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小说 > 《三侠剑(下)》在线阅读 > 正文 第15章 僧道较艺梅花桩 英雄暗探白莲寺(4)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三侠剑(下)》 作者:张杰鑫

第15章 僧道较艺梅花桩 英雄暗探白莲寺(4)

  此时老和尚四个爱徒俱被胜爷所败,慈眉倒竖,善目圆睁,一合方便铲,走至当中,就要与胜爷较量雌雄。艾道爷念了一声:“无量佛。”纵在当中,叫道:“胜英!须知尊卑长幼,不许无礼,那是你师伯。”此时胜爷正热汗直流,闻听老师之言,喏喏连声而退。和尚念了一声“弥陀佛”,方便铲的大月牙子直奔艾道爷哽嗓咽喉来,艾道爷急忙缩身躯,将身躯缩下二尺,方便铲由艾道爷头上过去。艾道爷叫道:“师兄!你是慈悲之人,何必如此?你先将被难的少妇长女放将出去,叫她们骨肉团圆,岂不比你我私争胜强多了?”和尚并不答言,仍然递铲直取艾道爷,艾道爷让过了三招,这才撤背后的宝剑,与和尚接架相还。和尚三十六铲,犹如蛟龙出水一般,只见方便铲上下翻飞,艾道爷的宝刃,金光烁烁,恰似银蛇乱窜。两旁边之人,俱各目瞪口呆,此时和尚丛中,万恶的老道念了声:“无量佛,大师傅为何不使绝艺,将胜英等一鼓而擒?”和尚闻听老道之言,心中暗想:“我真是当事者迷。”将铲向左手一交,右手取出香砂迷魂袋。艾道爷见和尚取出香砂迷魂袋,微然一笑,将宝刃背于背后,由兜囊中取出两个竹筒,这两只竹筒,七寸余长,都有鸡卵粗细,这两竹筒底下都有底,一个里面套着钢筒,一个里面套石筒,每筒之中装着硫磺焰硝丸七粒,如同槟榔大小,此物专能破香砂迷魂袋。和尚一晃香砂袋,艾道爷将口一磨,筒口火星乱冒,将筒儿向香砂袋上一打,硫磺焰硝丸打出,直打在和尚的香砂迷魂袋上。香砂袋就怕水火,见火就着,硫磺焰硝丸打在香砂袋上,犹如油与火过一般,当时火光轰然而起,将和尚的胡须眉毛,俱都燎着。和尚抛了香砂袋,举铲与艾道爷一死相拼。艾道爷说道:“师兄太执迷不悟了,我能容师兄,恐怕还有不能容师兄的呢。”语毕向正面禅堂上一摆手,说道:“道友何在?”就见由正禅堂上,一道立闪相似,纵下一位道者,先落在平台上面,然后再纵到艾道爷切近。众人一看,俱都一怔,原来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女道姑,看年纪似三十许。其实乃是六十三岁的一位黄花女。落在地上,手执宝剑,向璧和僧说道:“道友,你空修行一世,不分善恶,不懂好歹。你的徒弟抢女奸淫,你不但不自思己过,按戒规惩治,你反护短,以势相杀。谁无父母兄弟妻子,无故使人骨肉离散,于心何忍?”方丈闻听,低头不语。

  此时万恶的淫僧法慧早听的明白,心中暗想:“这个事情已经闹大啦,将来无论胜负,我也不能免于死罪。莫若我来一个先下手为强,我将这个道姑引到庙外苇塘之中,先将他奸淫完了,然后带着一走,我们两个四海为家,他比我还年少得多呢。”万恶的淫僧法慧思想至此,由身旁的和尚手中夺取一把大戒刀,纵到道姑切近,说道:“你是一个道姑,无故的加入作甚?不要走,且吃我一刀。”艾道爷在旁边说道:“道友,这就是为恶之魁。钱塘、仁和两县所出的案子,都是此人所为,知道的已经有了八案,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艾道爷这一句话,生死簿上勾了淫僧的名姓,若论他的罪名,应当零剐都不为过。淫僧的戒刀奔道姑肋肩带背剁过,道姑一闪身形,宝刃向戒刀一压,就听呛的一声,将戒刀一分两断,然后宝刃如风扫败叶,由和尚脖颈而过,头尸两分。此时南面的和尚一阵大乱,老方丈又羞又愧。

  艾道爷回头叫道:“胜英!你看看七十多岁的人,作事总是疏忽。你看恶道眼珠乱转,他又要三十六着走为上策,他多少次都是这样趁乱逃走,他这回又要走了。他要是从此海走天涯,多少长女少妇被他所害的,俱都冤沉海底,你的仇从此永不能报了。你附耳过来。”胜爷低头,艾道爷在胜英耳畔如此如此。胜爷点头,伸手一拉诸葛道爷与弼昆长老,哥儿三个由白莲寺北后墙过去,要暗中捉拿赵昆福。哥三个这一出去,犹如撒下天罗地网,恶道想要逃走,势比登天还难!哥儿三位在庙之四外暗候老道,这且不提。单说恶道七星真人,见法慧被女侠所杀,自己暗想:“我与胜英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他若得手,岂能饶我?我趁此一乱,何不逃走?”七星真人赵昆福主意拿定,遂暗暗奔东禅堂,由东禅堂南院,纵身蹿上禅堂,滚脊爬坡向东而逃。当日晚间,阴云密布,星斗无光。恶道来到东群墙,见高耸耸大墙,直插霄汉,方要上墙,就见一道黑影在墙上一晃。恶道不敢上墙,顺着东群墙又向北逃,心中思想:“庙后边必清静。”恶道走到庙后花园子,又见有人影儿,恶道以为是有人要捉他,由背后撤出宝剑一晃,走向前去,原来是风吹花影。恶道转至北墙根,留神向四外观看,见墙根下有妇人迎面而立,黄素素脸面。恶道心中一动,三月间曾取过一个妇人的紫河车,又取了妇人的眼睛,此妇人好似五月间所杀的一样,又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圆方脸儿,恶道又想起春天时曾开一少妇之膛,小孩都要生产啦,将孩子及大人的眼睛,俱都取出;去年八月间开膛一个少妇,黑微微的脸面,四五个月的小孩,也好似在面前站立一般。原来这都是恶道疑心生暗鬼,哪有鬼来呢?自己长着胆子走到墙下,并无所有,这才拧身上墙,下了大墙向北去。走着道儿,腿直打旋,土地发软,恶道以为是鬼揪他呢,低头一看,原来是昨日要埋黄三太他们的坑,土尚未实呢。恶道顺着东边的苇塘向北去,就听东边苇塘之中“噗啦”一声响,恶道心中一惊,止步观看,就见苇子向两旁一分,纵出一人,手中明晃晃宝剑一晃,口中念道:“无量佛,你认识贫道诸葛山真吗?”聋哑仙师合着宝刃。恶道心说:“我战不过他的宝刃。”回头要走,又听一声:“阿弥陀佛,弼昆在此。”手中擎着宝剑,恶道心中暗想:“我直奔西湖岸吧。”抹头要走,北面树林中一声:“杂毛王八羔子,昨天晚上,你出主意要活埋我,今天我可要宰你个王八羔子。”

  恶道一声长叹,心中暗说:“仍回白莲寺吧,这三个把守三面,我焉能逃走?”转身再回白莲寺的后群墙,离群墙有两丈远,就见墙上一人,银髯乱飘,手中明晃晃的单刀,说道:“赵昆福,你认识胜三爷吗?”赵昆福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暗想:“这四个人四面将我围住,我如何能走?”此时就听有人喊道:“小子!黄三哥把住东北,杨香五把住西北,萧银龙把住东南,我把住西南,张茂龙、李煜在四外放哨。”恶道向当中一退,说道:“姓胜的,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胜爷说道:“闯荡江湖一世,没有两个打过一个。”语毕,胜爷由大墙上飘身而下。恶道举剑照定胜爷就劈,胜爷施展进手绝命刀,恶道抖擞精神,双剑越杀越勇,胜爷使到四十余招,用绝命三刀,扎胸前,挂两肋,老道双剑向下一压,胜爷反手左肋一刀,鱼鳞紫金刀扎进去有半尺余。胜爷手托着刀把,恶道吼了一声,双剑撒手,两条胳膊俱直。金头虎喊道:“刀扎杂毛左肋梢啦!”胜爷抽刀向外一纵,恶道用手按住刀口,黄三太等向前要剁,恶道说道:“且慢,我有两句话说。”胜爷说道:“三太别动手,有话叫他说。”恶道七星真人赵昆福,对胜爷等说道:“贫道死之晚矣。众位施主以后收徒弟,先要教以戒淫二宇。贫道自十六七岁,专好美色,后来收了八个徒弟,我又发薰香蒙汗药,后来我每年必得一场热病,因此只取紫河车,不能采花了。贫道伤天害理之事,作得太多啦,死之已晚。”语毕,一松手,血向外一溅,躺在就地乱滚。胜爷遂说道:“你们小弟兄剁他吧。”黄三太小弟兄六位,这才亮家伙向前一围赵昆福,杨香五的匕首刀,黄三太的朴刀,金头虎是把翘尖式钢刀,张茂龙的链子锤,李煜的链子枪,萧银龙的判官双笔,劈嚓叭嚓,骨肉翻飞。惟有腰间剁之不动,黄三太的刀下去,只听说了一声:“剁不动了。”金头虎喊道:“老杂毛的腰怎么剁不动呢?”萧银龙将老道的衣服向下一扯,露出蓝汪汪的鱼鳞,原来是腰间缠着双龙头杆棒,宝刃宝剑都剁不动。萧银龙一见双龙头杆棒,喜出望外,叫道:“胜三伯父!天赐之喜,杆棒有了。”老道动手之时,将小包袱掷在地上,萧银龙用老道的小包袱擦了擦杆棒,双手托着杆棒递与胜三爷,胜三爷接过杆棒,递与诸葛道爷,说道:“道兄,物归原主。”道爷接过龙头杆棒,非常欢喜,念了一声无量佛。胜爷一拢银髯说道:“众位,咱们杀奔寺院吧。”蛮子说道:“我不去。”胜爷说道:“贤弟不要胆怯,现有我之恩师与女剑客,俱都在寺内。”蛮子这才点头,胜爷率众由北群墙越过,四老六小杀奔东禅堂东院而来。

  一笔难说两下的话,胜爷等出庙之时,女剑客与璧和僧,讲清规戒规,老方丈袒护弟子,二人所以杀在一处。老方丈方便铲上中下三百六十招,女剑客的宝刃上下翻飞,霞光闪闪,二人杀成一个团,老少侠剑客观看,只见铲光剑光,看不出招数来了。老方丈与女剑客的武学,可称盖世无双,胜爷与大伙看得目不转睛。艾道爷叫:“胜英!你顺着我的手来看。”胜爷顺着艾道爷的手一看,见西月洞门外有一个和尚,手使五股托天叉,胜爷一看那宗意思,这个和尚是用叉要暗算女剑客的。你道这个和尚是谁呢?原来是八大名僧之中的第三名和尚法缘。这个和尚专好打猎,杀害生灵,他每逢出去打猎去,也许晚问去白天回来,也许半夜三更回来,今天因为星斗无光,天昏地暗,三更多天,他就由山上回来啦。先到自己住的禅堂内,见有两个小和尚在那交头接耳,法缘僧问道:“什么事?”两个小和尚遂告诉他说道:“现有胜英带领许多的侠剑客,前来攻打白莲寺,师祖父跟他们在东禅堂东院动手呢。”法缘僧闻听,遂放下打的飞禽走兽,够奔东禅堂东院而来。走到西月亮门外一看,有个红乎乎的人与他的师傅动手,二人杀在一处,犹如一个团儿相似。法缘僧心中暗想:“我何不在暗地中助我师傅一叉之力?”举起叉来,前把靠着叉盘,为的是没有声音,方要向外发叉,又停了不发,皆因为方丈与女剑客动手,二人行高就低,忽左就右,蹿高纵矮,犹如团儿一般,法缘僧有叉不敢出手,恐怕伤了他的师傅,方要照女剑侠发叉,又赶上他师傅绕过来,故此又停止。众人都愿看老方丈与女剑客动手,谁也未见西月亮门外有人,艾道爷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叫道:“胜英!你顺着我的手儿看。”胜爷早已看明,问道:“恩师,此人可留不可留?”艾道爷说道:“此人一脸的杀气,也是杀生害命之辈,留不留在两可之间。”胜爷遂点了点头,登出一只金镖,说了一声:“着!”法缘僧向东仰面躲看,这只金镖直奔法缘的哽嗓咽喉打去,就听得“当啷啷”一声响,五股托天叉落地,和尚翻身栽倒。

  胜爷叫金头虎与贺照雄起镖,贺照雄一起金镖,冒出一股鲜血,容血冒尽,贺照雄将和尚的首级用刀割下,金头虎将和尚的首级,拴在五股托天叉上,挑着喊道:“众位看看!这个和尚被我胜三大爷用金镖打死了!”庙里的和尚一看,正是三和尚法缘,群僧一阵大乱。老和尚心中惨切,二徒弟方被女道姑所杀,三徒弟又被胜英一镖打死,老和尚心中一乱,方便铲带起了金凤。女剑客剑法更门改路,惊动了心慈面软的艾道爷,遂叫道:“道友!剑下留情,慈悲为是,老方丈无有死罪。”此时女剑客改的是一支八仙颠倒剑,使了六十余剑,怎见得?有赞为证:果老乘驴削凤毛,先师拐李剑术高。仙姑摆下绝命阵,湘子飞花神鬼逃。且说女剑客方使到“仙姑摆下绝命阵”的招数,平着宝刃奔璧和僧腰上扫来,璧和僧见剑临切近,立着铲用月牙一拿女剑客的宝刃,女剑客未容璧和僧用铲的月牙子将剑拿住,早将宝刃抽回,璧和僧的铲已经落空。说时迟,那时快,女剑客趁着璧和僧的方便铲落空,遂纵起身躯,使了一招湘子飞花剑法,奔璧和僧肋肩带背砍去。艾道爷在一旁看的明白,念了一声:“无量佛,道友剑下留情,可惜那大年纪。”女剑客的宝刃看看落在璧和僧的头与肩上之际,闻听艾道爷在旁说情,遂将宝刃向回一撤,欲待不伤老方丈,已经收招不住,竟将老方丈断去左臂。可怜老方丈铁镖金刚璧和僧九十余岁的童身,正当悟性参禅,不开杀戒,只因识人不明,收下不肖的徒弟,一时又感于护短溺爱,为徒弟开了杀戒,竟被女剑客斩去一臂。众僧人见老方丈断去左臂,立时右手的铲抛于尘埃,翻身栽倒地上,一个个俱都亮出兵刃,要在东禅堂院内厮杀,一决雌雄。此时胜三爷等见群僧亮出兵刃,要以多为胜,胜三爷大伙遂也亮出兵刃,要混战一场。艾道爷说道:“胜英且慢,不用汝等动手,不论有多少僧人,我与道友俱能当之。”又叫道:“贾明何在?速将老方丈抬在一旁,以免众人脚踏。”贾明与香五二人急忙过去,将老方丈抬在西北角上,放于地下。金头虎手提老方丈半节胳膊,叫道:“香五小子!我给他接上吧?”杨香五说:“贾明你别挨骂啦,你看看群僧与女剑客在那杀上了。”单说众僧容贾明、香五将老方丈抬走,遂一拥齐上,团团将女剑客围住。此时女剑客一柄宝刃,犹如削瓜切菜一般,只见杀得人头滚滚,鲜血淋漓。艾道爷掌剑护住东西两面,不叫僧人越过界线与胜爷等交手,艾道爷犹旋风一般,时而东面,时而西面,僧人有向前进者,辄被艾道爷的宝刃削折兵刃,于是众僧不敢前进。战了工夫不久,带伤者不知有多少,身首两分及腰断两节者三十余人。法蓝见如此光景,情知不能报复,艾莲迟尚未动手,女剑客一人尚不能敌,遂对法吉等使了一个暗令子,在混杀之时已经潜逃无踪了。其余那些僧人的武技都不如法蓝与法吉等人,女剑客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艾道爷见此光景,不忍多事杀人,遂大声喝道:“胜英!你还不收场?再待一会,这群恶僧将尽矣。”胜爷这才抱着鱼鳞紫金刀大声喝道:“众僧人听真,有抛家伙不战者,站在南面,不论奸歹,决不能杀害。胜英等此来,为的是救被难的少妇长女,汝等如不作战,可抛了兵刃,任凭逃生,决不追杀。如其不然,胜英的鱼鳞紫金刀,混杀乱剁,一个也不留!”

