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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笔迹》 作者:烛阳

第12章 骨灰盒

  丛林跋涉可谓举步维艰,尤其是在夜晚,虽然有朦胧的月光,可在快速奔跑的情况下根本看不见地面,只能躲开大树的阻拦,我心乱如麻,此时只想快点跑开,远离他们。

  莫名地,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如芒刺背,我知道是他们追来了,而且看样子非要捉我回去不可,甚至不惜开枪,我铆足了力气奔跑,曲曲折折地冲着北方前进,父亲的笔记上提到过,夜晚的时候应该按照北斗七星的方向前进的,虽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也和十二年前他行走的方向差不多,要差也不会差多远,身后的喊声越来越近,我心头乱颤,一个没注意,一脚踩在了石头上,来了个大前趴,前面就是大树,此时已来不及躲避,我双手护住脑袋一头撞了上去。

  只听咣当一声,我脑袋震得发麻,双臂更像是被重锤狠砸了一下,疼得我忍不住嚎出了声。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勉力站起来,头脑一阵眩晕。

  “蒲翔!你给我回来!”

  “蒲翔回来!”

  “蒲翔!”

  傻子才跟你们回去!我暗骂一声,扶着大树使劲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些后又开始跑起来,突然,一声枪响传来,如猛兽般狂野的气息瞬间爆发,神枪也赶来了,正有所动作,真是点儿背,此刻双面受敌,虽然这样的环境对疲于奔命的我比较有利,却也性命堪忧。

  落在谁的手里,都不会好过。

  必须想一个法子,要不然我可能过不了今晚,等等!

  我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望去,隐约的枪声越来越远,神枪竟然和郑知两人发生了冲突。

  这是怎么回事?

  我驻足观察了许久,远处几人的确发生了冲突,枪声四起,好像回到了战争年代,这么多的枪子儿肯定是老枪的,郑知和林宇峰装备不了这么多,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得担心起来,好歹亲如兄弟二十年,却因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抉择。

  回去引开神枪的注意力,那我肯定还要受到夹击,直接逃走,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应付擅长丛林游击战的神枪,况且装备明显逊色许多。

  算了!我一咬牙,转头跑开,神枪的目标是我,如果他可以摆脱纠缠,很可能直接来追我,郑知他们倒没什么大碍。

  突然之间,我猛地一惊,神枪为什么要和他们发生冲突?之前他根本不和我们在同一个方向,按理说如果首先发生冲突的话,也应该是我和神枪啊!

  我转头,又看了一眼枪声四起的方向,下定了决心冲着北斗七星的方向跑去,却不由得越来越觉得迷雾重重。

  夜路难走,我算是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这一路跑来不知跌倒了多少次,所幸都不算严重,我正跑着,突然一脚踩了个空,陷进坑里,一个大前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倒下的瞬间,要不是我强行扭转了身体,那只脚肯定就保不住了,就算是这样,也扭得不轻。

  我差点惨嚎出声,硬生生地憋住了,脚踝上钻心地疼,浑身都忍不住颤栗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子淌下来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慌乱地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被刺得生疼,此刻也顾不得了,坐起来打算把我的脚抽出来。

  说起来也真是点儿背,这个坑不浅,却小得很,也只能容一只脚踩进去,我穿的高腰的旅游鞋,虽然没划伤,却在倒下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把脚扭到了,估计几天的时间不会好,我试图把脚抽出来,这才发现,我踩进去的地方里面是空的,就像瓶子一样,地面上的洞口小于里面的空间,刚才由于太紧张竟然没注意到,最让我生疑的是,我的脚周边的泥土硬得很,就好像是铁一样,要不然也不会把脚扭到这种程度。

  我抽出脚,借着朦胧的月光趴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具体哪里怪,我又说不出,于是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坑,而是一口小型的瓷缸。而且瓷缸口有纸的痕迹,我伸进去摸了摸,里面有细腻的干燥泥土,就像白灰一样,而且还掺杂着几块纸,应该是我踩的时候踩进去的,很明显,这瓷缸是有人刻意而为。

  在秦岭山脉,尤其是这种地方,出现瓷缸本来就不对劲儿,我听着枪声已经离得很远了,而且我现在又走不了路,于是趴在地上随便找来一根树枝,对着瓷缸的周围挖起来。

  不大会儿工夫,我就在瓷缸的周围挖出来一个可以伸进去手的空间,于是跪在地上把手伸了进去,铆足了力气掏出来,由于脚上的疼痛耗费了我大量的能量,就算现在铆足了力气也不见得有多大,不过搬上来一个小瓷缸倒也足够。

