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匕首现 二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沈贵生不仅欠恩人一条命，还欠恩人一大堆钱。当年恩人不顾一切把他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又送给他工作，使他有了老婆儿子房子等等幸福生活。他一定要报答恩人！这种想法没有一刻忘记。

　　盼了十二年，终于盼到还债的日子。

　　上一次的事他没办利索，不知是高兴还是愧疚，没出人命，自己就不必进局子蹲大牢，逃得快，警察没大揪；算是天长眼吧。一旦弄出人命，就算他插翅飞上天，人家能不坐飞机把他弄下来？

　　不过，恩人眼里那根刺儿没拔掉，他还是没法儿睡踏实觉。

　　沈贵生闷头坐在当年出事儿的马路边吸了三盒烟，十月寒风早就吹透了夹克衫，却没感到一丁点儿凉意。心里，肝里奔腾不息的献血，都在提醒他：

　　恩人有难，自己怎能不帮？！报答恩人，自己怎能挑三拣四？！

　　那时候，他只是在破旧的砖瓦房喝高粱米粥吃白菜的呆傻乡村小伙儿。和二叔一道进城打工，建筑工地泥瓦匠轮不着他干，抬白灰扛水泥袋这些力气活儿却是他每天十二小时“工作”。打工八个月，包工头跑了，二叔带他爬到八楼讨要工资，黑灯瞎火的，一只残忍的大脚踢在沈贵生后腰，他两眼一黑就栽下楼去。。。。。

　　醒来时，见他那老迈的父母和哭成泪人的二叔还有几十号乡亲都在跪着磕头！

　　沈贵生的老妈抱起他的头，眼泪象雨似的淌了他一脸：

　　“多亏院长大恩人哪！你是肝脾破裂，流了一肚子血，来医院时都没气了！院长没收俺们一分钱，亲自上台手术，把你从阎王老爷那抢回来了！”

　　二叔趴在他耳边告诉他，“贵生，院长在台上给你做八个半小时手术，下台时候，他低血糖晕了好一会儿。。。。为你输２０００ｃｃ血，你是ＡＢ型，从市血库调血呀。。。。”

　　在医院养了十九天，沈贵生痊愈出院。恩人找到他说，“小兄弟，我们医院正要建住院大楼，你和你二叔有施工经验，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经理，他安排你干点儿轻活儿。。。”恩人摸出三千块钱递给他，“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农民太苦，农民儿子也太难。这是全院为你集资的款，你拿着，我建议你学开车吧，好歹也是一门技术。。。。你不小了，二十六起了，该娶个像样儿媳妇成家了。。。。”

　　从此，沈贵生象八月天放风筝，一路艳阳高照。开车搞运输，赚来钱在郊区买了一套八十平米商品房，娶了个白白胖胖的勤快媳妇，生了个大胖儿子。。。父母和他借光没缺过吃穿，连乡亲们也有随他进城，开一家东北饺子馆或炸酱面店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沈贵生半夜醒来，会吓出一身冷汗——也许，现在的好日子只是一场梦？。。。。

　　他披上衣服摸摸媳妇的脸，又到儿子房间看上半个小时，才放心蒙头大睡。

　　恩人从没提过报答，十二个春夏秋冬，似乎把他忘光了。

　　然而，当恩人找他到一处黑咕隆咚小酒楼包厢喝酒，苦闷得象遭了大难，他真的不能袖手膀胱了！

　　恩人说，他为了一个朋友要两肋插刀了！自己只会用手术刀，摆平这件事手术刀派不上用场。

　　沈贵生明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这不是机会来了？！

　　他提出，只要那个王八蛋开车就好办，他的驾驶技术除外没再赛车场拿过奖牌，在九十九拐盘山道干点儿啥，鬼也查不出来。。。。

　　事儿是办了。却没办利索，那个王八蛋居然会“自杀”式向马路边打方向盘。生生卡断自己的两条腿，却命大还活着。。。。

　　这不是让恩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窝囊废吗？！

　　他沈贵生再笨，摆平一个大活人也不比从鬼门关爬回来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