  此时众僧人一听此言,正苦无暇逃走,不啻半空中下了一道赦旨一般,个个抛了家伙,跪在尘埃,女剑客这才收了招数。地下的死尸横躺竖卧,受伤不能动转的哀求求饶者触目皆是,死于非命者三十余人,受轻伤能自爬起跪于胜爷面前者五七十人。胜爷说道:“汝等乃一时之愚,既往不究。我且问汝等,白莲寺庙中所藏的妇女,俱都在何处?”其中有老实的僧人说道:“这些事连我等也不知道,庙内有两个老人,是伙居道,伺候我们二当家的,派人将他们找来,便知底细了。”胜爷问道:“此二人现在何处?”那和尚说道:“这一阵交战,可不知他二人哪里去了。”欧阳大义士说道:“我知道他二人现在哪里。因为我在二更来天的时候,给黄三太他们盗家伙与大衣服零碎东西之时,我看见这两个王八羔子。”小英雄们在庙外之时,是空着手呢,乱刃剁老道,哪里来的家伙呢?皆因为庙中的老方丈与艾道爷交谈之时,群僧都齐集在东禅堂东院,欧阳大义士乘那时进了白莲寺,在地窨子之中,将三太等的兵刃衣服俱都盗出,交与小弟兄们了。欧阳大义士在盗物之时,早在各处留心妇女们都在哪里,寻找多时,并不见少妇长女们的下落。在众僧跪求饶命的时候,欧阳爷早告知胜三爷,叫胜三爷问群僧们少妇长女的下落,故此胜爷质问群僧女子的收藏所在。哪知道法慧僧所作所为,群僧是毫不闻问,法蓝僧虽然有些知晓,皆因为法慧偷盗窃取,每逢偷着古董玩物,辄送给法蓝僧,法蓝僧知道,徉作不知,任法慧所为。先前庙中有四个老伙居道,掌管庙中的地亩,伺候掌院僧法蓝、法慧、法缘、法宝等,后来法慧由外面用竹皮箱子向庙中运妇人女子,事被老伙居道知晓,那两个伙居道劝止法慧,说:“此庙乃正悟参修,清静所在,老方丈璧和僧费尽心血,募化十方,才招集这些修道僧人,不许污染此庙。”法慧不听,那两个伙居道要禀报老方丈璧和僧,法慧闻听大怒,遂用香砂迷魂袋将那两个伙居道迷了过去,用绳子捆好,提出庙北山上,将两个伙居道俱都杀死,掷在山洞之内,然后告诉群僧,如有从中作梗或走漏风声者,与此两个伙居道一律处治。由此四个老伙居道剩了两个,这两个只有忍耐而已。从此庙中的僧人,对于法慧所作之事,无敢过问者,任法慧所为,法慧奸淫完了妇女,再叫他的徒弟们奸淫。如今胜爷问妇女们的下落,有僧人告诉寻找这两名伙居道。欧阳爷说道:“我知道这两伙居道,我盗东西的时候,见有两个伙居道藏在花园丛中,谁知道此二人挪了地方没有?”胜爷遂打发金头虎贾明将那两名伙居道找来。

  这两名伙居道见了胜爷,跪在胜爷面前。胜爷一见这两个伙居道,俱都是慈眉善目,赶紧用手扶起,胜爷说道:“如今白莲寺的僧人,恶贯满盈,已经伏诛。找你们二人,并不是别的事,所为问汝等在此庙中窝藏的妇女现在何处?”伙居道说道:“胜老爷子,此庙之事,无有我们二人不知的,这个窝藏妇女所在,就在观音堂西北隅地道之内。”遂叫两个伙居道在头前引路,艾道爷与女剑客在前,胜爷大伙在后面跟随,来到观音殿。女剑客先参拜了观音神像,然后艾道爷与胜三爷等,大伙一同参拜观音,拜毕观音神像,这才由二老伙居道带路,奔殿之西北角,有一个五尺粗的大磨盘相似,上头按着一朵莲花,莲花梗有个像粗饭碗似的东西。二老伙居道指着这块磨盘说道:“每逢妇女们由此处下去,里面什么样,我等没进去过。还有一件事,里面有两个大案贼,是法慧僧半路收的师弟,皆因为法慧僧黑夜提着箱子,里面装的是妇人,这两个大案贼要见面分一半,被法慧用香砂袋将他二人迷昏过去,捆好了弄到庙中,用解药解过来,法慧问他俩怕死不怕?你道大案贼更怕死,不住的求饶。法慧说:既然怕死,我将你二人解了绑绳,放开你们,收你们作个师弟,你们可得听我调遣,不许二心。两个大案贼应允,落了发作了法慧师弟。听说法慧叫这两个大案贼,专管看守此地道,法慧收他们两个人,皆因为爱他们两个人的武技高强。不论哪位要是下去,可得小心留神,以免受此贼子的暗算。”胜爷闻听点了点头,遂说道:“多劳二位的指教,胜英感激非浅。”胜爷这才叫金头虎掀磨盘。金头虎说:“咱们有力量,这个磨盘,一提就开。”语毕,遂上了磨盘,提着莲花梗,挪了半天,磨盘纹丝儿都不动。贾明累的黑紫脸变成了青白色,遂叫道:“三大爷!这两个伙居道不是好人,他冤咱们,快将他们宰了吧。”欧阳大义士叫道:“贾明你是浑虫!你站在磨盘上提莲花梗,磨盘焉能动转呢?你快滚下来吧,看着我的吧。”贾明由磨盘上跳下来,欧阳大义士由腰间兜囊之中,掏出一条绒绳,拴在莲花梗上,用力一拉绒绳,只见磨盘向左一转,闪开半面。欧阳大义士解下绒绳,将绒绳带在囊中。一看这个地窨子口有一层铜铁网罩着,女剑客用宝刃将铜铁网削断,众人围着向里一看,黑乎乎深不见底,地窨子口有三层倒下的台阶。晃着火折子一看,有一棵大立柱子,约有一围来粗,上下必须爬此柱子,将柱子磨的异常光滑,再向底下看黑乎乎看不真切。此地道有三丈余深,上下之人非有本领不可,不然不能下去。众人看完了,俱都面面相觑,谁也不赶下去。胜爷是侠客身份,不能下去,欧阳大爷平生不近妇女,艾道爷也是不近妇女。杨香五说道:“贾爷能下去。”贾明说道:“宰了半天和尚啦,我要下去,好叫和尚宰我?咱们的人不死一个,你就不乐意。”艾道爷念了一声无量佛,遂叫道:“道友,方才在东禅堂东院,道友大开杀戒,伤三十余命。如今道友若能下地窨子,救出这一群无辜的妇女们,庶乎可以功过相抵。”俩个伙居道说道:“请你多留神,里面可有我们法慧僧两个师弟。”

  女剑客说声:“晓得。”遂由地道下了三层阶脚石,一只手抱着柱子,顺着柱子而下,三丈余深站了实地,底下是平坦之地,南北一丈二宽的夹道,东西有二三十丈长。女剑客向西走了不远,有四扇垂花门,开着两扇,关着两扇。上门限吊着一口铡刀,下门限吊着一口铡刀,上门限是刃朝下,下门限是刃朝上。女剑客侧耳细听,里面嗡嗡直响,正是这两个大案贼在夹道内比试武艺呢。这两个贼,一个叫法朗,一个叫法光,法朗使三尖两刃大砍刀,法光使鸦角流金枪。女剑客用宝剑尖一点铡刀,刀由上门限而下,再斩断锁链,铡刀坠地,消息已破,下门的铡刀就不能向上起了,皆因为锁是连着的。女剑客向夹道内一纵,燕子抄水势,宝剑在前面横着来斩法朗,法朗见女道姑的宝剑来到切近,将三尖两刃刀向地下一戮,三尖两刃刀被女剑客用宝剑将刀斩断,法郎尚不知何事呢,方要逃走,被女剑客一剑斩得头尸两分。女剑客遂说道:“可惜你生为男子,下贱的品格,给和尚看妇女。”法光闻听,是女子的声音,这法光与女子在地窨子之中,守了三四个月,见了女子就想污染呢,遂说道:“你是姑娘,还是妇人?”女剑客并不答言,手起剑落,挟肩带背将法光斩为两段。这两个淫贼,只在地窨子之中快乐了三四个月,就被女剑客所杀。女剑客斩完了这两个淫贼,遂进了北禅堂。此禅堂明三暗五,女剑客掀绣花帘,进了东暗间。一看有七个妇女,有起来的,有没起来的,有一个妈妈,年约四十来岁,满面上搽着胭脂粉。又一看那些妇女,也是脂粉满面,他们一看女剑客一身血迹,手擎着明晃晃的宝刃,吓的妇女们哭哭啼啼。女剑客说道:“你们不要啼哭,贫道前来搭救你们重见天日。”女剑客又向那妇人道:“你是干什么的?”这个妇人说道:“师傅,我是在杭州府卖胭脂粉的,皆因我身量矮小,都管我叫小李妈。我做买卖回家天晚啦,和尚用迷魂药将我迷惑过去了,用箱子装好,弄到庙中。我到庙里头,我净做些好事,和尚盗来的妇女们,有固执不从的,和尚要杀,我必劝解劝解。”女剑客闻听,修行眼一转,见北墙上钉着有一条大红绸子被,靠墙有一张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人,红绸子汗巾勒着,此人脸色难看。女剑客问道:“这是何人?”

  李妈说道:“这位也姓李,大李村的小姐,文学的姑娘,被和尚盗来,宁死也不顺从。我劝她,我说:‘姑娘,你明着不从,暗中将你迷过去,何愁你驴儿不拉磨呢?’姑娘痛哭了一场,谁知她身上忽然起了一身的黄水疮,流浓流水。这些妇女都不及此女美貌,此女可称天姿国色,和尚爱她容貌俊美,未忍杀害,治好了这身黄水疮,打算再成好事。哪知这个女子,她得便就要寻死,故此将她勒在藤椅之上。”女剑客问道:“被凶僧盗来多少日子了?”李妈说道:“有六十余日了。”女剑客左手提灯,上前一看,果然脸面上黄水淋漓,皮里肉外都是,这真是上天保全烈女。女剑客本是六十三岁的黄花女,她看得出来此女是真正童身。女剑客打了一个稽首说道:“无量佛,观世音菩萨的保佑。”后来此女被女剑客救出去,胜爷叫人给搭回家去,此女痊愈之后,姿容胜于昔日。六七余日,未失贞操,这也是德门善报。女剑客说道:“李妈,你将姑娘解了,你搀着她,我救你们出地窨子。”李妈说道:“师傅你慈悲吧,你救出我们去,你必修的长生不老,成佛作祖。”女剑客说道:“不要多言。”李妈将姑娘解下来,女剑客在前带路,七个妇女,一个个跟随在后,李妈搀扶着李小姐,看见了两个死尸,吓的众人直哆嗦,来到垂花门,女剑客将下门坎的铡刀用剑斩断,众人顺夹道向东去,到了明柱这儿,向上一看,上边已然有太阳之光。女剑客说道:“我先上去,放下长绳来,先将李家姑娘提上去,然后再一个一个向上提你们。”大伙说:“师傅,我们有一年的,半年的,三五个月的,全都没见天日,你将我们救上去,我们不能忘你大恩大德。”女剑客将宝刃还匣,两手一拢明柱,两腿一蹬,上了去,用胳膊肘一跨,上了三层阶脚石。女剑客一看,东面是红油漆板,于是由油漆板旁纵上地道,一看艾道爷英雄等俱都在地道上等候呢。艾道爷问道:“道友,里面有多少妇女?”女剑客说道:“道友随我来。”二人遂奔观音殿内,女剑客对艾道爷说道:“里面有两个凶僧,已被我杀死。有七个少妇长女,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这七个妇女,都是擦胭脂抹粉的形色,俱都失了贞节。惟有李家一位千金,在藤床上勒着,至死不从凶僧,生了一身的黄水疮,六十余日,血水淋漓,俊美之容变成丑态,所以贞节未失。连李家小姐带婆子,共是九人。我先顺下长绳去,用绳将李家小姐的腰捆好,再将她提上来。我看那老妇人与那七个女子,俱都不是什么好人,将他们都活埋在内,道友你看如何?”

