并不十分能干,所以我们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进行探讨为好,就好比我们视力不好,而人家要我们读远处写着的小字,这时候有人发现在另一处有大字写着同样的字,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它们是一样的,那么我们可以把它视为神的馈赠,可以先读大字后读小字。阿狄曼图说,你说得倒不错,但是你说的这件事跟探讨正义有什么可比性呢我说,我会告诉你的。我们可以说,有个人的正义,也有整个城邦的正义。他说,确实有。城邦不是比个人大吗?他说,大得多。那么在这个大得多的东西里也许会有更多的正义,也更容易理解。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先探讨正义在城邦里的性质,然后再到个别人身上考察正义,这就叫以大见小。他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说,如果我们的论证能够注意到城邦的起源,我们也能看到正义和不正义在城邦中的起源,对不对?他说,有可能。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可以期待比较容易地发现我们要寻求的东西,是吗大有希望。那么我们要不要试试看,彻底考察一番?我以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们可要好好想一想。阿狄曼图说,我们已经想过了。开始吧,别再推辞。我说,那么好吧。在我看来,城邦的起源从这样一个事实就能看出:我们每个人都不能自给自足,相对于我们自己的需要来说,每个人都缺乏许多东西。你认为建立城邦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吗?他说,没别的了。那么由此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人们相互之间需要服务,我们需要许多东西,因此召集许多人来相互帮助。由于有种种需要,我们聚居在一起,成为伙伴和帮手,我们把聚居地称作城邦或国家,难道不是吗?当然是这么回事。这样人们之间就有了交换,一个人给别人提供一些东西,也从别人那里取得一些东西,每个人都认为这样有进有出对自己有好处。

确实如此。那么让我们从头开始,按照我们的理论来创造一个城邦。看起来,我们的需要是城邦的真正创建人。显然如此。为了生存,我们第一位的需要是食物。毫无疑问。第二位的需要是住房,第三位的需要是衣服,以及其他等等。是这样的。我说,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们的城邦怎样才能充分提供这些东西。那里要不要有一个农夫、一个瓦匠、一个纺织匠?要不要再加一个鞋匠和其他一些照料身体需要的人?当然要。那么最小的城邦至少也要四五个人。显然如此。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每个成员要不要把各自的产品提供给所有人使用?我的意思是说,由一个农夫为四个人供应粮食,花四倍的时间和劳力生产粮食来跟其他人共享,还是不管别人,只顾自己生产,花四分之一的时间生产自己需要的一份粮食,把其余四分之三的时间一份花在造房子上,一份花在做衣服上,一份花在做鞋子上,免得麻烦去同人家交换呢?阿狄曼图说,恐怕还是第一种方式便当,苏格拉底。我说,凭着宙斯的名义起誓,这样做一点儿也不奇怪。我现在想到,你刚才说过我们大家的各种品性生来就不一样,有些人适合做这样工作,有些人适合做那样工作。你说是不是?是的。那么一个人做许多工作好,还是只做一样工作好?一个人做一样工作好。我想,还有一点很明显,不论做什么事,一个人要是把握不住恰当的时机就会把事情搞砸。显然如此。我想这是因为这些工作不会等着匠人来做,匠人必须把这些工作当作他的主业,而不是当作副业。他确实应当这样做。当一个人在适当的时机从事与他品性相适应的工作,而不去从事其他职业,那么他生产的东西就会更多,更好,也更容易。确实如此。那么,阿狄曼图,我们需要不止四个公民来供应我们已经提到的这些东西。因为农夫似乎造不出他自己要用的犁,要是这张犁是一张好犁的话,他也造不出他要用的锄头和其他农具。同样,泥瓦匠也造不出他要用的许多工具,纺织匠和鞋匠的情况也差不多。

对。那么木匠、铁匠和其他许多匠人会加入我们这个小村庄,使之扩大。

当然。但即使我们再加上放牛的、牧羊的和饲养其他牲畜的人,这样的城邦也不算很大,有了这些人农夫就有牛拉犁,泥瓦匠有牲口替他们运输砖瓦,纺织匠和鞋匠也有皮革和羊毛可用。如果这些人都有了,那么这个城邦不算小了。我说,还有一点要注意,要把城市建在不需要进口货物的地方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没错。那么就还要有人去别的城邦进口所需要的东西。是的。但若我们派去的人空着手,不带去其他城邦的人需要的货物,换回自己城邦所需要的物品,那么他回来时不还得两手空空吗?

我也这样想。那么他们不仅要为自己生产足够的产品,还得按照为他们提供货物的外邦人的需要生产一定数量的产品,并在质量上满足对方的要求。必定如此。所以我们的城邦需要更多的农夫和其他手艺人。是的,需要更多。也还需要有其他一些人专管进出口货物。这些人就是商人,是吗?

是的。那么,我们还需要商人。肯定要。如果这种生意要做到海外去,那么我们需要许多懂得海外贸易的行家。对,需要很多。还有一点,在城邦内部人们如何分享他们的劳动产品?这正是我们进行合作并建立国家的目的所在。他说,这种分享显然是通过买和卖来进行的。那么我们要有市场,有货币作为交换产品的媒介。当然如此。如果一个农夫或手艺人拿着自己的产品去市场,可是那些想交换他的产品的人还没到,那么这个农夫不是就得在市场上闲坐,浪费他自己的工作时间吗?他说,不会的,有人看到有这种需要就会让自己来提供这种服务,在那些管理有方的城邦里,这种人一般说来身体比较虚弱或不善于从事其他工作。他们得等候在市场上,拿钱与那些前来卖货的人交换货物,然后再拿货物跟那些前来买货的人换钱。我说,那么在我们的城邦里,这种需要产生了一个店主阶层。不过做生意的方式不一样,店主这个名称是指那些常住市场、提供买卖服务的人,而那些往来于城邦之间做买卖的人,我们称之为商人,是不是?确实如此。此外,我相信还有其他为我们服务的人,这种人在智力上虽无长处可以充当我们的伙伴,但却有足够的力气可以干体力活,因此这些人按一定的价格出卖劳力,这个价格就叫工资,所以这种人可着很厚的鞋。他们用大麦片、小麦粉当粮食,煮粥、做糕点、烙以称作挣工资的,不知你意下如何是这么回事。那么挣工资的人似乎成了国家的一种补充成分。我想是的。那么,阿狄曼图,我们的城邦是否已经成长起来?她发育完备了吗?

也许是吧。那么在城邦的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正义和不正义呢?我们已经考虑过城邦由某些成分组成,那么正义和不正义随着哪一种成分产生呢他说,我分辨不清,苏格拉底,除非它们的产生是由于构成城邦的各种人相互之间都具有的某些需要。我说,你提出的这个建议也许很好。我们必须考察一下这个说法,不能退缩首先,让我们考虑,在得到这些供应之后,人们的生活方式会是什么样。他们不需要自己做面包、酿酒、缝衣、制鞋吗?他们自己要造房子,一般说来,夏天干活老是赤膊光脚,冬天则穿很多衣服薄饼,放在芦竿或干净的树叶上。他们坐在简陋的小床上,床上铺着苔藓和桃金娘叶,跟儿女们欢宴畅饮,头戴花冠,高唱颂神的赞美诗,儿女的人数不多,免得供养不起,陷入贫困或战争。这时候格老孔插话说,显然连调味品也不要了,你说的这些人像是在开宴会。我说,没错,是我忘了,他们也要有调味品,盐、橄榄、乳酪,还有乡间经常煮着吃的洋葱和蔬菜。我们还会给他们无花果、鹰嘴豆、豌豆做甜食,他们会在火上烤爱神木果和橡子,再适度地喝上一点儿酒。因此,他们可以生活安宁,身体健康,得享高寿,无疾而终,并把同样的生活再传给他们的后代。他说,苏格拉底,如果你正在建一个猪的城邦,那么除了上面这些东西以外,你还会给点什么别的饲料吗?我说,格老孔,你干吗要这样问?你还想要什么呢?他答道,按生活习惯所需要的东西。我想,他们要有椅子可以靠背,免得坐着太不舒服,还要有餐桌和几个碟子,可以坐在桌边就餐,就像现在大家都在用的一样,还要有甜食。我说,说得好,我明白了。我们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城邦的起源,而是一个繁荣城邦的成长了。这倒不见得是个坏主意。通过观察这种城邦是个什么样,也许就可以看到正义和不正义在一个国家里怎样产生。我相信,真正的国家是我们前面已经描述过的国家,可以称之为健康的国家。但若你喜欢研究一个发高烧的城邦也未尝不可。有些人似乎对这种伙食或这种生活方式并不满意,不过,睡椅必须添上,还要有桌子和其他家具,对了,还要有调味品、香料、香水、歌妓、糕饼,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要有。我们一开始提到的那些必需品,房子、衣服、鞋子,也已经不再是必需品了,因为我们还得花时间在上面绘画和刺绣,还要想方设法寻找金子、象牙以及各种装饰品,是不是他说,是的。那么我们不是还得再扩大这个城邦吗?

