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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 作者:风晰

第7章

  第七章 长公主

  三辆套着数匹骏马的马车飞奔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日夜兼程赶往汴梁,车后跟着五百名禁军护卫。

  前后两辆马车是大户人家常用的枣木四乘马车,挂着五彩绣花的大红缀穗绣帘。中间一辆驾乘六匹骏马车身宽敞,选用的材质细腻光泽隐隐透出如琥珀一样的质感。而车顶的四周也讲究地垂下真珠缨络,所用的帷帐窗帘一概是代表皇家的明黄色,一望而知是长公主所乘。

  夜色沉沉,明黄色的马车停在了驿站外,院子里的上房内一片灯火通明。

  坐在书桌前贤懿长公主殿下正埋首在一堆厚厚的公事里,虽然她离开凤篁园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事情都由一花二茶代她处理,但有些还是需要她亲自作决定,一个多月累积下来也够她忙几天。

  而她身边的苍梧就悠闲了许多,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黑天暗月一边喝着刚沏好的冻顶乌龙。之前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现在竟然同处一隅相安无事。

  写完最后一个字,赵清秋放下笔揉揉自己长时间辛劳的眼睛。

  “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汴梁了。”

  “嗯。”递过一杯热茶,苍梧扫一眼她桌上的文书,“还有多少?”

  “还剩三件,亟需解决的是华山跟崆峒两派的矛盾。大敌当前他们竟然还有闲心为了门下弟子的私斗而闹到不可收拾。”双手拢着茶杯取暖,赵清秋摇头笑着。

  “胜负如何?”

  “崆峒一死三伤、华山伤了五个。看起来是崆峒损失比较大,但华山那边重伤的两个人中却有华山掌门明玉洋的爱徒孙柬。华山这一代的弟子中孙柬算是出色了,明玉洋曾经想要他继承自己的衣钵。现在孙柬被人重伤,明玉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呵……”

  听到这里苍梧忍不住笑了起来,引来赵清秋侧目,“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怎么看你也不像做这种事的人。”胸怀天下这种词用在她身上,只让他觉得好笑。明明就不是大公无私的人……

  “可惜偏偏我就是呢。”赵清秋笑着抿起唇,看似清雅实则狡诈的微笑耀人双眼。

  黑眉习惯性地一挑,苍梧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院外传来几声断喝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人?”

  对面屋顶上随着箭响现出几条人影,赵清秋望了望屋顶上的身影,自言自语着压下眉。

  “铁公子萧还月、言公子武舒城?那后面的一定就是落花公子江艳歌了。”金陵三公子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三个人一起出现并不稀奇。但她跟萧还月、武舒城、江艳歌三个人彼此间并无深交,更谈不上会有什么能劳动三个人夤夜来访的事情。

  三个人刚刚站定,紧接着夜空中又掠过几条人影。四下守备的禁军纷纷弯弓射箭,一时间飞箭如雨。

  “阿弥陀佛。”

  “无量天尊。”

  拂落半空中的飞箭,前面一人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隐约可见头顶发亮的脑壳,后面两人手持浮尘衣袍飘飘。最后一人则跟前面的人完全不同,整个人趴在了房顶上不说,抓着箭尾挠了挠头后竟然笑嘻嘻地向守卫的禁军打着招呼:“小子们可要当心点,不小心射到老叫花子身上可就是个血窟窿。赵大姑娘近来可好?老叫花子手底下那些小叫花子们都对大姑娘想念得紧啊。”破锣一样的嗓子沙沙地说着,人也跟着一溜烟地从房顶上滑下来,身后竟然还跟着几个跟他一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小鬼头。

  “少林空正、全真常青浮云、丐帮八袋长老冯老癫……连四大派的人都来了。”目光锁住屋顶上的人影渐渐地暗了下去,赵清秋站起身朗声道:“不知几位夤夜来访,清秋未曾亲迎,还望各位前辈见谅。”四下里负责守卫的禁军见惊动了长公主都安静下来。