  艾道爷说道:“不可不可。都是野女村姑,被和尚所盗,不从则杀,威逼力迫,谁不惜命?将他们都救将上来,叫他们骨肉团圆。至于她们将来有什么事,咱们就不管了。道友慈悲吧。”艾道爷再再相劝,女道姑这才点头。二人出了观音殿,有几个和尚与伙居道找来长绳,女剑客登阶脚石,顺下绳子去,离地四尺,绳子不够长。杨香五说道:“将我的飞抓接上吧。”女剑客将杨香五的飞抓接在绳头上面,飞抓套在手腕上,底下的婆子将姑娘的腰系上,将李家姑娘提上来。黄三太等看此女满面黄水疮,不像人样,胜爷叫庙内的僧人搭了一张藤床来,女剑客搀扶着李家小姐上了藤床,搭到观音殿内。女剑客再回来顺下长绳去,叫他们再系上一个,底下系好了一个,女剑客向上一提,这个妇人与众不同。原来这个妇人本是乡村之女,到了地窨子之中,每日吃的是鸡鸭鱼肉,半年有余,养了一身胖肉,分量甚重,女剑客杀了几乎一夜,独斗群僧,虽然不乏为,也有点精神困倦,拉这个妇人的时候,觉着分量一重,遂向西面的红油漆板一倚,这一倚红油漆板不要紧,女剑客身遭大难,就听里面一响,毒药弩由板内一齐发出,女剑客松了绳子向上纵时,左肋早中了一毒药弩。窝弓劲弩,比人打的力量都大,女剑客方向上纵时,这一弩打上。艾道爷问道:“道友怎样?”女剑客说道:“贫道休矣,再不能同道友奉经诵卷,同参正果了。这也是贫道杀伐过重,观音菩萨立时报应。”艾道爷说道:“道友不要心慌,不要紧,贫道自有办法。”金头虎接续着要向上提人,胜爷应允。将众妇人一个一个的提上来之后,胜爷叫庙里的和尚寻找了一架辘轳,架在地窨子口上,黄三太与金头虎贾明等下了地窨子几个人,将地窨子之中的金银绸缎首饰,装在大筐之内,上面的人用辘轳向上摇,将地窨子中的金银物件全都拉上来之后,用包裹包好。胜爷叫过这七个妇女说道:“你们各自归家,如不识道路可以打听行路之人,就说走路迷惑了。回家之后,就提有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请的高人,破了白莲寺,救出汝等,汝等俱都各提小包裹各自回家去罢。”众妇女叩头谢了胜爷救命之恩,各携包裹而去,不必细表。胜爷又打发人雇了一只船,去武昌府江夏县松竹观万笏山,来回的船脚,叫李妈待奉女剑客。伙居道将女剑客搭在船上,艾道爷取出百草转阳丹,叫婆子与道姑起下毒药弩,调和百草转阳丹,连服带敷,这百草转阳丹有起死回生之力,服后即已止住疼痛。艾道爷也上了此船,同女道姑同赴万笏山去了,暂且不必细表。

  单说胜爷将未曾逃走的和尚叫到面前说道:“此事不能经官,倘若经官,事情可就大了,也没有你们的便宜。汝等速将那些和尚俱填塞在地窨子之内,用土屯了,往后再不可发生暧昧之事了。所有的银钱,我们是分文未动,决不爱财,仍归你们。”胜爷吩咐完毕,镖行众人来到禅堂,和尚与胜爷打净面水沏茶,要款待胜爷斋饭。胜爷等说道:“不便骚扰你们。”金头虎喊道:“我这还饿着呢!几乎叫人家活埋了,难道说还饿着走吗?”胜爷不理,点查人数,小弟兄七个、诸葛道爷、弼昆长老、欧阳爷全在,单独不见剑客夏侯商元。胜爷愕然,遂问道爷:“怎么大师兄不见了?”诸葛道爷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胜施主不要惊慌,大师兄他送干闺女去了。”胜爷闻听,这才恍然大悟。列位,老剑客果然是送干闺女去啦。将干闺女送到奚家屯,并将那些金银首饰衣服,俱都送与了奚家姑娘,姑娘见了父母,悲喜交集,骨肉团圆。老剑客送完了干姑娘,急忙再奔白莲寺,进了白莲寺,胜爷等大伙已离了白莲寺,奔江苏十三省总镖局去了。老剑客问明了伙居道,才知道自己的恩师已回松竹观,胜爷等已回镖局子,老剑客急忙顺水路追赶艾道爷。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将艾道爷的船追上,纵上船去,叫道:“恩师!您将破香砂袋的物件与弟子留下了吗?”艾道爷说:“我临行仓卒,未曾与你留下。”夏侯商元说道:“您要那物无用,将来我们要再遇上香砂袋,就不能抵抗,请恩师将此物授与弟子吧。”艾道爷笑道:“我要此物何用?”说着话由腰间百宝囊中取出,递与夏侯商元。老剑客接到手中,问道:“恩师,此物怎样用法?”艾道爷将制造此物的来历说明,并将用法告诉夏侯商元。老剑客听明,遂说道:“恩师,此物叫何名称?”艾道爷说道:“此物尚未起名,但是你既问它的名称,就叫日月飞煌筒吧。”老剑客说道:“恩师,弟子就此跟您告辞,奔江苏追我师弟他们去了。”艾道爷点头。老剑客拜罢了恩师艾道爷,遂纵下船只,返身再追赶胜爷大伙。老剑客的脚程日行千里,不到半日的工夫,在路途之上就追上胜爷了,一共老少是二十位,这才共同回归镖局子。

  在路途之上,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一日老少十二位来到十三省总镖局,黄昆与赵得胜师徒见了胜三爷,先谢过了救命之恩,然后将原镖交还。胜爷到镖局子后院去看蒋伯芳与张旺,嘱咐二位贤弟好好养伤。大伙吃完了饭,胜爷说道:“众位,现在杭州府、钱塘、仁和两县,一体严拿蒋伯芳与贺照雄。”聋哑仙师说道:“胜施主,你打算怎么办善后呢?”胜爷说道:“我打算上控杭州府。”聋哑仙师说道:“要那么一办,事情可就大了。白莲寺三四十条人命,拆擂台砸死人,黄昆又刀杀九命,事实俱在,恐怕有些不便。”胜爷说道:“死生在所不惜,咱们大家酌量写呈子,我去上控。请道兄与丁绅董商量写这张呈子。”于是丁绅董请聋哑仙师出主意,写了呈子,上面略谓:“具呈人民子胜英,皆因门下黄三太、杨香五、张茂龙、李煜、萧银龙、贾明,在杭州钱塘门外八月庙酒楼上饮酒,忽听楼下有妇人哭得可怜,皆因六人年轻,问明情由,知系焦振芳抢夺民妇,遂打抱不平,救秀才之妻。焦之家人,报告了焦振芳,将六人围住不放,恰遇蒋伯芳解劝,焦振芳家人暗算蒋伯芳,绕至蒋伯芳背后,剁蒋伯芳一刀,蒋伯芳用棍将刀磕飞,刀落于焦振芳家人长毛狗王三太阳穴上,当时殒命。焦振芳以官势压人,诬赖小民之师弟蒋伯芳等抢绸缎店、估衣铺,得财伤主。众家人包围了蒋伯芳,与蒋伯芳动手,蒋伯芳见恶奴人多势强,遂乘焦振芳之马逃走。焦振芳素与贺照雄有隙,暗聘陀头和尚,要杀贺照雄满门尽绝,巧遇侠剑客劝凶僧,凶僧不听,遂杀了凶僧,将人头掷于焦振芳宅院。焦振芳仗赖两县一府势力,设立擂台,因此打死摔伤黎民无数。焦振芳又霸占黄昆之妻,谋害黄昆,诬盗栽赃,将黄昆下狱,屈打成招,问成死罪。民子实有不白之冤。”等情,将杭州府前后之事,俱都说明。写完了呈子,大伙休息,胜爷、贺照雄、黄三太、萧银龙、张茂龙够奔江宁府。

  进西门先到守备衙门,见了守备李廷仁。胜爷与黄三太等行礼已毕,李廷仁将胜爷接进衙署,守备李廷仁说道:“前次老达官与圣上盗回万寿灯,拿住闵德润,胜老达官带病还家。钦差大人常与下官提及,欲保老达官与国出力,可惜老达官看仕路太轻,回家去了。”胜爷说了几句谦词话,李守备又问:“胜爷来此何干?”胜爷说道:“我要告钱塘、仁和两县及杭州府,民子有不白之冤。”守备李廷仁闻听此言一怔。李廷仁知道胜爷乃行侠作义之人,决不能妄告不实。李守备遂同着胜爷爷儿五位到了院衙门。李廷仁报告了回事处差官房,差官房出来五七位,迎接胜爷。皆因为钦差大人暗中常谈胜爷,说胜爷可惜年迈了,要不然可称国家栋梁之才,因此差官房之人,出来五七位,非常恭敬,请胜爷屋中坐。到了差官房内,让胜爷落座。胜爷说道:“众位老爷们,我是打官司来啦。”众差官说道:“您打官司等到过堂再说,您先落座。”胜爷谦让再三,这才落座。正在谈话之际,进来一人,年有四十余岁,众差官说道:“胜老义士,您认识吗?这是管家李二老爷。”胜爷闻听,过去请安,黄三太等均过来行礼。众差官说道:“李二老爷,您替我们给回一声吧,胜老达官要上告杭州府与钱塘、仁和两县。”管家李二老爷说道:“好好,我与胜老义士回禀。”

  管家李二老爷去不多时,回来说道:“钦差大人有话,不过堂,要与老达官在书房中相见。”管家李二老爷引路,众差官陪着胜爷来到书房以外,胜爷止住脚步,管家李二老爷掀帘栊进书房。李二老爷向钦差大人回道:“现有十三省总镖头胜英到了。”就听钦差大人说道:“有请胜老义士。”管家老爷遂掀着帘栊说道:“胜老义士,钦差大人有请。”胜爷急忙摘下鸭尾巾,撤去绢帕,头发向后一散。胜爷又对黄三太等也用手一指头上,小弟兄们会意,也各撤去头巾绢帕。胜爷迈步进书房,匍匐而前,说:“民子胜英拜见大人。”黄三太等都跪在胜爷之后。钦差大人说道:“老义士请起。前者老义士盗灯有功,本督院欲提拔老义士,老义士告病还家。非是本院不奏圣上,表白老义士之功,皆因老义士不欲居官。可是老义士这点侠肝义胆,本院已奏于当今矣。老义士今者要上控何人?请老义士当面言来。”胜爷以头触地说道:“民子罪该万死,民子要上告钱塘、仁和两县与杭州的知府。小民有呈状。”语毕,由袖内抽出呈状,顶在头上。管家二爷将呈子取过,放在桌案之上,王大人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看毕遂说道:“堂堂知府,纵子行凶。胜老义士,你背后跪着的是何人?”胜爷说道:“都是与此案有关之人,并皆是小民的门徒。”黄三太等不敢仰视,都跪在地上不语。大人向下一看,叫道:“你们都抬起头来。”头一个黄三太抬起头来,钦差大人一看,仪表非俗,满脸正气。大人问道:“你叫何名?”黄三太说道:“小民家住浙江绍兴府山阴县结义村,姓黄名三太。”大人问道:“汝上辈以何为业?”三太说道:“小民之父黄梧,乃大明守备。”一背三代,都是作官之家。贺照雄又背了三代,钦差一看,贺照雄五官端正,面如冠玉,一脸正气,贺照雄并将焦振芳要用陀头和尚杀一家老少,幸遇侠客之事说了一遍,钦差大人点了点头。又叫张茂龙抬起头来,钦差一看,长的人品不俗,问他姓名。

  又叫萧银龙抬起头来,钦差一看,元宝耳朵,瓜子脸,带着喜容,男长女像。钦差大人心中暗说:“这焉能是杀人明伙之辈?”来的这几位,俱是让人见喜之人,丑陋之人俱没叫来。钦差大人说道:“胜老义士,呈状上人还多呢。”胜爷说:“回禀大人,有因两县一府严拿,逃之在外,还有没有回来的。”钦差大人说道:“作官的要不与民作主,枉食国家俸禄,那叫什么官呢?无奈一节,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需明查暗访,访明白了再行办理。可不是本院官官相护,必需慎重从事,将实情访明白了,果如呈上所言,我必将在拿之人一同撤销。胜老义士请下去吧,在外听传就是了。”胜爷叩头碰地,退将出来。还未出书房,回事处报告:“回禀大人得知,杭州府黎民公愤的呈状到了。”这张呈子应当胜爷退下去再递,胜爷还没有退下来,差官房便递这张公愤的呈子,这都是胜爷上和下睦的好处。忠良爷接过公愤的呈子观看,第一位杭州府的绅耆赵元成,其余都是杭州府的绅耆举监生员与黎民铺户,不下一千余家,都是告杭州府的公子焦振芳。有告赊账不还的,有告霸占妇女的,有告仗势欺人的,有告无故摆擂伤人的。忠良爷看完了呈状,说道:“胜老义士,你所告之事,如今已经证实啦。但是本院仍然得访查明白,再为定案。胜老义士听传吧。”胜爷复又倒地磕头,小弟兄在后面也是跪着磕头,然后这才退出。走到书房外,众小弟兄窃看忠良爷,那派正气,令人可畏。差官房的老爷叫道:“胜老义士,在这吃饭吧!”胜爷说道:“多蒙诸位关照,足感盛情了。这是众位老爷们格外抬爱,民子感激不尽,民子要告辞了。”众差官送出院衙。黄三太这是初次见钦差大人。后文书上黄三三太打虎惊圣驾,当时拿在圣驾前,要以惊驾之罪发落三太,那时左有王羲,右有石朗,羲奏道:“黄三太打虎,那乃是保圣驾。”圣上遂赦他无罪。黄三太跪在底下不谢恩,王大人说:“民人不宜见圣驾,要讨一个差使。”圣上说:“寡人封你四路飞虎厅的御马快。”黄三太仍不谢恩。王大人又说:“作官必有文凭路引。”正赶上圣上换衣服,脱马褂子,圣上遂说道:“以此马褂为凭。”黄三太这才谢恩。回家贺龙衣,惹恼了杨香五,盗圣上的九龙玉杯,几乎剐了黄三太,这才引出一部彭公案来。

  闲文少叙,单言胜爷回到镖局子,再派人四外找寻由火烧红棚时所出去的二十七拨人,有未回来的,俱都派人去寻找。胜爷在镖局子之中,对道爷说道:“这场官司要打赢了,也不枉我行侠作义这一辈子。”道爷安慰胜爷:“不要急躁,且候王大人访查明白了,定有办法。”胜爷于是专候传案。这日忽然镖局子门外一阵大乱,门房之人进来禀报:“胜老达官爷,大事不好了!江宁府的守备李大老爷、院衙门王千总老爷、江宁府的三班都头、江宁县的三班都头,现在镖局外,言说有要紧的公事,要见您老人家。”胜爷飘银髯,心中暗想:“这必是杭州府走了人情啦,我的官司输了。”遂说道:“我这就迎请众位老爷。”胜爷遂同着黄三太等出来迎接,走到镖局子大门外,观看两位武职官颜色更变,守备千总每人拉着胜爷一只手,叫道:“老义士!现在江苏省的七十多员官一概全都担了处分。”胜爷说道:“莫非我之官司输了吗?”二位武官说:“你的官司还莫有一定呢。”胜爷说:“请二位大老爷客厅谈话吧,此处不是讲话之所。”二位武官遂同着胜爷进镖局子客厅,彼此落座。胜爷说道:“请二位大老爷明言赐教。”王千总、李守备二人说道:“这场事太新鲜啦,昨夜晚三更将过,院衙门内刀杀二命,管家二老爷被杀,护印的童子被杀,盗去九头狮子烈火印。在印所的墙上题了八句诗。”说着取出公事,打开了给胜爷观看。胜爷一看,却是一张黄表纸,写的不甚好,但看上面写的是:“民子斗胆拜天颜,叩禀大人虎驾前。皆因胜英实万恶,苦害黎民真可怜。愤气来到院署内,携印先归九龙山。胜英若到十海岛,大半三侠不归还。”胜三爷看罢,飘银髯说道:“胜英,胜英,你命休矣。二位大老爷同府县官人前来,想是锁拿民子胜英了?”守备、千总齐声说道:“此事黑白可辨,岂有捉拿老义士之理?现在通城七十余员官俱都不安,惟有钦差大人谈笑自若,对阖城文武官员说:‘你们众位不要惊恐,我衙门内出了杀命盗印的事,不与你们众人相干,本院吃万岁爷的俸禄,不叫百性避屈含冤。你们可知道这座九龙山在哪里?十海岛在何处?’文武官员面面相觑,俱各不知。大人这才派下官前来,先与老义士一个信,明天大人堂谕下,派老义士为原办。这座九龙山必然贼人众多,镖行之人力有不及,大人必派官兵,帮助老义士抄山寻印。胜老达官,这档子事,你得尽力而为,我们要回去交代公事去啦。”千总、守备与众都头告辞。

