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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再上》 作者:八月薇妮

第七十章--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章

 
    有诗云:偷得浮生半日闲。对朱玄澹而言,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过了个史官们嘴里常说的极为“荒淫”的半天。
 
   他抱着那人,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弄了五六回,终于停下来后,仍将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心里的满足简直无法言喻。
 
    在先前对上凤涅之时,朱玄澹多半都是忍着的,就像是一个饥饿无比的孩子,面对一块儿美味的糕点,每次却只能舔一舔,最多只吃上一小口。
 
    那种满足的感觉自然异常之好,可是美味过后,却又渴望更多。WwW/xiaoshuotxt.N et
他暗中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会狠狠地、痛快而不留余地吃上一顿,……这一天,就这样不期而遇地到来了。
 
    趁着凤涅醉着,又趁着以温泉哄着,他尽情而肆意地抱着人,听着她的娇声呻吟,细细哀求,他狠着心继续放纵着自己。
 
    在她耳畔不停地低语,温柔地哄着,吻去她脸上的水滴跟泪,缠着她的小舌,手在那椒乳上轻轻抚摸,用尽所有安抚爱~抚的手段。
 
    “忍一忍,忍一忍……”他反复轻声地说,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儿,“朕的小凤儿,小凤儿……”
 
    水声荡漾里,他几乎就想在此,同她缠绵至死。
 
    当夜,纵欲之后的朱玄澹抱着凤涅睡过了子时,便起了身。
 
    凤涅还在熟睡,被折腾到极致,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都被他榨干了,又加上酒力作祟,朱玄澹心知她或许得睡到明天正午。
 
    望着怀中恬静的睡容,朱玄澹宠溺地无声一笑,在凤涅的唇上极轻微地亲了口,才悄无声息地起了身,小心翼翼将她放平。
 
    山上也冷,他拉了锦被细细替她盖了,才下了床。
 
    正在外间守夜的季海同康嬷嬷双双惊动,季海早就习惯了天子的这种起居习惯,康嬷嬷却有些懵懂:正是夜深好睡的时候,皇帝怎么竟起来了?
 
    季海送上衣裳,披风,朱玄澹一一穿戴整齐,末了,才又沉声对康嬷嬷道:“皇后劳累,去让御膳房准备些补身的汤水,皇后早上若醒,让她喝一些再睡,明儿好生看待着,别出什么差池。”
 
    康嬷嬷听着这样掏心窝子的话,整个儿脸都激动地涨大了数倍,眼也热热地,低着头道:“奴婢遵命!”
 
    朱玄澹将走之时,又道:“若是有事,立刻便去告知朕,不得怠慢。”
 
    康嬷嬷差点儿就跪地了,诚惶诚恐地送着朱玄澹出了殿,临出殿门,便轻轻问季海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公公,万岁爷怎么这时侯起了?”
 
    小太监是季海手下的,自也习惯,当下一笑:“嬷嬷,你别多心,万岁爷今儿本是要批折子的,中途便来见娘娘……那攒下的折子都堆成小山了,京内那些朝臣们就好像嗷嗷待哺的孩子,都等着万岁爷批示的折子呢,这不赶紧地批完了送回去,他们就好像是吃不到奶的孩子,怕是要哭嚎一片……这还是轻的呢!”
 
    说到这里,便笑着摇头。
 
    康嬷嬷这才明白,却又惊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大晚上不睡,万岁爷这身子怎么抗的了?”
 
    何况白天又忙活了大半天……
 
    小太监道:“要不怎么说咱们万岁爷是神人呢!季公公常对我们说,自打万岁爷登基,没有一天是睡过两个时辰的,这天下大事儿,可不省心啊!唉……行了,嬷嬷你赶紧回去好好地伺候着娘娘吧,难得万岁爷对娘娘这般上心……”
 
    他回头看看季海跟着朱玄澹走得远了,便也急忙停了话,转身追了上去。
 
    次日凤涅早上果真醒了一次,康嬷嬷一看,乐了,赶紧把御膳房送来的人参鸡汤送上。
 
    凤涅喝了口温水,被康嬷嬷好歹劝着尝了口,大概是觉得鲜甜美味,于是模模糊糊里便也喝了一碗,而后却又昏头昏脑地睡了。
 
    正如朱玄澹所说,一直过了午后凤涅才醒了来,也见了精神,康嬷嬷又急忙把熬得汤跟各色吃食端上。
 
    凤涅醒来后,便也觉得饿了,饱饱地吃了一餐。
 
    康嬷嬷看她吃得香甜,心里越发高兴,一直候着凤涅吃完了,才道:“娘娘,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娘娘,昨儿听季公公说,万岁爷金口玉言,答应让子规养好了伤就仍旧回来娘娘身边伺候。”
 
    凤涅闻言便笑道:“嗯……好极了。”并不见怎样惊喜地,到好似早就知道。
 
    康嬷嬷见宫女们都在后面,才又靠近了凤涅身边,小声说道:“娘娘,昨儿您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喝醉了还说了好些……不知道您记得不记得,总之,奴婢可是捏了一把汗,魂儿都差点被吓飞了,还以为万岁爷要龙颜大怒了……”
 
    她看凤涅仍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样子,便摸摸胸口,又低声道:“娘娘,可不是奴婢说……以后娘娘可万万别再喝那么醉了,就算万岁爷不治罪,奴婢也要给活活吓死了……”
 
    凤涅看她皱着脸的模样,才笑道:“知道了嬷嬷……以后不会啦。”伸手揉揉太阳穴,又喃喃地道,“宿醉的滋味忒不好受了,这次是没有办法才……”
 
    笑着说到这里,忽然间想起昨日醉着之时的某些片段,不由地觉得脸上微微发热,脸儿便红了起来,只好咳嗽一声,不再说下去。
 
    康嬷嬷见她不说,便道:“娘娘以后不这样就好了……不过,万岁爷对娘娘可真是没的说,昨晚上临去,还吩咐奴婢让御膳房连夜准备好了参汤,就等着娘娘早上醒来吃头一口……啧啧,那股体贴劲儿……”
 
    “是吗……”凤涅微微一怔,又道,“本宫昨晚上睡得沉,陛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康嬷嬷道:“子时刚过就离开了,奴婢问了跟随的公公,才知道万岁爷是回去批奏折的,昨儿跟娘娘在一块,攒了好些折子没动,万岁爷着实辛苦呢。”
 
    凤涅听了这话,便略微出神,思想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打起精神来道:“嬷嬷,得空去看看子规……”
 
    康嬷嬷答应:“娘娘您放心吧,过不几天他就回来了。”
 
    凤涅点点头,看看天色,喃喃道:“这是什么时候了……”却又不等康嬷嬷回答,便道,“嬷嬷……你去叫个伶俐点的小太监……去陛下那边打探打探,看看他……有没有歇息过,以及吃食上、看看他吃过东西了没有……”
 
    康嬷嬷一听,望着凤涅略微发红的脸,一瞬恍然大悟,知道皇后是在关心万岁了,喜滋滋地急忙道:“奴婢这就去。”
 
    康嬷嬷转身出外后,凤涅叹了声,身子仍旧软绵绵地,微微一动,各处酸痛,尤其以腰间往下最甚,双腿像是走了太长的路,还带着酥麻之感,双脚落地,像是踩着云。
 
    思且上前扶着她,缓缓回到榻边上,凤涅将身子躺倒,双眸一闭,便又想到昨日之事。
 
    那俊朗过人的眉眼陡然浮现眼前,他冷静的面容,动情的神色,低问的语气,喘息的声音……以及那些荒唐难言的片段场景,一瞬间如乱云般纷纷地涌了出来。
 
    凤涅呻吟一声,抬手在额头上一盖,略皱了眉。
 
    “怎么会这样……”喃喃自语,心中一团烦乱,却又夹杂着说不清的一点微甜之意,她抬手在胸口轻轻抚过,似乎想要安抚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思。
 