  瓷缸口正好可以伸进去一只脚,直径大约有二十厘米,肚子可不小,足有我的腰粗,这种瓷缸大多是北方居民用来腌制大酱或者小咸菜的。我把手伸进去抓了把类似泥土上来,放在手里捻了捻,触感非常细腻,类似白灰,可又觉得不太对,白灰我接触过不少,那手感是细腻到了极点,比这口瓷缸里的还要细腻不少,而且有一种热性质,虽然它不热,可你摸上去却感觉烧手,就是因为白灰太吸水的缘故。这里白灰却不是这样,如果说受潮了,那应该结成团,而且覆盖瓷缸口的纸明显是上了蜡的纸,不会出现渗水的情况。

  最可疑的一点,在这个地方放置一口瓷缸,里面放上白灰,而且还要用蜡纸封住,到底是要干什么?看纸的新旧程度,估计这东西放在这里不会超过三个月,也就是说,三个月前有人来过,放下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被我发现了。

  疑惑中,我又仔细地观察起来瓷缸的外部,这就是普通的瓷缸,有些老旧,却没有损坏的地方,很明显,这是用低级的烧制技术烧成的,这种烧制技术追溯到唐代都算低级的。

  我擦了擦上面的泥土,一行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我把瓷缸放下,冲着月光贴近了仔细看,才勉强看出来,这竟然是繁体字。

  中国历史上,从上古到西汉,官方的规范字体与现代的繁体字字体有显着差异。直到秦朝出现东汉盛行的隶书,才与现代繁体字字体较为接近。可以说,中国的繁体字是无时无刻在变化着的,1956年,中国大陆开始制定和推行简体字,从此,繁体字才渐渐被取代,这样说来,这口瓷缸应该就在那个年代左右制成的。

  我仔细辨认看到的小字,因为繁体字笔划繁复,加之光线暗,瓷缸上泥土多,所以费了半天的劲儿,我才看清第一个字,念“无”。

  一共八个字,竖着排列的,我辨认了半晌,才看清第二个字,“虑”。

  无虑。

  我来了兴趣,远处的枪声已经停止了,却也没有人靠近这里,我此刻不能走动,不如在这里待一晚,于是仔细辨认起下面的字来。

  等到八个字全部认出,我顿感一股彻骨的凉意兜头浇下来,从头顶到脚趾凉了个透,一把放下瓷缸,跌坐在地上。

  八个繁体字:无虑无忧老夫去矣。

  我瞬间联想到最大的可能性,这口瓷缸里面装的不是白灰,而是骨灰!这瓷缸,是一个骨灰盒!

  难道这里是一片坟场?

  此时此刻,我听着丛林间各种各样的虫鸣,嚎叫的猛兽早已经歇息了,这种嘈杂比死寂的宁静更来得诡异,月光洒在地面,瘆得人心里发慌。

  我很想逃离这个地方,脚却钻心地疼,动都动不了,很久之后才恢复思考,仔细想来,这骨灰盒未免太大了点,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想着,我颤抖着手又摸向了瓷缸,一股寒意顺着瓷缸传遍我全身。

  我忍着内心的恐惧抓起来,如果是骨灰盒的话,应该再有一对挽联,于是又在瓷缸身上摸索了起来,擦干净上面的泥土,果然又找到了一行小字,也是用繁体刻上去的,我辨认了许久,终于看了出来。

  他世他乡静等吾归。

  翻译过来,就是他世他乡静等吾归。

  这果然是一副挽联!

  不敢想象,我无意间竟然踩到了一个骨灰盒,而且如此大的骨灰盒,里面可能不止一个人的骨灰,想到我还伸手进去摸了一把,顿时有种不要这只多事的手的冲动。

  等等!这副挽联……

  我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钻心的疼痛已经不在乎了,这挽联,是一副自挽联!

  这难道是死者自己刻上去的?

  虽然只是初秋,可我却感觉这夜无边的漫长,极度的寒冷。

  我迫切想要离开,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我忍着钻心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向北方走去,看着天上依旧璀璨的北斗七星,好像找到了归途,却如此地可望不可即。

  “谁?”

  丛林里想起一阵沙沙声,我浑身暴寒,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矗立在两棵参天大树之间,平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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