  胜爷送众官人走后,回到客厅,大伙问:“院衙门来人何事?”胜爷遂将诗递与三太,说道:“你将此诗对大伙高声朗诵,念到老夫的名字,不要吞吞吐吐。”黄三太接过诗来对大伙念了一遍,念到“大半三侠不归还”之处,孟二侠与萧三侠俱都站起说道:“这是告我们三人。”胜爷说道:“没有你们哥俩。”萧、孟二位侠都说道:“怎么不写别人呀?”胜爷又问道:“九龙山、十海岛在何处?众位可有知晓的吗?”众人俱都不知。胜爷说道:“道兄募化十方,必然知道吧?”道爷说道:“九龙山、十海岛都俱在江苏。这座山可不比八大名山,此山寨主乃是大明朝末科的武状元,此人姓白名玉祥,上山擒猛虎,下海捉蛟龙,堪比战国时的起、翦、颇、牧,六略三韬无不通晓。我与你提一个人,莲花湖的总辖寨主韩秀由七岁与此人学艺,韩秀的水性及文韬武略,俱跟白玉祥所学。”胜爷说道:“若是去九龙山探山,可先到何处呢?”道爷说道:“有一个人,姓王名九龄,此人家住菊花村,乃是菊花村之首户。因在莫州庙上被秦义龙大杆子所伤,回到镖局子治好了伤痕,回归故里,愤不出世,他现在家中居住。若我们去九龙山,可先到他那儿,作为站脚之处。”胜爷问道:“这菊花村距九龙山多远呢?”道爷说道:“九龙山在菊花村西五里之遥。”胜爷又说道:“探山可去多少人呢?”道爷答道:“去少了不成,因为上九龙山必先乘船,有二十里水路,还得路过铜铁闸十二道,方能上山。咱们可去之人,年长的大师兄可去,震九江屠粲屠大爷也可去,这二位都娴习水性。贫道我也当去,弼昆长老、孟铠孟二侠、萧杰萧三侠、贾七爷、李四爷、踏雪于丰恒、丁绅董丁桂芳、黄昆、欧阳天佐、欧阳天佑、邱三爷邱琏,俱都可去。年青的三太、香五、茂龙、李煜、濮德勇、张凯、李智、高恒、侯华璧、邱成、欧阳德、贾明、胡景春可去。”诸葛道爷共分派了去探山的老少四十八位,九龙山在镖局东南百里之遥。道爷说道:“咱们众人吃完了晚饭起身,连夜行走。”四十余位俱都带各人应手的家伙,震九江屠大爷带路。屠大爷叫道:“胜三弟!王九龄家中是深宅大院,他家里除去他小夫妻之外,就是男女下人,并无有外人。咱们吃完了晚饭,定更来天,会水的带好了水衣水靠。”蛮子说:“我不会水。”道爷说道:“大义士放心,这回去的人会水的甚多,你放心吧。”

  众人由镖局子起身,至五更天,老少四十余位到了菊花村。此村有五百余户人家,东西的街道,坐北有所瓦房,门前栽有数棵门槐,都有一围多粗,根深叶茂。屠爷叫道:“三太!上前叫门。”三太遂进前,慢慢敲打门环。里面有人问:“什么人叫门?”三太说道:“是十三省总镖局子的。”老家人提着灯笼将门开放,用灯笼一照,老家人一看黄三太是壮士打扮,遂问道:“你找谁?”三太说道:“现有震九江屠粲屠大爷、神镖将胜三爷、孟铠孟二侠、萧杰萧三侠,他们几位前来拜访。”老家人一看光戴鸭尾巾的有十几位,老家人说道:“你且稍候,容我回禀我家主人。”三太点头称是。老家人遂回归内院,唤起王九龄。王九龄不敢怠慢,忽忙出来迎接。见了胜三爷等,俱各寒暄已毕,王九龄遂向院中相让,胜三爷说道:“贤侄有闲房吗?”王九龄说道:“你来了多少位?小侄男有闲房四十余间呢。”胜三爷说道:“我们来了四十余位。”王九龄说道:“东跨院现有五间北房,五间南房,三间东房,三间西房。这一所房屋,足可容几十位。”大家进了北上房,从人献上茶来,王九龄又叫家人将东西厢房赶紧打扫洁静。大家喝着茶,王九龄叫老家人套上四套的大车,奔六合县去买鸡鸭鱼肉,叫长月工在本村找一两个厨师傅,要手艺好的。真是人多好办事,天将到晌午,酒席已经做得,遂调摆桌案,入座饮酒。王九龄这才问道:“胜三叔来此何干?”胜爷命王九龄叫从人暂且退出,胜爷就将钦差衙门丢失黄金印、杀人的事说了一遍,并把贼人所留的诗句也念了一遍,遂又将约请大众要探九龙山,寻找盗印之人。王九龄说道:“胜三叔,你就来了四十八位,你就是来四百八十位,用上六年的工夫,也不能进九龙山。因由东河坡上船,二十余里到了铜闸,提闸的时候人能出入,不提闸人不能出入。这十二道闸,就是山沟,水面上有拦江锁、混江锁、滚江锁、转轮刀,有铜钱网,有弩刀。常听老人提念,有二位虎狼似的老寨主,掌管水八寨、旱八寨、中平八寨,另外有小六寨,都是有能为的英雄,共有四五百位寨主,喽卒过万,飞龙舟、飞虎舟、飞豹舟,大小战船有几百只,水旱相连三百余里,四周有水围着,每年种稻田三百余顷,苇塘、竹林等有三二百顷,山坡之地有果木树,不计其数;过了麦秋,农田无事之时又以捕鱼为业,旱潦得收。他父子乃是仁人君子,大明朝末科的武状元,因避李闯王之乱,携带家眷来在此山,可称得起是无穷的富贵,占此山有四十余年,招聚天下的英雄,山内是士农工商无所不备。此人实有奇才,并不欺压良善,如若是旱田不收,派人在大集场收买粮食,比如玉米六吊钱一石,他能给六吊五百钱一石,先兑钱后收货。是九龙山的喽卒寨主,买卖公平交易,他焉能杀官人,偷盗印信,暗告胜三叔你呢?所以我说你打九龙山,六年也进不去山。”

  胜爷一听,叫道:“九龄啊!要按你所说,九龙山我不能进去,焉能拿盗印杀人之人呢?”王九龄说道:“三叔你若有妙法,小侄男的眼光可看不到了。”聋哑仙师说道:“胜施主你听,王施主他所谈一点也不虚。”胜爷说道:“如此说来,我不能进山了?”道爷说:“非也,凡事都在人办。”胜三爷叫道:“道兄!六略三韬,哪位也不及道兄你,就请道兄为弟划一策吧。”聋哑仙师说道:“胜三弟,大伙都在这里呢,酒席筵前大家商议,山峰险固,处处有人把守,实难进山。明天一早晨,派一位足智多谋之人,见机而作。如得此人,可拿着你们三侠的名帖,你们三位的名声,我料白玉祥大概也有耳闻,他必然接见,明着拜访,暗中看其山势。到在那里,若见此人,全凭三寸之舌,请问白寨主盗印的究系何人?落在九龙山没有?见了本人,就知道印在此山中与否。胜施主当面问问大伙谁能前去下名帖。”胜爷一抱拳,对大伙问道:“哪一位明天去到九龙山、十海岛下名帖去?”胜爷问了一回,四十八位默默无言,此时王九龄也在一旁。胜爷又叫道:“众位!这回如能下名帖,探山后倘得回黄金印,由钦差大人奏明圣上,功名可立。哪位替我出力?”胜爷说着话,面有难色。说话之间,闪出了血心热胆的美英雄黄三太,说道:“恩师不要为难,弟子三太愿往。”道爷说道:“不是我拦你,你有刚无柔,有勇无谋,你去必然坏事。”三太刚要还言,胜爷向三太一摆手,三太面带惭愧而退。聋哑仙师说道:“胜施主,你再问问吧。”胜爷又问了一次,闪出来雪亮眼透明心的小侠客萧银龙说道:“胜三伯父,小侄男可能前往吗?”胜爷闻听,观看萧三侠,萧三侠未及答言。银龙说道:“我去有三可,黄三哥去不得。我并不是比我黄三哥的武艺强,我能见机而作,不致暴烈,又不致示弱于人。老寨主既是大明朝末科武状元,听王师兄说已七十余岁之人,必不能见人就杀,我全凭三寸之舌,决不能有危险。设遇不幸,一则为救钦差,得回官印;二则为我胜三大爷,与孟二伯父,及我天伦的官司,虽被害,亦值得了;我若无事,平安而归,也可名扬天下。我意已决,前三年我十四岁,探莲花湖受险,未遭其害,萧金台大闹群英会也没有死,大概我不是短命鬼。像二伯父与我天伦,你们三位能成为三侠,若前怕狼后畏虎,焉能有侠客之名?”银龙语毕,大伙议定,就叫银龙前去。天至晚晌,银龙叫道:“三大爷,请你预备好了名帖吧,明天小侄男起身。”胜爷点头应允,银龙遂出北上房,回归东厢房而去。

  一夜无书,第二日清晨,小英雄起得身来,换了新衣服,喝茶吃点心完毕,转身形来到北上房。胜爷此时漱口喝茶,银龙叫道:“胜三伯父!你将名帖与小侄男吧。”胜爷将三张名帖递与小英雄,小英雄接过名帖,夹在靴掖之中,笑嘻嘻的说道:“小侄男走了。”胜三爷低头无语,萧、孟二位侠客不忍卒视,各以袍袖拂面。小英雄迈步出离上房,来到大门过道,有黄三太、贺照雄、张茂龙、杨香五等在后面跟着相送,出离了菊花村西。走出有二里余,有一片大松林,再向西二里余,就是九龙山的东河坡。萧银龙在松林前止步说道:“众位兄长,岂不闻送君千里,必有一别?快请回吧。”黄三太叫道:“萧贤弟多多保重。”语时面带戚容。萧银龙叫道:“三哥!胆小不得将军做。我若遭不幸于九龙山,美名留于千载,虽死犹生。大丈夫若生不成名,与死何异?明天后天小弟若不能回来,必然是被他们所害,小弟死后若有魂灵,必然与众位弟兄托梦以告九龙山之事。小弟若平安无事回来,依然共在一处。众位兄长请回吧,小弟下帖去了。”美英雄语毕,转身形向西北而去,黄三太等以目相送,小英雄头也不回走下去了,三太等悻悻而归。

  小英雄走出三里之遥,来到九龙山的河坡,眼睛乱转。一看山的形势,是山连水水连天,大江一道,波浪花打起来多高;向西一看,黑压压峻岭高峰。小英雄看了看山形,复顺大江的东岸向北去,走出约有二里之遥,有摆渡船只不计其数,小侠客站在码头之上,水手问道:“少爷雇船吗?”银龙说道:“正是。”水手说道:“你上哪儿去?”小英雄说道:“我去九龙山。”船家摇头说道:“不去,不去。”小英雄再向前走,连问了五六个船家,俱都不去。萧银龙将杏核眼一转,在河沿上踟蹰,看见距河坡两三丈远,有两只渔船,两个人摇橹,两个人撒网打鱼;再看三五丈远,也是两只渔船,每船上站立四个人,再向西一看,一排排净是打渔船。船上的人都是蓝油布的裤褂,挽着袖口,露着胳膊,底衣到磕膝盖下,俱都是青筋暴露,船都是一般大小,船油得焦黄雪亮的。小侠客一看,向渔船上一抱拳说道:“辛苦众位,你们的打鱼船,可是九龙山的吗?”打鱼的人说:“不错。”小侠客说道:“借问你一声,有报事的头目么?”打鱼人说道:“有报事的头目。”银龙说道:“劳你驾,我这里有三张名帖,请你转达报事的头目一声,我要拜见九龙山总辖寨主。”打鱼人由腰间掏出呼啸,向西鸣了三声,西边的渔船也接着鸣了三声呼啸,再向下也是如此。工夫不大,由西面来了一只小船,船上站定一位老者,其行甚快。原来这是九龙山八十四只渔船,所打的鱼,一来是本山中自用,二来是发卖生利,每船四个人,兼管传达事务,若净管报事,岂不是白吃闲饭吗?故此兼打鱼获利。这位老者的船来到东面这只渔船切近,遂问道:“有何事故?”打鱼人说道:“现在有人下名帖,要拜见老寨主。”老者的渔船拢了岸,也未搭跳板,老者纵下船来。看那老者年过花甲,身穿蓝布大褂,白袜青鞋,颔下胡须已然白了,面对银龙问道:“少壮士可有名帖吗?”银龙躬身问道:“老人家你贵姓?”老者说道:“我姓路,排行在四。”银龙叫道:“路头!烦你多受累,我这里有三张名帖,请递到里面。在下我姓萧,由十三省总镖局子来的,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那是我胜三伯父。这三封名帖是拜见总辖白老寨主的,我有要言面陈,请路头领替我回一声。”老喽卒路四上下一打量,萧银龙的长相恰如少女一般,老喽卒说道:“您是萧少爷,人称塞北观音的吗?”银龙说道:“正是。”说着话,由腰间取出靴掖子,拿出名帖递给老喽卒。老喽卒一看,这几个字很好认:胜英、孟铠、萧杰。老头目笑道:“原来是三位老侠客。”萧银龙说:“岂敢。”遂又指名帖说:“这是吾天伦,这是我胜三伯父,这是我孟二伯父。”老喽卒说:“久仰,久仰。”遂又说道:“少侠客,河坡有酒饭铺,您暂先在那候等一时,我就用快船到闸口,先用箭将名帖射到山上。一拨一拨的传递,毫不耽误,也得过午刻才来回信,吃完了午饭你再来眺望。”萧银龙说了一句:“多谢老人家。”老喽卒上了船,如箭般向西而去。萧银龙遂在河坡小饭铺喝茶吃饭,吃完了饭,开发了钱,又到河坡溜达,等得无精打采。