    片刻康嬷嬷回来,说道:“娘娘,奴婢探听明白了,万岁爷自回去后,一直到早上才歇了半个时辰,起来后略用了些儿吃食,后来便又一直在看折子……中午头也用了些,现在还在忙呢。”
 
    凤涅复又叹了口气:“还真忙。”
 
    康嬷嬷小心道:“娘娘,季公公说,万岁爷的折子快要批完了,这晚上……”
 
    两人目光相对,凤涅就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是要去请朱玄澹过来……其实凤涅心中本也想要见见朱玄澹的,然而……
 
    转念之间,便摇了摇头:“不用派人去,……就随他的意思吧。”
 
    诚然他的确是对她宠爱有加,简直可用一个“恩宠至深”来形容,但有些事,仍旧不可随性。
 
    譬如昨日他同她相处的那样,自然会有人知道,而来中津行宫的后妃,除了皇后,尚有他人……
 
    他虽爱她,她却要知道分寸,他不来招惹,她尽量便少主动地凑上去,免得她扛下一个“邀宠献媚”的罪名,而他会“为难”于要不要给她“专宠”的罪名。
 
    凤涅轻轻一笑,道:“嬷嬷,昨儿那个温泉……你知道在哪吧?”
 
    康嬷嬷道:“知道是知道,娘娘是想……”
 
    凤涅道:“闲着也是闲着,去泡一泡倒好。”
 
    温泉水浸过全身,凤涅靠在池边上,徐徐出了口气,也让翻飞的思绪缓缓地定了下来,重又慢慢梳理。
 
    昨天的事,她记得的,有一小半,模糊不堪的,却是剩下的大半。
 
    在康嬷嬷等人看来,皇后是赌气解闷地在喝酒,然而凤涅在喝着那壶桂花酒的时候,心中却从没少一刻的算计,算计接下来会如何。
 
    她有些算错的,是那壶酒的威力。在她的预测之中,古代的酒水劲儿多半是足不到哪里去的,而她在现代之时,本也有几分酒量。
 
    可是,那酒的后劲,超出了她的想象。
 
    当朱玄澹来到之时,酒力已经微微发作。
 
    而她自己的反应,康嬷嬷的反应,以及朱玄澹的反应,她都掌握的很清楚,甚至康嬷嬷的反应,多半都是她有意引导出来的。
 
    借着酒力,她的表现,有几分真,有几分假,谁也难以分辨的清楚。
 
  总之一切失了控。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最高明的演技在于,真真假假,谁也难以分清?何况对手是那样难缠的一个人物,对上他的眸子,绝少有人敢在他的跟前弄虚作假。
 
    就连她……也要靠着那一壶酒壮胆。
 
    烈酒入肠,将昔日憋着的愤懑都激发了出来……
 
    她知道朱玄澹忌讳什么,她要做的就是把他心中的忌讳击毁。
 
    口口声声地子规子规,抱着康嬷嬷哭,她就是想让朱玄澹知道,在她心里,子规就是跟康嬷嬷一样,都是忠心于她的奴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她要表现出来的只是这一点,而且很成功。
 
    然后发生的事,就顺其自然……或者顺酒力跟心性自然了。
 
    那个男人爱着她,爱得宠溺而纵容。她也仗着他爱着她,所以做得肆意而放纵。
 
    酒,果真是好东西。
 
    让所有隐藏的显露出来,让所有显露的越发放肆。
 
    渐渐地,假的成了真的,真的成了身不由己的。
 
    最起码对她来说,那些故意赖着他的娇宠之态,是她喜欢的,那些肢体相接至为亲密的欢爱,也是她喜欢的。
 
    她是醉着的,但是当醉中的她骑在他的腰上,望着身下那个人的脸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跟爱恋……真实的让此刻清醒的她甚至觉得痛苦。
 
    凤涅长出了一口气,半是苦闷半是无奈地哀叹了声,而后猛地沉入水里。
 
    人在水中,温泉的手包容全身,而她耳畔响起一个声音:“朕一松手,怕你就沉底了……”
 
    凤涅人在水里,却无声地笑了。
 
    那个人……
 
    她笑了笑,不由地极快地冒出水来,伸手一撩垂在脸颊边上的头发,忽然之间她呆住了。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凤涅目光所及,望见的是某人的玄色金龙靴,山海涌波袍摆,她仰头一路往上,对上朱玄澹带着焦急震怒的双眼。
 
    四目相对,朱玄澹不语,只是狠狠地瞪着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这种凶狠的天威之中,隐隐地还有几分受伤之色。
 
    凤涅怔了怔,而后忽然道:“我不是故意要……”
 
    在这一瞬间,他明明没有说话,但是她望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却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怕,他是以为她又故意地……
 
    “见清……”她望着他的眸子,轻声唤道,声音温柔之极。
 
    朱玄澹微微俯身,在这一刻凤涅抬手,赤裸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地仰头吻上他的唇。
 
 
 
第七十一章
 
    凤涅自水中探身出来,赤裸的玉臂勾住朱玄澹的脖子,他身不由己地越发伏底了身子,感觉到两瓣湿润香软的嘴唇贴上自己的。 
  他几乎本能地便探手出去,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一勾一抱。 
  他衣着整齐一身威严,她却一丝不挂寸缕都无,他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天地间最为娇柔跟最为阳刚的两种美,强烈对撞着,产生一种令人心悸倾倒的绝美之感。 
   
  这个吻良久才结束,凤涅睁开眼睛,长睫上还挑着数滴水珠,朱玄澹目眩神迷地望着她:“小凤儿……” 
  他刹那间望了方才的事,或者已经因为这一吻而明白了她的心意,也因为这一吻,引发了他心底的欲望,喉头一动,便往前凑过来。 
   
  关键时刻,凤涅手在他的胸前一推,整个人便重新没入水中,身子迅速地往后退去。 
  “小凤儿!”怀中陡然落空,朱玄澹也觉得心里空荡起来,身子往前一倾。 
  “不要啦,”凤涅人在水中,望着他浅笑,“我可不想再来一回啦,如果批完折子的话,……你也快些回去歇息。” 
 
  朱玄澹望着她娇媚动人的神态,又响起昨日在此处的美妙滋味儿,一时哪能释怀,便柔声道:“小凤儿……你过来。” 
  “过去做什么?”凤涅人在水里,远远地道。 
  朱玄澹望着她:“你过来,朕答应你……只抱一抱就行了……不做别的,好吗?” 
  “信才怪呢。”凤涅笑,伸手撩了一把水浇在脸上,“听说陛下昨晚只睡过一会儿,臣妾可不想……陛下你亏了身子,快回去吧!” 
   
  朱玄澹道:“你不过来,朕便要下去啦。” 
  凤涅道:“陛下又要强迫臣妾吗?” 
  “朕哪里强迫过你了?昨日,明明你……强迫朕的。”他说着,便顺着池边往凤涅的方向去。 
  凤涅在水里往旁边一游:“不许过来啦!” 
 