因为那个健康的城邦不再是自给自足的了,我们必须给城邦增添许多人,以满足那些非必需的各种需要。好比说,我们要有各种猎人,要有各种专事模仿的艺术家,他们模仿形象与色彩,还要有许多人搞音乐,还有诗人和他们的助手,我指的是朗诵者、演员、合唱队、舞蹈队、经纪人,还有各种物品,尤其是制造女人用的装饰品的制造者。因此,我们也还需要更多的仆人。你难道以为我们就不需要家庭教师、奶妈、保姆、美容师、理发匠、厨师了吗我们还需要牧猪奴,在我们前面的那个城邦里,这些人都没有,因为我们不需要他们,但在这个城邦里有这种进一步的需要。如果以牛肉为主食,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菜牛,你说对吗?对。如果我们过这种生活而不是过以前那种生活,那么我们不也更加需要医生的服务吗?确实更加需要。还有,我想原先足以供养所有居民的土地现在不够了,变得太小了。你说是吗?是的。如果我们想要有足够的牧场和耕地,我们势必要从邻邦那里抢一块过来;而我们的邻邦若是同样无视生活必需品的界限,放纵自身,无限制地追求财富,那么他们势必也要夺走一块我们的土地。

这是不可避免的,苏格拉底。下一步我们就要走向战争了,格老孔,或者你说会怎么样?他说,肯定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说,我们还没有讲过战争造成的结果,无论是坏是好,而只是肯定我们已经找到了战争的起源,也就是说,从公共和私人两个方面给国家带来最大灾难的战争就是由这些事情引起的。确实如此。那么我的朋友,我们还必须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城邦,不是略微增加一些人,而是增加一支军队,用它来抵抗和驱逐入侵之敌,保卫我们刚才提到过的所有那些财富和奢侈品。他说,为什么公民自己还不能够保卫城邦吗?我说,如果我们在前面在塑造我们的城邦时确定下来的原则是正确的,那么公民自己不能保卫城邦。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我们确实同意过一个人不能同时从事多种工作,掌握多种技艺。他说,没错。我说,那么好,打仗难道不是一门技艺和一种职业吗?他说,确实是。那么我们关心鞋匠的技艺应当胜过关心战争的技艺吗?绝对不应该。为了能够达到把鞋子做好的目的,我们尽量不让鞋匠同时去当农夫、织工、瓦工,而是只让他做鞋匠的事,同样,我们也给每个人指定一项职业,按其天赋安排他的工作,让他在工作时能全身心地投入,在闲暇时再去做别的事,免得他把握不住恰当的时机而不能做好工作,既然如此,我们要让最适宜的人在最适当的时机从事军事还有什么疑问吗或者说,军事太容易了,种地的人、修鞋的人或其他任何行业的人都同时可以成为一名战士?哪怕是下棋、掷骰子,如果只当作消遣,而不是从小就练习,也是断不能精于此道的。我们难道可以相信,在重装战或其他类型的战争中,一个人只要拿起盾牌或其他兵器一天之内就能成为老练的战士吗?你要知道,如果不懂如何使用工具,没有足够的练习,没有人能够一拿起工具就成为行家里手。他说,你说得好极了,否则的话工具就成为无价之宝了!我说,那么我们的卫士所承担的工作是最重大的,从事这种工作比其他工作需要有更多的闲暇,需要的知识和训练也最多。他说,我也这么想。从事这一行不也需要有一定的天赋吗?当然需要。如果我们能够选择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来担当城邦的卫士,那么这是我们的责任。对,是我们的责任。我说,天哪,这个责任可不轻。但我们要尽力而为,不可退缩。

对,我们一定不可退缩。我说,你认为养一条好的看家狗和养一个好的护院家奴,它们的天赋有什么区别吗?你这样说有什么用意?我的意思是说,它们都应当有敏锐的感觉,发现了敌人就要快速追击,如果要打斗也要足够强壮。他说,没错,这些品质都是必需的。还有,要想战胜敌人,还必须勇敢。当然。无论马、狗,还是其他牲畜,要不是有一种高昂的精神,它们会勇敢吗?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只要有了这种精神,每个灵魂就能无所畏惧,所向无敌,变得不可抗拒,不可战胜吗我注意到了。当一名卫士在身体方面要有什么素质是清楚的。是的。他在灵魂方面也要具备一些素质,也就是说卫士必须具备高昂的精神。对,也要具备。我说,格老孔,如果卫士的本性就具有高昂的精神,那么他们相互之间怎么能够避免野蛮,并且不与其他公民发生冲突呢?他说,凭宙斯的名义起誓,的确不容易避免。所以我们必须使他们对自己人温和,对敌人凶狠。否则的话,用不着等别人来动手,他们自己就先消灭自己了。他说,对。我说,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到哪里去找这种既温和又刚烈的人?要知道刚烈与温和这两种性格显然正好相反。是的。但若二者缺一,他就永远成不了一个好卫士。但二者似乎不可能兼得,因此结果就是不可能有好卫士。他说,好像是这么回事。我说,把我们刚才已经说过的话再考虑一下,我有点不知所措了。我的朋友,落入这样的处境我们是活该的,因为我们忽视了自己在前面进行的对照。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没看出这些我们原先认为不可能同时具有的相反性质实际上是可以同时具有的。可以同时具有?在哪里?从动物身上就能看出来,尤其是我们拿来与卫士相比的那种动物。你肯定注意到喂养得很好的家犬,它们的脾气总是对熟人非常温和,而对陌生人却正好相反。我明白。我说,所以这件事是可能的,我们寻找我们的卫士并不违反事物的天性。看起来并不违反。你是否认为我们想要寻找的卫士除了刚烈的品性外,也还需要有对智慧的爱好?他说,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的用意。我说,这也是你在狗身上能看到的品性,真令人感到惊奇。什么?狗一见到陌生人就狂吠不已,哪怕这个人并没有打它;它一看见熟人就摇头摆尾,哪怕这个人并没有对它表示好意。你难道从来没有对这种情景感到惊奇吗?我以前没有注意过这种事,但狗的行为方式显然如此。但这确实是它天性精明之处,表现出一种对智慧的真正热爱。

请你告诉我,这一点从什么方面可以看出来?我说,狗完全凭着认识与否来区别敌友,认识的就是朋友,不认识的就是敌人。我来问你,能够按照认识与不认识的标准来区别敌友,这样的畜生我们能说它不热爱学习吗?他说,当然不能。我说,你认为热爱学习和热爱智慧是一回事吗?他说,是一回事。那么,就人来说,我们是否也可以充满自信地说,对亲朋好友表现温和的人一定也是智慧与学习的爱好者?他答道,让我们就这样假定吧。那么在城邦的一个真正的好卫士身上,我们可以把爱智、刚烈、敏捷、强健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他说,确实如此。我说,这就是构成卫士性格的基础。但我们该如何对他们进行培养和教育呢?考虑这个问题是否有助于我们实现解答正义与不正义在国家中的起源这个目的呢?我们的讨论既要充分,不能有疏忽,但又不能太冗长,令人生厌。格拉孔的兄弟答道,没错,我希望这个探讨能使我们逼近那个目标。

