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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币制造者、窄门——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纪德

第21章 伪币制造者(20)

  艾杜瓦把这封可怕的信还给柏纳,没有说一个字,柏纳接下来。我原先说过,他们两个彼此没有多少话可讲——当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不可解释的紧张压在他们两个身上。(我承认我不喜欢“不可解释”这四个字,我用它们,只是我一时找不出适当的字眼。)但那天晚上,当他们两个单独在房间里,准备就寝的时候,柏纳用了极大的努力,在他的话贴住喉咙的情况下,问道:

  “我猜洛拉已经把杜维叶的信拿给你看了?”

  “我从来就不怀疑杜维叶,”艾杜瓦一边说一边躺到床上,“他一定会用得当的方式接纳这件事,他是个好人——或许,有些弱,但确实是个好人。我可以确定,他会喜欢这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一定会比他自己生的要壮。因为我不认为他有什么海格力斯的样子。”

  柏纳对洛拉的喜欢使他不得不惊奇于艾杜瓦说话的冷漠,但他不表示出来。

  “喝!”艾杜瓦一边吹熄他的蜡烛一边继续说:“事情能够有这么一个圆满的解决叫人高兴,本来看起来只有一条绝望的路。谁都可能有错误的起步,重要的是不要坚持……”

  “当然柏纳打断他,他想换一个话题。

  “我必须承认,柏纳,我怕我跟你也做了一个错误的起步。”

  “错误的起步?”

  “对,我怕是如此。虽然我那么喜欢你,我这几天却在想,我们不是互相了解的那种人,而且……(他犹豫了几秒钟,找寻适当的字眼)再跟我呆下去,会把你放在错误的途径上。”

  其实,柏纳也有同样的想法,但艾杜瓦把这话说出来,却比任何东西更把柏纳往回拉。因为那天柏纳反抗的本能特别强。他辩道:

  “你还不了解我,我也还不了解自己。你还没有让我有个接受考验的机会。如果你对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我可不可以请你再等一段时间?我承认我们不一样,但我的看法却认为,正由于我们不一样,我们才能够相得益彰。我想,如果我要对你有帮助,那必须我跟你不同,可以带给你新的东西。如果我有错,总有足够的时间告诉我。我不是那种满腹牢骚的人。这样吧——我的提议是这样的——也许是很莫名其妙的……小柏利,我知道要去魏德尔一阿载斯学校。苏芙伦尼斯卡不是跟你说她怕他在那里会有点不适应吗?设想我去那里,由洛拉推介;我不能弄得职位吗?——助理教员之类的?我必须自己谋生。我不要求太多——只求食宿就可以……苏芙伦尼斯卡似乎相信我,我跟小柏利也不错。我可以照顾他,帮助他,教他,做他的朋友和保护人。但同时我还可以听你使唤,间歇的为你工作,只要你一招手我就来。你说这怎么样?”就像要让他的提议更有分量,他又补充说:

  “这几天我都在想这个。”

  但这是假的。如果他不是情急生智,当时发明出来的,他会已经同洛拉讲了。但有一件事倒是真的,也是他一直没有讲的,那就是,自从他唐突的看了艾杜瓦的日记以后,自从他遇到洛拉以后,他的念头就常常转到魏德尔的膳宿学校去,他想认识阿芒——奥利维从没有说起过的朋友;他更想认识洛拉的妹妹萨拉,但他的这种好奇心是秘密的,为了为洛拉着想,他甚至没有对自己承认过。

  艾杜瓦没有说什么,但柏纳的计划由于提出了一个去处,使他感到高兴。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带着他。柏纳吹熄了他的蜡烛。然后接着说:

  “不要以为我不了解你说的你的事,你想像中的无情的事实与……”

  “并不是我想像的艾杜瓦说,“它实际上存在。”

  “但既然这样,我去给你挖掘一点事实出来岂不是好事,这样可以让你有点东西奋斗。我可以为你做观察工作。”

  艾杜瓦疑心柏纳有点在讪笑他。事实上他在柏纳面前是有点自卑。柏纳言论那么确凿……

  “我们会好好考虑,”艾杜瓦说。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柏纳想入睡。奥利维的信一直在折磨他。最后,他再也忍不住,而又听到艾杜瓦在床上辗转,便低声说:

  “如果你还没有睡着,我想再问你一件事。你认为巴萨望伯爵怎么样?”

