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传剑 by 刘海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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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上锁链纵横交错，悬下沉重的倒钟熔炉，浸入炉池中熔融涌流的火岩。炉口处蒸腾的云霭袅绕上升，缭绕纠结，犹如七色烟霞，缓缓上升，拂过刻在岩壁上的篆字，最后通过山炉之顶巨大的岩石天窗，升入夜空中低垂的云幕。

　　暗金色的炉中，融合了铅锡五金的铜水不安地涌动着。孟宁默默望向炉口，蒸腾的云霭缓慢的变化着颜色。他静静听着山窟中熔融金属的鸣动，听了二十多年的声音此刻格外和睦动人，过了一会儿，他启动了机关。

　　岩壁中传来沉闷的机栝摩擦之声，一些锁链随之被拉进岩穴，而另一些则延伸出来，纵横交织的锁链交替着被若耶水轮带动，将七座熔炉依次缓缓倾下。金炽铜水次第泻出炉口，金光之下闪泛着金属的七色炫光。

　　它们沿着各自的流径，如一座倒流的金属喷泉，依次汇入了山炉石台上式样古朴的剑范之中，热气自剑范的细微的合缝处嗤嗤喷出。清亮的水声响起，若耶泉水源源不绝被空中一列水渠引入剑台，流入剑范下精细的沟槽，蒸腾起缭绕的雾气。使得融化了不同五金的铜水注入剑脊和剑刃不同的范腔之时，迅速的冷凝又融结为一体。

　　嗤嗤响声渐渐平复之时，炽热的五金铸铜已然冷却。乌光一闪，叮地一声微响，孟宁已挥剑将平置的剑范连剑坯一同剖开。

　　齐整的剖面中，赤金铜色在青色的剑身中漫开，围在锡精的清光里，致密交融。

　　"你都看见了，"孟宁垂下剑，淡淡道，他望着岩壁上古老的昆吾卷纂文，那里藏着西天玄石上的金铁之术，"这就是步光之剑的秘密。我在这里参悟了数年，不断修改，终于能够让锡精和铜英融濡交汇剑中。这七座熔炉之上镌刻了金齐之比，只要长明地火不灭，采集五金铜英，便可源源不断铸步光之剑。"

　　"西天玄石已经被我锻成了宝剑，上面的文字--"孟宁抬头望向那些他看了无数岁月的古老纂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纵上穿空锁链，踏壁往复奔走，迅捷无伦，挥剑向四壁削去，一时间乌光纵横，石屑横飞，那些字句便为剑痕所断，再也连不成篇章。他一气不停，手上力度越重，疾走间四壁金色火花爆溅，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结的愤懑。

　　"--你都明白了吧。"他跃下石壁，反手抛下龙渊。宝剑插入剑台，犹自嗡嗡震颤不已。

　　隔着一层极薄的烟霭，朱弦默然点了点头。然后他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若是有一日你不得不违背当初的誓言，无力守护昆吾古卷，必将其尽数毁去。你还将终生背负惩罚诅咒，颠沛流浪，离乡背井，不得再回赤瑾山。

　　这些话，当年师父在所有人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出的时候，想必她也在门外听着的吧。

　　孟宁叹了一口气："我走了，朱弦，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有些颓然似的，缓缓走了出去。他知道那纸剪一般苍白的女子凝立身后，她的朱裙在暖流中飘摇。那个时候，他真的很想再回头看一眼，最后却只能长叹了一声，听着身后赤瑾山炉的沉重铜门轰然关闭。

　　一声闷雷巨响，半座山体轰然垮塌。

　　泥流挟裹砂石疾泻而下，冲毁生长了两千多年的藤蔓密林，一柱厚密的白雾自倾塌的山口缓缓升腾起来，弥散入高空的云层。

　　有人在猛烈摇撼着自己的身子，陆雪呛了几口水，神志终于清明起来，她睁开眼睛，原来已经到了山下。眼前的杨云浑身湿气薰透，看来又是这小子奋不顾身把自己抢出来的吧。本来急怒交加的半大小伙，见到眼前女孩苏醒过来，积的一肚子火气却反而泄了，只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陆雪释然笑了笑，在身边一群小子们的起哄声里，重重抱了他一下。她摊开灼伤的手心，细小沙砾乌光闪烁，那是她最后一瞬，自水中捞起的一把磁铁矿砂，可这并非源自此地的矿脉。

　　"原来这是一座巨大的山炉……山中还镌刻着的纂字和剑形，我勉强分辨出有'恶金美金'的字样，看来那些古代剑师不仅在试用青铜……"她咳了几声，"所以那柄陨铁剑并不是唯一的：他们在从矿砂中炼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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