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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萨马兰和芬尼夫(Smaland Firrved)荒原的天空上出现恶兆。既然工作已失去意义。明日只不过是渺渺的希望,人们仍然庸碌地吃、喝,沉湎于令人半窒息的诅咒里。每个农庄里都有哭泣的母亲或寡妇。在白天时,她们谈着被俘虏或已死的男人。夜里,由梦中惊醒,好像还听到可怕马车隆隆的声音,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收走感染上瘟疫的死人。

  莱达贺姆(Riddarholm)教堂内躺着海德维·苏裴亚公主的尸体,因无经费下葬,已停尸七年了。旁边放着一口新的棺材是皇后未亡人海德维·克里欧罗娜的——这是查理士们的母亲。几个睡眼朦胧的侍女在为尸体守夜。罩在亚麻罩子下的灯,射出朦胧的光,照着尸体。

  最年轻的一个侍女站起来,打着哈欠,走向窗户,拉开黑的宽布看看外面天是不是快亮了。

  接待室传来跛脚的脚步声。一个脾气暴戾、衣衫褴褛的小个子神色虔敬地走向棺木,打开布缦。他走路时小心谨慎惟恐木脚发出声音。全白美丽的头发平顺地躺在头上,他的脖子伸向前几乎快碰到衣领。他把水壶中的防腐香料倒入一个放在贵族尸体上装和贴身衣间的漏斗。但是液体的吸收很慢。在站着等候时,他把水壶放在葬礼用的地毯上,走近窗边的侍女。

  “钟才响六下。外面天气很糟。我残废的脚告诉我暴风雪就要来了。但这已算是瑞典久未听过的好消息了。相信我,这一次的葬礼也不会有足够的钱。这只是艾克罗圣人预言中不幸和大火的开始。城堡前的一场大火大概还没有过去吧!在幽布沙拉(Uppsala)平原上,教堂一个连一个的燃烧起来。在维斯太拉斯(Vasteras)和林克平(Linkoping)暴风雨袭卷被大火烧得乌黑的土地上的灰烬,现在已重新在全国各地的广场上燃烧。请原谅我的放肆,高贵的女士,但是说实话总比说谎安全。这就是曾在但尔泊(Dmeper)河救我性命的格言。”

  “救你生命?你当时是军团的外科医生吧!你一定要坐我旁边,告诉我这个故事。时间好长。唉!”

  布隆堡(Blomberg)说话时很宿命的样子,有点像神父。偶尔他会举起小指和中指。但其余指头仍保持不动。

  二人同时看了尸体一眼。他躺在棺材内带着高贵的、安排好的表情。蜡和胭脂充塞在深的皱纹里。二人坐在布帘外面角落的一张凳子上。布隆堡轻声地说他的故事。

  我拄着拐杖走了很远,而且被马踢一脚,我失去知觉时在波尔达维多树丛的荒原上。我醒时,天已黑了。我感觉到有只冷而陌生的手在我的大衣下摸索,并打开扣子。恶人的心术在上帝面前令人深恶痛绝。我想,但是温和的言语才是纯洁的。在一点也不慌乱的心情下,我轻轻地抓着盗尸者的胸部,从他结结巴巴害怕的言语中,我知道他是和瑞典结盟、跟随军队的占波罗吉人。作为一个外科医生。我照料过许多人,其中不乏被俘的波兰人和莫斯科人,因此训练成稍微能说他们的语言。

  “人心中有许多计划,”我和顺地说,“但有神的眷顾,才会长久。邪不胜正呀!而且违背神旨意的一定会带来祸害。”

  “原谅我,虔诚的先生,”占波罗吉人说,“瑞典的沙皇已不管我们可怜的占波罗吉人的命运。莫斯科的沙皇,我们失信背叛的沙皇,也要来屠杀我们。我只是要一件瑞典士兵的大衣,以备时间一到,我可冒充瑞典人逃走。请不要生气,好先生。”