我说,没问题,我亲爱的阿狄曼图,哪怕我们的讨论很长,我们也一定不要放弃。对,我们一定不能放弃。那么好吧,我们不妨像讲故事一样从容不迫地来讨论怎样教育这些卫士。我们必须这样做。,源于艺术女神缪斯(那么,这种教育是什么呢?或者说很难再发现比我们早已发现了的那种教育更好的教育了,也就是用体育来训练身体,用音乐来陶冶灵魂?是的。进行教育时要不要先教音乐后教体育?当然。你把讲故事也包括在音乐中,对吗?①对。故事有两种,一种真,一种假,是吗?是的。教育应该两种故事都用,但要先用假的,是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给儿童讲的故事从总体上看都是假的,但其中也有真实的地方?我们在对孩子进行体育训练之前就先给他们讲故事。是这样的。这就是我说在教体育之前先教音乐的意思。他说,你说得对。你难道不知道,凡事开头最重要,尤其是那些年幼柔弱的生灵?这时候它们最容易接受陶冶,你想把它们塑造成什么样子,就能塑造成什么样子。确实如此。那么我们怎能放任自流,让我们的孩子随意听那些胡编乱造音乐一词的希腊文是广义上包括艺术的多个分支,而非仅指现今所谓音乐。此处音乐一词是在广义上使用的,听艺人弹竖琴讲述史诗故事也属于广义的音乐。他们的身体。的故事,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形成我们认为不应该有的见解呢?我们绝对不能容忍这种现象出现。那么看起来,我们必须先对编故事的人进行审查,接受好故事,拒绝坏故事。然后我们要鼓励保姆和母亲给孩子们讲那些已经通过审查的故事,用这些故事塑造他们的心灵,胜过用手去塑造他们现在所讲的故事大多数我们都要加以抛弃。他说,你指的是哪些故事?我说,故事也能从大看小。因为故事无论大小,它们的类型是一样的,大故事和小故事都有同样的倾向。你看是不是?他说,是的,但我还是不知道你说的大故事是什么意思?我说,我指的是赫西奥德、荷马,以及其他诗人所讲的那些故事。这些人编造了假故事,讲给人们听,而且至今还在流传。他说,你指的是哪些?它们有什么错?我说,它们是虚假的,这是首先应当痛加谴责的,尤其是撒谎还撒不圆。撒什么谎?一个人如果不能用语言描述出诸神与英雄的真正本性,那就好比画家画出来的肖像与真人一点也不像。他说,这样的事情是应该受到谴责,但请你说得更加清楚一些,具体一些?我说,首先是那些我们最担心的弥天大谎,比如赫西奥德描写乌拉诺斯如何对待克洛诺斯,而克洛诺斯又如何转过来对乌拉诺斯进行报复,然后是克洛诺斯如何对待他的子女,最后又是克洛诺斯如何遭受他的子女的报复。哪怕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我认为也不应该随便讲给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听。

最好的办法是闭口不谈,①指当时用按摩推拿一类的方法对幼儿进行保育。如果非讲不可,也只能允许少数人听,而且在听故事之前要秘密宣誓,举行献祭,不是献一头猪,而是要献一头很难弄到的庞然大物,这样一来,能听到这种故事的人就少而又少了。他说,对,这种故事很难说出口。对,阿狄曼图,在我们的城邦里不应该讲这种故事,也不能让年轻人听了这些故事以后有这样的想法,忤逆长辈没什么要紧,哪怕惩罚犯了错误的父亲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因为他这样做只不过是在模仿最伟大的头号天神而已。他说,凭天起誓,我认为讲这种故事是不适宜的。我说,如果我们希望我们将来的卫士能把彼此勾心斗角、玩弄阴谋诡计当作奇耻大辱,那么我们也一定不能接受诸神之间明争暗斗的故事,这些故事也不是真的。我们更不应该把诸神或巨人之间的争斗,把诸神与英雄对亲友的种种怨仇作为故事和刺绣的题材。如果要使年轻人相信我们的劝告,城邦公民之间从来不发生争执,连这样想都是一种不虔诚的表现,那么城邦的长者,老爷爷、老奶奶,应当从小就对孩子们这样说,孩子们长大了也还要这样说,我们必须强迫诗人们创作的诗歌贴近这个意思。而赫拉如何被她的儿子捆绑,赫淮斯托斯如何见到母亲挨打前去救援,被他的父亲从天上摔到地下,还有荷马诗歌所描述的诸神间的战争,诸如此类的事情,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作为寓言来讲也罢,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在我们的城邦里流传。因为年轻人分辨不清什么是寓言,什么不是寓言,无论什么见解对他们来说总是先人为主,成为根深蒂固、不易更改的定见。因此,我们也许要特别注意,为了培养美德,他们最先听到的故事应当是最优美、最高尚的。他说,对,这样做很有道理,但若有人要我们具体说出适宜讲哪些故事,我们该列举哪些呢?我答道,阿狄曼图,你我都不是诗人,我们现在是以城邦缔造者的身份在这里发言的。城邦缔造者必定知道诗人应该怎样创作故事,也知道诗人一定不能写哪些类型的诗歌,但并不要求自己动手创作故事。他说,你说得对,但你说的关于诸神的这些故事的类型或判断其用语是否正确的标准又是什么呢?我说,大体上是这样的,把神的真正性质描写出来,无论是写史诗、抒情诗,还是写悲剧,都要把这些真正的性质归之于神。我们必须这样做。神确实是善的,我们要永远把神描述为善的,对吗?确实如此。还有,没有一样善的东西是有害的,对吗对。

无害的东西会有害吗绝对不会。无害的东西会作恶吗也不会。不作恶的东西会成为任何恶的原因吗?那怎么会呢再说,善的东西是有益的吗?是的。那么善是幸福的原因吗是的。那么善并不是一切事物的原因,而只是好事物的原因,不能把事物不好的原因归咎于善。他说,你说得完全正确。我说,那么神也不会像许多人说的那样,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因为神既然是善的,它也就不会是一切事物的原因。对人类来说,违背誓言,破坏停战的事,如果有人说这是由雅典娜神只是少数几种事物的原因,而不是大多数事物的原因。世上的坏事远远多于好事,而好事的原因只能是神。至于坏事的原因,我们必须到别处去找,不能在神那儿找。他答道,你说的这些话在我看来是最正确的。至于我说,那么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荷马或其他诗人对诸神说过的种种蠢话了。比如他说:宙斯宫殿的地板上放着两只土瓶,瓶里是他赠送的礼物,一只装祸,一只装福。要是宙斯把混合的命运赐给人,那人的运气就有时候好,有时候坏。如果他不把祸福相混,而是仅赐厄运给一个人时,那人就遭饥饿逼迫,在大地上流浪。我们也无法容忍这样的说法,宙斯把善与恶降给凡人。潘达洛斯的所作所为,更不能和宙斯的行为引起的,那么我们决不能同意。我们也不能承认诸神之间的争执和分裂是由于宙斯和塞米司如果有诗人创作一首尼俄柏的悲痛让年轻人听到埃斯库罗斯这样的说法,神欲毁巨室,降灾人世间。,埃斯库罗斯的这两句抑扬格诗句就包含在这首诗中,或者描写佩洛匹达人的故事、特洛伊战争事迹,以及其他传说,我们一定要禁止他们把这些痛苦说成是神的旨意;如果一定要说,那么他们必须做出某些符合我们①荷马:《伊利亚特》,卷,行以下。②潘达洛斯是荷马史诗中的英雄,特洛伊战争期间率吕喀亚军队与特洛伊军队协同作战。③塞米司是掌管法律和正义的女神,她的形象一手执天平,一手执剑,双眼被布带蒙着,象征着公正无私和执法如山。④埃斯库罗斯:《残篇》尼俄柏是底比斯王安菲翁的王后。她夸耀自己有七子七女,嘲笑阿波罗的母亲勒托只生了阿波罗和阿耳忒弥二人。勒托大怒,命其子女复仇。于是阿波罗把尼俄柏的子女全部射死。她因此整天哭泣,宙斯将她变成石像。尼俄柏这个词现转义指丧失亲人终身悲哀的女人。

现时需要的解释,必须宣称神做了一件合乎正义的好事,为的是让那些人从惩罚中得到益处。诗人们也一定不能先把被惩罚者的生活形容得悲惨无比,然后说是神要他们这样的。反过来,我们可以允许诗人们说,恶人受惩罚是必要的,神是为了他们好才惩罚他们,让他们在受惩罚中受益。如果有人说本身为善的神却成了恶的原因,那么我们对这种论调要加以迎头痛击,不能让任何人把这种论调传入城邦。假如城邦要得到良好的治理,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听到这种故事,无论老少,无论故事是用韵文写成的还是不押韵的,这些故事不可能是圣洁的,不仅对我们无益,而且自相矛盾。他说,我投票赞同你的这条法律,我很高兴能有这样一条法律。

我说,它将成为我们关于诸神的法律之一,神不是一切事物的原因,而只是好事物的原因,讲故事要遵循这个标准,诗人的创作也要遵循这个标准。他说,这样说就完全令人满意了。第二条法律应该是什么呢?你认为神是一个魔术师,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在不同的时间显示出不同的形相来吗?他能够改变外貌,欺骗迷惑我们吗?或者说,神是单一的,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加不会改变他的本相他答道,我一下子答不上来。那么就换个问法,如果任何事物离开它的本相,岂不就要被它自己或其他事物取代或改变吗?必然如此。处于最佳状态下的事物最不容易被其他事物所改变或影响,例如,身体受到饮食和劳累的作用,植物受到阳光、风、雨等等的作用,而最健康、最强壮的事物发生的变化最小,难道不是吗确实如此。最勇敢、最聪明的灵魂最不容易被任何外界影响所干扰或改变,不是吗?是的。据此类推,那些制作得很好的器物,家具、房屋、衣服,如果质量很好,也最不容易受时间或其他因素的影响。的确如此。那么这是一条普遍真理:处于最佳状态下的事物最不易被其他事物改变,无论这种最佳状态出自天性,还是通过技艺造就,或是二者兼有。看起来是这样的。神和一切属于神的事物肯定在各方面都最有可能处于最佳状态。

