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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女:是啊,是啊。

  赛子玛格达:要不要块儿去?起去吧。配着孩子的步伐走,很轻松哪。不管怎么都走不快。不过,老实说,太太,我倒真想跑去呢,高高兴兴等了好久,再也待不。

  邻女:你先屯昨晚没回家吗?

  赛子玛格达:味,你想到什么啦?今天,教区的人都聚在起,只要那座钟摆得好好的,我就满意了。没有时间了,必须赶快去。我家的海因利希,只要能休息个小时,即使在森林中的草地上也行,只要能闭那么下下眼睛,我就感谢上帝了。辛苦虽是辛苦,但没有比这更好的回报。你不相信那新钟音色有多美,多难得,多清澄吗!今天,钟声响起的时候,你仔细听听,那简直就像析祷、传道和天使的合唱,可以得到安慰与幸福。

  邻女:不错,不错。可是,我觉得奇怪。太太,从我家门口看得见山上的教堂,如果那钟好端端安放在塔上,应该会立刻竖起白旗呀,可是,我就没有看见什么白旗。

  赛子玛格达:你仔细瞧瞧,定看得见。

  邻女:不,不管怎么看就是看不见。

  妻子玛格达:即使真像你所说那样,也不必大惊小怪。你只要知道那工作有多辛劳,师傅如何夜烦心弹精竭智,那么,如果最后有根钉子没有如期钉在梁上,也不会觉得奇怪了。那旗帜马上就会竖起来了。

  邻女:请不要见怿。全村的人都知道山上并不平稳,还有不祥的预兆呢。据说,霍修升的农夫看见个赤裸的女人骑着雄猪从麦田上奔驰过去,他捡石子扔那妖魔,手上的关节刻不能动。山上的妖魔对这次新铸的钟,气得很哩。你什么都不知道,才真奇怪呢。衙吏带了很多搬运工人,到山上去了。据说……

  妻子玛格达:据说?衙吏到山上?啊,发生什么事啦?

  邻女:还不淸楚。只是捕风捉影的谣传。不要担心。呵,不要这么激动!别这样。我没听说有什么不幸发生,只是据说那载钟的车子坏了,跟钟道毁了,不过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赛子玛格达:真的,只是这样还好——钟也就算了——只要师傅平安无事,别在胸前的花也不用取去。确实的消息还完全不清楚,那就请你帮我看下孩子……(急忙把两个孩子从窗口递到外头去)能帮个忙吗?

  邻女:唉,没问题,就放在我这里好啦!

  赛子玛格达:对不起,麻烦你啦,我要尽快赶去。我急着想去看看情形,即使他没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总之,(急忙出门)要到我家老爷那边去。

  (邻女离开窗口,传来人群的喧嚣声。接着又传来裂帛般的尖叫,那是玛格达的声音。牧师慌慌张张走进来,叹口气,揉揉眼睛,环视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随即取下床上的革子,反身而出,在门口碰到海因利希躺着的担架,由教师和理发师抬着,伤患身子下面铺着青绿的嫩枝。妻子玛格达跟在后面。男女扶着玛格达,他们的后头挤满了人。海因利希被放到床上躺着)

  牧师:(向玛格达)太太,振作起来!上帝会保佑的,请放心。刚才把你先生放到担架上的时候,本来以为没救了。走到途中,开始有了气息,诊治的医生也说,还有救。

  赛子玛格达:(急喘着气)啊,上帝,还有救!我多么幸福呀!我怎么啦?这屋里发生什么事啦?孩子们在哪里?

  牧师:上帝会保佑的。太太,耐心最重要!要耐心地听从上帝!你知道,灾难越大,上帝也越接近。即使因为上帝的意旨,无法复原,你先生也会进入永恒的喜悦之境,就凭这点,你也值得安慰。

  赛子玛格达:牧师,你到底在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你是怎么安慰人的?我先生会好的,不会好怎么办?

  牧师:不错,我也希望这样。要是好不了,那也是上帝的意旨。无论如何,胜利的都是你先生。铸钟是为了侍奉上帝。到山上去,也是为了侍奉上帝。可是,山上却盘据了黑暗的魔力。狭谷和山涧都在反抗上帝。这样倒下去,也是为了上帝,因为他跟险恶的地狱魔鬼作战。这些魔鬼害怕你先生铸的钟声,才跟地狱结盟,向你先生开玩笑。上帝定会处罚他们!

