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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罗·巴拉莫》 作者:胡安·鲁尔福

佩德罗·巴拉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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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尔戈尔,你知道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吗?我甚至认为我已永远地失去她了,但我现在不想再度失去她。你懂得我的意思吗,富尔戈尔?你告诉她父亲,叫他继续去开他的矿。在那边……我想在那些谁也不会去的地区搞掉这老东西会容易些。你认为怎样?” 

  “可能会容易些。” 

  “我们需要这样做。一定要让她成为孤女。我们有义务保护别人,你认为怎样?”

  “我看这并不难。”

  “那就干起来吧,富尔戈尔,你就干起来吧。”

  “要是让她知道了怎么办?” 

  “谁会去告诉她呢?这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告诉我,我们俩谁会去告诉她呢?”

  “我可以肯定谁也不会告诉她的。”

  “你别说‘我可以肯定’这几个字,马上把这几个字去掉,这样,你就会发现百事顺利。你别忘了那次找到拉安特罗梅达矿是颇不容易的。你叫他仍然去那里干活,叫他去,还可以回来,可千万不要使他产生把女儿也带走的念头。她在这里,由我们替他照料。他在那边工作,他的家在这里,他可以来看看。你就这样对他说,富尔戈尔。” 

  “您这么干,再次使我高兴,老爷,看来你的精力又旺盛起来了。

  科拉马山谷的庄稼地里下起雨来,细雨漾漾,这在当地是罕见的,因为那里只下雷阵雨。这一天是星期天:从阿邦戈来的印第安人带来了一挂挂的甘菊花、迷迭香和一捆捆的麝香草。他们没有带松明,因为松明给雨淋湿了;也没有带橡树土,由于雨多,橡树土也给雨淋湿了。他们把花草放在拱门下,等候人来买。

  雨继续不断地下着,地上积起了泥水坑。 

  在玉米已破土出苗的地垅里,雨水流成了一条条小河。人们今天没有来赶集,他们正忙于开挖地垅,让雨水淌走,免得冲坏那些幼嫩的玉米苗。他们三五成群地走着,在那被水淹没了的土地上淌着水,冒着雨用锹扒开软土,用双手固定玉米苗,竭力把他们保护好,让它们能不费劲地长起来。 

  那些印第安人仍在等待顾客。这天天气不好,他们很难过,也许由于这个原因,他们身披湿淋淋的“蓑衣”,这时都在发抖。这倒不是由于天冷,而是害怕。他们注视着濛濛细雨,又看看那阴云密布的天空。

  没有一人来买货,村庄好像是空的。来时妻子要他们买点缝补衣服的线和糖回去,可能的话,要是有货,还要他们买个过滤酒糟的筛子。时间越接近中午,他们那件蓑衣被雨水浸泡得越是沉重。他们在聊天,说笑话,纵声大笑。被雨露淋过的甘菊花显得分外鲜艳。他们想:“要是我们带点儿布尔克酒(用龙舌兰汁发酵制成的酒,产子墨西哥等地)来就好了。可是,龙舌兰的幼芽都被水淹没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胡斯蒂娜·迪亚斯打着伞,从通向半月庄右边的那条街走来,她边走边绕开地上哗哗淌着的水流。走过大教堂拱门口的时候,她用手划着十字。她跨进大门,那些印第安人回过头来看她。她看到大家的目光好象在仔细地打量着她。她在第一个摊位前面站住,买了十个生太伏的迷迭香叶子就回去了。那一大堆印第安人的目光都一齐注视着她。

  “这阵子什么东西都很贵,”在回半月庄的路上她说,“这可怜巴巴的一小捆迷迭香都要10个生太伏,连闻一下气味都不够。”

  天黑时,印第安人收了摊子,背起沉重的花草冒雨走了。路过教堂时,他们在圣母面前作了祈祷,还留下一束麝香草作为供品,然后,径直朝他们由之而来的阿邦戈走去。他们说:“改日我们再去那里吧。”一路上他们说着笑话,还不时地纵声大笑。 

  胡斯蒂娜?迪亚斯走进苏萨娜·圣胡安的卧室,把迷迭香放在墙边的托架上,拉上了窗帘,挡住了光线,里面黑洞洞的只能看到一些影子,只能靠猜测。她估计苏萨娜·圣胡安正在睡觉,她希望她能一直睡下去。她感到她是睡着了,便很高兴。可是,正在这时她却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叹息声,它好像从那间空洞洞的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发出的。 

  “胡斯蒂娜!”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来一看,没有见到什么人,但觉得有一只手搁在她肩上,耳边还听到呼吸声。一个声音在偷偷地说: “你离开这里吧,胡斯蒂娜,整理一下你的东西走吧,我们不需要你了。” 

  “她需要我,”她挺了挺身子说,“她有病,需要我。” 

  “现在已不需要你了,胡斯蒂娜。我将留在这儿照料她。” 

  “是您吗,堂巴托洛梅?”她没有等他回答,便大叫一声。这叫声一直传到了从田野里回来的那些男男女女的耳中。他们说: “这好像是人在嚎叫,但又好像不是任何人的声音。” 

  雨声平息下去了,但不管怎样,还能听到。雨滴像冰雹一样落下来,纺出了一条条生命之线。 

  “你怎么啦,胡斯蒂娜。为什么叫喊?”苏萨娜?圣胡安问道。 

  “我没有叫喊,苏萨娜,你刚才一定在做梦。”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是从来不作梦的。你们也不照顾我一下,我一点也睡不着。昨夜你没有把猫撵出去,它弄得我睡不好觉。”