  朱玄澹无可奈何地停了步子:“朕什么都答应你了……你就不能让朕遂一次心意吗?” 
  凤涅见他说得可怜兮兮地,俨然像没吃饱的孩子般,昨天她后来虽然神志不清了,但除了酒力,多半也此人折腾所赐,就算模糊之中,她也记得被他反复整治了不下五次,亏他今天还有脸说自己“心意未遂”。 
  凤涅真不知道该说皇帝陛下脸皮太厚呢,还那啥太强。但就算再强悍的男人,夜晚睡不过两个时辰,镇日忙碌操劳,为些军国大事忧心,如果再加上如此纵欲的话,想想简直可怖……前景堪忧。 
   
  只可惜碍于此人颜面身份,有些话还真不好就直说,凤涅便只好道:“陛下,就算臣妾求你了,陛下你天生神勇,龙精虎猛,可臣妾的身子,陛下也知道的……现在还觉得难受呢,若再来……恐怕……” 
  朱玄澹听她这么说,勉强地便压了几分心火,想想他昨天实在做得太过,一时心里有些愧疚,然而想到当时那种恣意满足之感,又觉得欢喜,便道:“好吧,朕便听你的,只不过……你不许再在里头泡了,免得朕担忧。” 
 
  凤涅见他果真乖乖听了,便微笑道:“臣妾遵命就了,陛下先回去好生休养生息,陛下前脚走,臣妾后脚就立刻出来。” 
  朱玄澹心知她防备自己防备的紧,他心下了然,却不说破,便道:“一言为定?” 
  凤涅道:“君无戏言,臣妾也自当夫唱妇随……” 
   
  朱玄澹甚爱听这句话,一瞬甜到心里去:“那好吧,朕便先走……”恋恋不舍地看她,“朕这便要走了,你过来,让朕抱个。” 
  凤涅警惕看他:“臣妾觉得以后再抱不迟。” 
  朱玄澹见她竟如此“狠心”地防备自己,也无法,就哼了声:“那朕走了,你也立刻出来,不许泡了!” 
  凤涅道:“知道啦,……见清!”情知他不会再勉强自己了,便单眼一眨,偏冲他飞了个媚眼。 
  朱玄澹听着她唤自己那一声,又望着她娇媚之色,只觉得魂魄荡漾,口干腹热,咬了咬牙:“总有一天……哼……”唇边带着一抹笑,趁着自己还能自控之前终于转身往外而去。
  
  凤涅一直听他脚步声消失,才松了口气,又抿嘴一笑,慢慢地从温泉里爬了出来,坐在池边上,挽着头发自言自语道:“真的……这个人,真拿他没办法……”话虽如此,却一副温柔甜蜜口吻,脸上亦露出温柔笑意。 
 
  在中津行宫一共待了五天,京内就传来催促天子回宫的消朝臣折子,凤涅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而且中津这个地方她私心里很喜欢,一想到要回宫就觉得要回到笼子里,所以向朱玄澹请求要在此多留数日。 
  朱玄澹哪里肯放她一个人留在中津,便坚持要跟她一块儿回宫,并许诺说以后还会带她来此。 
  凤涅本来也没想他会慷慨答应,只不过试探地请求了一番罢了,朱玄澹这样决定也算她意料之中,若他答应她才会喜出望外呢。 
  在第六日清晨,便早早地起驾往京城赶回,刚过正午时分,便到达了皇城。 
   于兵分三路,朱玄澹自去勤政殿,接见那些“嗷嗷待哺”的朝臣,凤涅同太后,谢霓以及后妃们入后宫而去,另外一路,则范梅仙,被几个太监并两个太医护送着,进了丞相范府。 
  梅仙虽然醒了,但身子一直衰弱,天子便以“让近亲照顾比较妥当”为由,趁机让范梅仙回府了。 
  事实上情形究竟如何,范家之人又非傻子,范汝慎更非等闲之辈,又怎会不明白,范家的两个女儿在宫内,出了这种互斗之事本就不妙,传出去更丑闻一件,天子肯息事宁人,已经算给了丞相极大的面子。 
  凤涅入了凤仪殿,坐定之后片刻,子规便入内拜见。 
 
  康嬷嬷欢喜无限,子规便欲跪倒,自他进来,凤涅便一直看着,见他走的极慢,腿脚仍有些不利落的,便道:“住,站着就行了。” 
  子规怔了怔,而后低头道:“奴婢遵命。” 
 
  凤涅望着他,淡淡问道:“腿都好了吗?” 
  子规道:“回娘娘,已经好了。” 
  凤涅道:“那就好,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你多在宫里头养养,凡事不用自己亲自劳动,免得又伤了,知道吗?” 
  子规道:“多谢娘娘!” 
  凤涅打量他形容如常,并没怎么变,便点头道:“没别的事了,你就先回去歇息吧。”子规便缓缓地退了。 
   
  一夜无事,第二日,朱安靖请安后去了国子监,凤涅见了众妃嫔后无事,便抱着猫儿去御花园闲逛玩耍,正走了会儿,迎面见一人前来,却三王爷朱镇基。 
  凤涅远远地看到朱镇基,便有意放慢了步子,眼睁睁地望着他向这边走来,显然有意要见她。 
  凤涅站定了步子的瞬间,朱镇基便走到她跟前,行礼道:“给皇嫂见礼了。” 
  凤涅道:“三王爷客套了。”抬头看看天色,便道,“这天太热了,真不如行宫里荫凉,本宫还真格外想念那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真乃世外桃源,如今回来……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呢。”笑微微地就扫朱镇基。 
 
  朱镇基自然知道她在向自己“炫耀”,看着她下巴微扬略带小小骄傲之态,弄得他心里滋味怪怪地,却一笑,抬眼看她,轻声道:“这一趟中津之行,皇嫂玩的想必十分尽兴吧?” 
  凤涅看着他的脸,隐约听出几分言外之意来,便问道:“三王爷这话什么意思?” 
  朱镇基道:“臣弟可听说,这一趟中津之行,委实地妙趣横生,好似梅仙姑娘无端落了水,而皇兄,……可同皇嫂你……在温泉里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销~魂时光吧?”他说到最后一句之时,声音便放得极低,眼睛却瞟着凤涅。 
  凤涅斜眼看他:“三王爷的消息可真不一般的灵通……” 
 
  朱镇基脸上露出暧昧笑意:“并非臣弟消息灵通,而……皇嫂可知道,今早上朝会的时候,一些谏官跟皇兄说了什么吗?” 
  凤涅心头一动:“三王爷想说什么?朝堂上的事,本宫怎会知道。” 
  朱镇基道看了一眼她身后众人,笑而不语。 
  凤涅一抬手,康嬷嬷会意,便同众宫人在原地不动。 
  凤涅抱着猫儿,闲闲地往前数步,才瞟向朱镇基,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哟,这可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能说的粗鲁话,”朱镇基笑笑地,又道:“凤妮,虽然你对我总这样,不过我不个心胸狭窄的人……我这可为你着想才来跟你通风报信的,足见我一片诚意。” 
  凤涅哼道:“你罗嗦够了没?” 
   
  “真无情,”朱镇基哼道:“好吧,那些谏官们今早上,喋喋不休不依不饶跟天子说的,‘皇后以美色惑主专宠,天子荒~淫失德’……这个消息,不很劲爆?” 
  他说完之后,瞄着凤涅,似笑非笑地又问道:“凤妮啊,他们说的不真的?皇兄对你……怎么个荒淫法儿啦?我真很有兴趣知道,又温泉,又足足三四个时辰,啧啧,让人心痒难耐啊……”
 
第七十二章
 
  凤涅见朱镇基装模作样地,便不紧不慢道:“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欲~求不满,所以想出来报复朝廷啊?” 
  朱镇基喷了一声,才又讪讪笑道:“哪里哪里,不瞒你说,我最近发现一个新世界,欲~求方面暂时没什么问题,因此这一次是真心在为你着想啊凤妮。” 
  凤涅道:“新世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朱镇基,“看你这幅色~迷~迷的模样,你不会真的‘天下大同’去了吧?” 
   
  朱镇基皱了皱眉,脸上露出几分苦恼之色:“那种东西,我暂时还不想尝试。” 
  “那么……”凤涅大惊,“难道你喜欢上女人了?” 
   
  朱镇基愕然,而后啼笑皆非:“我也还没有那么变态好吗?” 
  凤涅想了想,认真道:“也是,以你现在这种复杂情况,不管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好像都挺变态的。” 
  说完之后,便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小猫,慈眉善目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朱镇基咳嗽了声,觑着凤涅,悄声道:“你就这么恨我,每次见我非得损上两句才开心吗?” 
   