  等到过午太阳西下之时,小侠客向西一看,大江之中亚赛两条龙一般的船向南排着,破浪而来。离河坡近了才看的真切,原来两路船是二龙出水势,每路十只,银龙数的数,为何那么清楚呢?皆因为数的是船桅,要不然迎头而来,可数不清楚。船桅上有青龙旗,上边横着写九龙山三字,下面斗大的一个白字,被风吹的飘摆不定。船上的喽卒,削刀手、挠勾手、七股长叉手、青铜刺、分水枪、长箭手,排满了十只战船。北面这十只船,头只船上有一张金交椅,金交椅上坐着一位豪杰,年在二十五六岁,头戴宝蓝色的六楞抽口壮帽,在顶门上衬着一朵蓝芙蓉花,是短衣襟小打扮,背后一对家伙,黄澄澄的如意柄,细腰窄背,面如美玉,仪表非俗。南面一排船,头只船上也有一张金交椅,上面坐定着一位英雄,头戴银灰色六楞抽口壮帽,正当中有一朵白芙蓉花,面如冠玉,腰围子下,明晃晃十二支月牙镖,背后背着一对家伙是亮银柄。萧银龙一看是二位少年,俱都是英姿爽爽。来到河坡,南北两排俱都是次第拢岸下锚,搭跳板、按扶手。二人站起身躯,报事的老头目引路,登上岸来。老头目路四用手指着说道:“这就是十三省总镖局的萧少镖头。”又一指上首这位,对银龙说道:“这就是我们大少寨主爷白义,别号银獬豺。这是我们二少寨主爷白俊,别号玉麒麟。”三位各见礼已毕,银龙说道:“小可不避刀斧,受十三省总镖头,我胜三伯父所差遣,斗胆前来拜访老寨主。”二位少寨主秉性不同,大少寨主是忠厚朴诚,二少寨主是智勇双全。大少寨主说道:“岂敢。”银龙又说道:“我初次来此,贵山的规矩,多有不知,求二位指教。”二少寨主答道:“少侠客远来,身临贱地,我奉家严之命,接待来迟,多要原谅。”银龙说道:“二位少寨主过奖了。”语毕,互相抱拳,二少寨主引路上船。银龙一看,船上的旌旗行舒就卷,一层层,一排排,密布刀枪,令人望而生畏。有心不上船,暗想:“我是干什么来啦?”于是随着二位少寨主上船,喽卒抬到船上一张方桌,彼此谦让,分宾主落座。二少寨主玉麒麟由囊中取出令字旗,蓝绸子地白七星,这杆旗合山的寨主与喽卒俱都遵旗而行,真是展旗山摇动,传令神鬼惊。二少寨主一展令旗,鸣金、撤跳、起锚,掉过船头,向正西寨内而去,仍是十只船在南,十只船在北。三位坐在船头,喽卒垂手侍立,二少寨主白俊与银龙谈古论今,大少寨主朴实,随声附和。他们二位彼问此答,谈了些江湖的英雄,四海的豪杰,以及各种武术,彼此对答如流。不大的工夫,船到山坡切近,萧银龙观看山上,黑压压,碧森森,闸口的水,恰似牛吼一般向外直流。此处安设有铜铁栅栏,栏栅的柱子是四方的,有一尺来宽,一尺来厚,每栅栏相隔半尺有余,此闸要用人力,千八百人提也不起来,非用两边的千斤不能开闸。只见二少寨主将令子旗一展,遂说道:“我家老寨主令迎请下帖之人,开闸!”船上的人将船桅放倒,山上的喽卒们绞起千斤闸,将闸提起,二十只战船排为一行,鱼贯向闸门行去。三十只船进了头道闸,离二道闸切近,二道闸的分量就轻了。萧银龙留神细看,暗吃一惊,在头道闸口未曾看明,此闸是铁柱子,用风磨铜包的,宝刀宝剑不能断。船到切近,喽卒绞起二道闸门。如此进了十一道闸,到了十二道闸,闸的分量又重,闸口尤其坚固。外面第一道闸重有两千余斤,里面第一道闸重有两千余斤,当中的十道闸重各一千余斤。老寨主白玉祥制造这十二道闸,约有三年的工夫,花费了无数的金钱。此闸并非混铁所造,乃是四方的柏木柱子,外面铸以生铁,生铁之外包以风磨铜。此铜出在台湾,银龙故此认识,要是别位来,必以为是铁的。进了十二道闸口,十只船在西,十只船在东,头南舵北,水手立桅拉棚,二少寨主一展令字旗,落闸开船。这十二道闸口,有五百人把守,里闸是一百人把守,外闸是一百人把守,当中每闸是三十人把守。银龙闻听一声令下,唏啦哗啦,落了十二道闸。

  银龙心中暗想:“这就叫撒手不由人。要想出去,除非肋生双翅。”船向南去一里之遥,看见水内竹城一道,俱都是半尺余粗的竹子,用铁丝拧的铜铁网挂在竹城之上,年久风吹雨洒,生了锈如同长在竹子上一般,简直就是铜城铁壁。二少寨主令旗一晃,说道:“下帖之人已到,开竹城!”此竹城是十二只大船所做,一面六只,喽卒们闻听令下,竹城六只向东,六只向西。船底下有铁扫帚,连鱼都过不去。二十只战船过了竹城,来到寨前,下了战船登岸,是三合土砸地,两旁栽种的树木,半由天力,半由人工,每树相隔,俱都一丈来远。来到头道山口外,二百名削刀手都是年青力壮的人,比平常人都高一头,太阳平西的时候,削刀被日光一照,耀眼铮光。萧银龙心中暗想:“为我一个下帖之人,何必如此夸张?”萧银龙又一转想:“也许是为三位老前辈的声名,才这样举动。”不表萧银龙心中思想,二少寨主叫道:“萧少侠客!敝山每遇高朋下顾,必然摆队迎接,少侠客前行一步吧。”萧银龙说道:“二位少寨主,在下造次了,贵山有这样山威,在下要先行了。”语毕,向前走去。削刀手相隔一丈来远,双手带搭着架子,刃儿朝下,人的身量,五尺来高,刀刃离地四尺多高,非叫人的脑袋擦着刀刃不可。萧银龙哈着腰,向削刀手队内行去,刀刃俱都微擦粉嫩色壮帽。萧银龙向前走着,心中思想:“明朝吴三桂在关东盛京钻过刀山,喝过血酒;我胜三大爷在莲花湖也钻过刀山。我虽不敢比古人吴三桂与今人我胜三大爷,我萧银龙也可称钻刀山的第三个了。”不表萧银龙心中思想的事,再表二位少寨主在旁观看,萧银龙从刀下钻过,犹如无事人儿一般,小英雄真可比三国时的常山赵子龙,混身都是胆。少寨主看罢,一声令下:“削刀手撤队!”这一声令下,削刀手俱都转身形,背向而立,两排人各向上走一步,当中让出一丈来宽的档子。过了头道山口,来到二道山口外,萧银龙举目观看,二百名长箭手,每人都张弓执矢,纫扣搭弦,身穿虎皮色的衣服,一个个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小侠客心中明白:“这是卖弄威风,决不能乱箭攒人。何况还有二位少寨主陪着我呢。”银龙是视有如无,向前大摇大摆而行,二位少寨主暗中佩服银龙,不愧是侠客的后人。走到相隔长箭手两三丈远,二少寨主一声令下:“长箭手撤队!”长箭手撤下箭去,将弓向背后一背,一排排,一行行,垂手而立。过了二道山口,来到三道山口,栅栏门儿之外,二百名挠勾手,所使的家伙以本山出产的藤子作杆,有六尺来长,安着六寸长钢尖子带倒须勾,一百名在东面,一百名在西面,具都伸着枪杆子,相隔一尺来宽的档子,尖儿对着尖儿。人要是打当中走,必被枪尖扎上,倒须勾挂着。萧银龙走到距挠勾三二尺远,仍然是徐步而前,自自在在,独如无物一般。二少寨主令旗一展,挠勾手将挠勾抱在怀内,向两旁站立,大气儿不闻。萧银龙进了红油漆栅栏门,有两个大汉,身体魁梧,一个面似熟蟹盖,疙哩疙疸;一个面似蓝靛,凶若瘟神,俱各怀抱扑刀。见了银龙,一声喊嚷:“什么人敢进寨门?”二少寨主说道:“这是下帖人,少侠客萧银龙。我弟兄奉老寨主之命前去迎请。”这两名大汉微声说道:“少侠客,见了我家老寨主,你要小心哪。”银龙带笑答道:“多承指教。”走了不远,又见两个大汉,也是如此。一连走过了三对大汉,迎面有一座高台,三丈余高,四角见方,南北长百余丈,东西宽百余丈。白玉祥占山四十余年,煞费苦心,工程浩大,建设非只一日,九龙山内有七座砖瓦窑,九座石灰场窑,石匠工人三千余名,九龙山的寨子墙,大半是石头所作,又有稻田,竹苇藤等出产,山坡良田共有千顷,喽卒都以耕耘为业,大麦二秋之后,捕鱼获利,喽卒寨主都有家眷,女子学养蚕织布,俱都是按治理国家之法。

  二位少寨主陪着银龙奔西面汉白玉台阶,萧银龙一上台阶,就见有两个挎绿鲨鱼皮鞘腰刀的拦阻,二少寨主说明情由,这才放过去,如此经过三拨盘诘,这才到了台上。银龙心中思想:“不是二位少寨主迎接于我,插翅难进九龙山。”到了台上向南走,见有四扇洒金花绿垂花门,二少寨主说道:“萧少侠客,且停贵步,容在下与少侠客通禀。”大少寨主陪着银龙,二少寨主进垂花门,到了大厅之内,向正座上躬身,口中说道:“天伦老寨主,曹二叔,我弟兄已将下书人请到,现在垂花门外。”银龙在外面,就听里面一声大笑说道:“这必是效苏秦、张仪故智,前来下说辞来了。你就将下帖之人请进。”二少寨主白俊出了垂花门,叫道:“萧镖头,我家老寨主有请。”萧银龙正一正壮帽,掸一掸身上的尘土,大摇大摆进了中平大寨聚义厅。银龙留神一看,但见正当中面南背北,两张金交椅上并肩端坐二人,东边这位,头上带银灰色虎壳脑的老虎帽,顶门颤巍巍的素芙蓉花,面皮皱纹堆累,白云缎的大氅,银灰色短靠,腰系十字绊,一巴掌宽的英雄带,颔下银髯飘洒胸前,精神百倍,七十余岁的年纪腰板不塌。银龙看罢,便知上座必是大明朝末科的武状元。西面坐着的这位老者黑脸钢髯,银龙认识,这位正是台湾省的三千岁曹士彪,此人在台湾,除去张奇善、石朗,就属着他了。他为何落在此处呢?皆因他不遵台湾的法律,不论何人,他要一不顺气,就用擂鼓点金锤碰死,石朗出主意,叫张奇善多给他金银,叫他离开台湾。张奇善说道:“有何法可使他离开此地呢?”石朗说道:“我自有良谋。”这一日曹士彪与石朗闲谈,谈到凡人莫不思想故土,曹士彪遂亦露出思回祖国之意。石朗说道:“贤弟如有归意,我与王驾千岁商议,多与三千岁金银珠宝,三千岁可以回归祖国,骨肉团圆。”曹士彪有三个侄子,俱都在九龙山,曹宝江、曹宝海、曹宝河。石朗这样一说,将曹士彪心说活了,遂禀明千岁,他愿回祖国与侄子相聚,于是张奇善赠了他几只船,船上满载金银细软之物,另外是一船风磨铜,赠送白玉祥的。曹士彪来到九龙山,见了白玉祥,遂将离开台湾之意,告诉了白玉祥,交了风磨铜。白玉祥心中明白,人家这是暗着取消他的三千岁了,白玉祥遂说道:“贤弟既愿与愚兄相聚,你就为九龙山的二老寨主。”因此曹士彪落于此处。闲言叙过,书归正传。萧银龙扭项回头向东一看,东敞厅下有八个大红油漆栅栏,上面有黑地金字匾,每栅栏上的镖上有三个小字,上书前八寨第一寨,向下看第二块匾,上书前八寨第二寨,直至第八寨;西面八个红字油漆栅栏,匾上三个小字,后八寨第一寨,直至第八寨。两面共合十六块匾。北面的东边有三小寨,就是曹家哥儿三个;北面的西边也有三小寨,就是白家哥儿三个的小寨。前八寨南边有四个红油漆栅栏,上头挂着黑面金字匾,中平第一寨,中平第二寨,中平第三寨,中平第四寨;后八寨南边有四个红油漆栅栏,也挂着中平第一寨,第二寨,第三寨,第四寨。每寨之中都端坐一位正寨主,寨主后面站立十余家寨主的,有站立二十来家寨主的,真是穿红的红似血,穿白的白似雪,一个个精神百倍,器宇轩昂,胖胖,瘦瘦,高高,矮矮,丑丑,俊俊,等等不一。

  萧银龙看罢,向北面抱拳说道:“老寨主,下帖人拜见。”聚义厅两旁站百余名削刀手,俱都手擎朴刀,叫道:“下书人跪下!这是老寨主。”银龙佯作未闻。削刀手说道:“你怎么不言语?吓傻啦?快跪下呀,一句话将汝剁成肉泥。”老寨主文韬武略之士,心中明白,站起身躯,手捻银髯说道:“你们不要一齐喊叫,俱都压言。”又对银龙说道:“少镖头来到敝山十海岛,有何言下教?”萧银龙说道:“老寨主,十三省总镖头我胜伯父遣我前来,在下不避刀斧,拜见高明,怕误了老寨主的呼唤,斗胆进了大厅。现因绿林道有不法之人,目无国法,在江苏省院衙门盗去钦差大人的宝印,刀杀二命。老寨主请想,我们是保镖的,以作生意为本,不能管这些闲事。皆因盗印之后在墙上留下诗句,写的是:‘民子斗胆拜天颜,叩禀大人虎驾前。皆因胜英实万恶,苦害黎民真可怜。愤气来到院署内,携印暂归九龙山。三侠若到十海岛,大半子川不归还。’皆因为王大人是一国的忠良,恐怕屈枉了民人,未便锁拿我胜三大爷,这才委派我胜三大爷为原办,追拿盗印之人。我胜三伯父,久闻老寨主占据九龙山,开垦为业,并不作非礼之事,命我前来,请问老寨主一言,黄金印若落在九龙山,我回镖局子回复我胜三伯父;如其未落在贵山,我胜三伯父好到别处找盗印之人。如果官兵一到,老寨主纵有惊天动地之能,老寨主也不能与官兵抗衡,作违背国法之事。老寨主,自古皆有死,民无情不立,想老寨主决不能妄言,有则言有,无则言无。并且钦差大人他又是个一国的忠良,清似水明如镜,老寨主必不致暗害忠良,恐怕老寨主被他人朦误,故此我胜三伯父才命我前来下帖,请示一切。”老寨主闻听萧银龙所说之话,声音洪亮,字句清楚,谈笑自若,老寨主手捻银髯微笑无言。二寨主曹士彪站起身躯说道:“萧银龙,前三年你在萧金台说服天下的英雄,如今你又来到九龙山动说词,你胆量真不小。”遂站起身形,赶奔进前,劈胸一掌,抓住萧银龙的英雄带,一仰手萧银龙离地三四尺。萧银龙在山口钻刀时面无惧色,此时银龙桃花脸儿一红,沉了沉气说道:“老寨主,吾以情理而来,请问老寨主这是怎的?”