当然。由此看来,要说神有许多形相是极不可能的。确实不可能。神会变形,改变自己吗?他说,如果神被改变了,那么改变他的显然是他自己。那么他把自己变得更好更美,还是变得更丑更坏?他说,如果神改变了,那么他一定是变坏。因为我们肯定不能说神在美和善方面有缺陷。我说,你说得对极了。如果处在尽善尽美的状态下,阿狄曼图,你认为会有哪位神或哪个人愿意把自己在某个方面变坏吗?他答道,不可能。我说,那么即使一个神希望改变他自己也是不可能的,尽善尽美的神看起来要永远驻留在自己的单一形相之中。我认为这是一个必然的结论。我说,那么我的好朋友,我们不允许任何诗人对我们说:诸神常常幻化成各种外乡来客,装扮成各种模样,巡游许多凡人的城我们也不允市。许任何人讲关于普洛托斯和忒提斯的谎话,不赐予生命的儿子们,为阿耳戈斯人的河流募捐。允许在任何悲剧和诗歌里说赫拉假扮成女祭司,为伊那科斯那些他们一定不能讲诸如此类的谎言。母亲们也不要在诗人们的影响下用有害的故事吓唬孩子,说什么诸神在夜里游荡,假装成远方来的异客,免得她们亵渎神明,同时还把孩子吓得胆战心惊,变成胆小鬼。他说,她们一定不能这样做。我说,既然诸神本身不能改变,我们可以假定他们能使我们产生幻象,以为他们能以各种形象出现,对我们实施巫术吗?他说,也许能。我说,请仔细考虑,神明难道希望欺骗或撒谎,在言行上故弄玄虚吗他说,我不知道。话,我说,你难道不知道真正的谎言,如果可以用这种表达方式的是所有神和人都憎恶的他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我的意思是虚假乃是一种谁也不愿接受的东西,无论就其本身最重要的部分来说,还是就其最关注的东西来说,但是每个人都最害怕虚假。我还是不懂。我说,这是因为你老是怀疑我的话里有什么重要含义,其实①荷马:《奥德赛》,卷,行以下。②埃斯库罗斯:《克珊西亚》,残篇。伊那科斯(是河神神忒提斯之子。③谎言为假,用真正的来修饰构成字面上的矛盾。

我的意思只是说,灵魂受到欺骗而对真相一无所知,并在灵魂中一直保留着假象,这是任何人都最不愿接受的,也是最深恶痛绝的。

他说,确实如此。但如我刚才所说,把这种状况说成是一种真正的虚假是完全正确的,无知也就是人的灵魂受到欺骗。因为虚假的言辞是灵魂情感的一个摹本,是从灵魂的情感中派生出来的影像,而不是纯正的虚假。这样说不对吗很对。那么,真正的谎言不仅为诸神所痛恨,而且也为凡人所厌恶。我同意。但是言辞中的虚假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对谁,可以用虚假的言辞,而不至于被人厌恶?我们不是可以用它来对付敌人吗?如果那些被我们称为朋友的人中间有人疯了,或者愚蠢地想要做坏事,那么谎言作为一种药物用来对抗他们的邪恶不也就变得有用了吗?还有,我们刚才在谈论故事的时候由于不知道古时候的真相,于是我们就尽可能以假乱真,使之能起到训导的作用。他说,我们确实要这样做。那么请告诉我,根据哪一条理由我们说虚假对神有用?会不会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古代的事情,因此也把真相弄成虚假的呢?他说,这种假设很荒唐。那么神不会是撒谎的诗人。我想不会。那么好,神会因为害怕敌人而说假话吗?绝对不会。神会因为朋友的愚蠢和疯狂而说假话吗?不会,傻瓜和疯子都不是神的朋友。之神口,它吐出的预言决不会是谎言。这位歌手那么神不存在欺骗的动机。不存在。所以从各方面来看,神和神性都与虚假无缘。绝对没错。因此神是单一的,在言行方面是真实的,他不会改变自己,也不会用幻觉、言辞、征兆、托梦来欺骗世人。他说,听你这样一讲,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我说,那么你是否同意把这一点确定为第二条有关诸神的言论和诗歌的标准或法规,既不能把他们说成是随时变形的魔术师,也不能说他们用虚假的言行误导我们?我同意……忒提斯说:他们的时光在延续,没有任何那么,尽管荷马那里有许多东西值得我们赞美,但我们对宙斯托梦给阿伽门农的说法不会鼓掌,也不会同意埃斯库罗斯的那段诗。他说,忒提斯告诉大家,阿波罗在她的婚礼上唱过一首歌,预言了她将来的好运痛苦和疾病,上苍赐予的幸福把他们包围,颂歌嘹亮,我心喜悦。我相信福玻斯与我们同桌共宴,向我们许诺一切,然而到头来杀害我儿子的竟然就是他自己。无论什么人对诸神说出这种话来,我们都要愤怒,不让他们组织歌舞队演出。如果要使我们的卫士在人性许可的范围内成为敬畏神明的人,我们也不允许教师用他们的诗歌来教育年轻人。他说,务必如此,我接受这些规范,愿意把它们当作法规和法律来使用。福玻斯是太阳神,此处指阿波罗。埃斯库罗斯:《残篇》三卷我说,要想使我们的卫士敬神明、孝父母、重视朋友间的友谊,我们一定不能允许亵渎诸神的故事存在,也不允许他们从小就听这类故事。这就是我们的看法,我相信我们的看法是对的。

那么,其次是什么?要使他们勇敢,我们不能到此为止,而应当把那些会使他们害怕死亡的说法统统排除。或者说,你认为心里老是害怕死亡的人能够勇敢吗?他答道,我不这样看,确实不能。还有,如果有人相信地狱真的存在,而且非常可怕,那么你认为他能够不怕死,打起仗来能够做到宁死也不做奴隶吗?绝不可能。那么看起来,我们对那些写故事的人实行监督也应当包括这方面的内容,我们要对他们提出要求:不要信口雌黄,把地狱中的生活说得一无是处,而要赞美它,因为他们现在讲的内容既不真实,又对勇士的成长有害无益。他说,对,我们必须这样做。还有,免得我说,那么,从这句话开始,我们要把同类的诗句全都删去,纵然他无祖传地产,家财微薄难以度日,我宁愿受雇于他,为他耕种田地,也不想做大王去统治所有亡故者的灵魂。在天神和凡人面前暴露他的居所,那可怕、死气沉沉、神明都憎恶①荷马:《奥德赛》,卷,行以下。奥德修斯魂游地府,看见阿喀琉斯的鬼魂,劝慰他,说他死后还是英雄,而阿喀琉斯则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的想法。的去处。无理智。其他人则成为飘忽的魂影。哈得斯,哀伤命运的悲苦,丢下了青春和勇气。悲泣着去到地下,有如一团烟雾。时使用恐怖和还有,啊,可见哈得斯的住处虽有游魂幻影,只是已还有,只有提瑞西亚的灵魂仍保持智慧,能够思考,还有,灵魂离开了他的肢体,前往还有,那灵魂还有,有如成群的蝙蝠在空立即纷乱地飞起,众魂灵也这样啾啾随行。旷的洞穴深处啾啾飞翔,当其中一只离开岩壁,脱离串链,其他的如果删去诸如此类的诗句,我们得请求荷马和其他诗人不要生气,这样做并不是由于这些诗句不是人们喜闻乐见的好诗,有大量的听众,而是因为它们越是好诗,就越不适合这些儿童和成年人听,这些人注定要成为自由人,他们害怕做奴隶胜过害怕死亡。务必如此。我们还必须进一步禁止在表现这一类事物可怕的词汇,比如把考西图斯河说成是可怕的,把斯提克斯河说成是可憎的,把冥河水说成是极为可恨的,还有阴间地府里的鬼魂,①荷马:《伊利亚特》,卷,派参加战争,以致地动山摇,吓坏了冥王哈得斯,他担心地面震裂,让凡人和诸神看见阴间的恐怖情景。②荷马:《伊利亚特》,罗的鬼魂,想去拥抱他。但鬼魂的阴影避开了。于是阿喀琉斯发出感叹。③荷马:《奥德赛》,盲预言者。据说冥后珀耳塞福涅在他死后仍旧让他保持着先知的智慧。④荷马:《伊利亚特》,死。