  “我认为你很可以想像得出来艾杜瓦说。隔了一会儿又说:“你呢?”

  “我?”柏纳蛮横的说:“……恨不得杀了他。”

  作者对书中角色的评论

  旅行的人在爬到山顶之后,在继续前进之前,会坐下来环顾四周;再往前进,便是一路下坡了。他想在黑暗之中——因为夜幕已垂——辨认他所选择的小径会把他带到何方。现在这个辨别力迟钝的作者也停一停脚步,喘一喘气,担心不知他的故事要把他带到何处。

  我怕艾杜瓦在把小柏利交托阿载斯照顾是不智之举。每个人都照着他自己的法则行事,而艾杜瓦的法则则把他带往不断的试验中。不用说,他的心是仁慈的,但为了别人着想,我宁愿他为自己的利益,为自己的兴趣做事,因为他那种慷慨的冲动往往只是好奇心的陪衬,往往容易变为残忍。他明白阿载斯的学校;他明白那里在道德与宗教的外表之下所充斥的有毒气息。他明白柏利是多么柔嫩,多么脆弱,他理当看出他会把他置于何等严重的磨擦中。但是他什么都不考虑,而只考虑那老阿载斯的严厉会供给那小男孩岌岌不可保的纯洁以保护,帮助与支持。什么样的诡辩他不会伸一只耳朵呢?目前这似是而非的理由必然是魔鬼之计,否则他一定不听。

  艾杜瓦已经不止一次让我不高兴(譬如说,当他谈到杜维叶的时候)——甚至让我愤怒,我希望我没有表现得太过分,但现在,我可以允许自己这么说一说。他对洛拉的态度,有时是慷慨的,有时则令人厌恶。

  艾杜瓦使我不高兴的地方在于他给自已找理由。为什么他要想让自己相信他是为柏利好呢?那淹没孩子的狂流岂可装做为了给他解渴?我不否认世界上有些行为是高贵的,慷慨的,甚至无私的;我只想说,在那善良的动机背后往往隐藏着魔鬼,这魔鬼的聪明足以叫人在自以为跟魔鬼的奋斗中为魔鬼效了力。

  这个夏天把我们的各个角色都分散到各处了,让我们利用这个机会闲暇的察看他们一下吧。再者?我们的故事也到达了终点,步子似乎慢了下来,以便聚集新的冲力,更快的冲向终点。柏纳显然太年轻,不会走阴谋的道路,他确信他能够照顾柏利,但他最能够做的却是观察他。我们已经看到柏纳在改变了,日后的热情与痛苦还会来临,把他做更多的改变。我在一本笔记上发现关于他的一两句话,是一段时间以前我对他的看法:

  在开始故事的时候,柏纳那种过分的行为我必不可置信。从他后来的情况看来,我认为他的行为似乎把他原来的无政府主义态度耗尽了,而如果他继续在他家庭的压力下单调的过下去,这种态度会继续滋长。从这个时期以后,可以说,他的生活变成了对于他这个原始行动的反动与抗议。他所养成的反叛习惯激使他反叛他自己的这种反叛。无疑,我的角色中没有一个比他更令我失望,因为没有一个更使我抱着更大的希望。或许他过早的向他的倾向投降了。”

  但是现在我觉得这段话也并不很正确。我认为我们应该更信任他一些。他是非常慷慨、有男子气概又有力量的,也是一个会感到义愤的人,他太喜欢听自己说话了一些,但他确实也说得很好。我不相信那太快就说得出来的情感。他的功课很好,但新的情感一时不易于装进那背熟了的句子中。新发明的句子使他有点说不顺口,他书已经读得太多了,记得太多了,从书里学来的比从生活里学来还多得多。