  理发师:据说有个女人在这附近施奇迹,会用基督门徒传下的方法祈祷治病。

  牧师:把那女人找来吧。

  赛子玛格达:你们说师傅怎么办?你们在这里呆望什么?出去!不懂人的心理,瞧热闹也该有个限度。出去,快出去!别盯着他瞧!——用布盖起来。你们的眼睛会杀害他,即使没杀害他,也会玷污了他,快滚出去!像这样慌慌张张盯着看,干脆去看把戏好了!你们说师傅该怎么办?你们难道都成了哑巴?

  牧师:怎么啦!要阻止这件事发生,确实很难。大概是钟掉下去的时候,师傅想去撑住吧——总之,最确实无误的是,太太,你只要到坠落的现场去,往下看看,定会跪下感谢上帝。你先生还活着,那才真是奇迹哪。

  海因利希:(声音微弱)给我点水!

  赛子玛格达:(猛然使劲说)喂,你们都回去!

  牧师:各位,你们回去吧,让这儿清静点!(众人离去)太太,有事找我好啦。

  理发师:我也样。

  教师:我想留在这里。

  赛子玛格达:不,谁都不要留!不要留下!

  海因利希:给我点水!

  (牧师、教师、理发师轻声商量后,耸肩摇头地走出去)

  赛子玛格达:(急忙拿水给海因利希)醒来啦?海因利希。

  海因利希:好渴,给我水,听到没有?

  赛子玛格达:(不由得)忍耐些!

  海因利希:要我练习忍耐吗?玛格达——这下嘛,我马上就毕业了。你倒要有点儿耐心。

  (喝水)谢谢,玛格达。

  妻子玛格达:呵,海因利希,别这样说嘛!这样说我可受不了。

  海因利希:(激动又激烈)你不能慌,你必须活下去;我即使不在,你也要活下去。

  赛子玛格达:我不能……你不在,我也不想活。

  海因利希:这样难过,倒真像孩子哪。你不要刁难我!真不中用。你是母亲。你懂得什么是母亲,所以要振作起来!

  妻子玛格达:现在请你别为难我,别说叫我受不住的话。

  海因利希:(痛苦地)我说的是真话,你竟认为我在为难你。你的职责是照顾孩子。你的幸福、你的生命、你的辛劳都在这上面。你的切都在照顾孩子,若非如此那才糟哪。

  赛子玛格达:(扑在他身上)啊,天啊,我该怎么办!我爱你远超过爱孩子、自己和其它——切!

  海因利希:他们自幼丧父,才可怜哪。我真是个不幸的人,竟然要背负这种命运:从他们口中抢走面包和牛奶。我觉得面包和牛奶在我舌头上变成了毒药。这样也好。希望你们好好生活!无论如何,只好顺从我们逃不了的命运。以前,死亡的阴影常常会变成欣喜的光芒。我也希望这样。(微弱地)握住我的手。你挨过我痛骂,受过我毒打。你的爱也常受我伤害,玛格达,请你原谅我!我不希望这样。想不这样做却又控制不住,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好像被什么迷住,竟然让你受苦,这样做,我也很痛苦,对不起,玛格达,原谅我!

  赛子玛格达:原谅你?原谅什么?海因利希,爱我,就别这么说。不然的话,我会流泪大哭。我宁愿挨骂。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海因利希:(痛苦地)我可不知道。

  赛子玛格达:你把我娶过来,把我抬高成了个人。以前,我什么也不懂,贫穷畏怯,仿佛生活在灰色阴雨的天空下,你领我到愉快的世界里。你用强健的手让我的额头从黑暗转向光明,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你的爱。这样,你还要我原谅你?我的生全是你造成的,还要我原谅?

  海因利希:人内心的线竟然奇妙地互相纠结着。

  赛子玛格达:(抚摸他的头发,柔和地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注意你,在起居室,我只担心不能跟你聊个半小时;在工作坊里,我担心会不会碍你的眼……海因利希,你知道,虽然没什么事,我也乐于把自己献给你,我只会替你做这种事。