⑤荷马:《伊利亚特》,鬼魂像一阵烟似的消失。荷马:《奥德赛》,此处描写他们的鬼魂下地府时的情景。指传说中的阴间地府中的事物。卷,卷,卷,卷,卷,行。特洛伊战争时,诸神分为两)是底比斯的行。阿喀琉斯梦见好友帕特洛克行。提瑞西亚(行。此处描写英雄帕特洛克罗之行。阿喀琉斯梦见帕特洛克罗的行以下。求婚子弟被奥德修斯杀死,等等,这些名字每一年都会使听到它们的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这些表示恐怖的词汇用于其他目的也许很好,但我们担心的是我们的卫士,这种恐惧会使他们变得敏感和软弱,而不是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坚强和勇敢。我们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那么我们应当消除这些说法吗?是的。在故事和诗歌中我们应当采用的类型正好与此相反吗?显然应当。我们要不要删去英雄人物嚎啕大哭和悲哀的情节?他说,要,这是一个必然的推论。我说,请仔细考虑一下,把这些情节删去究竟对不对?我们说,一个好人决不会认为他的朋友,另一个好人的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是的,我们就这么说。那么他不会对他朋友的死亡感到悲伤,就好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肯定不会。但我们还要说,一个人如果能够最大限度地做到自给自足、他有求于其他人的地方最少,那么他的生活是幸福的。他答道,对。那么对这样的人来说,失去儿子、兄弟、钱财一类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可怕。对,没什么可怕。无论有什么不幸降临,他也会泰然处之,不会悲伤。没错。那么,为了使我们正在培养的保卫国土的卫士厌恶这种悲伤,;不要形容某人两手抓我们也应当消除那些为着名人物写下的挽歌,把挽歌留给那些女人和平庸的男子,甚至也还不能归于优秀的妇女。我们这样做是正确的。,最后他站还有,我们要求荷马以及其他诗人不要把女神之子阿喀琉斯描绘成这个样子,时而侧卧,时而仰卧,时而俯伏起来,走到海边,在那里徘徊,心神错乱我们起乌黑的泥土,泼撒在自己头上,还说某人长嚎大哭,呜咽涕泣,而这位诗人就是这样描写的;不要描写作为诸神近亲的普利亚姆趴在污泥中向大家急切地恳求,一一称呼每个人的姓名。如果诗人们想要这样描述诸神,那尤其要求诗人们至少不要说诸神嚎啕大哭,啊,我好命苦啊,忍痛生育了这个最勇敢的儿子。还有,可怜哪,命么他们至少不应当把诸神中最伟大的神描写得毫无神的庄严气派,以至于让他唉声叹气地说,唉呀,我们宠爱的人被追赶,沿特洛伊城墙落荒奔逃,目睹此情景我心伤悲。死。定我最亲近的萨耳珀冬将被墨诺提俄斯的儿子帕特洛克罗杀亲爱的阿狄曼图,倘若我们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聆听这样的故事而不以为耻,不感到可笑,那么类似的言行若是发生在他自①荷马:《伊利亚特》,卷,亡友帕特洛克罗时的情景。行以下。特洛伊老国王普利亚姆②荷马:《伊利亚特》,③荷马:《伊利亚特》,见儿子赫克托耳的尸体遭到凌辱,悲痛欲绝,要大家放他出城去赎回赫克托耳的尸体。④荷马:《伊利亚特》,提斯的话。

⑤荷马:《伊利亚特》,托耳的话。荷马:《伊利亚特》,卷,卷,卷,卷,卷,行以下。此处描写阿喀琉斯思念行以下。行。这是阿喀琉斯之母、女神忒行。这是主神宙斯所说关于赫克行以下。按你的看法,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己身上,他也不会感到可耻和可笑了。他不会克制悲伤,而只会为了一点小事就怨天尤人,哀痛呻吟。他答道,你说得很对。他们一定不能这样做,我们刚才的论证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们要相信这个结论,除非别人能给我们一个更好的证明。没错,他们一定不能这样做。还有,他们也不应该老是放声大笑。一般说来,一个人放声大笑就很容易使自己的情绪变得非常激动。他说,我也这样想。那么,如果有人描写一个高尚的人捧腹大笑,不能自制,那么我们不能接受这种说法,至于诸神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答道,确实如此。那么,我们一定不能从荷马那里接受这样一些关于诸神的说法:那些永乐的天神看见赫淮斯托斯在宫廷里忙忙碌碌,个个大笑不停。他说,如果你乐意把这种看法说成是我的看法,那就随你的便。反正我们一定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我们还必须把真实看得高于一切。如果我们刚才说的没错,虚假对于神明毫无用处,但对凡人作为一种药物还是有用的,那么我们显然应当把这种药物留给医生,而一般人是不准碰它的。他答道,这很清楚。那么统治者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用撒谎来对付敌人或者公民,而其他任何人不能用谎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一般人对统治者撒谎,我们就认为这是一桩大罪,这种罪行胜过病人对医生来往奔忙,给众神斟酒,滑稽可笑。①荷马:《伊利亚特》,卷,行。诸神见赫淮斯托斯拐着瘸腿,以及其他撒谎,或者运动员不把身体的真实情况告诉教练,或者水手欺骗舵手,不把船只以及他本人或其他水手的真实情况告诉舵手。他答道,完全正确。家,或是预言者、治病的医生,或是木工那么,如果统治者发现有人撒谎,无论他是懂得某种技艺的专,都要惩罚他,因为他的行为就像水手颠覆船只一样,足以毁灭一个城邦。他说,要是他的胡言乱语见之于行动,那么他会的。还有,我们的年轻人要不要自我克制的美德?当然要。对于民众来说,最主要的自我克制不就是服从统治者,而对统治者来说,最主要的自我克制就是控制身体的欲望和饮食快乐吗

我也这样想。接下去还有这些希腊人所以我认为荷马诗歌里的狄奥墨德斯的这些话说得很好:朋友,坐下来,别吭声,请听我的忠告。默默地行进,他们保持缄默是因为惧怕他们的长官类似的段落。对,说得很好。但是你看这行诗怎么样,你喝醉了,头上生狗眼,身上长鹿心,还有后面紧接着的那几行?还有其他一些诗歌和散文中描写公民庸俗不堪和犯上无礼的举动也是好的吗?不好。①荷马:《奥德赛》,卷,行以下。②荷马:《伊利亚特》,卷,行。③荷马:《伊利亚特》,卷行,卷行。④荷马:《伊利亚特》,卷,行。这是阿喀琉斯辱骂阿伽门农的话。,你看怎么样还有,当其他诸神行以下。这些内容肯定不适宜讲给年轻人,因为这会使他们失去自制。但是换个角度看,它们会带来一些快乐也不奇怪,你是怎么看的?

他说,我同意这种看法……你认为,听了这些话会再来看诗人让一位最聪明的人说出来的一番话,他把这种事说成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人们会聚王宫同饮宴,把歌咏聆听,个个挨次安坐,面前的餐桌摆满了各式食品肴馔,司酒把调好的蜜酒从调缸里舀出给各人的酒杯一一斟满对年轻人的节制或自我克制有什么帮助吗?或者这一行,饿死是凡人会遭受的最不幸的死亡和凡人俱已进入梦乡时,宙斯性欲炽烈,辗转反侧,因此将一切谋划顷刻忘怀,他瞥见赫拉浓妆艳抹,就迫不及待地与之露天交合,宙斯还对妻子说,此次交合胜过瞒着他们父母的初次幽会,③你对这种事会怎么看?还有赫淮斯托斯用铁链捆绑通奸的阿瑞斯和阿芙洛狄特,听了这种故事对年轻人的自我克制有什么好处吗?

