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TXT小说天堂 收藏本站(或按Ctrl+D键)
手机看小说:m.xstt5.com
当前位置:首页 > 言情小说 > 《唯有你如此不同》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十部分
背景:                     字号: 加大    默认

《唯有你如此不同》 作者:谢楼南

第十部分

  ☆、第70章 ||

 
跟着肃修然走出餐厅,他缓步在前面走着,一路穿过走廊,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眉拉着他的手跟上他的步伐,他侧头冲她微笑:“小眉,我们要不要去你家看一下?”
    林眉一愣,想要带肃修然回自己家的念头,她只是在心中想一想,并没有说出来,也不觉得可以实现。
    肃修然看她发愣,就又笑了笑:“难道你不想?我方才觉得……你或许会想念自己的父母。”
    林眉不得不说,他的直觉有时候还真是吓人,带着点感动,她用力回握他的手:“你妈妈那里,怎么交待?”
    肃修然勾唇笑了笑:“没事,让修言去解决。”
    他说着,已经拿出手机,很快给肃修言发了一条简讯,接着抬头看她微笑:“好了……我们只用在睡觉前赶回来就好。”
    林眉看他笃定的笑容和眼神,突然充满了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豪气,还有感动,她有几个月没回家了,虽然平时也都和父母有电话沟通,但毕竟还是激动的,语气都带了些亢奋:“我给我妈妈打电话!”
    林眉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她还没有把自己跟肃修然恋爱的事情告诉过父母。
    也就是说,在她父母的意识里,她目前还是单身的状态,然后她突然就带着一个男人回了家,并且告诉父母,自己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
    林眉想了下,觉得自己父母都还算文雅,应该不会因为承受不住刺激而打断他们的腿,于是就抬头有些小纠结地看着肃修然:“对了,这次去你可不可以先不要提我答应了你求婚的事?我怕我爸妈一次接受不了,我们可以……分次通知?”
    她把跟自己恋爱的事情瞒着父母,这点肃修然怎么会没察觉出来,他还是带着笑容:“好,就原谅你这一次。”
    林眉已经没工夫细究为什么是“原谅”她了,她忐忑地拨通了自己妈妈的电话,先告诉她自己因为出差路过s市,因为多了点空闲,所以准备回家看望他们一趟。
    听说女儿要回家,林眉的妈妈当然是开心的,当下就说要去告诉她爸爸,然后林眉瞅着她心情好的空档,又吞了下口水才说:“还有妈妈,我今天会把我新交的男朋友带回去给你们看……嗯,不是普通男性朋友,就是那种意思的男朋友。”
    说完她都不敢等自己妈妈回应,就飞快地挂了电话,然后强自镇定地冲肃修然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表示自己还能控制住局面。
    肃修然对她这番失态可丝毫不抱同情了,拉着她的手就走向了宅子的前门。那里已经有管家和肃修言安排好的车在等着,管家打开车门让他们上车。
    林眉家距离肃家老宅其实并不远,上了高速路,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就到了。
    肃家的车毕竟太过招摇,肃修然让司机把车停在小区外,自己跟林眉步行走到里面去。
    这个小区是林眉从小住到大的社区,小区里整洁干净,花木掩映,居民大部分都是父母单位里的职工,彼此都很熟悉。
    即使是晚上走在小区里,林眉拉着肃修然,也迎面遇到了几个出来遛狗或者遛弯的老邻居,都和善地冲她打了个招呼,然后用善意的目光打量着长身玉立的肃修然,肃修然当然也都回以微笑。
    林眉一路把他带到自己家楼下,临上楼前,她还特别转身借着楼下灯光观察了一下肃修然,给他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很笔挺的衣领。
    按说应该是肃修然更紧张的,她却突然不自信起来,看着肃修然想,会不会长得太帅了,妈妈会不会觉得像感情骗子?果然也还是消瘦了点,爸爸会不会觉得不够强壮可靠?
    她在那边暗地里嘀咕,神色都写在脸上,肃修然看了不由暗暗摇头,轻声说:“小眉,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林眉听着连连点头,丝毫没有觉得这形容有什么不妥:“是啊,好忐忑啊!”
    肃修然失笑,抬手抱了抱她:“好了,不管满意不满意,也只有这一个了,快带我去通过考验吧。”
    林眉忍不住回身抱着他,轻吻了下他的面颊:“没事,我爸妈如果嫌弃你,我跟他们急!”
    说完她借着刚鼓起来的勇气,按了门铃一路拽着肃修然上楼,老社区是没有电梯的,好歹楼层也不高,他们家住三楼,抬腿就到。