  海因利希:(动动)我死了也好,这是上帝的恩典,因为我活着的时候,玛格达……再靠近点。我死了,对我们两个反而好。你也许认为,我要让你醒来开花,你才为我开放。这想法并不对。只有永恒的奇迹之主——上帝才能这样。春天群花绽放的森林,因为上帝的缘故,也许明天就在冬天严寒的暴风雨中遭受鞭打——我死,对我们两个反而好。我已经不年轻,而且腐朽得做不好事情。铸钟匠的上帝已经不再让我继续做钟匠,才抛弃我,要我回到地下去,我并不觉得悲哀。上帝以威猛之势,让我追随自己没铸好的钟滚落谷底,我觉得高兴。那钟确实没铸好。玛格达,滚落谷底的钟没有资格安放在山上——无法以回声从这山峰传到那山峰。

  赛子玛格达:你说的,我全不懂。你的手艺大家都称赞,那口音色清澄的钟毫无瑕疵,钟身没有点气泡。大家都异口同声说:“师傅的钟有如天使合唱。”挂在外面树上,为庆祝铸钟完工,第次打击时,大家都这样说……

  海因利希:(心似乎活了)即使在谷底还不错,在山上就不行了。

  赛子玛格达:哪有这种事。牧师还感动地说:“在山上将会响得多美呀……”真希望你听到这句话。

  海因利希:在谷底响得很美,在山上就不行了。这只有我才知道。牧师不会懂得我要死了;我想死了最好!世人也许会说我会活得很好。即使外科名医替我缝起伤U,我充其景也只能在养老院或类似的地方度过余生。说来这就像人生的热酒——时而苦涩,时而甜美,喝起来总会增加力气——忽然变成了走味、漏气、平淡的冷酷样。要是合乎胃口,还可以喝。我嘛,闻到这种混合物的味道就要作呕。呵,静静地听我再说。即使请了你觉得可信赖的医生,认为那医生可以使我身体恢复原状,让我可以愉快地工作,玛格达,我也无能为力了。

  赛子玛格达:你,请你,让我说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像你这样的人已得到上帝的恩賜,有极高的天賦,众口称赞,为大家所爱,都说你是这方面的名匠。你弹精竭锊铸造的几百口钟,从几百座塔中歌颂着你的名字。就像倒酒入杯——样,那口钟会把你心灵的优美注入原野与牧场。你的心灵已熏染了晚霞遍布的天空,以及拂晓时金光闪现的天空。你丰盈得可以造出这么多东西,自是传播上帝声音的人!——我们虽然像乞丐样苦,也还有面包——你除了施予者的幸福之外,什么也不想啜饮吗?你不觉得自己每天的工作很可贵吗?海因利希!你为什么想把我逼入那么讨厌的人生呢?那样的人生对我又算什么?这种不值文的人生对我有何意义?

  海因利希:你要误会我的意思——你刚才说的那席话,带有清澄深邃的意蕴,我以前铸造的任何口钟都赶不上——我要先谢谢你!不过,希望你了解,玛格达,这次的铸造是失败的。吆喝着把那口钟拉上山时,我随在车后,内心却痛苦得很。可足钟滚落到百公尺下的谷底,沉入山上湖泊的底层。我倾注全力与技艺的最后成品,已永眠湖中:我即使用了生时间,也不能铸造比那更好的,我已经没存力M铸造更好的了,因此我追随着那没铸好的钟跃身而下。在山湖中虽然找到了死的地方,我却变成悲惨的残骸,活了过来。若说消失在湖里并不可悲,那是假的,可是那口钟和我的人生已无法复归,倒是真的。我多么想再听次那葬送湖底的钟声——真可怜!我以前的生活、以前的人生就像装满了悲哀与悔恨、疯狂与黑暗、迷惘与酸苦的袋子样。

  可是,现在我竟然觉得人生这么无聊。山谷的工作已无力吸引我。这儿的平静无法像以前那样镇静我奔腾的血。从站在那山上以来,我的心已指向山,在穿越云海的天世界遨游,莨想借山灵之力来完成我的工作!可是,我这么衰弱,想到无能为力,辛万苦爬上去又会掉下来的情景,我更想死。要活去,就须返老还童。山澄奇妙的魔花……想从第二朵花结出新的果实。我必须觉得内心有健康的力气,必须像觉到胜利者的喜悦,摇动钢铁般的手l,重新振作,疯狂般从;睥睨切的工作。

  赛子玛格达:海因利希,海因利希!若我能找到你想要的返老还童的泉水,我愿到处奔波搜索,即使伤了脚也在所不惜。即使沉入泉里而亡,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你的嘴唇年轻。

  海因利希:(苦闷衰弱,口吐谵语)啊,好可爱!——不行。不要。这种水我不要。泉水是血,令是血,我不想喝。拿开。没关系——让——我——死。(昏过去)

  牧师:(又出场)情况如何,太太?