  为了弄清他有没有刀子,我找出打火石,在他讲话的时候用脚边的蓟和树枝点了火。我看到一个小小吓坏了的老人。他有张羞怯的脸。手上空无一物。他竭尽全力地站起来好像饥饿的动物找到食物一样,在火光下,低着头找到一个死在草丛里的瑞典上尉。我想大概死人会乐意帮助一个无助的盟友,我并未阻止占波罗吉人;但他脱下死人的大衣时,一封信自口袋落下。从信上的住址我知道这位男孩的姓是费根堡(Falkerberg),他因流血过多致死。他美丽又安详地平躺着,好像睡在他家旁边的草地上一样。信是由他姊姊寄来的。我的时间只够看到一行字。此句自此以后成为我最喜欢的格言:“说实话总比说谎安全?”这,占波罗吉人灭了我的火。

  “请您宽恕,先生,”他轻声道。“不要把盗尸者引来才好。”

  我并未注意他的话,但不断地重复好几次。“说实话总比说谎安全。真是说得好呀!老家伙,在最后,你会知道说实话总比你伪装好。”

  “我们可以试试,”占波罗吉人回答。“但我们先必须答应,若我们之间有一个幸存,那个人一定要为对方祷告。”

  “我同意。”我说着,并向他伸出手。在患难中,我发现这个毛发散乱的野蛮人也是我的朋友和兄弟。

  他帮我站起来,在天亮时,我们碰到一群步履蹒跚或受伤的人正沉默的摇摇晃晃地进入波尔达维市去投降。他们同意藏匿占波罗吉人,将他混在人群中。他的大马靴边几乎快碰到臀部,长大衣也几乎垂到他的马刺。只要哥萨克人一看他,他立刻转向我们,提高嗓门用他在军营里学会的一句瑞典话大叫:“我瑞典佬,他妈的!”

  占波罗吉人和我,以及我的八个同志被安排在一幢大石造的房子的第二层楼。我俩因为先到,我们在走道的窗边,找到了一个像鸽子笼一样的窝。除了草之外,我们没有别的东西铺床,但是我在大衣口袋里放着一把锡笛子,这是我在史塔罗杜泊(Starodcb)一个死去的卡马克(Kalmuck)士兵身上得到的。我自己学会吹几条美丽的诗歌。因此,我消磨很长的时间,不久,我们注意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时常在我吹笛的时候出现在巷子对面的窗前。可能为了这缘故,我禁不住时常吹笛。我并不知她是否长得很漂亮,还是与普通女人无异,还是久居在男人中间已使得眼光不习惯正视女人。但是,她正面瞧我们这边的窗户时,我始终不敢正面瞧她,因为我在女人面前太害羞。我从不知如何在女人面前举止合宜。但我和那些满脑子只想女人,什么事也不做只向往英勇的追逐女人的男人也没什么沟通,保罗说:“每个人要保持身体的洁净,不要像不认识神的异教徒一样沉溺在肉欲之中。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羞辱神和违背我们的弟兄,因为神在这种事情上,是一位极有权力的复仇者。”

  我认为,无论如何,一个人应永远保持有礼和穿着整齐。我大衣的一只袖子已破烂不堪,因此在演奏时我把破烂这一面朝向里面。

  她时常两手交叉于窗台上坐着。她的手又圆又白,但很大。她穿着猩红色的衬衣,上面缀有银色的纽扣和链子。她的窗户下是一个纺纱的老女巫,她同时也兼卖涂果酱的面包,老女巫叫她费利欧德索瓦(Feodosova)。

  黄昏时,她点亮灯。因为她和我们一样都没百叶窗,我们可以看见她起炉火时吹火的样子,但是我觉得有点不妥,我们应该把眼光转开。因此我和我的占波罗吉人回去坐在角落的草上。