    房门打开的时候,林眉的父母都聚在门口,短短半个小时,他们也都换了身正装,特别是林眉的爸爸林海平,一脸严肃,还特地背了手,镜框后的双眼像探照灯一样,带着审视的目光不客气地就去看肃修然。
    林眉想到中学时被自家爸爸用高数知识一通拷问吓走的男同学,连忙侧身想把肃修然往身后藏:“爸,您今天没去跟赵叔叔下棋啊!”
    倒是林眉的妈妈温淼目光和蔼多了,笑着跟肃修然打招呼:“小眉不懂事,回来也不提前说一下,我好做点好吃的给你们。”
    林海平看肃修然好脾气地笑着,又觉得这个青年气质温和谦虚,跟自家研究所里的小年轻很像,倒也算顺眼,目光稍显平和了一点,“哼”了声说:“她整天就是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温淼也是知道自家老公的个性的,看他跟炸了毛护崽的老鹰一样,只差忽闪过去一翅膀做警告,不由有点想笑,就招呼他们两个换鞋进屋坐下:“还不赶快进来,给爸妈介绍一下!”
    林眉忙吐了吐舌头,带肃修然进门,还不放心地紧拉着他的衣袖,林海平看到自家女儿已然这么明显地把胳膊肘往外拐了,更是气得眼镜都要掉下来。
    进来后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肃修然的姓名职业等等,又说到他正是自己目前负责的作家,林眉下意识地将肃家的背景给隐去了,只说他家也在s市,除了母亲外,还有一个弟弟。
    她一边说,林海平就还是不断地上下扫视着肃修然,仿佛自己的目光里自带x光,势要把这个小子的缺点全都放大了扫出来。
    肃修然从来都有一种不着痕迹融入其中的本事,被林海平这么审视,也还是笑得格外平和,微微欠身说:“伯父伯母见笑了,是我一定要坚持来看望两位的,仓促之处,还请见谅。”
    温淼早就笑眯眯地看着他了,林海平见他这么有礼貌,也没再发作,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早日来见父母是对的,虽然年轻人谈恋爱长辈不好管太多,但总不能藏着掖着。”
    林眉的颜控实打实是遗传自妈妈,林海平当年也是研究所的一棵草,眉目清秀一表人才,就算如今也还是风华正茂的老帅哥。
    他倒对肃修然的外貌没太大感触,就是觉得这个女儿的男朋友身材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心里有点微妙的不愉快。
    温淼就已经越开越开心了,跟林眉设想的没差别,肃修然仅凭外表就迅速赢得了未来丈母娘的欢心,温淼甚至都没回避他们,就当着肃修然的面就说:“小眉的眼光果然随我,相貌好,气质佳,可以打个九十八分了。”
    林海平在旁边还没发作,温淼就笑着又补了一句:“当然永恒的100分还是要留给我们家海平。”
    于是林眉和肃修然就看到炸了毛的林海平被一秒钟安抚下来,整个人都瞬间安然了下来,连目光都没那么严厉了。
    不得不说虽然林眉搞了个突然袭击,让林海平和温淼有些措手不及,没能拿出比较正经得态度,但也因为突然,大家都少了一层客套,上来就展示了最真实的一面,也算有得有失。
    肃修然笑着说了句“伯母过奖”,又不着痕迹地将林海平恭维了一番,气氛迅速地就融洽了起来。
    那边温淼打量了下林眉,自己女儿还是自己看着心疼,忍不住说:“小眉是瘦了吧,好像皮肤也黑了点。”
    林眉忙解释:“没什么,就是最近跟着修然老在外面跑,不是瘦了,看我都结实了呢!”
    温淼看了下女儿,觉得精神确实很好,而且和所有恋爱了的女孩子一样,目光中都焕发了一层异样迷人的光彩,显得状态不错。
    她放下心来,就又去看肃修然:“小肃也是,脸色有些不好。”她想起来什么,忙从沙发上起身说,“对了,你们晚饭哪里吃的?回来太仓促了,幸好我今天的银耳羹炖多了,给你们盛两碗润一下。”
    她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肃修然:“虽然是剩下的,不过一直在锅里没弄脏过,小肃不介意吧。”
    肃修然连忙也起了身,笑着说:“伯母不需要这么客气,对我就像对小眉一样就可以。”
    林眉正吃那顿大餐吃得腻,听到后连忙说:“妈,快盛过来!修然晚上也没吃好。”
    说完急得不等温淼去,就自己站起来熟门熟路跑到厨房去盛了两碗出来。
    银耳羹是他们家常年的保留甜品,温淼经常会在白天上班前用电饭煲炖上一锅,下班回家后正好软糯适口,十分滋润。
    林眉自己也炖过几次,但却总觉得没有妈妈炖出来那么香,所以反倒不常做,现在有了机会,她献宝一样端给肃修然,把勺子塞到他手里说:“快尝尝,我厨艺比我妈妈差远了!”
    肃修然笑着接过来,他晚上的确没有吃好,也许是行程太急,回家后又见了曲嫣,自下午起胃里就一阵阵闷痛。
    那碗肃修言特地吩咐做出来的面,他也只勉强吃了几口。他没告诉林眉,她却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捧着碗自己并不吃,先带着关切和期待看着她。
    他就首次在身旁所有人的注视里,舀了一勺银耳羹咽下,被放在电饭煲里精心保温的微甜汁液温度正好,顺着食道滑下去,熨帖一如此刻的氛围。
    他笑着抬头微微笑了:“真的很香,我很喜欢。”
 