  赛子玛格达:情况坏得很。他已经病到内心的深处,被没来由的烦恼搞得不成人形!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急急忙忙披上披肩)刚才提到施奇迹的女人……

  牧师:不错,我是为这件事来的。她……住在—里外的地方,名叫……呵,叫什么呢?在村郊的枞树林,不错……对,是住在枞树林,呵,名叫……

  赛子玛格达:叫威蒂恒吧?

  牧师:哪里,她是坏老太婆,是魔鬼的情妇,才不该让她活去。她让村人无法整装杀魔。提着木棍和石块,点着火把要去杀那老太婆的时候,村人都遭殃了。呵,我说的是,对了,就是名叫芬德克莱的虔诚老实的女人,是牧羊人的寡妇。她从丈夫那里学得家传秘法——许多村人可证明——据说有不可思议的效力。你要去看再吗?

  赛子玛格达:要,要去。

  牧师:马上就去?

  (劳登莱茵扮成女佣模样,拿着草莓登场)

  赛子玛格达:有什么事吗?你是谁?

  牧师:密雪尔山上小屋的安娜姑娘。问她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她是可怜的哑巴。拿草莓来啦?真是性情温柔的孩子。

  赛子玛格达:呵,到这边来!哎呀,你说什么?对,对,我先生病了。醒来再告诉他吧。惮了没?名字确是芬德克莱吧?可是,相当远,我去不成,等等,我去拜托隔壁的太太,马上就回来。就像刚才所说那样……天啊,真的好担心!(出去)

  牧师:在这里站下,不过坐下也行。小心点,你有手就要帮帮忙。做好事,上帝定会回报。才没多久未见面,简直就认不出来了,你是个端庄虔诚的姑娘,因为上帝賜给你美丽的容貌。呵,看来总觉得不像。似真似假,简直跟童话里的公主模样—下子就变得这么多,真出乎意料。冰冰他的额头!知道吗?热度很高哪。(面对海因利希)但愿上帝的力量能够治好你!(牧师离去)

  劳登萊茵:(刚才直羞答答,老老实实,现在猛然变,忙着工作)

  灶灰里的小火种,

  在生命气息吹拂下跳起来吧!

  喷出来,喷出来,红色的风,

  你和我都是异端之子。

  噗,噗,烧吧,唱吧!

  (灶里的火燃烧起来)

  锅子开始摇动,

  铜盖啊,加上重量!

  煮开了,沸腾了,像波浪样。

  快变成甜美的汁汤!

  呼噜,呼噜,煮吧,唱吧!

  (面唱歌面拿起锅盖,看看里面)

  刚摘的新鲜蔬菜,

  起煮吧,

  甜美,温热而强壮,

  喝了身体也会强壮。

  咕噜,咕噜,煮吧,唱吧!

  啊,把芜青切细,然后配上水。水桶空空~对,先打开窗户,真是好天气。明天可能又要起风。山上有鱼儿般大的云彩,到明天,那朵云会消失,疯狂般的精灵会喊着走下来,穿过枞树林和岩石,向人类居住的山谷拥来。哎呀,是杜鹃!杜鹃在这样的地方也会啼叫。燕子轻捷地划过天空飞翔。好明亮的阳光。

  (海因利希张开眼晴,望着劳登莱茵)切芜青和上水,我是女佣,有好多事情要做——可爱的火焰,帮忙我,起工作。

  海因利希:(吓得说不出话来)谁……你是谁?

  劳登莱茵:(立即振作起来,天真地说)我吗?是劳登莱茵呀。

  海因利希:劳登莱茵?这名字我没听过。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次。什么地方呢?

  劳登莱菌:高山上啊。

  海因利希:不错,在发烧倒地的时候。那时我在梦中见过你——现在……现在又在做梦吗?常做奇怪的梦,可不是吗?——这是我的家。那边的炉灶已生火了瀕死的我睡在自己的床上。从窗口往外看,燕子在飞翔。庭院里,黄莺婉转。接骨木和茉莉花飘送清香,传到这里。这些我都可以感觉到,连最细微的地方也看得清清楚楚。不错,我盖的棉被纺线,每根都看得见……连那小小的结也看见了可是,我是在做梦。

  劳登莱茵:做梦?——啊,为什么?

  海因利希:(茫茫然)因为在做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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