  除了祈祷书外,我还有几页已破烂的牧勒(Muller)的讲道辞。我读并且翻译许多章节给我的占波罗吉人听。但是我注意到他并未仔细听,我开始改变话题讲一些比较世俗的事情,问他对隔巷邻居的意见。他说她并不是还未结婚,因为乡下的女仆经常在长辫子上绑丝带和红的丝穗。她更可能是个寡妇,因为她的头发像服丧时的女人没有梳上。

  天完全暗下时,我们躺在草上。我发现占波罗吉人偷了我的鼻烟盒的银匙。但我斥责他,把银匙拿回之后,我们仍像朋友一样的肩并肩睡着了。

  第一天早上醒来时,我有一点害羞,因为我很久以前没有这么快乐的感觉了。在和占波罗吉人一起祷告过后,我很快地盥洗和整理好自己。我走到窗边,开始吹我最拿手的一首诗歌。费利欧德索瓦已坐在阳光下。为了向她表示我们瑞典士兵和她的人民是不一样的,我指挥占波罗吉人打扫了我们的房间。一、两个小时之后,洗得白净净的墙上再也找不到蜘蛛网。这些工作使我无法想别的事,但是只要我一停顿下来,令我痛苦的想法又回到我脑海中,我一直想在这苦难中我还是可能变得快乐。外面的厅堂上,我的同志们坐在地板和板凳上,沉痛地唱着歌,轻轻地说远在家乡的爱人。在抽签的方式下,每天有两人可以出去到城堡空旷的地方去走走。那一晚,我睡在草上时,不禁有点惭愧地祈求神让第二天抽到签的人是我。我自己心里很明白,假若我渴望一个小时的自由,只不过是为了我能走到这街上一趟。但是,我仍然觉得即使我不祷告,而签还是会落在我头上,我也不敢冒险地爬上那里。

  第二天!我走到窗户边时,费利欧德索瓦颈子下放一个枕头躺在地上,仍在睡觉。天还很早,天气很凉。因此我不忍心把笛子放到嘴边。但当我站在那里等候时,她可能在睡梦中知道我注视着她,因为她对我看了一眼,微笑并且伸了一下腰。这一次,却突如其来地发生,以至于我无法在无人注意下脱身。我的前额变热,把笛子放在一边。我的表现从来没有这么愚笨和没技巧,让我自己跟自己生气了很久。我拉着并调整我的皮带,从窗上再次拿起笛子,检查一下,假装在吹笛子上的灰尘。终于管理我们的俄罗斯少尉不幸地通知我的占波罗吉人。他是今天被抽中可以进城的两人中的一人。我把占波罗吉人拉到一角,再三地吩咐他,采一些我看到长在堡垒旁已烧毁的房屋周围的黄色太阳花。在适当的时机,我们可以送给费利欧德索瓦,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好而值得尊敬的女人,说不定她偶尔会以水果核桃回报我们这些可怜人哩!我继续说。沙皇给我们的那块小可怜的面包根本不能填饱我们饿坏了的肚子。我不断地说下去。

  他刚一出门,我就后悔没叫住他,因为在孤单一人后我愈来愈尴尬。我坐在墙角的床上,在这里,她看不见我,我就固执地一直坐在那里。

  时间好像没过多久,因我的头脑充塞许多思绪。一会之后,我听到占波罗吉人的声音。不经思索,我立刻奔向窗边,看见他站在费利欧德索瓦的旁边,手上拿着一大把太阳花。起先,她不想接受,借口说这些花是不洁的,因为是异教徒送的。但是他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他只懂几个字而已,但是用眼色、手势和点头,他使她了解花是我送的,最后,她接受了。

  我害羞得快失去理智,赶忙赶回角落。占波罗吉人回来时,我从背后抓着他,摇着他,迫他站在墙边。

  但我一放开他,他立刻毫无心机的快乐地站在窗户边,打手势和用五只手指抛飞吻。因此,我跑向前,把他推到一旁,然后鞠躬。费利欧德索瓦坐着正把花瓣一片片地扯下,叶子拔下,花瓣和叶子不断地掉在地上?热情鼓起我的勇气,我一点也没中断,毫不考虑怎样开始才有礼。