  由于偶然的机会他占取了奥利维在艾杜瓦身边的位置,使我一直不能释怀。事情发展得不如人意。艾杜瓦爱的是奥利维。他会何等用心的使他成熟!他会用何等的敬爱引导他,抉持他,推举他到自己的层面!巴萨望一定会毁了他。没有任何事情此陷入这样一种不纯厚的气氛中对他更有害的。我希望奥利维能够把自己保护得好些,但他性格温柔,易于接受阿谀。什么事情都会冲昏他的头。再者,从他给柏纳的信中我也觉察到他有些虚荣。肉欲,怄气和虚荣——还有什么样的门是不对他敞开的呢?当艾杜瓦再找到他的时候,我怕已经太迟。但他还年轻,我们有权对他抱存希望。

  巴萨望?最好不说他,我想。没有任何人——除非是葛利菲女士这样的女人——比他散播的毒素更多,接受的喝彩更多。葛利菲,我必须承认,一开始实在有点迷住了我。但我立即看出了我的错误。像她这样的人是由没有厚度的布剪裁出来的。美国输出了许多这样的人,但并不是只有美国才养育出这样的人。有钱,聪明,漂亮一他们似乎样样都有了,只是没有灵魂。我们可以确定,文桑不久就会发现。他们的身上没有往日压着

  ——没有约束力;他们既没有法律,也没有宗师,也没有道德上的顾虑;他们用他们的自由,自发性,让小说家手足无措;小说家从他们身上除了见出没有价值的反应以外什么也得不到。我希望要再隔很久才看到葛利菲女士,我抱歉她把文桑摄了去;而这个文桑,使我更感兴趣得多,但由于他常常去找她,必然越来越平凡。在她的尾波里翻滚,他的棱角必然尽失。可惜,他的棱角本来是很鲜明的。

  如果我有机会另写一篇故事,我会只准火候很够的人做角色——这些人,生活不但没有把他们磨钝,而且使他们更敏锐了。洛拉,杜维叶,拉?柏厚,阿载斯……像这一类的人又怎么说呢?他们并不是我寻来的,而是当我追踪柏纳与奥利维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真是不巧,此后留意他们便变成我的责任了。

  艾杜瓦日记:奥斯卡?莫林涅

  他的返回巴黎并未导致他一点快乐。

  福楼拜:《感情教育》

  9月22日一热、厌烦。回巴黎早了一个星期。我的急切总是在我校召之前回应。说是热切不如说是好奇;渴望提早事情的顺序。我从未能跟自己的渴切协调过。

  带柏利去见他祖父。苏芙伦尼斯卡昨天为了给这件事铺路,先到过老柏厚家,回来告诉我拉?柏厚太太已经去养老院去了。天啊!让人大大放了一个心。

  我把那孩子放在楼梯平台上,拉了门我就走了,认为在他们初次见面的情况下不在场比较得当,我怕那老人的感谢。事后问过那孩子,但什么也问不出来。后来见到苏芙伦尼斯卡,她说也是一样。按照原先的约定,她在我把柏利送去一小时后去接他,开门的是女仆,她发现那老先生坐在一盘跳棋前面,而那孩子则绷着脸坐在屋子另一端的角落。

  “奇怪,”拉?柏厚脸色非常难堪的说:“他本来好像觉得有趣的,但突然就烦了。我怕他是有点缺乏耐心吧。”

  把他们两个单独放在一起那么久是错了。

  9月27日——上午在奥迪昂拱廊遇见莫林涅。宝琳和乔治要到天才会回来。莫林涅从昨天就开始独自在巴黎,若说他像我一样无聊,则他遇见我无疑是件让他兴奋的事了。我们到卢森堡公园坐一坐,直到午饭时间,我们同意一起进餐。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莫林涅装得尽量幽默滑稽的样子——甚至做出一副放荡的味道来——这当然是因为他认为可以讨好艺术家。还有一种想要显白他仍然充满精力的念头。