  夜色一时静寂无声。

  屋顶上几个人中以少林寺达摩堂的首座空正为首,空正跟身边的常青、浮云对视一眼又看向院内的冯老癫。可冯老癫却只顾着坐在西厢房的门槛上嘿嘿笑。

  “金陵萧还月,携弟武舒城、江艳歌,拜见两位前辈一并求见君临天下赵清秋赵姑娘。”眼见到四大派的长老现身,萧还月不失礼数地抱拳朗声说道,声音铿锵有力隐隐如金戈相错。他身后的武舒城江艳歌也抱拳向几个人见礼。

  “见过几位前辈。”

  “萧施主武施主江施主三位不必多礼,我等也是冒昧来访,都还要请赵施主见谅。”

  看着外面的人在别人屋顶上客客气气地寒暄着,苍梧嘴角挑出几分笑容。

  “原来江湖人的习惯就是在别人屋顶上会面。”

  “小子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和尚跟酸道士喜欢在别人房顶上扯闲篇,老叫花子我可不。要我在房顶上喝西北风,还不如叫小子你请我喝酒。”院子里的冯老癫不知何时从西厢房的门槛上挪到上房的窗户下,听了他的话探头进来一张满是核桃纹的老脸。

  “要是我说有酒无肴,老头你是不是就要从怀里摸出一只鸡来?”打开窗子,苍梧脸上笑容更深。

  “还是小子你了解老叫花子我!不行,你这么一说我酒瘾上来了,今天非得喝两盅不行。”听了他的话,冯老癫喜得连眼睛都看见了,一边向怀里摸着什么一边扭头朝外扯开嗓子喊道:“老和尚酸道士,老叫花子我酒瘾犯了要喝酒去,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也不等空正说话,隔着窗户就要拉了苍梧走。

  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脏兮兮的一条胳膊伸进来就要拉人,赵清秋吱呀一声敞开门,“冯长老难得来一趟就这么拉了人就走?”

  眨眨眼看看眼前的赵清秋,冯老癫一拍脑袋嘿嘿地笑了出来,“嘿嘿,赵大姑娘说得是。看我这老糊涂,连这是大姑娘的地盘儿都忘了。”说着又突然转头向外面大喊:“老和尚酸道士,你们闲篇扯完了没?三更半夜的想把我老叫花子冻死啊!”

  “冯长老说得是,夜深风大,几位何不进来一叙?”站在当堂赵清秋仰头望向屋顶上的众人。

  “多谢赵施主。”屋顶上的空正合十还礼落在院中,其他人也都跟着掠下房顶。

  “数月不见几位风采依旧,只是清秋不知几位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赵施主,别来无恙?”

  “承大师吉言,清秋一切安好。”赵清秋浅浅地笑着,明黄色的锦绣华服在灯光下益加夺人双目,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原本他们此次来都是想证实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林盟主赵清秋乃是当今长公主”的消息,但此刻已经没有询问的必要。明黄古来就是天家专断,如果不是皇亲国戚又有哪个敢穿明黄色的衣裳。

  来人中年纪最轻的江艳歌长叹了一口气:“赵姑娘果然就是长公主,长公主果然就是赵姑娘。”乍一听到消息说赵清秋乃是当今长公主时他还不以为然只当是别有用心的人讹传,没想到一见之下竟然是真有其事。

  连武林盟主都是皇室中人,江湖哪里还是昔日斗酒放歌快意恩仇的江湖?

  “赵清秋就是长公主,长公主就是赵清秋。赵清秋跟长公主,两者又有什么区别?难道赵清秋是长公主就不是赵清秋了?”听了江艳歌的话,赵清秋并不奇怪。

  “赵施主说得有理,赵施主就是长公主,长公主也是赵施主。两者并无区别。但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江湖自有它的规矩,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双手合十,空正正色道。

  老狐狸。心底浮起三个字,赵清秋淡淡笑着,“大师等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清秋的身份?”