  曹士彪哈哈一笑说道:“我是爱你英雄盖世,你敢进九龙山,我敬你三杯美酒。”语毕,遂将银龙放下,叫道:“左右,酒上来呀!”敞厅的西暗间有盛酒的器具,预备山外来人使用,兵卒答应,急忙将酒送到,曹士彪接过酒来说道:“我敬你三斗。”您道这杯是锡的,约有小茶杯大小,这一斗没有十二两也有半斤。满斟一杯递与银龙,银龙说道:“谢过老寨主的美意。”双手捧酒斗叫道:“老寨主!辱承错爱,我萧银龙量浅,请老寨主恕过。”白老寨主在座上说道:“二寨主,且敬一杯吧,银龙年幼。”曹士彪说:“一杯吧。”银龙看此酒杯外面是锡的,比银子还白,里面可是景泰蓝的,此物乃北京所造,但是酒在里面看不出清浊。银龙心中暗想:“景泰蓝的酒杯里,倘酒内若有毒物,杀人不用刀。”银龙又看白、曹二公不像暗昧之人,自己一咬银牙,心中暗想:“既来之,则安之。”一仰脖,一杯酒入腹,叫道:“二位老寨主!酒杯干了。”曹士彪在座上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老子英雄儿好汉。看菜来!”左右端过来一盘,大块豆腐一般的一块烧羊肉,这是曹士彪打台湾省带来的厨子做的,他专好吃此物,伺候他的人,将此物端在曹士彪面前,盘中放着明亮亮的刀子。曹士彪拿起刀子,切了一块四方块儿,用刀子挑起,对银龙说道:“你来这块。”银龙心中暗想:“我从来不爱吃酱羊肉,要是在盘里,叫我自己吃,我可就不吃啦,如今他用刀子扎着,我可不能不吃。”思想至此,赶奔进前先说:“谢过二老寨主。”然后一张口,接过羊肉,整块的就咽将下去了。曹士彪一看,虽然长得像女子,吃东西犹如虎狼一般,遂说道:“好小子!好小子!”此时白老寨主已然想起答复之语来了,遂对银龙说道:“少壮士,黄金印倒是落在我的九龙山了。因何落在我这里呢?皆因为他们在我这里住着,常常言说胜老者害的他们家败人亡,他们要到院衙内递状子告胜老者,我以为告状焉有不可,哪知他们是这么告法,将黄金宝印盗来,带在九龙山。黄金宝印,是国家的制度,虽然在我这里,我决不能损坏,容某与大家相商,必叫少义士好回复胜老者。少义士你看,现在天已平西,水路出山,有三十余里,天色已晚,少义士在九龙山下榻一夜,明日再送少义士出山如何?”老寨主语至此,遂叫道:“白义、白俊!将少义士陪到光辉寨上宾馆安歇。”

  过来两个童子年皆十四五岁,在头前带路,白义、白俊奉陪银龙,出西垂花门,向西北而去,有三丈余高,汉白玉石头台阶,左右有汉白玉的栏杆,向西北去有一所大寨,进寨子犹如楼台一般,北面是明五暗七的上宾馆。非老寨主至亲至友,不能向这里陪。银龙一进上宾馆,清香朴鼻,红油漆架子的花盆,摆定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当中养鱼缸,四犄角设有如同大水缸似的大瓷盆,里面有醉仙桃,醉仙桃有一围粗。此时两个童子掀软帘,里边秉灯烛,萧银龙一看,后檐墙花梨紫檀的条案,条案上古瓷盘中摆设着各样翠玉的玩物,有翡翠盘中摆着雕成的桃梨等果品、翡翠的白菜、翡翠的西瓜,真是希世之宝。西暗间挂着茶青绸子帘,上面悬挂一块横匾,黑地金字是“光辉寨”。东暗间也有一块黑子金字匾,上书“上宾馆”。三位英雄相让,遂分宾主落座,有从人献过香茶,茶罢搁盏,厨役擦抹桌案,从新又摆上等酒席,三位喝酒,谈古论今。大少寨主白义忠厚朴诚,是位志诚的君子,二少寨主白俊,通今博古,与萧银龙谈话,一问一答,倒很投机,真称起交友投分。二少寨主问厨役:“酒菜预备齐了吗?”厨役答道:“酒菜均已备齐。”二少寨主屏退左右,如有呼唤再进来伺候。厨役等退出去,二少寨主说道:“萧义士,我兄弟有不好启齿的两句话。”银龙说道:“二位少寨主有话,只管赐教。”二少寨主说道:“我兄弟要高攀,与少侠客结义为友。”萧银龙站起身躯,控背躬身,遂说道:“多承二位兄长的美意。但公事尚未蒙老寨主吩咐,今若与二位兄长结为金兰之好,恐老寨主嗔怪。一俟公事完毕后,我萧银龙与二位兄长结盟,是求之不得了。”二位少寨主又道:“我们暂先为兄弟,以后再为磕头如何?”银龙当即应允。虽结为口盟弟兄,银龙可不问印的事,从此再说话,可呼兄唤弟了,不以义士、寨主呼之了。您道这也是天命,胜三爷不该遭难,钦差大人的洪福,要不然,焉能打得了九龙山呢?偏偏银龙来下书,结拜了盟兄弟,先占了人和。闲言不表,话说白俊叫道:“贤弟!你的酒少喝吧,你进寨的时候,我看有对你不悦之人。”银龙说道:“我知道。我一进大寨聚义厅的时候,有林士佩抱着狼牙钻,程士俊抱着方天画杆戟,他们二人在第一排。第二排,白莲寺的长院僧法蓝在左,右面上有一位道人,背后背着八口宝剑,年有六七十岁,此道乃是七星真人的师兄、八宝真人李士宽。三排有一老一少,老者是宝刀将韩殿奎,少者是黑脸面,正是铁戟将方成。他们六个人,俱都怒容满面,对也不对?”二少寨主说道:“不错,不错。但是我家老寨主说明天送你出山,那是言而有信。然而大伙公议之事,无论怎么办,你不要驳回,驳也是白费事。”白义又说道:“子不言父过,我天伦向来未作过错事,如今招了这干人,竟闹的我们家务不和。”萧银龙回答道:“二位兄长,小弟这条小命,在二位兄长掌握之中,二位兄长也不要多喝了,就此安歇吧。”白家弟兄放下酒杯说道:“我弟兄尚有公事,贤弟你就自己受点寂寞吧。”于是走出了上宾馆。萧银龙送白氏兄弟走后,下役将残席撤去,两个童子伺候萧银龙喝茶,萧银龙说道:“二位小童,你们也去吃饭去吧。”两个童子掀起东暗间的软帘说道:“少爷您要夜间饿了,里面有食盒,内有各种食物,您渴了暖壶中有茶。”然后又将西暗间床帐与银龙收拾齐整,两个童子这才走出了上宾馆。萧银龙进西暗间一看,屋中的陈设完全不是山大王的气派,犹如官宦人家的势派一般。银龙看明,将隔扇对好,将灯熄灭,自己安歇,小侠客雪亮眼,透明心,自有准主意。一进东垂花门的时候,看见三四个人打西垂花门出去,就看见一个后影,可没看真切。

  这四个人正是太仓三鼠与张德寿,当时闻听老寨主要接萧银龙,这四人赌气而走。他们为何来到这里呢?皆因崔通的父亲与白玉祥是联盟,由崔通的引线,老寨主白玉祥才收留他们,既将他们收留之后,见他们品行不端,遂将他们安置在下客所。这九龙山内有上宾馆、中宾馆、下客所,上宾馆是老寨主的高朋贵友,中宾馆是各位寨主的宾朋居住的所在,下客所是喽卒们招待朋友的所在。因四个人品行不好,故此安置在下客所,如今张德寿见萧银龙来到,老寨主排队迎请,遂对崔通说道:“咱们来的时候,不恭敬咱们。”崔通说道:“你别这么挑眼啦,要不是老寨主与我父有联盟之谊,还不收留咱们呢。”四个人又听将萧银龙安置在上宾馆,气更大啦。因何九龙山这么待宾朋呢?皆因为白老寨主最敬慕战国时孟尝君之为人,每看史记,看到孟尝君有三千食客,待宾朋按上中下三等,上宾上席,出入车马;中宾中席,出入无车马;凡下宾亦不却之,只有粗茶淡饭,并无酒席车马等事。白老寨主因羡孟尝君之为人,故此修造了上宾馆、中宾馆、下客所,凡有朋友往来,按其资格人品而安置之,所以待遇不同。如今老寨主摆队接萧银龙,又安置在上宾馆下榻,张德寿心中不平,与崔通发牢骚。崔通本是好人,复又说道:“若不是看我天伦的面子,还不收留咱们呢。要想叫人家收留在上宾馆,多学些好就行啦。”张德寿说:“我不过发牢骚而已,如今萧小短命鬼来到,我有一计害三贤之法。”三鼠问张德寿道:“你有什么法子?怎么能够一计害三贤呢?”张德寿说道:“这小子今天得了脸啦,必然吃饱了喝足啦,安歇睡觉。单等三更时分,咱们四个人蹑足潜踪,奔上宾馆,那上宾馆又没有什么消息埋伏,最好拨门不过,将门拨开了,将小冤家一刀结果了性命,将事办完,换好衣服,擦脸洗手,回到下客所,咱们安歇睡觉,假作不知。老胜英打发小冤家萧银龙来的,萧银龙死在九龙山内,必然疑老寨主所害,决不能说是别人刺杀的。老寨主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能说不算的话,他还能说是别人刺死的吗?就是老寨主说栽筋斗的话,胜英也不能听那一套,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老寨主交出黄金印去,胜英也不能善罢甘休,必然带领镖行群众来到九龙山,给萧银龙报仇雪恨。九龙山可不比莲花湖、萧金台、碧霞山、双龙山,那样容易打,镖行的人想要进山都难。临到那时,九龙山与镖行的人打上啦,镖行打死九龙山的人,九龙山也得打死镖行的人,两边都伤人。白老寨主看不起咱们,到那时两边杀得天昏地暗,人死无数,这就叫一计害三贤。”崔通闻听说道:“你这宗计策真叫又毒又狠。咱们三个人谁是萧银龙的敌手?那萧银龙眼殊一转,计上心头,可与别人不同,善于揣度防范。你说他吃饱了喝足了,必然安歇睡觉,若依我说萧银龙未必吃饱了就睡。”张德寿说道:“崔贤弟你也太过虑了,愚兄此计万无一失。此时天气已经二更多天,咱们就此奔光辉寨上宾馆,刺杀小冤家,万无一失。”崔通说道:“此计可不算正大光明。咱们在人家这里住着,虽然将咱们安置在下客所,总算是招待咱们啦,人家招待咱们,咱们反设法害人家,这宗事我决不能办。前者我由双龙山与你们分手,打算谁也别见谁啦,你们三个人,这回又约我投奔九龙山,九龙山白老寨主,因我的面子,才收留下咱们。要去你们三个人去,我不能去办这宗暗昧之事。”张德寿说道:“崔贤弟,你总是妇人之仁,不晓得利害关系,咱们不这么办,九龙山也不能平安无事。现在黄金印暗藏在九龙山,胜英乃是原办,白老寨主能否人赃俱献与胜英?将来难免一场血战。先杀了小冤家,去了绿林道中的一个祸害。”崔通先前不去,后来被张德寿与柳玉春、秦尤说活了心啦,这才跟随他们三个人前去。

  上宾馆是他们的熟路,四个人来到光辉寨上宾馆,秦尤问道:“谁去动手?”张德寿说道:“与姓胜的仇深似海者,乃是秦大哥,还是秦大哥动手。我这里有薰香盒子,又有解药,完全借与秦大哥你,将小冤家萧银龙薰将过去,然后进屋杀他,是非常的容易。”秦尤闻听,点头称是,接过了薰香盒子与解药。秦尤说道:“你们三位与我望风,我好进去动手。”张德寿说道:“不用嘱咐,那是自然。”秦尤接过薰香盒,来到上宾馆门前,张德寿、崔通、柳玉春三人,俱都纵上房去给秦尤寻风。秦尤用刀将上宾馆外间的门拨开。秦尤先拨的上门闩,然后又拨下门闩,拨完之后,用手一推,仍然不开。秦尤心中暗想:“我太慌疏啦,没将上门闩拨开。”这才又从新用匕首刀拨上闩,将上闩拨开,这才将外间屋门推开。蹑足潜踪进去一看,里间屋门帘放着,关着屋门。秦尤这才拉仙鹤尾巴,顺门缝向屋中打薰香,方一拉仙鹤尾巴,自己大吃一惊,几乎将自己薰倒,原来未闻解药。秦尤这才闻了解药,向屋中打薰香,工夫甚大,不见屋中有动静,哪知银龙早把鼻孔塞上。秦尤正在纳闷,忽听屋中有嚏喷声音。秦尤这才收起薰香盒子,由背后拔出匕首刀,撩起茶青绸子软帘,用匕首刀拨门。秦尤仍然拨了三次,将门推开,向屋中探头窥看,一看屋中帐子放着,秦尤心中暗想:“小冤家这回可该死啦。”秦尤思想着,用手一掀帘子,伸腿往屋中便走,背后的匕首刀被绸子门帘卷了一下子,秦尤也未解其意,并不疑惑,走向帐子前,伸手由背后抽刀,刚一抽刀,吓了一跳,背后的匕首刀,已经没有啦。您道秦尤的刀哪去啦?萧银龙在暗间屋中,早将窗户打了梅花孔,向外观看,四个贼人来的时候,小英雄早就看见啦。比及秦尤拨门的时候,小英雄暗将上道闩又给插上了,秦尤是不省其事,以为未将门的上闩拨开呢。拨完了外间屋门,再拨里间的门,秦尤拨完了上闩,再拨下闩,小英雄仍将上闩关好,遂由上风口纵上迎门的匾上,头朝南脚朝北,容秦尤一掀帘向屋中走时,银龙趁着帘子卷刀柄时,便将秦尤的匕首刀拔去。