  “在心底里他声明道:“我是个热情的人。”我了解他的意思其实是指他的色欲。我笑了笑,就像听到女人宣布她的腿非常漂亮的时候一样——而那笑容则表示“我是一点也不怀疑的。”在这个时候以前,我看到的他只是个法官,现在他终于把袍子抛掉了。

  我一直等到已经坐到了弗瓦跃饭店的餐桌边才跟他谈到奥利维;我说我最近从他的一个同学那里得到了他的消息,知道他跟巴萨望伯爵到科西嘉旅行去了。

  “对,那是文桑的一个朋友,他提议要带他去。由于奥利维刚刚考完毕业考,而且考得很好,他母亲便认为难以拒绝让他去享受这份快乐。巴萨望伯爵是个作家。我想你认识他。”

  我没有掩饰的表示,对他的人和作品我都没有多大好感。

  “同行之间的批评总是比较严格一点他回答道,“我试看过他最近一本小说,有些评论家对他的评价很高,我本人倒看不出什么来,但这不在我本行,你知道……”接着我表示我怕巴萨望对奥利维有不良的影响。

  “其实,”他含混不清的说,“我个人倒并不赞成他这次旅行。孩子们长到某个年龄就不再受我们控制,如果没有了解到这一点是不好的。这是事情的自然发展,无法可施。宝琳是想永远把他们留在身边,这和所有的妈妈都一样。我有时候对她说:“但是你让你的儿子们烦死了。任他们去吧。是你自己把你的那些问题填到他们脑子里去的……”至于我么,我认为看管他们的时间太久是不好的。重点在于把少数几项好原则灌输到他们早年的教育里去。更重要的是要出身好。遗传,我亲爱的朋友,遗传会胜过一切。有些坏家伙是无法可想的——我们说他们是命中注定的。这些人必须用高压手段。但对于那些教养良好的人,你可以让他们自由些了。”

  “但是你刚刚告诉我我紧抓不放的说:“你不赞成奥利维这样被人带走。”

  “噢!赞成……赞成!”他鼻子塞在餐盘里说:“根本用不着我赞成。有很多的家庭,

  你知道—而且是那些最同心同德的——决定事情的并不总是做丈夫的。但是你还没有结

  婚;这种事情不会让你感兴趣……”

  “噢我笑道:“但我是小说家呀。”

  “那么你一定已经留意到,一个人允许他的太太牵着他走,并不都是出于他性格的

  柔弱。”

  “当然,”我一边为了阿谀他,说:“有些坚强的、甚至有支配性的人,我们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都发现他们温柔如绵羊。”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接着说:“当丈夫向太太低头的时候,十中有九是因为他心里有鬼。我亲爱的朋友,一个在道德上站得住脚的女人是事事占先的。如果男人把背驼起一秒钟,你就看到他太太已经骑到他肩膀上去了。噢!我们这些可怜的丈夫有时候实在有资格叫人同情的。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惟一的希望就是有一个贞洁的太太,全没有想到她们的这个美德要我们负多少代价。”

  我看着莫林涅,看他坐在那里,肘子支在桌上,下巴托在手里。这可怜的人一点也没想到他多么自然的驼成了他刚才所说的样子,他不断的抹前额,大吃大喝一“不是像品尝家,而是像饿鬼——又似乎特别喜欢我们叫的勃艮第葡萄酒。他因为觉得他的话有人在听,有人懂,也无疑以为得到了赞赏,他便不胜其坦白起来。

  “在我当法官的事业中,”他继续说:“我曾经见到过一些女人,她们任她们的丈夫摆弄,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然而当那她们曾经厌拒的可怜虫现在到别的地方找草料的时候,她们却怒不可遏。”

  法官这段话开始的时候用的是过去式,结束的时候却是现在式,毫无疑问的是在指他自己。在两大口东西之间他故做警语的说:

  “当别人没有你一样的胃口的时候,他们总觉得你邋遢上他。”喝了长长的一大口酒,然后说:“这就说明了为什么,我亲爱的朋友,一个丈夫会失去他家中的指挥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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