  御花园内景色极佳,两人站在花丛之中闲闲说着,头顶蓝天白云,远处宫阙隐隐,周遭蜂蝶飞舞。 
  四目相对,朱镇基长身玉立,他的容颜俊美之极,双眉如修,眼神明亮,唇薄如涂朱,瞥过来的模样儿,是个纨绔浪荡王爷的尊贵不羁,又是种似有情似无情似正似邪的神情。 
   
  凤涅心中叹道:“真想不到她竟能得这样一幅皮相,想来真是天意莫测。” 
  却若无其事般地转开目光,慢慢道:“那么你所说的新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镇基也正在打量凤涅,闻言张了张嘴,望着凤涅狡黠的神色,忽然之间反应过来,便道:“怎么忽然又说起我来了?好像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吧?” 
 
   
凤涅笑道:“啊……一时忘了,不过朝堂上的八卦,感觉比不上你身上的来的更有趣味。” 
  朱镇基咬了咬牙:“难得你还有心说我……你就不担心你的皇后位子岌岌可危?” 
  凤涅的手拢着猫的毛儿,漫不经心道:“我担心什么?再说担心也没用,横竖都有皇帝在……他是怎么说的?” 
 
  朱镇基望着她的眸子,慢慢道:“你对皇兄倒是很有信心啊……” 
  凤涅道:“我只是觉得,堂堂天子,该不至于就这么被谏倒吧。” 
  朱镇基道:“那当然是不至于,不过也别小看了谏官,那群人疾言厉色斥责的样子,我见了都害怕,简直像是一群猎犬围住了狮子……他们的战斗力超强,而且会非常持久……” 
  凤涅忍不住笑了声:“你这形容还真是妙……” 
  朱镇基道:“哼,难道你当真不怕?” 
  凤涅道:“你我谁也不轻闲,怕又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不轻闲?” 
  “你的身份如此微妙,自古以来,帝王皇家,不是有很多例子事故儿……还用我说吗?”凤涅望着朱镇基,淡淡道。 
 
  朱镇基身子一震:“难道是皇兄对你说了什么?莫非他猜忌我?” 
  “他没有对我说什么……”凤涅摇头,“你且先安心,你如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又没有实权,顶多身份紧要些……你怕什么?” 
  她思忖着,忽然一笑,看着朱镇基道:“你不是口口声声皇兄长皇兄短,对他也是极为认同的么?你该不会对他有二心吧?” 
   
  “除非我活的不耐烦了,”朱镇基皱着眉,“我哪能不知道我身份微妙?幸好我这位皇兄是个精明强干的,我如果对他忠心,他大概也不会就擎起刀来砍我的脖子吧?” 
 
  “喂,他当真没有对你说……猜忌我之类的?”朱镇基有些惶惶然,忐忑地问。 
  凤涅笑道:“你也知道他是天子,君心难测,何况我不过只是后宫一人而已,难道天子会把这种紧要忌讳的事儿给我说?” 
  朱镇基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极有道理,可忽然心念一转,又道:“话虽这么说,可是……皇兄他对你可是格外的不同啊?” 
 
 
  他这话就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凤涅慢慢道:“哦……怎么个不同法儿?” 
  朱镇基见康嬷嬷等人都在远处,就道:“我听闻,起初皇后在冷宫里,也不见得怎么受宠,我看,是自你来了后……才如此得宠的,于是我想,究竟是凤妮你的手段了得呢?还是皇兄他……” 
  凤涅笑笑地听着,却不表态。 
  朱镇基见她笑而不语,一跺脚道:“你就喜欢看我着急猜测是吧?我不把你当外人,你就这么防备嫌弃我?好歹我们都是一路的,要风雨同舟啊……” 
  凤涅斜睨着他:“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朱镇基见她眉眼带了几分冷,便道:“你不会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吧?至于就真记恨我吗?” 
  凤涅道:“我这叫遇强则强,你若是以小肚鸡肠对我,我为什么要光风霁月对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朱镇基无奈摇头,“我向您道歉行不行?凤妮姐姐。” 
  他厚着颜面,压低声音叫着,倒是有几分讨好之意。 
 
  凤涅本也没怎么再生他的气,忽然见他摆出这张脸来,忍不住噗地一笑,道:“你不要糟蹋秦王这帅脸了好吗?” 
 
  朱镇基见她笑了,双眸发亮,却也忍不住伸手摸摸脸,道:“你也觉得帅?我自己也是……常常看着镜子被自己帅晕……” 
  “好说好说,我也是早上常常被自己美醒,”凤涅哼了声,“够了吗,什么时候才能别这么自恋?” 
 
  “好好,”朱镇基才收敛了那份水仙心性,又道:“皇兄真的是格外爱你吗?他……他是真心的吗?以你看来?” 
  凤涅听他一问,就想到上回他们两个说话时候朱镇基的警告,便垂了眸子,片刻后才道:“他现在对我是极好的。” 
   
 
  “是对范悯……还是凤妮呢?”朱镇基双眸望着她,一针见血。 
  凤涅眉头一动,抬眸相看:“你又想警告我不能对他动真心吗?” 
  朱镇基见她面色一沉,想了想,便说道:“算了,我说的那些话,你又何尝不知道?或许你知道的比我更清楚。那我就不说了便是,你自己有数就行了。” 
   
  凤涅见他不再追问,才又道:“穿梭时空之事,你仍旧没有头绪吗?” 
 
  朱镇基摇头。 
  凤涅皱眉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你现在无所事事,然而却是皇族中人,是有几分权力的……不如你多留心一些跟皇家关系密切的僧,道……或者一些什么世外高人之类的……或许会查出些端倪,只不过要悄悄地做,若是给人察觉了,你得知道如何应付。” 
  朱镇基闻言一震:“凤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凤涅并不多说,只道:“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朱镇基点点头:“那好……我便照你说的查一查,另外,你在宫内,自己也多留心了,那些谏官出声,不仅仅是冲你来的。” 
 
  凤涅扫向他,轻声道:“嗯,我心里有数。” 
   
  朱镇基一笑:“其实我不该担心你的,对吗?” 
  凤涅哼了声:“就如我不会担心你一般。” 
  两人目光相对,凤涅心中竟生出一丝极淡的欣慰之感,只不过这感觉稍纵即逝,她便又道:“对了,说起来,你还是没跟我说你发现的新世界是什么?” 
  朱镇基听她问,便看向别处,搪塞道:“这个……以后再跟你说。” 
 
  凤涅揶揄道:“你可别独辟蹊径,走火入魔啊,实在不行,可以搞一搞那个啥嘛,在我们那个时代,都能结婚了呢!” 
  朱镇基闻言,有几分焦躁:“你当我不想?看到英俊的男人我也会觉得……唉,只不过,你总得考虑可行性好吗?” 
 
  “可行性?”凤涅若有所思看他。 
   
  朱镇基手在嘴边一遮,低声道:“你是要让我去上人呢,还是让人上我?” 
  凤涅忍着笑,很傻很天真地眨巴着眼:“都行吧?” 
  “你倒是不挑,还挺有包容性的……”朱镇基瞪大眼睛,“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凤涅笑着低声道:“看不出来,原来你歧视同~性~恋呢啊,这观点要给媒体传播出去……会收到不少抗议的吧。” 
   
 
  朱镇基正色道:“我可不是歧视,先前我也是很有包容性的……”回想往事,刹那有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又道,“只不过轮到我自己,滋味总是不同的。” 
 
  “是吗?” 
 