他说,我以宙斯的名义起誓,绝对没有好处……不过,那些名人受到污辱但仍旧能加以忍耐的言行倒是适合我们的年轻人看一看,听一听,比如说,他捶胸叩心责备自己:我的心呀,你怎么啦,更坏的事情都忍受过来了他说,当然要这样做。我们不能允许我们的人接受贿赂或者贪得无厌,这是肯定的。绝对不能。①荷马:《奥德赛》,卷,④荷马:《奥德赛》,卷,行以下。③荷马:《伊利亚特》,卷,行以下。荷马:《奥德赛》,卷,行。我们不那么他们不能朗诵这样的诗句,金钱能通鬼神,金钱能劝君我们也不能王。赞同阿喀琉斯的谋士福尼克斯的话,他教唆阿怒。喀琉斯要是能拿到阿该亚人的钱,就出来保卫他们,否则决不释诗人说阿喀琉斯本人也非常贪婪地接受阿伽门农的礼物,③要在收到赎金以后才放还人家的尸体,否则决不放还。会认为这种说法是适宜的,或接受这种说法。他说,赞扬这些行为是不对的。还有,说阿喀琉斯我说,由于荷马的缘故,我很犹豫要不要把阿喀琉斯做的这些事确认为不虔诚的。如果有别人这样说,我也不愿相信。我不相信阿喀琉斯对阿波罗神说过这样的话,敏捷的射手,最凶恶的神,你阻拦了我,我若双手有力,必将对你重责。,而这个时候帕特洛克如何对河神凶暴无礼,如何剪发一绺,向另一位河神斯佩凯乌斯献祭,以便让帕特洛克罗把这绺头发带走罗已经死了。我们一定不能相信阿喀琉斯做过这种事。至于拖着赫克托耳的尸首绕着帕特洛克罗的坟墓疾走,把俘虏杀死放在自己朋友的火葬堆上,诸如此类的说法我们都要确认为谎言。我们不能让年轻人相信由女神和珀琉斯生下来的阿喀琉斯竟然有如此混乱的品格,珀琉斯素以自我克制闻名,且是主神宙斯之孙,而且①参见公元十世纪时的辞典《苏伊达斯》)中的条,其中说有人认为这行诗是赫西奥德的。②荷马:《伊利亚特》,③荷马:《伊利亚特》,④荷马:《伊利亚特》,荷马:《伊利亚特》,荷马:《伊利亚特》,愿,如果阿喀琉斯能平安地从特洛伊回到家乡,就把阿喀琉斯的一绺长发和五十头羊作为祭品献给河神。阿喀琉斯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死在特洛伊,回不去了,所以忿怒地把长发剪下献给亡友。卷,卷,卷,卷,卷,行。行。行以下。行。行。阿喀琉斯之父曾向河神许阿喀琉斯本人又是由最有智慧的喀戎扶养成人的,然而阿喀琉斯内心却有两种毛病:一方面因为贪婪而变得不像自由人,另一方面对诸神和凡人极端傲慢。他说,你说得很对。也不我说,我们一定不要相信这样的说法或者容忍有人说波塞冬之子忒修斯和宙斯之子庇里托俄斯骇人听闻地抢劫妇女,要让人任意诬蔑神明的儿子或英雄,把那些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行为归之于他们。我们必须否认这些事情是神明的后裔所为,或者否认做这些事的人是神明的子孙,而不要肯定这些事情,或者使年轻人认为诸神产生邪恶,英雄并不比一般人好。因为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这种话既不虔诚,又是虚假的。我们已经证明,邪恶不可能来源于诸神。确实如此。由于这个理这些事情对于听者来说是有害的。因为,要是相信有这种事情,并认为那些身为诸神苗裔的人就是这样做的话,那么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的恶行没什么了不起,诚如诗云,这些神的后裔是宙斯的近亲,巍巍伊达山巅矗立着祭祀这位祖先的祭坛,火祭的烟雾直冲云霄,他们的血管中也不乏这位霹雳神的血。由我们必须禁止这些故事流传,以免在青年心中引起作恶的念头。

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关于什么应该讲,什么不应该讲,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要有什①珀琉斯是埃阿科斯之子,与女神忒提斯生阿喀琉斯。喀戎)是克洛诺斯之子,教导过许多英雄。②希腊传说中的提修斯曾在庇里托俄斯协助下抢劫美女海伦,还曾试图诱拐冥后珀耳塞福涅。③埃斯库罗斯:《尼俄珀》残篇么规定呢?我们已经提出关于诸神、神灵、英雄以及冥界的正确说法了吗?我们已经提出了。那么剩下来还要说的和人有关。显然如此。我的朋友,我们目前还不能对此作出规定。为什么因为我想我们先要指出诗人和散文作家在最要紧的问题上对人的看法是错误的,他们说有许多事例可以表明许多不正义的人是幸福的,而许多正义的人遭受不幸,还说不正义的行为只要不被发觉就有利可图,正义是对他人有利,对自己有害。我想,我们要禁止他们说这种话,命令他们吟诵相反的故事。你同意我的意见吗

他说,我当然同意。如果你同意我的看法,那么我要说,你实际上已经察觉我们正在探求的那个起点了。他说,你的理解是对的。那么,我们需要的关于人的看法一定要以我们已经发现了的正义性质为前提,我们已经证明,无论拥有正义的人在其他人眼中是否正义,正义对他来说都是有益的。他答道,没错。关于故事的内容就说到这里,我们下一步要考虑的是措辞。这样我们就可以彻底考察讲故事的内容与方式了。阿狄曼图说,我不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说,好吧,我必须让你弄明白。也许你这样想就会明白我的意思。讲故事的人或诗人所讲的事情不就是关于过去、现在或将来的事情吗,讲这些他说,还能是别的什么吗?他们讲故事用的是纯粹的叙述,还是模仿,还是两者兼用?他说,关于这一点我也想请你说得明白一些。我说,我真像一个可笑而又晦涩的教师。就像那些不会讲话的人无法一下子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讲清楚,我只好一部分一部分地讲,还要举些例子来让你明白我的意思。告诉我,你是否知道《伊利亚特》开头那些诗句,诗人讲到克律塞斯祈求阿伽门农释放他的女儿,结果这位大王大发雷霆,克律塞斯的请求不能满足,于是就对着诸神诅咒阿该亚人?你至少知道这几行诗:向全体阿该亚人,特别向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士兵们的统帅祈求话的实际上是诗人自己,也不像是在对别人说,而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接下去诗人就以克律塞斯这个老祭司的口吻说话,而且尽量使我们感到不是别人在讲话。发生在特洛伊的其他事情和所有在伊塔卡发生的事情,以及整个《奥德赛》,诗人几乎都是这么叙述的。

他说,确实如此。那么诗中连接对白与对白之间的那些话不都是叙述吗?当然是。但诗人在说对白的时候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我们难道不能说他的措辞在这个时候要尽可能符合那个故事中的人物呢?显然可以这样说。使自己的音容笑貌像另外一个人,不也就是在模仿他所扮演的那个人吗?确实是这样。①荷马:《伊利亚特》,卷,行以下。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指阿伽门农和墨涅拉俄斯。在这种情况下,看起来他和别的诗人是通过模仿来叙述的。确实如此。但若诗人处处出现,从不隐藏自己,那么他完成整个诗篇和叙述就用不着模仿了。为了使你不再说我不懂,让我来告诉你这种办法何以可能。如果荷马告诉我们,克律塞斯带着赎金要赎回女儿,向阿该亚人,特别是向两位大王祈求,然后一直以这种口吻讲下去,不用克律塞斯的口气,那么你就会明白这样做没有模仿而只有纯粹、简单的叙述。我下面就来叙述一番,但我无法用韵文把它说出来,因为我不是诗人。大体上是这个样子:那个祭司来了,向诸神祷告,请神保佑阿该亚人夺取特洛伊城以后平安返回家乡,但是阿该亚人应当接受他的赎金,释放他的女儿。出于对神明的敬畏,听他祈祷以后,其他阿该亚人都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是阿伽门农勃然大怒,要祭司离开,不准再来,否则他的祭司节杖和花冠都保不了他。阿伽门农说祭司的女儿要和他在一起生活,在阿耳戈斯城终老。他命令祭司,要想平安回去那就乘早离开,不要让他恼怒。听了这番恐吓的话,老祭司在沉默中离去。等到离了营帐,老祭司呼唤阿波罗神的许多名号,求神回忆过去他是怎样厚待神明的,是怎样建庙献祭的,供品又是多么丰盛。他请求神明给予回报,让阿该亚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弥补他所掉下的眼泪。我说,我的朋友,不用模仿的纯粹叙述就是这个样子。他说,我懂了。我说,你明白就好,但若我们把诗人那些对白之间的话一概去掉,只留下对白,那么我们得到的就是一种另一种不同的文体。①诗人既用自己的口吻叙述,又用故事角色的口吻讲话。后一种方法是诗人讲故事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叙述。如果要用另一名称,就是模仿。他说,这个我懂,写悲剧就是这样的。我说,你的理解很对,我在前面说不清楚的事情现在能够说清楚了,我想说的是,有一种诗歌或叙述完全使用模仿,包括你提到过的悲剧和喜剧,还包括表达诗人自己情感的抒情诗,酒神赞美歌是这种诗歌的最佳范例。