  “它是跟我睡的,睡在我两腿中间。这猫全身都淋湿了,我可怜它,就让它睡在我的床上。它可没有发出响声呀。”

  “不,声音倒没有发出来,但它一夜都在耍马戏,从我的脚上跳到头上,还轻轻地眯眯叫,好像是饿了。” 

  “我把它给喂饱了的,它一夜都没有离开我。苏萨娜,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告诉你,它整夜在我身上跳来跳去,吓唬我。你那只猫虽挺可爱,但我睡觉时却不喜欢它。” 

  “你见到幻觉了,苏萨娜,问题就在这里。等佩德罗?巴拉莫来,我要对他说,我受不了啦。我要对他说,我要走,总会有好人给我活儿干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疯疯癫癫,也不会像你这样尽折腾人。我明天就走,把我的猫也带走,这样,你就安静了。” 

  “别走,你这个该诅咒的该死的胡斯蒂娜!你哪儿也别去,因为你永远也找不到有人像我这样地喜欢你。” 

  “不,我不会走的,苏萨娜,我不会走的。你很明白,我是在这里照料你的。你就是让我去亵渎神灵也不要紧,我要永远照料你。”

  从苏萨娜一生下来她就照看她了。她抱着她,教她走路,教会她跨出了她水远难忘的那几步。她见到她的小嘴巴长大了, “像糖果”一样的眼睛变大了。 “薄荷糖,蓝又蓝,绿又绿,黄又黄,薄荷香叶包着糖。”苏萨娜咬她的大腿,她让她吮吸她那干瘪的像玩具一样的乳头,逗她玩儿。她对她说:“玩吧,玩你这小玩具吧。”她差一点把她给压扁压碎呢。 

  外面是落在香蕉叶子上的雨声,听起来,雨水好像在地上的积水里沸腾。 

  床单受了潮,冷冰冰的。排水沟里的水在汹涌咆哮,水沫四溅,这些管道因日日夜夜地工作着,显得疲惫不堪。倾盆大雨激起了无穷的水泡,激流在不停地奔流着。 

  午夜。外面的流水声盖过了别的一切声音。 

  苏萨娜·圣胡安慢慢地从床上起来,又慢条斯理地站直了身子,然后离开床铺。那个沉重的东西又出现了,在她的双脚上,在她的身边走过,试图碰到她的脸庞。 

  “是你吗,巴托洛梅?”她问。 

  她听到门在吱吱作响,好像有人在走进走出。接着她听到那永无休止的冷冰冰的雨声,雨珠在香蕉树上滚动。雨水在沸腾。

  她睡着了,一直睡到曙光照亮了沾满露水的红砖时才醒。这已是第二天早晨了,是个灰漾漾的早晨。她叫喊道: 

  “胡斯蒂娜!”

  她好像早就在那里一样地立即出现了,身上裹着一条毯子。 

  “有什么事吗,苏萨娜?” 

  “猫,猫又来了。” 

  “可怜的苏萨娜呀。”

  胡斯蒂娜抱着她,苏萨娜偎依在她的怀里,等到她抬起头来,便对她说:

  “你为什么要哭?我会对佩德罗·巴拉莫说的,你对我很好,你那只猫吓唬我的事我一句也不提。你别这样,胡斯蒂娜。”

  “你父亲死了,苏萨娜,是前天晚上去世的。今天有人来说,这事已经了结了,人们已将尸体埋葬了。人们说,因为路途遥远,没有能将遗体运到这里来。现在你只孤苦伶仃一个人了,苏萨娜。” 

   “这么说,刚才就是他了,”她笑了笑,“原来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呀,”她说,又笑了笑。           

   

  许多年前,当她还是孩子时,他对她说:“下去吧,苏萨娜,把你见到的东西告诉我。”

  她系住绳索往下吊,绳索勒伤了她的腰,两只手淌着血,但她不能松开,因为这绳索可是她和外部世界保持联系的唯一的纽带。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爸爸。

  “你好好地找一找,苏萨娜,一定得找到点东西。”

  他拿灯照着她。 

  “我什么也看不见,爸爸。” 

  “你再下去一点,一着地就告诉我。”

  她先是钻进木板中间开的一个洞,然后在木板上走,这些木板已年深日久,支离破碎,腐朽不堪,还沾满了粘乎乎的烂泥。

  “苏萨娜,你再下去一点,就会找到我对你说的那个东西。”

  她像荡秋千一样往下垂,两只脚摇来晃去地垂到了底部,“下面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再往下一点,苏萨娜,再往下。告诉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两脚一着地就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灯影在晃动,灯光照过她的身边。上面的叫喊声使她打了个冷战:

  “你把下面的那个东西拿给我吧,苏萨娜。” 

  她把那颗头颅骨抓在手中。当灯光照到她的全身时,她又松手丢下了它。 

  “这是个死人的头颅骨。”她说。 

  “在它边上你还可以找到点别的东西。你把找到的东西全都拿上来给我。”

  尸体都散成几块骨头了,腭骨像用糖制成一样地脱落下来。她把一块块骨头递给他,连手指脚趾骨都给了他,接着,又把一个个关节给了他。她先是给他头颅骨,那圆圆的像球一样的头颅一到他手中便散开了。 

  “你再找一找,苏萨娜,还有钱,是圆圆的金币。你要找到它们,苏萨娜。” 

  她当时不知道金币是什么东西,只是在好多天后,在冰雪中,从她那父亲冷冰冰的目光中才知道?

  因此,现在她笑了。 

  “我知道是你,巴托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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