  朱镇基皱着眉,沉痛道:“我心里是渴望被人上的,只不过,一想到是那里,唉,我的心理压力很大,如果能穿回去还行,但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不想要自己后半生总是夹紧屁股度日……” 
  凤涅见他说得果真直白,一时咳嗽连连,含糊不清道:“你想的还真周全详细啊……那么,你可以上别人啦。” 
  朱镇基更是叹道:“瞧你说得跟喝口水似的,我现在很是不解,为什么不是让你穿成个男人,那我得看多少好戏……” 
  “哼……”凤涅望天。 
  朱镇基低头打量自己的身子:“像我这么可爱的人,这么完美的身体,怎么可以去搞……搞那里,……我一想到各种问题,整个儿胃口就倒了,别再跟我提!” 
  凤涅探听了这么许多朱镇基——林见放的“血泪秘辛”,心里简直乐开花,很想把自己的快乐多多建立在他的身上,便道:“那怎么办?搞不成男人,那就选女的吧,你这么可爱的身体,别暴殄天物白白浪费了……” 
 朱镇基越发愁眉苦脸:“我有心理障碍,巨大的心理障碍……” 
   
  凤涅便挑眉,朱镇基无意被她揭露了这么多“心里话”,其实他平常也一直都憋着,虽然难为情,但说出来心里压力也稍微减轻了些,只不过看凤涅得意的模样,他到底也有些不平衡的,便道:“那你呢?” 
  凤涅道:“啊,我?我怎么了。” 
  朱镇基凑过来一步:“看你这滋润的模样,我皇兄很厉害吧?” 
  凤涅一听他提起朱玄澹,不由地竟红了脸,却不想在朱镇基面前失态也让他欢乐了去,就又含糊其词:“还行吧,关你何事。” 
  朱镇基很痛心,叫苦连天道:“面对这么些纯天然的美色,我居然只能干看着,毫无用武之地不说,现在连听听都不行?” 
 
  凤涅实在忍不住,便哈哈笑出声来:“活该,你这是报应……” 
  正在无比欢快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道:“什么美色,干看着……又是什么报应啊?” 
  凤涅同朱镇基一听这个声音,双双僵了,只觉冷风绕身,把那欢乐都吹得无影无踪了。 
 
 
 
第七十三章
 
    凤涅同朱镇基两个正乐不可支,陡然间听身后传来那绵里藏针似笑非笑的声音,两人双双一震,彼此极快地对视一眼,便回过身来。
 
    几乎是同时行礼,一个道:“臣妾参见陛下。”一个道:“臣弟见过皇兄。”
 
    御花园中悄无声息多了的这位爷,自然正是朱玄澹了,一双厉害的眼睛扫了朱镇基一眼,又扫向凤涅:“免礼,倒不想朕的皇后同秦王相谈甚欢,不知在说些什么?”
 
    凤涅面上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却仍旧是笑眯眯地,略抬了头,道:“这个……说的是件好玩的事,只不过臣妾有些不便启齿。”
 
    朱镇基在旁边听了,便又垂着头斜斜地瞪她一眼。
 
    朱玄澹一挑眉:“不便启齿的?怎么秦王有些不便启齿之事会同皇后说吗?”他的目光从凤涅面上便转到朱镇基脸上。
 
    被犀利的目光看着,朱镇基咽了口唾沫,面上倒是露出了货真价实的苦色:“皇兄……”
 
    朱玄澹听着他三分撒娇般的口吻,甚是不适:“有话好生说!”
 
    凤涅闻言,笑意便更盛了,手上悠闲地拢着猫儿毛,唯恐天下不乱般地道:“是啊王爷,您赶紧说吧……与其对本宫诉苦,倒不如对陛下坦诚些……”
 
    朱镇基心头颤颤地,想道:“凤妮啊凤妮,你是不是插刀教的新一任教主啊……”
 
    朱玄澹听了凤涅的话,却更是兴趣浓厚:“到底是什么?对朕坦诚些?”
 
    朱镇基无奈,单膝跪倒在地:“皇兄,此事实在难以启齿……臣弟也不过是刚好遇到了皇嫂,故而才吐了几口苦水,怎么敢……敢再跟皇兄提呢。”
 
    “你不说,朕便打你的板子。”朱玄澹道。
 
    朱镇基身子一抖:“皇兄,上次已经打过了,万不能再打了!”就地往前,便抱住了朱玄澹的大腿,哀求地抬头望着他。
 
    朱玄澹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往后一撤,却没能把他甩开,便道:“有话好好说就是了,这成何体统,快快放开!”
 
    凤涅在一边上,见状就知道某人是懂她的示意了。便咳嗽了声,向着朱玄澹一行礼,道:“陛下,这是您兄弟们的事,臣妾不便在场,臣妾先请告退了。”
 
    朱镇基抱着朱玄澹的大腿,百忙中扭头又瞪凤涅:好啊,每次她都如此,插完刀之后就要脚底抹油置身事外。
 
    朱镇基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皇嫂,好歹都是一家人,您也帮臣弟说一下情啊,上回皇兄一怒之下把臣弟打了一顿,这一次,您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啊。”
 
    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看朱镇基道:“上回?”
 
    凤涅假惺惺便叹道:“请陛下恕罪,方才三王爷说的那几句话,臣妾也是一知半解,正有些匪夷所思,觉得好笑,陛下就来了,要真的想知道内情,还得看三王爷自己说。”
 
    朱玄澹便哼道:“镇基,你还不说吗?”
 
    朱镇基无可奈何,垂头丧气道:“其实皇兄该知道了,就是上回……那件事。”
 
    “哪件啊?”
 
    “跟刘休明有点关系的那件……”
 
    “放肆!”朱玄澹赫然明白过来,瞪向朱镇基道,“你还敢说!”
 
    凤涅此刻便做望天状,且往旁边走开了一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朱镇基露出几分畏缩之意,双手可没闲着地抱着朱玄澹,感觉手底下那腿的力道,心里头不由悄然一动。
 
    这功夫,朱玄澹便将他踢了开去,因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便也没怎么用十分力。
 
    季海同康嬷嬷等众人都在远处,季海自是个人精,早就叫众人退后不说,个个都也低着头,不敢乱瞄乱看。
 
    朱镇基被“踹开”,却仍跪着,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他,喝道:“你这不孝没廉耻的东西,不思改过,反而把你那破事儿端出来再给皇后听,你到底存得什么心?是想让朕打死你不成?”
 
    朱镇基低声道:“因为自打上回臣弟在皇嫂殿内冲撞了后……皇兄一直不许臣弟再近凤仪殿,臣弟也知道自己那时候的确是失了章法,也让皇嫂对臣弟有诸般误解,因此就总想好好地跟皇嫂解释解释……先前也见过皇嫂一次,然而臣弟总是觉得那件事……难以启齿的,就没说清楚,这回皇嫂同皇兄自中津回来,臣弟来探太后,同皇嫂不期而遇,臣弟便鼓足勇气,终于向皇嫂坦白了此事,免得皇嫂总是对臣弟心怀芥蒂……”
 
    朱玄澹听他徐徐道来,还真有几分道理,便又看凤涅:“当真如此?”
 
    凤涅悄声道:“正是,陛下方才来的时候,三王爷正说了些关于此事的不入流的笑话,臣妾一时忘形,就笑起来。”
 
    朱玄澹一想,便有那么几分了然。
 
    朱镇基道:“臣弟虽知道所做荒唐,然而臣弟心里也很苦啊……皇兄,臣弟一方面很是喜欢……那啥,比如刘休明又出京去了……”
 
    朱玄澹一听这个,脸色便略黑几分。
 
    朱镇基咳嗽了声,又道:“臣弟也知道皇兄不喜臣弟如此,因此臣弟也处处自律……于是就也不敢妄为,因此心中分外的苦……”
 
    “够了。”朱玄澹喝了声,“你再多说一句,朕便再把你拉出去!”
 