如果你懂得我的意思,那么还有既使用叙述又使用模仿的做法,用在史诗以及其他许多地方。他说,我现在懂你的意思了。现在请你回忆一下我们前面关于该讲些什么的讨论,然后再让我们来考虑该怎么讲。我记得。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决定是否允许诗人通过模仿进行叙述,或者有些部分允许模仿,有些部分不允许模仿;如果允许模仿,他们可以模仿些什么,或者说根本不允许模仿。他说,我预感到你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悲剧和喜剧接纳到我们的城邦里来。我说,也许是,也许比这意义还要重大。说实在话,我自己也还不太清楚,但不管怎样,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论证之风把我们吹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他答道,你说得好。阿狄曼图,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记住。我们希望我们的卫士是一名好的模仿者,还是一名不好的模仿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从我们前面说过的话推论出来,每个人最好只从事一种行业,而不能从事多种行业,如果一个人从事多种行业,什么都干,那么他会一事无成,对吗?当然如此。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于模仿。一个人模仿许多东西就不可能像模仿一种东西做得那么好,对吗?对,不可能。他更不可能一方面从事一项有价值的工作,另一方面又模仿许多事情,并把两方面结合起来。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是因为同一个人甚至不能够同时很好地实施两种非常接近的模仿,比如同时写悲剧和喜剧。你刚才不是说它们是两种模仿吗?我是这样说过。你说得很对,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方面都获得成功。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做一名好的朗诵者和一名好演员吗?不可能。同一个人不能同时既是一名悲剧演员又是一名喜剧演员,而悲剧和喜剧都是模仿,难道不是吗?是的,悲剧和喜剧都是模仿。在我看来,阿狄曼图,哪怕是在那些更小的事情上,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因此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模仿许多事情,或者做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对其他相同事物的模仿。他答道,非常正确。那么,如果要坚持我们最初的原则,我们的卫士要放弃其他所有技艺,成为保卫城邦自由大业的专家,集中精力,不做与此无关的事情,要他们去参与或模仿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不合适的。如果说他们需要模仿的话,那么他们应该从小就模仿与他们的职责相适应的人物,也就是说模仿勇敢、节制、虔诚、自由的人,以及所有体现这些品质的事情。凡是与自由人不符的事情他们不能去模仿,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更不要提那些可耻的事情了,免得由于模仿这些丑恶的事情,到头来变得真正丑恶了。你难道没有发现,从小到大不断地模仿,最后成为习惯,而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影响着人的言语和思想吗?他说,对,确实如此。那些人受到我们的关心和培养,我们指望他们成为好人,因此我们不允许他们去做女人做的事,不让他们去模仿女人,无论年老还是年幼,与丈夫争吵,亵渎上苍,狂妄自大,得意忘形,或者一旦遭遇不幸,便悲伤哭泣,更不要说去模仿处在病中、恋爱中或分娩中的女人了。他答道,确实不能允许。他们也不可以模仿奴隶,无论是男奴隶还是女奴隶,做奴隶做的事。

不可以。看起来他们也不可以模仿坏人,模仿胆小鬼,去做那些和我们刚才讲过的好事相反的事情,吵架、互相挖苦,喝醉了就胡说八道,清醒时也还要骂人,他们一定不可以去模仿这种人。我觉得他们在言行举止方面一定不要养成疯子那样的恶习。他们当然要知道什么是疯子,什么是坏男人和坏女人,但他们一定不要去做这种事,或模仿这种人。他说,非常正确。我说,既然如此,他们应该模仿铁匠、其他匠人、战船的划桨手、划桨手的指挥,或模仿其他与此相关的事情吗?他说,这怎么可能?他们连去注意一下这些事情都是不允许的。

那么马嘶、牛叫、大河咆哮、海浪呼啸以及雷声隆隆一类的事情,他们能去模仿吗他说,不能,已经禁止他们有疯狂的言行,他们不能像个疯子。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有一种措辞和叙述的文体是给真正的好人和诚实的人在有话要讲的时候用的,而与此不同的另一种文体是给一个在性格和教育方面完全相反的人在讲故事的时候用的。这两种文体究竟是什么?,一个正派人在叙述过程中碰上要讲述一个好人的言行,我想他会喜欢担当这个角色,对这个好人的言行进行模拟,仿佛自己就是这个人,并丝毫不以为耻。他宁可模仿这个好人的坚定而明于事理的言行,也不愿模仿他因为生病或失恋而性情暴躁、酩酊大醉,或遭遇不幸时的表现,即使去模仿也很勉强。如果他碰上一些不那么优秀的人,比他自己还要差,那么他就不太愿意去模仿,除非对方偶尔做了一些好事值得模仿,但他在模仿时会感到不好意思,因为他不习惯模仿这种人,也刻意躲避这种人,生怕自己向这种人学习会学坏。他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人,除非他的模仿是为了嘲笑他们。他说,当然会这样。那么他会采用的叙述是我们刚才以荷马诗歌为例说明的那一种,他的措辞既有模仿,又有纯粹的叙述,但在很长的叙事中,模仿只占一小部分,叙述远远多于模仿。我这样说还有点意思吗?他说,对,确实没错,讲故事的人用的就是这种方式。我说,还有另一类讲故事的人什么都说,越是卑鄙下流的事情,说得越来劲,不管什么事情都毫无顾忌地模仿。他也不认为自己卑鄙,所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本正经地模仿任何事情,包括我们刚才提到过的笛声、风声、雹声、滑轮声、喇叭声、长笛声、哨子声和各种乐器的声音,还有狗吠、羊叫和鸟鸣。所以他的风格几乎完全依赖对声音和姿势的模仿,而纯粹的叙述很少。他说,这也是必然如此。我说,这就是我说的两种措辞的类型。他答道,是这两种。如果我们给措辞确定合适的声调和节奏,那么这两种措辞中有一种变化很小。所以,正确的说唱者不就是在用同一声调和同一种抑扬顿挫讲故事,因为它的变化小,而在节奏方面也同样,是吗?

是这么回事。另一种类型的措辞怎么样?如果它也需要得到恰当的表达,那么它岂不是需要有各种声调和节奏,因为这种类型的措辞包含多重形式的变化,是吗?确实如此。所有诗人和说唱者都要选用这种或那种类型的措辞,或者有些人会把两种类型结合起来,对吗?他说,他们必须选择。我说,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接受所有这些类型,还是接受某种不混合的类型或混合的类型?他说,要是让我投票,我会选择纯粹的对善的模仿。可是,阿狄曼图,混合的类型毕竟是大家所喜欢的,孩子们、孩子们的老师、大众作出的选择与你正好相反。这种类型确实讨大家的喜欢。我说,但你也许会肯定它不适合我们的城邦制度,因为我们中间没有人同时做两件事或许多事,每个人只能做一件事。是不合适。这可以作为一个理由来解释我们的城邦,这样的城邦是惟一的,只有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鞋匠总是鞋匠,不会在做鞋匠之余还要做舵手,农夫总是农夫,不会在做农夫之余还要做法官,士兵总是士兵,不会在做士兵之余还要做商人,以此类推,是吗?他说,是的。那么看起来,要是有人靠他那一点小聪明,能够扮什么像什么,能模仿一切事物,这样的人如果带着他希望表演的诗歌光临我们的城邦,以为我们会为他倾倒,把他当作什么神奇的、了不起的因为我们已经提出了应该讲人物来崇拜,那么我们会对他说,我们的城邦没有这种人,法律也不允许这样的人在我们中间出现,我们会在他头上涂香油,缠羊毛,把他送到其他城邦去。至于我们,为了我们自己的灵魂之善,要任用较为严肃和正派的诗人或讲故事的人,当我们开始教育战士们的时候,他们会模仿好人的措辞,按照我们一开始就已经规定了的类型来讲故事。如果事情能由我们来决定,那么我们确实应当这样做。我说,我的朋友,到现在为止,我们可以说已经完成了关于说话或讲故事的那部分音乐的讨论。什么和怎样讲。他说,我也这样想。我说,接下去是不是该谈到诗歌和曲调的形式了?显然如此。讲到现在,我想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我们对这个问题一定会说些什么,以便与前面的说法前后一致,对吗?格老孔笑道,苏格拉底,恐怕你说的任何人并不包括我在内。

