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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币制造者、窄门——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纪德

第35章 伪币制造者(34)

  “我可敬的父亲把他的一辈子安排成这种样子,以至于现在他没有权利甚至也没有那个力量——不真诚了。对,他的职业就是要真诚。他是真诚专家。他翻来覆去就是在讲他的信仰,那是他的‘生存理由’,那是他选的角色,他必须演到底。但至于所谓他的‘内在意识’里究竟是什么……那是不好去问的。我认为连他自己都没有问过。他把自己的生活安排成那个样子,使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问。他把一大堆一大堆的义务填到自己的生活里去,而如果他的信仰动摇的话,所有这些义务会完全失去意义;因此,这些义务非得要他有这信仰不可,同时也维持了他的信仰。他自以为他信仰,因为他一直像真的信仰似的去东忙西忙。我的老兄,如果他的信仰出了问题,那么,好,那就惨了,崩溃得惨!而且呢,我们全家会连饭都没得吃。这是必须列入考虑的,老兄。爸爸的宗教信仰是我们全家的生计。所以,问我爸爸的信仰真诚不真诚,你必须承认,实在是不大技巧。”

  “我还以为你会全靠学校的收入维生。”

  “对,这也不错。但是,你这样把我诗意的翱翔打断,还是很不技巧的。”

  “你又怎么样呢?你又信仰什么东西吗?”奥利维悲伤的问,因为他喜欢阿芒,而阿芒的胡乱让他痛苦。

  “Jabesrenovaredolorem……你好像忘了,我亲爱的朋友,我的父亲有心要叫我当牧师

  的。他们用他的虔诚的观念喂着我——把我喂饱了,把我喂大了,可以那么说……但他们终会不得不承认,我不是那个料子。可惜!我可以做第一等的传教士。但我的天职却是写《夜壶》。”

  “可怜的老小子!你不知道我多么为你心痛!”

  “你一向就有我父亲所谓的‘纯金的心’。我不再冒犯它了。”

  他拿起帽子来。当他已经要走出门槛的时候,又突然转身:“你还没有问问萨拉?”

  “因为你能告诉我的柏纳已经都说了。”

  “他告诉你他离开膳宿学校了?”

  “他说你姐姐拉琪儿要他离开。”

  阿芒一手握住门把,一手用手杖把窗帘挑起来。手杖插到窗帘的一个洞中,把它弄得更大了。

  “你怎么想都可以他说,表情非常严肃。“我相信拉琪儿是世上我惟一爱和尊敬的人。我尊敬她,因为她有品德。而我呢,却总是要做出一些冒犯她的品德的事来。至于柏纳跟萨拉嘛,她连猜也没猜到。是我向她告密的……而那眼科医生呢,却说她不能哭!好笑!”

  “我能说你现在认真了吗?”

  “对,认真了!我觉得我最认真的一件事就是一种恐怖——种恨,恨一切所谓的道

  德之事。不要想了解我的意思。你根本不能明白清教徒的教养会把人搞成什么样子。那让人的心里留下永不可治愈的愤恨……我就是个例子,”他刺耳的笑着。

  他把帽子放下,走向窗台。“看看这里,嘴唇里面?”

  他俯身向奥利维,用手指翻着嘴唇。

  “看不出什么来。”

  “看得出:那里,嘴角上。”

  奥利维在嘴唇附近看到一个略白的点。心里有点不自在,安慰的说:

  “齿龈脓肿。”

  阿芒耸耸肩。

  “用不着瞎说——像你这样认真的人!齿龈脓肿是软的,会消。这个却是硬的,每个星期都大一点。让我嘴里味道很不好。”

  “多久了?”

  “我知道已经一个多月了。但就像‘杰作’里说的一样:Monvientdeplusloin〔我的病走得还更远呢〕……’”

  “好哇,老家伙,如果你担心,最好是找医生看看。”

  “你不会以为这个要你来讲。”

  “那他怎么说?”