  “阿弥陀佛,老纳等此来都是为了武林公义,赵施主慧眼锦心一定能明白老纳等的苦衷。”

  “少林的意思我已经明了,那全真可是一样?”笑容不变,赵清秋看向他身后的常青浮云两人,两个人神情肃然。

  “贫道既同空正大师前来,自然赞同大师的意见。”

  “大姑娘你不用看了,老叫花子我是不知道什么公主郡主的,但你一个粉嫩嫩的女娃娃闯荡江湖,究竟是不方便。”不等赵清秋开口,冯老癫一口气说完又嘿嘿地笑着,“趁早找个男娃子嫁人当小媳妇去吧。”

  听了他的话赵清秋既不脸红也不动怒,只是笑着又看向金陵三公子。

  “赵姑娘,我素来钦佩你智武双全是当世无双的奇女子。但你既是贤懿长公主,又何必奔波江湖。”武舒城心直口快,几句话出口只差没有直接说出要她退出江湖。

  只要她是长公主,就不能再是武林盟主。赵清秋淡淡地笑起,如远山的眉慢慢扬起,微笑的清眸顿时不见。

  “名门正派的度量就只有这么一点,朝廷中人便污了侠义二字?还是说江湖中也是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自清秋统领江湖那日起,称不上殚精竭虑,但我可曾借武林盟主的名号偏护朝廷官府中人?何况契丹不时来犯世局不安,百姓动荡无倚。大好男儿不思为国为民,却飘荡江湖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白道侠义无所建树!此刻辽国契丹已发兵数十万南下侵我大宋,战事一起各位意欲如何?”眉如远山、眼若春水,只是眉眼一抬便成了冷然睿智。

  “难道还是要不顾黎民百姓只抱着自己的侠义公理去行侠仗义?”明黄色的华服在灯光下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仿佛无边的金桂盛开。

  众人脸上无不悚然变色。

  金桂飘香,君临天下。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别人威胁?慢慢退到门外,苍梧沉思不语。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立冬过后,天道东行。

  对外宣称是前往普陀山进香其实是行走江湖的贤懿长公主殿下,在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后返回了东京汴梁城。从她们离开平江府苍家到回到汴梁只不过用了五夜六天时间,几乎称得上是日行千里。但日夜兼程付出的代价是这一行人上自贤懿长公主殿下起下至禁军兵士,在到达汴梁城时全部一副委顿不堪的样子,待到回到贤懿长公主府时众人难看的脸色几乎让府里的下人怀疑白日见鬼。

  还好,只是怀疑而已。醒悟过来是自家离家许久的主子终于回府之后,贤懿长公主府阖府上下立刻忙碌起来,准备迎接自家主子入府的一切事宜。等服侍完长公主殿下一行人沐浴更衣、众人脸上的旅途风尘一扫而光之后,天已经黑透了。

  换上衣领襟边袖口都滚着白狐毛的刻丝妆缎冬装,赵清秋站在贤懿长公主府后院的书房中。府中各处的灯火已经亮起,映照得四处的雪光反射出淡金的色彩。庭院里虬枝交错的腊梅已经悄悄绽开数朵,在一片白雪里浅浅点出几点金黄。院角的山石前蜿蜒绕过一道细流,延伸向东南方的花园。

  书房以紫檀嵌玉的屏风隔断,两侧挂着魏晋的碑帖、汉唐的书画,颇见风骨。案上一只西周螭纹兽面青铜鼎内焚着御赐的苏合香,香烟缭绕盘旋而上。

  “……这么说来,殿下这次是有惊无险。”书房里早已有人听闻“长公主殿下回京途中遭宵小之辈骚扰”而等候多时,说话的人则是刚刚从参知政事(注:宋朝官制参知政事即为通常所说的副宰相)擢升为同平章事(即宰相)的毕士安。

  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跟他同日升任同平章事的寇准以及殿前都指挥使高琼。

  “四大派的人也并不是看不清事态,只是被逼无奈不能不向我要个说法。”吹去茶水表面的浮叶,赵清秋淡淡笑着,“少林是众所瞩目的武林泰斗,虽然说是佛门清净地,但事关整个武林自然不能熟视无睹。而全真派的用度一半是靠朝廷的供奉在支撑,全真掌教又是御封的护国真人。如果逼我太甚无异于公然跟朝廷作对,全真派怎么敢。峨嵋一向唯全真派马首是瞻,既然全真派如此峨嵋自然也是一样。至于丐帮,本来就无心发难于我,当然乐得息事宁人。”虽然说江湖不归朝廷管辖,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武林中人也跟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敢说自己不归朝廷管束。

  “殿下言之有理。”三人拱手为礼。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北方战况如何?”