    朱镇基慌忙道:“皇兄,那臣弟就不说了,臣弟的本意就是让皇嫂释去心结……臣弟是用心良苦啊……”
 
    凤涅不时地敲一敲边鼓,朱镇基便主唱两句,一唱一和,倒是恰到好处。
 
    朱玄澹听了这番解释,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便只仍旧训斥朱镇基,只不过仍旧是那几句“丢了皇族颜面”“毫无羞耻”之类,倒也不提要打他了。
 
    朱玄澹训斥了朱镇基一会儿,朱镇基也自乖乖地做痛心疾首状,又求道:“皇兄,臣弟虽然嘴上仍旧说说,不过是为了让皇嫂别总是记恨臣弟,其实于行为上臣弟还是极为检点的,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臣弟有这病……绝大多数良民百姓还是不知道的,请皇兄宽心。”
 
    “住口!”朱玄澹皱着眉,“你还敢再说!既然已经同皇后说清楚了,那么就赶紧地滚出宫去吧!”
 
    朱镇基眨巴着眼道:“皇兄,皇嫂对臣弟甚是同情,已经不记恨臣弟了,皇兄……也不要如此苛刻地对待臣弟好吗?”
 
    凤涅在旁边看他又做出那种仰着头眼巴巴看人的模样……这幕表情若是在林见放的脸上,倒的确有些“楚楚可怜”的无辜之意,会让看的人心生怜惜地原谅她,但是如今却是在朱镇基的脸上……那副伪娘的表情,看的凤涅“惊艳不已”。
 
    而朱玄澹一阵恶寒,恨不得把这败家不良子按在花丛里狠狠地揍上一顿。
 
    朱玄澹把朱镇基踢出宫去,只觉御花园内清净许多,便叹了口气。     本来她很清楚,可是渐渐地,究竟是酒力太厉害,还是她自己也……w w w. xiao shuotxt. n et
   凤涅站在边上,见状问道:“陛下怎么了?是在忧国忧民吗?”
 
    朱玄澹闻言,嘴角抽搐一下,便道:“忧国忧民……也忧眼前人。”
 
    凤涅望天道:“三王爷已经出宫了,陛下可宽心些许。”
 
    朱玄澹道:“唉,不要提他。”
 
    凤涅见朱玄澹双眉微蹙,目光有些飘忽,显然是有烦心的事,然而以他的性子,恐怕这心思也并不在朱镇基身上。
 
    凤涅垂眸望着怀中慵懒的小猫,便轻声道:“陛下回宫以来就甚是忙碌,要多留心身子啊。”
 
    朱玄澹闻言,便转头看她:“小凤儿,朕……”
 
    凤涅一笑:“想必陛下是来净心的,臣妾还是先告退吧。”
 
    她便要行礼退后,朱玄澹探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小凤儿。”
 
    凤涅怀中的小猫受惊,顿时喵地一跳,从她怀中跃向地上,在花丛底下窜来窜去,便不见了踪影。
 
    凤涅想去找那猫,却又被朱玄澹紧握着手,无奈回看他:“陛下还有何吩咐吗?”
 
    朱玄澹对上她晶莹有光的清澈双眸,眼神几度变化,终于道:“没什么,……就如你所说,好歹是回来了……朕最近有些忙碌,又正当天气变化,节侯变幻,你在后宫也要多留心自己。”
 
    凤涅心头一动,望着他的眼睛,自然知道这几句不仅是无关紧要的叮嘱而已,当下盈盈含笑,若无其事地行礼道:“臣妾遵命。”
 
    朱玄澹这才松手,凤涅退后,康嬷嬷派了两个宫女去找猫儿,便陪着凤涅回了凤仪殿。
 
    刚坐定了,康嬷嬷道:“娘娘,奴婢有一件事,必须要禀告娘娘。”
 
    “何事?”
 
    康嬷嬷面色颇有几分忐忑,将头垂着,道:“娘娘,昨儿咱们回来的晚,事情忙碌……今早上冷宫里的奴婢过来说……”
 
    凤涅听她说到“冷宫”,心中陡然一跳,隐隐地有种不祥之感。果真,康嬷嬷继续说道:“那奴婢说,湄妃病重不治,在两天前去了……”
 
    凤涅的手一颤,差点儿把桌上的一盏茶给扫落下来。镇定了一下心神,才道:“不是说,是小病吗?”声调虽然稳,但是听起来却极冷了。
 
    康嬷嬷道:“好像是因为节气变化,旧疾复发又添新症候,便没救回来……”
 
    凤涅皱着眉:“那么芳嫔她们呢?”
 
    康嬷嬷急忙道:“娘娘放心,她们倒是好好地。”
 
    凤涅寻思了会儿,点点头道:“此事你去跟子规说声,等他腿脚好的差不多了,让他细细过去打听打听。”
 
    康嬷嬷领命。
 
    接下来两日,凤涅都不曾见到朱玄澹的面儿,只不过宫内又发生了两件大事,头一件,便是威远侯家的二小姐谢霓,被封了妃,自从新帝登基,这是头一位入后宫便封妃的达官家贵女。
 
    而另一件,则是平宁王府的郡主娘娘柴仪曲,被惠太后认作义女。
 
    此日凤涅去拜见惠太后,便见郡主伺候在太后身边,凤涅见了礼,双双说了几句闲话,太后便问起中津之行。
 
    这功夫就只能报喜不报忧,凤涅便道:“中津倒是个极好的地方,下次太后一定要去,这样臣妾等也才呆的安心。”
 
    太后笑道:“那地方,先帝在的时候,也去过数次……的确是个避暑消闲的好去处,只不过天子不清闲,才去了这几日,便又被叫了回来。”
 
    说到此,旁边的柴仪曲便道:“娘娘,妾听闻,范家的梅仙小姐不留神失足落了水?如今还昏迷着,不知真假?”
 
    凤涅道:“是有这回事,目前陛下准她回府安歇呢。”
 
    柴仪曲道:“可见这风光秀丽之地,也有些凶险在,似我这笨手笨脚地,还是留在太后身边最好。”
 
    凤涅笑道:“郡主是个福大之人,何必忧心那些,不过郡主对太后一片孝心,倒是极难得的……”
 
    两人缓缓说到此,太后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捻着佛珠,道:“她倒是个规矩的好孩子,只不过见清没有这个福气。”
 
    凤涅便笑着垂眸,同柴仪曲对视一眼,柴仪曲便也垂了头。
 
    太后又道:“对了皇后,前几日,有几位谏官对天子所说的话,你可也听说了?”
 
    凤涅道:“臣妾略听说一二。”
 
    太后道:“你是个懂事聪明之人,就不必我多说了……这些臣子,虽则有些逾矩,但终究也是为了天子好,都是忠心耿直之人,何况天子登基几年,都毫无子嗣消息,天子虽则青年正好,但想想到底是让人着急,也难怪他们疑心天子独宠。”
 
    凤涅道:“太后明鉴,这些臣子的忠心臣妾自不敢怀疑,也不会有何微词,只不过陛下乃是个圣明君主,绝不会做出些无道之事的。”
 
    “嗯……”太后点点头,“我对天子也很是放心的,只不过他虽则智慧,但……”
 
    “太后有何顾虑?”
 