  “我是说看不看医生不用你来讲。不过,我是不会找医生的,因为,如果它正是我猜的那个东西,我宁愿不知道它。”

  “白痴。”

  “笨是不是?但又是那么人之常情,我的朋友,那么人之常情……”

  “笨的是不治。”

  “好等到治的时候你总是可以说‘太晚了!’——这个话正是科布一拉夫乐在他的一

  首诗里写得很妙的,你可以在这一期里看到:

  事实如此;

  因为,在这下界,

  往往歌先于舞。

  “人真是什么都可以写成文学。”

  “是不错,正是什么都可以写成文学。不过,我亲爱的朋友,那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好啦,再见吧……噢!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从亚历山德听来的……真的,你知道——我的大哥,他跑到非洲去了。他一开始的时候生意弄得很不好,拉琪儿寄给他的钱他全都赔光了。现在他在卡萨曼斯河边住下来,他写信来说现在搞得不错,不久就可以把帐还清。”

  “什么生意?”

  “天知道!橡胶,象牙,或许还有黑奴……一大堆奇怪的买卖……他要我去找他。”

  “去吗?”

  “如果不是为了军役,我明天就去。亚历山德有点驴,和我一样。我相信我可以跟他处得很好……你看,我还带着他的信,你要看看吗?”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来,又从信封掏出几张笔记本的纸;他挑了一张,递给奥利维。

  “用不着全看。从这里开始。”

  奥利维便从那里看起:

  “过去两个星期,我跟一个相当特别的人住在一起:这个人是我带到我小尾来的。这一带的太阳似乎刺到了他的脑袋。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热昏了,但后来看看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发疯。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约30岁,高、壮、好看,也必然是‘绅士’——这从他的举止言谈上可以看出来,从他的手也可以看出来:那双手,是那么秀气,可以断定没有做过任何粗活。奇怪的是,他以为他被魔鬼附着一了——更正确的说,他以前他‘就是’魔鬼。他一定有过什么经历,因为,当他做梦或打瞌睡的时候(他常常这样),他就会自言自语,好像我不在他旁边,而他每次都说刮什么被砍断的指头,有时候又如此激动,眼晴惊惧的翻滚,我则小心的不让附近有武器。别的时候,他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很好的伴——而这一点,是我很珍惜的,因为,你知道,我孤独了那么久了。再说,他对我的工作很有帮助。他从不说他的过去,因此我弄不清楚他的身份。他对植物和昆虫很感兴趣,有时候他的话里显出他受过很好的教育。他好像喜欢跟我住,没有说过要离开,我决定让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需要帮手,一从各方面综合考虑起来,他来得正是时候。

  “有一个可恶的黑人跟他一起来到卡萨曼斯,我跟这个人谈过一些话,他说有一个女人跟他一起来,而这个女人,我猜,是有一天在河里翻舟淹死了的。如果以后我听说我的这个同伴在这件事上有份,我不会惊奇。在这个地带,如果一个人想把什么人除掉,可用的办法有很多,而从没有人会过问的。如果有一天我听到的更多一点,我会写信告诉你——或不如你来了以后告诉你。不错,我知道你还有兵役……好吧,我可以等。因为你可以确定,如果你想看到我,你就必须下定决心出来。我么,是越来越不想回去了。在这里,我过着我愿意过的生活,合意得无以复加。我的生意兴旺起来了,而那文明的标志——那浆硬的领子——在我看起来就如让人不能弯腰的背心一样,是我永远不能再忍受的。

  “附寄汇票一张,随你的意思运用。上一张是给拉琪儿的。这一张留着你用。”

  “其他的没有意思了。”阿芒说。

  奥利维把信还给阿芒,什么都没有说。他绝没有想到信中说的那谋杀者会是他哥哥。文桑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他的父母以为他在美国。说真的,奥利维也不大把他放在心上。