尽管我多少有些想法,但我无法马上充分预见到我们必须发表什么见解。我说,我想你一定会充分明白这一点,诗歌由三样东西组成:言辞、曲调和节奏,是吗他说,是的,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那么就其是言辞而言,唱出来的言辞和不唱出来的言辞在性质上没有区别,它们都必须符合我们所规定的那种类型和性质。他说,对。还有,曲调和节奏必须符合言辞。①在希腊人的概念中,广义的音乐包括吟诵诗歌和讲故事。当然。但我们说过,我们不需要哀挽和悲伤的词句。我们不需要。那么什么是挽歌式的曲调呢?告诉我,因为你是个音乐家。他说,就是混合的吕底亚调、高音的吕底亚调,以及与此相似的曲调。那么我们一定要废弃这些曲调。因为它们对一般有上进心的妇女尚且无用,更不要说对男子汉了。确实如此。还有,喝醉酒对卫士来说是最不适宜的事情,萎靡不振和懒惰也一样。对。那么有哪些曲调是柔软的靡靡之音呢?某些伊奥尼亚调,还有些吕底亚调,都可以称得上是靡靡之你会拿它们来给战士使用吗?绝对不会,但是看起来你忘了多利亚调和弗里基亚调了。我说,我不懂曲调,但希望我们保留下来的曲调有一种可以适当地模仿勇敢者的言行,他们在战争和被迫的事件中冲锋陷阵,奋不顾身,履险如夷,视死如归,在各种不利的情况下都坚忍不拔。我还希望有一种曲调能够模仿从事和平工作的人的言行,他们的工作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他们努力劝导和祈祷,对方如果是神就用祈祷的方法,对方如果是凡人就对他进行教导或训诫,或是处在被劝导的位置上,他们会听从劝告或批评,从善如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努力改正。就让我们保留这两种曲调吧,它们一刚一柔,能恰当地模仿人们的成功或失败、节制或勇敢时发出的声音。他说,你希望保留的这两种曲调正是我刚才讲的多利亚调和弗里基亚调。我说,那么我们在唱歌和奏乐时使用的乐器不需要有那么多弦子,或者说它的音域不需要包括所有和声。

他说,我也认为不需要。那么我们不应该供养那些乐器制造者,他们制造音叉、竖琴,以及所有其他多弦的和多音调的乐器。显然不应该。那么要不要把长笛制造者和长笛演奏者接纳到我们城邦里来呢?或者说,长笛就是音域最广的乐器,而别的多音调的乐器只是在模仿长笛而已,对吗?他说,这很清楚。我说,你只剩下竖琴和弦琴了。这些乐器在城里使用,而在乡间,牧人吹的是短笛。他说,我们的论证会有这样的推论。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宁要阿波罗和他的乐器,不要玛息阿和他的乐器,但这并不是我们的创见。他说,我可以凭天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们的创见。我说,凭着神犬发誓,我们无意之中已经在净化前面说的那个奢侈的城邦。他说,这表现了我们的善意。那么好,让我们来完成这项净化工作。和声以后,我们接下去应当考虑节奏。我们一定不要追求复杂的节奏与多变的旋律,我们应当考虑什么是有秩序的、勇敢的生活节奏,进而使节拍和曲调与生活的步调和言行一致,而不是让这种生活的步调和言行去适应音乐的节拍和曲调。至于这种节奏究竟有哪些则要由你来讲,①阿波罗是太阳神和音乐神,擅用竖琴。就像前面你告诉我们有哪些曲调一样。他说,这我实在说不上来。节拍的组成有三种形式,就像音阶的组成有四种形式一样,这些我懂,能够告诉你。但我说不出哪种节拍模仿哪一种生活。我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要向达蒙请教,问他哪些节拍适宜表现卑鄙、残忍、疯狂或其他邪恶,哪些节奏适宜表现与此相反的内容。我模模糊糊地听他说过有一种节拍叫做复合节拍,还有一种节拍叫长短短格,还有一种称作英雄体,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把这些长短不一的节拍排列在一起,另外,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还把一种节拍称作短长格,另一种称为长短格,再加上长音节或短音节之分。我想,在谈论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对节拍所作的批评和赞扬不亚于对节奏本身所作的评论,或对节拍或节奏的综合评论,究竟如何,我也实在说不清楚。但我刚才讲过,把这些问题都留给达蒙去思考吧。要把这些都弄明白需要很长时间。你以为如何?凭天起誓,算了吧,我们不讨论这些问题了。但有一点你能够马上做出决定,相似与不相似紧随好节奏与坏节奏而来。那当然了。还有,好节奏伴随好言辞,使节奏与言辞融为一体,坏节奏伴随坏言辞,如果如我们刚才所说,节奏与音调要顺从言辞,而不是言辞顺从节奏和音调,那么前者是合适的,后者是不合适的。节奏与音调一定要顺从言辞。我说,那么措辞有什么性质?言辞又有什么性质?它们要不要顺从灵魂的气质并与之一致?当然要。其他一切也都要顺从言辞吗?是的。的形象。如果不服从,那我们就要惩罚他们,那么好言词、好音调、好风格、好节奏都来自好气质,所谓好气质并非我们用委婉的口吻说出来的那些没头脑的忠厚老实,而是指心灵和品格中的真正美好的气质。他说,确实如此。如果我们的年轻人真的要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他们就不应当什么都学?确实没错。绘画中肯定有许多品质,其他各种相类似的技艺,比如纺织、刺绣、建筑、家具制作,也有许多品质,甚至动植物的身体也有许多品质。因为在这些事物中都有美好与丑恶。

不美好的和邪恶的节奏、不和谐的音调,都与邪恶的言辞和邪恶的品格相关联,反之,美好的节奏与和谐的音调则与节制与美好的气质相关联,并且成为它们的象征。他说,完全对。那么我们不仅必须对诗人进行监督,强迫他们在诗篇中培育具有良好品格的形象,否则我们宁可不要诗歌,而且必须监督其他艺人,禁止他们在绘画、雕塑、建筑,或其他任何艺术作品里描绘邪恶、放荡、卑鄙不让他们在我们中间施展他们的技艺,否则我们的卫士从小就接触罪恶的形象,耳濡目染,好比牛羊卧于毒草之中,咀嚼反刍,日积月累,不知不觉便在心灵中铸成大错。我们必须寻找这样一些艺人,凭着优良的天赋,他们能够追随真正的美和善的踪迹,使我们的年轻人也能循此道路前进,进入健康之乡,那里的美好作品能给他们带来益处,他们的眼睛看到的和他们的耳朵听到的都是美好的东西,这样一来,就好比春风化雨,潜移默化,使他们不知不觉地受到熏陶,从童年起就与美好的理智融合为一。他说,对,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教育。我说,格老孔,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音乐教育至关重要。节奏与旋律比其他事物更容易渗入心灵深处,在那里牢牢扎根,如果一个人受过正确的教育,他就会变得彬彬有礼,如果接受了错误的教育,结果就会相反,对吗还有,受过正确音乐教育的人能敏锐地察觉缺乏美的事物,也会厌恶丑恶的东西,他会赞赏美好的事物,为美好的事物所激励,从中吸取营养,使自己的心灵变得美好。尽管他还年幼,还不知道丑恶事物的原因,但他能正确地拒斥任何丑恶的东西。受过这种教育的人长大成人后,会很自然地欢迎理智的到来,理智在他看来就好像是早已认识的老朋友。他说,我确实认为这就是要进行音乐教育的理由。我说,就好比我们在学习字母,只有认识了每一个具体的字母,我们才感到自己识字了,个别的字母就好像构成复合事物的那些不多的几个元素,无论由它们构成的事物是大还是小,我们都不会忽视它们,也不会认为没有必要认识它们,而是无论它们在哪里出现,我们都急于去认识,在不能这样做之前,我们不会认为自己真正识字了。对。同样的道理,如果有一些字母映现在水中或镜子里,那么除非我们先认识字母,否则就不可能认识这些字母的影像,因为这样的知识属于同一种技艺或学问。确实如此。那么,凭天起誓,根据同样的道理,我们和我们要加以教育的卫士们都不能算是真正的音乐家,直到我们能够在包含和表达各种性质的复合事物中认识节制、勇敢、公正、高尚这些性质,以及与此相反的各种性质,无论它们出现在哪里,我们都能识别它们本身及其影像,无论表现在大事物中还是在小事物中都不忽视它们,相信认识它们本身及其影像属于同一种技艺和学习。这样说不对吗?

他说,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可避免的。我说,那么,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拥有美好的气质,他那有形的身体也具有一种与美好的气质相适应的和谐的美,在一位能够沉思的鉴赏家眼中,这样的身心皆美者岂不是一个最美的景观?那是最美的了。最美的肯定是最可爱的。当然。那么真正受过音乐教育的人会热爱身心皆美之人,而不会去爱那些身心不和谐的人。他说,没错,他不会热爱灵魂有缺陷的人,但若只是身体有缺陷,那么他会容忍,仍旧会向对方表达爱意。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有这样的朋友,或者说你有过这样的朋友,我赞成你作这样的区分。不过,请你告诉我,节制与纵欲能够并行吗?他说,纵欲就像过分的痛苦一样使人丧失自我,它与节制怎么能够并行?纵欲能与其他一般的美德并行吗?绝对不可能。纵欲能和强暴与放肆并行不悖吗?当然能。你知道还有什么欲望能比与阿佛洛狄忒相连的那种欲望①更强烈吗?他说,我不知道,没有比这更疯狂的了。正确的爱难道不是有节制地、和谐地爱那些有序和美好的事①指色欲。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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