  秦尤走到西暗间里边,伸手一掀帐子帘儿,一看里面躺着一个人,这才伸手由背后抽刀。秦尤正在摸不着刀时,萧银龙已由匾上跳下,晃着火折子一照,哈哈一笑说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秦尤。屋中是你,外面必然是张德寿、崔通、柳玉春了。你是明清八义的后人,我是萧三侠的后人,娃萧的不能暗算人,这是你的匕首刀,仍然还你,愿意单打独斗,便单打独斗;愿意群殴,你便将那三个人也叫下来。”语毕,小英雄将刀掷到秦尤的跟前。萧银龙为什么不暗算秦尤呢?秦尤背朝外脸朝里之时,小英雄若在秦尤背后,用匕首刀刺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结果了秦尤的性命。皆因为萧银龙乃是精明之人,明白大体。第一件,秦尤是盗灯的正犯;第二件,此处乃是九龙山,倘若将秦尤刺死,第二日白老寨主若是一怒,必然责备自己为何在九龙山杀人?到了那时,有理倒变成无理啦。小英雄思想到这个地方,故此才将匕首刀掷给秦尤。秦尤拾起匕首刀,萧银龙已退到东暗间门口,秦尤出了上宾馆,叫道:“萧银龙!你出来吧!”萧银龙向外一纵,秦尤劈头就是一刀,萧银龙用双笔一捋秦尤的刀,秦尤急忙抽刀换招,判官双笔神出鬼没,匕首刀不能破判官双笔。房上的张德寿低声说道:“秦大哥不能取胜,哪位下去帮助动手?”柳玉春看着有点便宜,遂说道:“我下去。”单等银龙转到西面,脸朝东之时,柳玉春纵下来,在银龙背后,用了个脑后摘巾,就是一刀。小侠客与秦尤动手之时,早就留神上宾馆西面房上这三个小辈,柳玉春纵下来之时,银龙右手笔向秦尤胸前猛然一点,秦尤见笔往后一退,小英雄一翻身,左手的笔就拿柳玉春的刀,右手的笔照定柳玉春的肩头便滑。柳玉春由房上纵下来,一心的胜算,以为这一刀必将银龙结果了性命,他焉知小英雄早就留了他们的神啦,未能暗算人家,自己的肩头反被判官笔刮了一道血槽,只一个照面,柳玉春便受了伤。崔通此时见柳玉春受了伤,也纵将下来加入助战,张德寿此时也由房上跳将下来会战银龙。萧银龙一双笔前后左右上下,摘解撕捋,真假虚实,会斗久经大敌杀人不眨眼的四寇。四个贼围着小侠客在上宾馆前鏖战。张德寿叫道:“三位且慢动手!萧银龙小冤家,你将双笔收了招,这儿不是战场,有花草盆架碍事。咱们到宽阔之处,单打独斗,比赛输赢,我要给我师傅七星真人赵道爷报仇,要俩打一个,我不姓张。你敢去不敢去?”小侠客是艺高人胆大,遂说道:“若论少爷本是为黄金印来的,不能与毛贼私打,你们四个毛贼草寇就是一齐动手,我也不惧怕你们。你们说上哪儿去?”张德寿说道:“三位哥哥随我来。”

  张德寿等在前,小侠客在后面跟随,蹿房越脊,一直奔西南,由房上走出去有三道寨子,下了大墙,只见黑压压一片树木,南面是桃树,北面是杏树,在当中是一片菜园子。现在是九月时间,畦中的菜都净啦,这段菜畦东西约有六七尺宽,南北有一丈一二尺长,都是菜畦,异常的宽阔。张德寿说道:“姓萧的,你看这儿好不好?”又叫道:“三位哥哥北面站立,我与他一人单打独斗,给我的老师报仇。”张德寿戥壳皮一晃,奔银龙便砍,银龙双笔接架相还。战了五七个回合,贼人的戥壳皮被银龙左手的笔拿住,右手的笔奔贼肩头便点,贼人闪躲不及,受了微伤,哎哟一声,抹头向西便跑。您道小侠客为何不向他的致命处扎呢?小侠客这是别有用意,为的是将他们扎的血淋淋的,明天老寨主必问,为何在九龙山伤人?小侠客好有答词,就说他们夜间暗算我,错非在九龙山动手,要是在别的地方,就将他们都结果了性命。这么一来,这叫人情两尽,还引不起大风波来。闲言少叙,张德寿向菜畦西面跑的时候,小英雄留神观看菜畦中,有一寸多高的草儿,有人走的脚印,有马踏的脚印儿,小英雄看明白了,随后便追。张德寿由第一畦跑到第二畦上,被菜畦绊倒。银龙心中暗想:“我照他肉厚之处,扎他两笔。”心中思想着,向张德寿身前一纵,就觉着脚底下发软,愈较劲愈向下沉,小英雄自知中计,恐怕双笔扎了自己,将双笔一掷,两手一拢磕膝盖。这二三百道菜畦内,原来里面有三十六道陷坑,将小英雄打落在第一道陷坑之中。这二三百道菜畦,并不是都是陷坑,其中这三十六道陷坑,有三五相连的,有隔五七道菜畦是陷坑的,陷坑上面铺的是竹席,席之四周用竹钉儿钉在就地,上面撒上二三寸浮土,然后撒上草籽儿,用九龙山上的山水浇了,三五日便长起青草。上面的人脚印儿,是用藤子条绑上破鞋,慢慢拍出来的脚印儿,如同人走的一般不二,马的脚印儿也是这样造做的,若不然银龙还是真不能上这种当。

  坑底下铺的是石灰面儿,有一丈六尺深陷坑,银龙落在陷坑之中,上面的土向下落,底下的石灰向上起,银龙再用手护眼时已来不及,将双眼已经迷的不能视物了。张德寿见银龙坠入陷坑,哈哈一笑,对秦尤等说道:“三位哥哥,你们看看如何?小短命鬼纵然有托天的本领,这回大概也难讨公道。”语毕,由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五钩如意抓,走到坑边,伸下抓去,将萧银龙抓将上来。柳玉春、秦尤二人也过来了,掏出飞抓将萧银龙四马倒攒蹄捆上。秦尤说道:“将他宰了吧。”张德寿说道:“秦大哥你说得真容易,将他宰了?没有那么便宜他的。绿林道的人死在他手里的,不知道有多少啦,这小子就是老胜英的爪牙,他比老胜英厉害十分。今天我报老师之仇,你报杀叔之恨,将小冤家凌迟处死,一刀一刀的剐他,先割他的二目。秦大哥,你揪着他头发,将头巾绢帕给他捋将下来,我用飞抓将他的双笔先抓上来,剐完了他,用双笔将他钉在就地。”张德寿将双笔由陷坑中抓将上来,秦尤已然将银龙的头巾绢帕俱都捋将下去。张德寿对萧银龙说道:“你是萧三侠的后人,谁人不知震三江萧杰?父是英雄,儿是好汉,你也曾做过不少轰轰烈烈之事,岁数虽然不大,可称得起镖行的人物。今天我是一刀一刀的割你,你要哼哈你就不是萧三侠的儿子。”萧银龙自落在陷坑之中,心中那分难过就如同钢刀刺心的一般,自己又是后悔,又是懊丧。悔的是自己奉胜三大爷之命,下书来的,谁叫自己与贼人较量,致落在陷坑之中?懊丧的是若为下书,死在有名人物的手中,名正言顺,落个万古不朽;自己平生心高志大,半途丧在万恶淫贼之手,也太不值了,大江大浪俱都闯过,不想坠入四个小辈的圈套中。再说自己乃是千顷地一棵苗儿,从此香烟断绝,不能在二老堂前尽孝。小英雄正在思想之际,忽听张德寿说要将自己千刀万剐,小英雄钢牙一咬说道:“淫贼张德寿!不要臭美。萧三侠的后人,乃是奇男子大丈夫,岂能哼咳?别说千刀万剐,你说是刀山油锅,少侠客我敢钻也敢跳。少侠客被你一刀一刀的割了,将来你还不知落得怎么样死呢!少侠客在阴曹地府必然看得见你!”萧银龙虽然嘴里这样说,心中可不兔颤跳。您道若是在别处遇难,还许有能人前来解救,镖行的能人甚多,到处皆有;惟有在这座九龙山上,高山峻岭犹如削壁一般,就是肋生双翅,都不能飞到此处,这一回是准死无疑。张德寿叫道:“崔大哥!你过来帮个忙儿,他无论如何嘴强,我今天也要叫他哼咳。我先不割他的肉,这小子的坏,杏核眼一转,就冒出坏来,眼是心中之苗,我先用刀剜他的二目,他无论怎样刚强,一剜他的眼睛,他也得哎哟。秦大哥揪着他的发髻,崔大哥你过来,拢着他的左边,柳大哥拢着他的右边,好不叫他动弹。”崔通有不忍之心,遂说道:“张德寿,你既然要报仇,杀人不过要他一死而已,何必如此呢?”

  秦尤说道:“崔贤弟,咱们是联盟的弟兄,萧银龙是胜英的心腹,胜英与秦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杀了胜英一个心腹,也不枉使尽了心机,报仇雪恨。今天好容易捉住了绿林道的对头,又给我报仇,又给张贤弟报仇,又给绿林道大众除了祸害,一举三得。崔贤弟,你就不帮个忙儿吗?”崔通被逼不过,这才过来拢住萧银龙的一只胳膊,柳玉春也拢住一只胳膊,秦尤揪着银龙的头发,张德寿举着刀就要剜银龙的眼睛。银龙说道:“姓张的,你要是大丈夫,你给姓萧的一个痛快,咱俩结个鬼缘。你要是剜姓萧的眼睛,一见血我就骂你八辈,什么不好听,我骂你什么。”张德寿说道:“姓萧的,你只要不哼咳,你就是少侠客。姓张的不怕挨骂,你的嘴,我的刀。”说着话就要向银龙的眼中递刀。张德寿哼了一声说道:“我这口刀是圆头的,没有尖儿,如何能剜他的眼睛?秦大哥,你的匕首刀有尖儿,你借我一用吧。伸手由秦尤背后抽出匕首刀来,偏着刀尖儿向银龙的眼中便递。”银龙一闭眼,银牙一咬,张德寿说道:“你就是闭眼也脱不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钢刀看看到在银龙的眼边,就听嗖的一声,鲜血淋漓,几乎栽倒尘埃,钢刀撒手,张德寿口中直喊:“怪哉!怪哉!”立时一道白线由张德寿的背后而来,英雄咳嗽一声:“什么人大胆,敢在九龙山私自害人?岂不知九龙山的山规吗?”张德寿甩手不敢答言,秦尤、柳玉春、崔通俱都撒手,犹如木雕泥塑,不作一语。就听此人说道:“你们几位要与他有仇,他有家乡住处,又有十三省镖局子,你们不会到他家中或镖局子找他去吗?九龙山的饭竟喂了些无知之人。我要不看在崔大哥的面上,我非说不好听的不可。”崔通说道:“贤弟既看在劣兄的面上,就不便向下再说啦。”张德寿、秦尤、柳玉春一看,来者不是别位,正是本山的二少寨主玉麒麟白俊。方才打的暗器,原来是白家的独门绝艺,天下无双,百发百中的月牙镖,将张德寿的手背片下一薄片儿肉去。张德寿等情知理亏,借着崔通解劝之时,三个人遂暗暗溜了边啦,逃之乎也。崔通见他们走了,又见白俊向银龙道惊,遂也去了。

  白俊走到银龙面前,说道:“三弟,你真不愧侠客之后,果然没有哼哈之字。在聚义厅上面不更色,在荒郊旷野,群贼加害,毫无畏惧,真不愧为白俊的盟弟。愚兄救护来迟,望贤弟恕过。”语毕,将银龙绑绳解开。银龙说道:“不是二哥来到,小弟已作泉下人了。”遂将发髻挽好,用绢帕包头,戴上了壮帽,整理衣襟,然后与白俊行礼说道:“二哥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白俊说道:“贤弟说哪里话来?自己弟兄,何必如此?这都是愚兄之忽略,致使贤弟受此宵小之欺凌,明天愚兄必叫贤弟出此恶气。咱们大哥向来是朴实忠厚,不说谎言,明天叫咱们大哥,在我家老寨主的面前,将他等刺杀贤弟之事,对老寨主说明,请老寨主发命令,叫他们与贤弟聚义厅前比武,贤弟的武学在他们之上,劣兄已经目睹。在聚义厅前比武之时,贤弟别照致命处扎他们,将他们扎个鲜血淋漓,叫他们滚一边养伤去,也出了贤弟之气。”萧银龙说道:“此事不必禀明老寨主,愚弟咎由自取,决不该与他们在此较量。我本是下书来的,谁叫我一时不忍,与他们较量?倘非仁兄救了小弟,小弟死在这里,两头不知底细,我胜三大爷必疑九龙山所为,屈煞好人,暗中笑煞贼人。那时两造杀得天昏地暗,岂不为小人所愚弄?此事不特使愚弟长一番见识,这也是教训小弟的。小弟有几句冷言冷语,二哥莫要怪罪小弟。张德寿乃是个采花的淫贼,小弟深知其所为,后山若有家眷,千万留神。崔通虽然忠厚,但与此辈小人们常处,难免与之俱化。”白俊闻听说道:“此山只有愚兄的家眷,后山内有家母与小妹,小妹名菊贞,武技不在你我之下,这群小子不去便罢,去了是准吃苦头。婆子丫环也有会武的。其余寨主喽卒的家眷,俱都在山寨之南另有一寨,贤弟你不必过虑。这座山不比别的山,这四个小辈,不做无礼之事,是他们的幸福;倘做无礼之事,插翅也难逃。”萧银龙又说道:“二哥,小弟尚有一事相求,这个张德寿是个万恶淫贼,秦尤是盗万寿灯与刺杀钦差大人的正凶,尚在通缉之中。千万可别叫他们出山,以免良民涂炭。”白俊说道:“此事只在愚兄一句话耳。十二道钢闸有五百喽卒把守,无山令决出不了十二道闸,这四个贼子,决不能请下山令来。明天我晓谕把守十二道闸的头目,不叫他们四人出山。”

  弟兄二人说着话,走到光辉寨,白二少寨主将童子唤醒,童子与银龙打了净面水,洗涤面上的尘垢,掸去身上的灰土,沏来香茶,弟兄二人谈话。银龙问道:“二哥何以知我被害?”二少寨主说道:“贤弟进山之时,吾见他们四人面带不悦之容,吾恐怕他们有暗昧之事发生;三更来天,我遂来在光辉寨上宾馆,察看贤弟的动静。吾进屋一看,不见了贤弟,我遂往四外探视,忽闻桃杏林中间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闻声追至,正赶上贤弟与张德寿动手。比及张德寿受伤逃走,往陷坑引领贤弟,我欲发言已来不及了。”萧银龙闻听,这才明白二少寨主救自己的情由。二人坐在上宾馆中说话之时,萧银龙并不提黄金印三个字,还是二少寨主白俊说道:“明天吾家老寨主对黄金印之事,必实行公议办法,无论怎样发落,贤弟千万不要驳回,由公议而行,贤弟纵然驳回,也是无效,徒取无趣。”银龙唯唯称是。二少寨主说道:“明天贤弟走后,见了三侠,多替愚兄致意,以后镖行老少,凡在本山遇难者,愚兄若知之,必然竭力相救。并望贤弟多加良言,致意三位老侠客,此事最好和平解决,倘若以武力解决,彼此两方皆有不便,恐都无好结局。总而言之,总是不发生战事为妙。再者,九龙山的势情贤弟已亲眼得见了,知子者莫如父,知父亦莫如子,我父平生好奇好胜,顺者无论怎么办都行,逆者无论如何也不能办。”萧银龙说道:“仁兄之言,小弟敢不如命?现时小弟之命,在兄掌握之中,弟出山之事,全仗仁兄了。”二少寨主说道:“贤弟不必客气,愚兄尚有公事在身,不能久陪,贤弟多要小心。还有一事,明日吾父若款弟饮酒,弟千万勿扰,山中有许多的不满意贤弟之人,总以早出山为妙,多在九龙山一时,贤弟多一时危险。”萧银龙说道:“多承二哥指教,小弟谨当遵命。”语毕,二少寨主出离光辉寨上宾馆,银龙向外相送。