  强人兄弟会

  一直到一个月以后,柏利才听到了布朗尼雅的死讯——是苏芙伦斯卡太太来膳宿学校看他时告诉他的。柏利从上次得到他朋友那封哀伤的信以后,就再无任何她的消息。有一天,课外活动的时候,他习惯的坐在魏德尔太太的客厅里,苏芙伦尼斯卡太太进来了,在她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她穿着全丧服。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苏芙伦尼斯卡抱住柏利,两人哭成一团。她只能反复的说:“我可怜的小东西……我可怜的小东西……”就像该可怜的是柏利,就像在这小男孩无尽的悲伤中她已忘了她为母的悲哀。

  魏德尔太太听说苏芙伦尼斯卡太太来,也到客厅见面,那仍在抽噎的柏利退到一边去,让两个妇人谈话。他宁愿她们不要谈到布朗尼雅。那从没见过布朗尼雅的魏德尔太太把她当一般孩子那样问起她来。而她的那些问题,在柏利觉得都凡俗不堪。他希望苏芙伦尼斯卡不要回答,而当她表露她的悲伤时,他感到受伤。他把自己的悲哀掩藏起来,像宝

  藏一样。

  布朗尼雅在去世以前几天,对她母亲这样说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显然是柏利:

  “告诉我,妈妈……‘田园诗’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几个字刺到了柏利的心,他宁愿听到的只有自己。

  魏德尔太太端茶给客人。也给了柏利,由于课外活动时间已要结束,他匆匆吞下,他向苏芙伦尼斯卡道别,她第二天就因有事要去波兰。

  整个世界似乎都遗弃了他。他的母亲离他太远了,总是不在他身边,他的袓父太老了;即使他已渐感习惯做伴的柏纳也走了……他的灵魂是柔情的灵魂,他需有一个人可让他把他的高贵、他的纯洁当做献礼奉献在他的脚前。他不够骄傲到以骄傲自娱。他太爱布朗尼雅,他无法再希望在别人的身上找到他在她那里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没有她,他如何能相信他渴望着要看到的天使呢?天国已经空了。

  柏利走回他的教室,就像那把自己投入地狱的人一样。无疑,他可以跟刚泉、杜?巴萨望做朋友,刚泉是善良仁慈的孩子,他们两个又正是同龄,但刚泉全心全意放在功课上,不对任何事情分心。菲利浦?阿达曼蒂也不是有害的孩子,他也会很喜欢柏利,但他过于受吉赫丹尼索摆布,不敢有一点点他自己的喜好,他跟着吉赫丹尼索跑,而吉赫丹尼索又总是让他加快脚步。吉赫受不了柏利,他音乐的声音,他的优雅,他女孩子般的神情——柏利的一切都让他冒烟。只要看到柏利,似乎就会引起他那种本能的厌恶,就是那种在动物中使强者无情的扑向弱者的本能厌恶。也可能是他听了他表兄的教训,他的恨恶是有点理论性的,因为这恨恶在他心里是以谴责的面目出现的。他为他的恨恶找到了足以自傲的理由。他的这种轻视,柏利很敏感,他察觉到这一点,更为觉得有趣,于是他故意装做跟乔治和菲菲计议什么的样子,只为了看柏利睁大眼睛,急着想探知的样子。

  “噢,他这个人多么馋啊!”乔治于是这样说,“我们告诉他吗?”

  “不懂。他不懂。”

  “他不懂。”“他不敢。”“他不会明白。”他们不断的把这种话往他身上投。他因为被排除在外而痛苦异常。真的,他不懂为什么他们给他个“没种”的外号,他觉得屈辱;等他懂了,又觉得愤怒。如果能够向他们证明他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种懦夫,他是什么都肯做的。

  “我受不了柏利,”有一天他对斯屈洛维洛这样讲:“为什么你叫我不要甩他呢?他可并不要我不甩他。他老是向我这边看……有一天他把我们笑死了——他以为‘穿熊皮的女人’意思就是穿皮大衣的女人。乔治逗他,最后当他搞清楚了的时候,我想他要嚎哭起来了。”