    太后叹了口气,终究小声道:“天子聪明果敢,睿智天生,但……委实是有些太重‘情’了。”
 
    凤涅心头一动,小声道:“太后的意思是……”旁边柴仪曲却悄悄地转了眸子看向惠太后。
 
    “皇后你该明白,”太后波澜不惊道:“凡事太过,便容易适得其反,——自来我便知道天子对你是格外不同的,可是他宠爱虽是好事,但在外人眼里,对你,却又并非是好事。”
 
    凤涅低头道:“臣妾明白了。”
 
    太后道:“故而先前我说,你尽快地有个孩子出来,倒也可以封住那班人的嘴,让他们少说一些闲话了。……这就不必我多说了。”
 
    凤涅慢慢回到了凤仪殿,一路上想着太后说的“孩子”,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此时将要八月下旬,天气反复无常,时而秋凉,时而暑热不退,在凤仪殿内坐定了,大概是连日事多,又在太后处耽搁许久,只觉得口干舌燥,便想喝口凉的。
 
    康嬷嬷力劝道:“娘娘的身子虚,不能总是喝凉的,怕受不住,何况入秋了,需要滋补。”便叫御膳房把早上炖着的汤水送来。
 
    宫女思且在殿门口接了托盘,便小步送进来,康嬷嬷亲自端了献上,凤涅用调羹舀了两下,觉得温热,正要喝间,外头朱安靖自国子监回来,如一阵风般地冲进殿内。
 
    凤涅见他回来,生怕他横冲直撞地,把汤洒了,便暂时放下。
 
    这功夫,那只小黄猫便悄无声息进来,康嬷嬷一时没留心,小黄猫躬身一跳,便上了桌子,在那一碗汤旁边嗅来嗅去,喵喵地低声叫起来。
 
    康嬷嬷一看,怕它撞翻了汤水,便急忙将它抱过去。
 
    果真朱安靖匆匆见礼,而后便跳过来:“皇婶,我回来啦!”
 
    这几日入了秋,他又不常在太阳底下晒,一张小脸儿养的白净起来,也不知是看常了还是他真的越长越出息了,竟有几分眉清目秀。
 
    也是,朱玄澹跟朱镇基都是一流出色的容貌,同是皇族血脉,虽不曾亲眼见过大皇爷的容貌,但想想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
 
    凤涅笑道:“一路又跑回来的?”一抬手,手指沾到他鼻尖的一星汗珠。
 
    朱安靖嘿嘿笑道:“我就想着要早点回来见皇婶啦。”
 
    凤涅看他跑的这样,便将桌上的汤碗取过来:“瞧你急的,是不是知道皇婶在喝好东西,所以赶紧地回来也吃一口啊。”说着,便舀动那调羹,慢慢地舀了一勺汤水。
 
    朱安靖见状,便立刻“啊”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嘴等着吃。
 
    康嬷嬷笑眯眯看着这一幕,她怀中的小猫仰着头,两只眼睛骨碌碌瞪得极大,声音微弱地冲着这边叫个不停。
 
 
 
第七十四章
 
    凤涅面带温柔宠溺笑容,舀了汤水,便要喂给朱安靖,阿靖仰头张口,像是嗷嗷待哺的巢中幼鸟,若是旁人看来,毫无疑问便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这边朱安靖昂着头,那边小黄猫在康嬷嬷怀中也昂着头,乌溜溜地眼睛盯着凤涅手中的碗,康嬷嬷察觉它在挣动,低头望了一眼,便笑出了声:“娘娘您看,这猫儿也都馋着,脖子伸的这样长,恨不得要跟少王争一口似的呢。”
 
    凤涅闻言,便瞄了一眼小黄猫,随口道:“要不怎么叫馋猫呢。”
 
    朱安靖张着嘴,便也道:“是啊皇婶,方才它也还想吃呢,别给它吃……没见这么馋的小猫!”
 
    凤涅哈哈笑了几声,正欢快间,心中咯噔一声,手势也跟着一顿。
 
    凤涅原本笑意盎然地,转念之间,一颗心便冷得如被冰雪,虽然见多识广,在各种危难情形之中也都游刃有余,可是此刻,面上的笑却也有点挂不住。
 
    嘴角仍旧挑着,弧度却有些僵硬,手却微微有些发抖,却竭力控制着。
 
    凤涅垂眸,望着碗内熬好的补汤,略瞥了一眼,然后又抬了眸子,看向身前,刹那间就把身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看了个遍。
 
    “皇婶,快给阿靖喝……”朱安靖见凤涅不语,又看那小猫骨碌碌地瞪着此处,仿佛真怕被抢了他的好吃的,便出声催促。
 
    凤涅眸光微微敛了,扫向朱安靖面上,极为缓慢地说道:“阿靖,留神烫,不如让皇婶先尝尝。”
 
    朱安靖当然不敢违抗她,便搓着手道:“好好。”
 
    凤涅捏着勺子,在碗内搅了两下,玉碗同玉勺相撞,发出轻微地叮咚碰撞声响。
 
    而底下站着的宫女之中,有个身影,深深地低着头,然而仍旧能够看出,她的身子正在微微地发抖。
 
    凤涅抬起勺子,慢条斯理地便把那汤水往唇边送去,那玉勺将碰到嘴唇之时,底下那人忽然脚步一动,冲了出列,叫道:“娘娘!”
 
    凤涅嘴角一挑,便抬眸看去。
 
    康嬷嬷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见忽然出列出声的那个,正是宫女思且。
 
    康嬷嬷一惊之下,便喝道:“思且,你胡乱叫什么?”
 
    思且满脸惊慌之色,眼中竟有泪光隐现,仓皇失措地望一眼康嬷嬷,又看向凤涅,急忙低头后退一步。
 
    她垂着头,哆嗦着嘴唇道:“娘娘……娘娘,奴婢觉得,这汤想必已经凉了,喝、喝了怕会身子不适,不如让奴婢再去取另一碗来……”
 
    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思且:“本宫觉得不怎么凉,正好呢。”
 
    思且却执着道:“娘娘……虽然……虽然觉着正好,喝下去却会……却怕会不好的,娘娘,让奴婢再去换一碗吧。”
 
    她虽然竭力镇定,但声音里却依稀带着颤抖之意。
 
    凤涅轻声问道:“喝下去会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儿?”
 
    思且脸色变幻:“娘娘……凉了的汤水,喝了怕、怕会肚子疼。”
 
    凤涅不以为然似地笑道:“原来不过是肚子疼,本宫看你这模样,还以为会死人呢。”
 
    思且身子一缩,竟忍不住要后退似的。这边朱安靖等了半天吃不到,闻言便说道:“皇婶,自来也没听说过凉了的汤水会死人的,给阿靖喝了吧。”
 
    凤涅手在他的头上一按:“你乖,不要心急,心急贪吃的小孩不仅会肚子疼……”
 
    朱安靖虽不大懂,却最听凤涅的话,当下不再做声。
 
    康嬷嬷此刻已经看出几分不妥当,急忙把小黄猫交给旁边的宫女,自己另取了水跟糕点来,给朱安靖吃。
 
    思且一声也不敢吭,只是不时地看一眼凤涅。
 
    凤涅看看自己手中的碗,又看看思且,慢慢便道:“不过,既然凉了,滋味必然也会差很多,不喝就不喝了。”
 
    思且一听这个,缓缓地松了口气:“那奴婢就把它端下去,另外给娘娘拿一碗。”
 
    凤涅却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这一碗岂不是浪费了,不如就这样吧……思且,你对本宫照顾的如此体贴入微,那这一碗凉了的,就赏你吧。”
 
    思且一听,脸霎间白了,抬头便看向凤涅:“娘娘……”
 
    凤涅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喝?”
 
    思且的脸色极为难看:“娘娘赏赐,奴婢、……奴婢怎么敢,奴婢下去便喝。”
 
    凤涅道:“下去岂不是更加凉了,你现在喝便是。”
 
    思且瞪大眼睛,仓皇道:“娘娘……奴婢……”
 
    凤涅道:“怎么了思且?你在怕什么?”她冷冷一笑,“也怕喝了会肚子疼?”
 
    这功夫,连朱安靖也察觉不对了,一手握着糕点,一边瞪着眼睛看,只是不敢做声。
 
    康嬷嬷见状皱眉道:“思且,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娘娘赏赐你喝,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还不快喝?”
 