  二少寨主走后,银龙转身回来,童子不离左右伺候银龙,银龙喝了会子茶,天已大亮。就见大少寨主、二少寨主从外面进来。银龙站起身躯,向里相让,并对大少寨主说道:“昨晚若不是二哥救护,小弟早死多时了。”大少寨主说道:“叫贤弟受惊,实乃余兄弟之罪。”彼此谦恭数语,二少寨主叫道:“贤弟!吾父特派我兄弟前来请贤弟。”萧银龙闻听,整理衣襟,遂同白氏昆仲,来至中平大寨,进西垂花门,到了聚义厅。萧银龙一看,仍是三十余寨的寨主齐集于中平寨上。萧银龙这次见了老寨主,大异于昨,口中说道:“多谢老寨主款待。”语毕,提大氅请安,白老寨主一看银龙这般的光景,更加喜悦。座上仍是曹士彪与白老寨主并肩而坐,就听白老寨主说道:“我们大众公议已决,这有三封名帖,是我们回拜三位老侠客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回去报告胜老达官,九头狮子烈火印现在老夫之手,此物乃是国家的制度,白某天胆也不敢损坏。少义士再转达三位侠客,此印在东北寨隐逸楼天花板下悬挂,十日之内,聘请三位侠客进山盗印。三位老侠客十天之内,若能将印盗去,我将盗印杀人的凶手,双手奉献与三位侠客,我父子也自绑投案,打盗印窝主的官司。三位老侠客十天不能将印盗去,另外再让一天,十一天倘若仍不能盗去,将印仍然由本犯送归院衙,作为罢论。但是盗印的官司,可得三位侠客自己去打了,与白某无干。”说着话,将三封名帖,由上面递与二少寨主,转递与银龙。银龙双手恭恭敬敬接过了名帖,一看上面写的是“白玉祥”三字,三封名帖俱都是一样。银龙将名帖放在靴掖之内,遂对老寨主白玉样鞠躬说道:“萧银龙蒙老寨主款待,感激不尽,愿将钧谕回复三侠。”老寨主遂吩咐:“调摆桌案,用过酒饭,再走不迟。”萧银龙抱拳说道:“在下在光辉寨上宾馆中,蒙二位少寨主招待,已经用过了点心。公事在身不敢久留,在下告辞了。”老寨主白玉祥说道:“少镖头空腹而走,白某心有不安,还是用过早饭为是。”萧银龙答道:“在下归心似箭,食亦不能甘昧。”白老寨主哈哈大笑道:“白俊,将大厅中古玩取过几件,奉送少镖头,以作纪念。”白俊答应一声,到大厅中一看,心中暗想:“萧三弟人缘儿真好,我父与他初次见面,就这样喜爱与他,要送给他古玩。我何不借水行舟,取几件值钱之物,暗中表示我弟兄的感情?”白俊在大厅中看罢多时,见有一金茶盘儿,价值甚昂,遂将茶盘儿拿在手中。又见有一套汉白玉的茶壶,四个茶杯,放在茶盘上,双手一托,来在中平大寨。白老寨主在座上一看,黄澄澄的赤金茶盘上,放着汉白玉的茶壶,四个茶杯。白老寨主心中暗想:“白俊真能牺牲,竟将这样贵重之物取来。”白老寨主哪知道自己儿子与银龙结为金兰之好?虽然看着赤金盘儿和那玉壶玉杯有点心疼,也就说不上不算来。

  口中说道:“少镖头初次到敝山寨,无物可赠,权将此物赠与少镖头,聊表微意。”萧银龙抱拳说道:“既蒙优待,又加厚赠,在下实不敢受。”白老寨主说道:“此不过是纪念品,万勿推辞。”老寨主说着话,又叫大少寨主取些零玩物,大少寨主取了些猫眼、璧玺、翡翠之类,用一个木质茶盘儿托着,叫道:“萧少镖头,此不过是玩物,能值几何?老寨主之谕,岂可违拗?”大少寨主劝银龙,叫银龙收下,二少寨主暗中用磕膝盖推银龙的大腿。萧银龙杏核眼一转,心中暗想:“不要白不要,反叫我二位仁兄不愿意。我既然要,便捡好的拿,别看二哥你托的赤金茶盘,我还是不要。”银龙一伸手,取了一个翠班指,此班指犹如菜叶色儿一般,当中一条红线。取过了班指,带在左大拇指上,口中说道:“谢过老寨主的美意。”老寨主说道:“不成敬意。”老寨主当时双眉一皱,心中暗想:“一茶盘东西就是那样值钱,他就拿去啦。此子不但识人,而且识物。”老英雄微然一笑,说道:“少侠客,你要保重些。”又听曹士彪哈哈一笑,说道:“真是好小子!喽卒们,拿一百锭蒜头金来作为路费。”银龙说道:“在下实不敢收了。”曹士彪说道:“为何一样朋友,两样待遇?吾哥哥送你班指,你怎收下了呢?”白老寨主说道:“贤弟你有玩物送与少镖头些。少镖头奉公而来,若带去许多银子,岂不有嫌疑了?”曹士彪闻听白老寨主之言,复又说道:“哪里有甚玩物?”说着话忽然想起,由腰间取出一个金如意,约有六寸长,此物乃是压囊的玩物,曹士彪递与二少寨主说道:“以此物作为见面之礼吧。”银龙刚要推辞,白俊向银龙一使眼神,老寨主在座上说道:“少镖头,这是本山二老寨主一分敬意,收下为是。”银龙这才伸手接过金如意。左手是班指,右手是金如意,面对曹士彪说道:“谢过二老寨主美意。”曹士彪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好小子!爹是英雄儿好汉,不愧萧杰的儿子。”银龙将金如意放在兜囊之中,控背躬身对上面说道:“谢过二位老寨主,在下就此告辞。”白老寨主吩咐白义、白俊:“你弟兄二人,仍用二十只船相送。”又吩咐:“拿我的令字旗,告诉他们,无论本山的头目与喽卒及来宾人等,如有阻拦少镖头去路者,将人头割下,挂在船桅上号令。”银龙又抱拳谢过老寨主,白义在前,萧银龙在当中,白俊在后,出了中平寨。传出号令,二十只战船,鼓号齐鸣,九龙山群雄没有不暗中佩服银龙的。品格下贱的贼,俱各气愤不平,然而可不敢言语。

  三位英雄出离了东垂花门,顺东北汉白玉台阶而下,下了中平寨,奔前八寨,处处都有寨主与喽卒把守,二少寨主一现令字旗,俱各垂手而立。离了北山口,来到河坡,二十只船上,众喽卒垂手侍立,请三位少英雄上船,鼓乐喧天,好不热闹。三位小英雄共上一只战船,船头上放着大六人桌,三位俱都落座。第一通作乐已毕,二少寨主吩咐开船,喽卒们哪敢怠慢?摇桨橹,奔竹城而来,出离了竹城一里多地,到了里闸口,闸口上有一百名喽卒,队伍甚是整齐。二少寨主展开令字旗说道:“守闸的头目,我弟兄奉老寨主之命,送萧少镖头出去,急速开闸!”喽卒头目大伙一看,令字旗招展。阖山的寨主与喽卒,无论大小人物,没有不敬这杆令字旗的,守闸的喽卒头目吩咐喽卒,赶紧绞起千斤铜闸,二十只战船鱼贯而行。此时萧银龙留神详细观察,弟兄三位喝着茶,银龙问道:“二位兄长,此闸是风磨铜打造的吗?”二少寨主答道:“非也。里面是木头,木头之外有铁板,铁板外是风磨铜叶。”银龙问道:“二哥,这道闸门有多大分量呢?”二少寨主白俊说道:“不到两千斤。”说着话来到二道闸口,令字旗一展,仍然开闸。银龙问道:“这道闸口有多重的分量?”二少寨主说道:“千斤有余。共合十二道闸口,里外两道闸口俱都加重,约有两千来斤;当中十道闸口,俱都是一千来斤重。里外二闸各一百名喽卒把守,当中十道闸各三十人把守,俱都弓上弦刀出鞘,昼夜防范。兵刃俱都是七股渔叉,铁蒺藜锤。”萧银龙一看,铁蒺藜锤的锤头俱都有饭碗大小。弟兄们谈着话,过了十一道闸。来到了外闸口,三位英雄坐的这只船,停在闸口南面,等候那十九只船。工夫不大,十九只船俱都来到了,船头向东,二十只船雁排翅排开,北面十只,南面十只。二少寨主遂吩咐开闸,二十只船出了十二道铜铁闸,船上的喽卒急忙立桅拉棚,鼓乐齐奏。弟兄三人在船上喝着茶,有童子在旁伺候。真是波浪涛涛,浪花飞起多高,天未及午时,已看见东河岸。来到码头,弟兄三位吩咐将船拢岸,喽卒下锚,搭跳板,按扶手,弟兄三位下船之后,二少寨主一展令字旗说道:“二十只战船的喽卒头目,无事不许下船。”众喽卒答应,弟兄三人弃舟登岸,萧银龙抱拳躬身说道:“二位哥哥请回吧,送君千里,总有一别。”白俊说道:“二十只战船相送,这乃是老寨主的吩咐。你我弟兄的私情,愚兄必须要护送一程,尚有要言相告。”二少寨主又叫道:“喽卒,奏乐三通!”船上鼓乐齐奏,大少寨主与二少寨主向东南相送,送出去有半里余地,银龙说道:“二位哥哥请回吧。”白俊叫道:“三弟!你乃是明白人,子不言父过,古有明训,劣兄岂敢言父过?家严平生未做过错事,惟有这一场事,做得太不合乎情理。贤弟你乃明白人,盗印之人与我父子井非甚近之友,黄金印自到九龙山之后,闹得我们家务不和。古人云,顺天者生,逆天者亡。别看九龙山兵多将广,邪不能侵正,康熙圣主乃是有道的明君;钦差大人是清如水明如镜,清廉正直的人;再说你们爷们侠肝义胆,济困扶倾,谁人不知?不想今日九龙山助桀为虐,如此行为,焉能长久?我父子早晚必败,事犯公堂。贤弟你是原办,那时节多多的照应。但愿以和平了解,勿动干戈,实为愚兄的大愿。”银龙叫道:“二位兄长放心,但能和平解决,总以和平为上。万一两造失和,动了干戈,倘若九龙山失败,小弟与三位老前辈,决不能叫白老寨主打官司。盗印之人我也明白八九分了,定叫他们去打官司,名正言顺。”二少寨主说道:“如此不枉我弟兄结拜一场。贤弟请吧。”萧银龙这才转身奔东南,二位少寨主转身奔西北河岸回船,彼此走出数十步外,俱都扭项回头,有依依不舍之状,直至走得双方不能相望之时。

  银龙回思山中情景,四贼行刺,在桃杏林中间几乎丧命,幸结义的二哥相救。在聚义厅上几乎被曹士彪抓起摔死,哪想他又以囊中金如意为赠?又看了看手上的班指,用手一捂胸前,自己暗想:“我好比撞破玉龙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一行在道途之上,一边思想,一边走着,不觉的已经与菊花村相隔二三里许。前面有一片松林,看见松林之中有人眺望,进松树一看,原来是黄三太、张茂龙、李煜、贺照雄等在此等候。三太笑道:“兄弟,你可回来了?”萧银龙将九龙山之事,略略一说,大伙一同回了菊花村。到菊花村口,杨香五和金头虎贾明等出村相迎,金头虎喊道:“打鬼!打鬼!小龙显魂来了。”银龙遂说道:“昨天二十只战船接进我去,临出来又是二十只战船送出来的。”金头虎说道:“你别净说露脸的话啊,不定在哪儿玩了一天,今天跑回来了。”黄三太说道:“贾贤弟不要玩笑。”大伙说话之间来到王宅,众英雄进了王宅,到东跨院上房屋中。胜爷一看银龙回来了,惊喜交集,遂问道:“贤侄回来了?”老少群雄一看银龙喜容满面,他又伸手由兜囊中取出绿皮子靴掖,将三封名帖向上一举,俱都是“白玉祥”三个字。银龙说道:“白老寨主回拜三位老人家,有三张名帖为证。”又说道:“二位老寨主还赠小侄男两样东西。”说着话摘下班指说道:“这是白老寨主所赠,小侄男原不敢受,白老寨主言说作为纪念品,与公与私,毫无关系。曹二寨主也要赠小侄男一百锭蒜条金,小侄男坚不收受,他又以金如意相赠。”说着就将金如意掏出,二物俱都呈上,与三位老人家观看。胜三爷说道:“这是贤侄拿命换来的东西,二物仍归贤侄。嗣后无论是谁,若将黄金宝印得回,将贼人擒获,这头功总得让与贤侄。但不知白玉祥对黄金印与盗印的正犯有何办法呢?”萧银龙遂将九龙山白玉祥所说十日为期盗印之话,对胜三爷详细说了一遍。胜三爷问道:“九龙山的道是否如道爷所言?”萧银龙说道:“九龙山有十二道铜铁闸,俱都是台湾省所产的风磨铜所包,宝刀宝剑,不能损伤。过了十二道闸口,还有一道竹城,两只大船做成的门户,船底有铁扫帚,虽鱼虾皆不能过。山如削壁,陡岩叠嶂,天然的险固,中平八寨依山为台,百余丈见方,大寨设于中央。莫说是十一天的期限,若依小侄男的眼光看来,一百一十天也是难以进得九龙山内,别说盗印。”胜爷闻听不悦,遂说道:“如此说来,黄金宝印不能盗了。”银龙说道:“实不容易。不特白玉祥足智多谋,并又占了地利。”聋哑仙师说道:“此言不假。”胜爷说道:“莫非等候十二日之久,自去投首,打官司不成吗?”聋哑仙师念了一声无量佛,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岂能坐以待毙?今天大伙且休息一日,明日前去探山,今天先将船只预备好了。”胜爷说道:“有十二道铜铁闸,鱼虾都不能过,为之奈何?”道爷说道:“按理说没有上不去的山。”王九龄在旁说道:“胜三叔,小侄男有戴苇蛇子的船只,可不甚大。”聋哑仙师说道:“大船更不适用。但不知王施主有多少只?”王九龄说道:“现有能用者四只。”聋哑仙师说道:“这四只作为探险之用,有要紧的事可先用这四只。另外再雇几只备用,也不要甚大的。雇船的时候,作为闲谈,别透出形色来,问他的船是多少银子排的,预备损坏了的时候,好照价赔偿人家。”王九龄听罢此言,遂派精明的家人前去雇船备用。大伙商议明天起身,多备煤米柴炭,茶叶点心,吃食物件。镖行来了四十八位,连王宅的家人共合五十余位,第二日准备起身探九龙山。孟金龙、金头虎这类的英雄急得擦拳摩掌,精细的都料这场事不知须冒若干危险。

  一夜无书,第二日大伙起身,由菊花村到河沿,五里之遥,王宅的四只船在前,又雇了四只,留两只在河坡备用,去了两只,共合是六只船。聋哑仙师主谋叫孟金龙在第一只船上。第二只船上是老剑客夏侯商元、震九江屠粲、神刀将李刚,与三位老侠客。后面船上就是黄昆、黄三太、赵得胜、贺照雄等。六只船鱼贯而行,奔九龙山的闸口而来。

  这一去,正所谓:英雄大闹九龙山,一举扫平十海岛。盗印之贼终归案,平明高奏凯歌还。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张杰鑫作品集
三侠剑三侠剑(上)三侠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