  “殿下请看,”放下手中的茶碗,高琼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双手递过,“这是前线来的告急文书,两个月前辽军调动二十万大军一路南下,现下已经打到靠近黄河的澶州之外,直逼京城。”

  听到他的话赵清秋笑容顿减,顾不得再问,一目十行看向手中的奏折。朝廷一早便接到契丹来犯的消息,但从她离开宋州时收到的邸报看战况仍在控制中。而她离开宋州之后,虽然没有了朝廷的消息,但回京的路上二茶也把最近的朝廷邸报都拿来给她。邸报上只是说北方战事吃紧,没想到辽军竟然已经打到澶州城下,难怪驭昊宫的人急着要她性命。

  朝廷自太宗时便两次对辽用兵企图收回辽国从后晋石敬瑭手里取得的幽云十六州,但两次均被辽军所挫。后来皇兄恒继位后朝廷便对辽采取防御政策,此次辽军兴兵南下,以皇兄的个性恐怕……握着六百里加急的奏章,赵清秋只觉得沉重。

  “皇兄意下如何?”

  毕士安、寇准、高琼三个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叹息道:“圣上收到告急文书后,即招群臣商议应对之策。虽然臣等力劝圣上对辽用兵以彰我大宋国威,但参知政事王大人陈大人等却劝皇上放弃京城以避辽军锋芒。彼此争执不下,圣上也……”说到这里毕士安脸上神情显出难色,显然斟酌不出要用什么字眼才好。

  “犹豫不定。”接下他的话尾,赵清秋握紧手里的奏折沉下脸色。大敌当前,皇兄竟然想要迁都南逃。

  “殿下,不可如此!这乃是圣上慈心仁厚,不忍两国百姓受战乱之苦。”见她出言不敬,毕士安不由急道。虽然说此间只有他们四人,但难保隔墙有耳不可不防。这样的话万一传扬出去,就又是一场纷争。现在朝廷中正气凋零,再也经不起有什么震荡。

  “毕大人言之有理。殿下文韬武略皆胜于男子又深得圣上亲信,眼下朝中混乱唯有殿下您能说动圣上出兵抗辽。我等明日再请圣上发兵,望祈殿下从旁策应。这并非是平仲等人为了一己私念,乃是为了我大宋百万黎民。如若圣上迁都南下,不仅民心不安恐怕也会动摇国之根本!”说到这里,寇准脸上已是现出怆然神色,而一旁的毕士安高琼也都是一脸苍然,“此事牵涉大宋社稷江山,万民福祉系于殿下一身!”

  社稷江山,万民福祉。

  赵清秋沉吟不语,寇准毕士安高琼三个人也静不做声。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螭纹鼎中的香烟袅袅升起。等到最后一线青烟散开,鼎内的苏合香已经焚燃殆尽。

  推开房间中的冰凌窗,飘着淡淡疏离香气的空气大团大团涌进来冷得清新。缭绕在房内的异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雪中白梨般清冷疏离的香气。

  “不能让皇兄迁都南去。明日朝堂之上,就请三位再次上书皇上对辽用兵。”

  闻言毕士安等三人大喜过望,齐齐长拱到底,“多谢殿下!”

  静立不语,赵清秋目光像要看穿夜色一样看着窗外夜空。

  朝廷官制臃冗涩滞,光是文官之首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已经分成数派,再加上其下的参知政事跟枢密院各派,想要整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且还要拆穿臣工们那些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如果能够直接肃清就好了。

  一天,一个时辰。

  把目光从桌案边的白玉莲花滴水更漏上收回,苍梧慢慢地喝着茶,神情平静无波。

  从回到汴梁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而他跟赵清秋相处的时间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天还没亮,“贤懿长公主殿下”又进宫面圣去了。