    思且的目光转来转去,最后对上凤涅的,她双眸一闭复又睁开,终于道:“娘娘赏赐,奴婢怎么敢推辞,奴婢……喝就是了。”
 
    她上前,康嬷嬷从凤涅手里把碗端过来,交给思且。
 
    思且的手不停地发抖,却仍旧将碗握住,捧起来,一点一点凑向嘴边。
 
    两颗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滴便跌入碗里头,而殿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看着她的动作。
 
    思且捧住碗,一仰头就要把汤喝光,动作极为决绝。
 
    却不料在千钧一发之时,康嬷嬷上前,便把思且手中的碗打落。
 
    玉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里头汤水四溅,小黄猫受惊,喵地大叫一声,冲着地上的汤水呲牙咧嘴,仿佛发怒。
 
    “让你喝一碗汤,你哭什么?”凤涅淡淡地望着思且,“倒好象是生离死别似的。”
 
    思且身子摇摇欲坠,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汤水,忽然之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
 
    凤涅略微倾身向前,打量着思且的脸,慢慢问道:“怎么了?”声音和蔼,倒好像是关怀着。
 
    思且垂着头,已经虚脱,轻声道:“娘娘,奴婢死罪,不求娘娘……开恩,请娘娘……治罪吧。”声音很轻,却极为清晰。
 
    朱安靖看到此刻,张大了嘴,虽知道不对,却仍猜不透到底是哪里不对。
 
    凤涅却淡淡说道:“你说明白些,——这死罪,是指什么?”Www.xiaoshUotxt.net
    思且低着头,轻轻地一摇,泪落如雨,却不做声。
 
    凤涅道:“你不说?”
 
    思且伏底身子:“娘娘……请降罪吧,是杀是剐奴婢都认了。”
 
    朱安靖实在忍不住,低声道:“皇婶……”
 
    凤涅垂眸,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过才是七岁的孩童而已,如果是现代人的思维,该好好地保护起来,这个年纪,不必见识太多的人世丑恶。
 
    但是……这个孩子生活在皇宫里,处处危机,这一回倘若不是她在关键时刻多了多心,那么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凤涅浑身发寒,沉声道:“阿靖,你好好地听着,不要做声。”
 
    朱安靖对上她凌厉的目光,连东西都不敢吃,急忙点头。
 
    凤涅这才重又看向思且:“你不招,那么就让本宫替你说吧。”鸦雀无声里,凤涅的声音沉静响起,“这汤里头,你加了毒药的,是不是。”
 
    思且只是跪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地,康嬷嬷虽然料到几分,但思且跟凤涅不说,她便不敢确定,此刻听到凤涅如此说,才算确认,登时之间身子大震:“思且,当真有此事?”
 
    思且拼命伏底身子,凤涅道:“起先本宫给阿靖喂着喝的时候,你虽然害怕,也有几分不忍,但还能站得住,并没有出声拦阻,但等本宫要喝的时候,你才站不住了,终于出声阻扰。”
 
    朱安靖小脸慢慢地变白,康嬷嬷也心跳不已。
 
    凤涅道:“阿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自然危殆,但并非你亲自动手害得本宫,故而你才站得住,是不是?”
 
    思且深吸一口气:“娘娘……降罪。”
 
    凤涅声音寒凛,道:“思且,你还记得当初本宫将你从范梅仙手中救出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思且忍不住哭道:“奴婢……奴婢说过,奴婢不是忘恩负义的背主之人。”
 
    凤涅道:“故而你虽然下毒,却到底临头不忍,对吗?”
 
    思且道:“奴婢没有法子……娘娘……”
 
    “你以为,你这样做,便就不是忘恩负义了?”凤涅冷笑着看她,“当初救下你的时候本宫就说过,你只能跟一个主子,如今你说没有法子?”
 
    思且用力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凤涅盯着她:“你当真知罪?若你真的知罪,那本宫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如此的?”
 
    思且僵了身子,整个人呆呆地,沉默片刻嚷道:“没有……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
 
    “你自己?”凤涅怒道,“你扪心自问,你自入了凤仪殿,上上下下,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本宫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会让你仇恨到要下毒来谋害我?你当真狼心狗肺到这份儿上?!”
 
    思且眼泪长流,凤涅复冷笑道:“你不做声,就当本宫拿你没办法了?——岳贵人是你的亲妹妹吧?”
 
    思且一听,大声叫道:“娘娘!不是……此事只是奴婢一个人所为,真的跟别人没有干系的,娘娘!求娘娘只罚我一个就好了!”
 
    凤涅道:“你既然不说,本宫便不再问你,自找相干的人去问,来人,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
 
    又道:“叫人把这碗里头残余的药送到太医院,让太医看看是什么药!”
 
    康嬷嬷出门,唤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押着思且往外,思且叫道:“娘娘,奴婢知罪,您就治奴婢一个人的罪,娘娘……”不由分说地被拉着出门。
 
    另有两个小太监小心把地上的碗片捡起来,送到太医院去。
 
    思且出门之时,外头有人正也进门来,见状双眉皱起,目送思且被押走,他便上前见礼。
 
    凤涅浑身发凉,心中恼怒之间,见了他来,便按捺怒气,道:“你怎么来了?腿脚还好?”
 
    来者自是子规,子规看凤涅面带恼色,又看地上碎了的汤碗,便问道:“娘娘放心,奴婢安好……方才是发生何事?”
 
    凤涅抬手揉了揉额头,淡淡道:“思且想要毒害本宫,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子规一惊,也皱了眉:“娘娘,此事交给奴婢去查。”
 
    凤涅抱着朱安靖,面上露出一分凛然笑意:“不用,有个现成的嫌疑人。……嬷嬷你过来。”
 
    康嬷嬷急忙上前,凤涅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而后道:“去吧。”
 
    康嬷嬷点头:“奴婢这就去,娘娘您也消消火。”看一眼子规使了个眼色,转身退了出去。
 
    子规试探着道:“娘娘要不要歇息片刻?”
 
    凤涅道:“不必,子规……你若撑得住,便留在此吧……”
 
    子规垂眸:“奴婢遵命。”果真就立在了旁侧。
 
    凤涅看一眼他平静的面色,又看看怀中朱安靖有些受惊的脸色,忽然之间竟觉得眼睛微微发热,摸摸朱安靖的小脸,低声道:“阿靖,你怕吗?”
 
    朱安靖圆溜溜地眼睛望着凤涅,闻言摇头:“皇婶,阿靖不怕。”
 
    凤涅道:“你乖……”
 
    朱安靖眨了眨眼,又问道:“皇婶,为什么思且要害你跟我?”
 
    凤涅摸着他的头:“她是想害我……但我曾救过她,所以她才又站出来,你是被皇婶连累了。”
 
    朱安靖在她怀中拱了拱:“皇婶,她敢如此,你叫皇叔诛她九族!”
 
    凤涅抱抱他:“阿靖,以后你在宫里,也要多几个心眼,皇婶……刚才可是捏了一把汗啊。”
 
    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灵光乍现,或者是演过太多诸如此类的桥段故而有些直觉……那便会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她自穿越过来后,在这宫内虽遇到许多凶险,但都一一度过,近来日子过得有几分消散,警惕心也消了许多。
 
    想到朱玄澹说的“时节变化”,周身阵阵发冷。她本以为他说的是后宫跟朝堂的大事,如今看来,这所谓季节变化之中,更有许多风刀霜剑暗藏其中,叫人防不胜防。
 
    朱安靖道:“阿靖不怕,皇婶也不怕。”小手反握住她的手,如安慰一般。www.xiaoshuotXt,net
    凤涅笑了笑:“嗯。”却仍有几分精神恍惚。
 
    “娘娘,喝口茶吧。”旁边有人轻声道。
 
    凤涅转头,对上子规的清澈眸子,凤涅看了一会儿他,终于道:“阿靖,小猫饿了,你喂它些吃的……到里头,别乱走。”又吩咐几个宫女,“你们都跟着,好生伺候着靖少王。”
 
    朱安靖答应了,便起身,抱着小猫入内去了,几个宫女便尾随伺候着他,殿内一时只剩下了凤涅同子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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