  “小姐不会见怪我这位同志的恶作剧和不适当的手势吧!”我结结巴巴地说。

  她扯花的速度加快了,过一段时间后才回答:“我丈夫生前说再也没有比瑞典士兵更标致的男子了。他会看过一群瑞典俘虏被脱光衣服,由女人鞭打。但是最后,她们被他们英挺的身体感动得把鞭子夹在手臂中,不是受鞭笞的人,反而是鞭打人不忍心而哭泣。因此,最近我非常好奇……而且你吹的情歌实在太好听了。”

  她的话并未使我飘飘欲仙,加上我不习惯以赞美她美丽的身材和洁白的手臂这样的话回答她,我再次拿出笛子,吹奏我最喜爱的一首歌:“甚至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我仍在心中深处呼唤你。”

  在这之后,我们交谈了许多事,虽然我的词汇很少,但我们彼此沟通得很好。日子对我好像从未如此短暂。

  中午时,她弄盘、碗的呛啷的响声和摇动一支棕榈叶扇煽着壁炉里的灰烬。她由天花板上拿下一只手网,这是他前夫以前用来捕河里的小鱼的。在网内她放一碟蒸的白菜和一壶裸麦酒。手网的把手很长,因此她能由对街递东西给我们。我向她敬酒时,她点头并且微笑。她并不认为同情一个被俘的异教徒有什么错。在下午,她把纺织机移到窗边,我们一直谈到黄昏。我不再觉得在忧愁困苦中作乐是罪恶,因为我相信我的意念是天真、纯洁的。我看到在城堡旁烧毁和荒废房子中间余烬上绽放的黄色太阳花,我认为这是对神慈悲的赞颂,因为此刻我心中充满欢乐和愉快。

  夜里,我和我的占波罗吉人一起祷告,又再一次的斥责他偷走我的银匙。但是这位饶舌的人开始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我看得很清楚,少爷,你已爱上了费利欧德索瓦。她是个你可娶来当太太又好又纯洁的女人。我起先就知道你再也不会陷入另一种爱情里。”

  “真是无聊!”我回答,“真是无聊!”

  “说实话总比说谎要安全,是你自己常常说的。”

  他用我自己的格言反击我时,我变得很狼狈,然后他继续说:

  “沙皇答应要好好雇用你们这群要成为他子民的瑞典人,你们将皈依真正的信仰。”

  “你疯了!但如果我能逃走,用马载她回家,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做。”

  第二天,吹完歌曲后,我才知道今天我可以走到外面空旷地方去。

  我变得温暖而不安。比平常更小心地梳头和整理自己。改穿上占波罗吉人的少尉大衣,因为我的大衣已太破旧。同时,在脑海中反复思索。我应该上楼看她吗?上去之后我该说些什么?可能,虽然,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惟一和她说话的机会,而且怎样才不会使我在老年时后悔?假若我笨拙地失掉这次机会。我心跳得好急,即使我缠着绷带穿梭在子弹和死人中对付敌人时,也没心跳这么快过。我把笛子塞进大衣口袋,走出去。

  走到街上时,她坐在窗户上并未看见我。没告假之前我不敢向她走去。而且我不知如何才能举止合宜。在疑虑中,我向前走了几步。

  然后,她听到我走路的声音,在外看。

  我手举到帽边,但她传来一声又长又颤动的笑声,然后她跳起来,大叫:“哈哈!看!看呀!他有条木腿。”

  我手举在半空中,瞪着再瞪着,一点也没有思想和感觉。好像我的心膨胀,充满我的胸部,好像就要爆裂一样。我相信我一定结结巴巴地说了些话。我只记得我不知道该不该转回去,因为我听她一直在笑,使得我对全世界都漠不关心。我短暂的自由,比我的囚狱和我的不幸更令我害怕。一下子,我就崩溃了。

  模糊中我记得在一条长而陡、未铺石子的巷子里,我被其他的瑞典囚犯们诱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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