  天下对她比什么都重要……“蓬——”一簇烟花在天幕上亮丽地炸开,洒下艳蓝色的光雨。而像是呼应那艳蓝色的烟花,天空另一端也升起橙红色的星雨。

  望了望天空中的一蓝一橙的烟花,苍梧嘴角撇出一朵冷笑,放下早就空空如也的茶杯,出门向着没有烟花的方向走去。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的,走过几条街,一座华丽的高楼赫然出现在眼前。天色微明楼上还亮着几点灯火,门口的伙计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不理睬伙计们堆满笑的招呼,苍梧径直进门上楼,楼头的匾额沉在微明的天色中。

  尽欢楼。

  走上二楼不久,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雕花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表少爷来得好快呢!”大眼睛、双团髻,橙红色的衣裳衬着粉嫩嫩的腮蛋儿就像个泥娃娃,“姑娘还怕表少爷找不到这里,特意嘱咐我来迎表少爷一程。现在看来不用了!”说完人又回头向着房间里笑,“姑娘,表少爷来了呢。”

  苍梧跟着她走进房间里,从门外看不起眼的房间里绣帘低垂,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静谧了足音。紫檀案、玳瑁屏、贵妃榻,屋里简简单单的几样家具,却都极尽奢华。

  房间里点着一盏灯,淡淡地照出人的影儿来却不真切。苍梧停下脚步,瞥一眼贵妃榻上懒懒倚靠在蓝田肩头的人。

  “你还是一样任性妄为,就不怕哪天遭报应?”这种时候深入敌阵不说,竟然还明目张胆地放烟花传讯,到了哪里也不忘记找最好的地方享受……这样的女人到现在还没死真是老天没眼。

  “阎王不肯收我,我有什么办法。”榻上的人倦倦懒懒地扶着蓝田的肩膀起身,大红的衣裳在灯光下艳丽如昔。

  “阎王真要收你,你也避不开。”嗤一声笑出来,苍梧漫不经心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竟然咒我死,真是无情的孩子。”

  “无情?无情的那个是你才对吧?”苍梧抬起眼,精光闪闪的眸子直逼向肖落羽。

  被他看得笑了出来,肖落羽侧头又依向蓝田。

  “我哪里无情了?”

  “你早就知道赵清秋是当今公主吧,却对我只字不提。要是我贸然杀了她,现在早就被抄家灭族了。”怎么还能在这里跟她谈笑风生?

  “你知道了不也一样杀不了她?”对他的眼光不以为意,肖落羽径自道:“何况你现在真的还想杀她吗?”她不是瞎子聋子,有些事发生的时候她不在并不代表她就不知道。

  “青桐在你那里还好吗?”

  “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过得不好过?她好得很,比我这个主子过得都好。你的人谁敢怠慢了。不过你是要她侍我也好,监视我也好,只要不干涉到我的行动我不介意你放个眼线在我身边。至于我想不想杀赵清秋能不能杀了她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该不会是在警告我吧?啧!小苍竟然为了其他人对我这样,真是让我伤心。”拉着蓝田的衣袖,肖落羽半真半假地笑着,让身边的蓝田橙阳都一脸的好笑。

  “你要是会伤心,乌鸦都会变成白的。”戳穿她的假面具,苍梧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肖落羽,我不管你怎么想,赵清秋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动她一分一毫,就算是你也一样。”

  话一出口,肖落羽身边的蓝田橙阳脸色立变,而她却依然笑容如故。

  “看来这次是真的在警告我了。要是我动了赵清秋,怕是小苍你就要跟我拼命。不过,大敌当前,我却这么纵容你跟赵清秋。你说,我要怎么跟主上交代?”肖落羽淡笑的眉眼慵倦地半睁着,像是直看到人心里。

  “我说了是我的事,自然也不会让你难做,你就当没有她这个人。”苍梧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神色轻松下来向外走着,“没有她了你想做什么不行?”

  “没有武林盟主,没有贤懿长公主?”肖落羽微一诧异,笑了出来,“那你还要什么?”

  “我要什么与你无关。”苍梧话音消失在门口外,走远。

  他要的,只是赵清秋。

  不是武林盟主不是贤懿长公主,只是赵清秋。

  只是这个人而已。

  一口气掠过重重屋墙,高高的宫墙远远矗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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