  吉赫丹尼索一直用问题逼它表兄,最后斯屈洛维洛把柏利的“护身符”拿给他,并向他解释了它的用途。

  几天以后,当柏利走进教室,看到了这张纸在课桌上一他本来几乎已经把它忘记了,也把跟他的童年有关的那“魔术”忘记了,而现在,他感到羞耻。第一眼他几乎没有认出来,因为吉赫丹尼索用了很多功夫把那张纸条的边缘画了许多咒符。

  “缺氧……电话……十万卢布”

  这几个字外加黑红相间的宽边,绘着淫秽的小魔鬼。说真的,这些东西画得真不坏。这些装饰使那张字条带有一种狂乱的——±也狱的意味,吉赫丹尼索是这么想,而他之所以画这些东西,也是立刻想要使柏利意乱情迷。

  或许吉赫丹尼索这样做只是玩玩的,但它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成功。柏利脸色紫红,但什么都没有说,左右看看,却没有看到吉赫丹尼索,因为他躲在门后在观察他。柏利并没有任何理由猜疑他,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护身符会跑到这里来,真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一般——或者,更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当然,柏利对这类学童的鬼把戏已经学会了耸肩不屑了,但它却骚乱了他的浑水……柏利把那字条抓起来,塞进口袋。整个那一天,以前“魔术”的回忆都在他脑子里缠来缠去。他跟那皁下的诱惑挣扎到晚上,然后,由于没有任何东西再支持他,他投降了。

  他觉得他在走向毁灭,沉沦中他感到快乐——他发现那沉沦的本身竟有他享受的东西。

  然而,尽管他是这般的不幸,这般的沉沦,在他的深处却含藏着柔情,因之他同伴的轻视让他痛苦非凡。因此,为了让同伴们有一点点看得起,不论是多么危险的事,多么愚勇的事他都敢去做。

  不久,机会来了。

  既然必须放弃散播伪币的游戏,吉赫丹尼索、乔治和菲菲就无所事事起来。一开始几天的恶作剧只是临时的替代品,不久就无题起来。吉赫丹尼索的脑袋马上又开始发明新花样。

  “强人兄弟会”的重点,一开始只是想以不让柏利参加来取乐。不久乔治吉赫丹尼索就想到,要他加入才会有乐趣。他们可以设法让他加入时答应某些条件,而凭这些条件,他们可以慢慢的让他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来。从这一刻开始,吉赫丹尼索的脑筋完全被这个念头占据了,而往往就像所有的事情一样,他想的主要不是那目标,而是如何使它发生,这似乎无关紧要,但许许多多的罪恶或许就是这样发生的。从这方面来讲,吉赫丹尼索是残忍的,但他认为隐藏他的残忍是上策,至少要向菲菲隐藏。菲菲的性格中没有残忍的成分,一直到最后一分钟,他都以为那只不过是开开玩笑。

  兄弟会的人都必须有格言。吉赫丹尼索早有打算,便选了西塞罗的一句话:“强人不怕死Z乔治则建议把这几个字刺在他们的右臂上,作为会员的标记,但菲菲怕痛,他说好刺工只有港口才有。吉赫丹尼索也反对,因为他说刺了身就永远涂不掉,以后会很不方便。毕竟标记也不是顶必要的,会员只要庄重发誓就够了。

  在他们开始散播伪币的时候,曾说到要缴抵押品,那时乔治要把他父亲的信缴出来。但这个念头后来又放下了。非常幸运的,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并不大讲求前后一致。事实上,他们什么规章也没有订下来,既没有订“会员条件”,也没有订“必要资格”。因为,既然他们三个都理所当然的是“里边的人”,而柏利是“外边的人”那么订这些又还有什么用呢?不过,他们却誓言,“凡畏缩不前者,视为叛徒,永除会籍。”吉赫丹尼索既着意要柏利就范,便大大强调这一点。

  必须承认,如果没有柏利,游戏便显得索然无味,而兄弟会便也失去了它存在的目标。而鼓动柏利参加,乔治比吉赫丹尼索资格好得多,因为后者容易引起柏利的戒心;至丁菲菲,他不够技巧,而且也不愿意委屈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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