  ☆、第71章 #
 
吃完了银耳羹,他们又在林眉家里待了一阵子,温淼很开心地拉着肃修然去翻看家庭相册,把林眉从小到大的照片都找出来给他看。
    像所有生活平静幸福的家庭一样,他们的相册很多,足足有三四本,林眉看着温淼赫然又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本小一点的相册,立刻就扑上去把那本抢过来抱在怀里,很紧张地说:“妈,说好了这本不给别人看的!”
    温淼“哈哈”笑了起来:“小肃又不是别人,真是的。”
    短短两三个小时,温淼已经开始亲热地叫肃修然“小肃”,完全没把他当外人看。
    林眉严肃地说:“尤其是修然,更不能看!”
    温淼笑着放过她,然后让肃修然看自己手上林眉中学时代跟同学的合影,肃修然看着照片上那些青少年,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张三人合照说:“这个男生是不是对小眉有好感?”
    那是一张在景区的合照,画面中两女一男,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特地伸了手弯到林眉,欲盖弥彰地比出了一个剪刀手的造型。
    只是他手臂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的想法,从画面上看,那弯着的手臂像是虚抱在林眉的肩上。
    温淼偷偷笑了下:“这是隔壁楼老王家的儿子,我们一直说他对小眉有意思,结果直到他出国前,都没跟小眉表白。”
    林眉想起来那个她一直把他当好哥们的发小,连忙转头跟肃修然解释:“我对他没有意思的!真的!”
    肃修然很大度地笑了笑,眼眸中是一片柔和:“没关系,我相信你。”
    温淼在旁边看着不成器的女儿,心想我生的女儿果然随我,颇有我当年色令智昏的风范。
    那边肃修然还笑着温和地又问温淼:“伯母,小眉学生时代应该很受欢迎吧。”
    谈到这个温淼又开始偷笑了:“可不是,小眉成绩好,长得也随她爸爸,从中学起就很多同学追了,有些还打着一起学习的名义跟到家里来,可惜小眉就是不开窍,再加上她爸爸太凶……”
    已经完全变成狗腿子并且颇见识过肃修然傲娇功力的林眉,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妈妈,心说妈您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吧,一个暧昧不清的青梅竹马还不够啊,还要再加上一堆完全莫名其妙的男同学,妈您知道我家大神吃起醋来的架势有多吓人吗?
    傲娇功力一等一的肃修然,已经含笑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眸色深沉,唇边的笑容也意味深长:“这个我倒有所了解,当初我追求小眉的时候,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温淼继续给自己相当满意的未来女婿爆料,抖落林眉的老底:“没事,小眉颜控随我,而且看不上的死活都看不上,你没追她之前,她肯定就已经看上你了,不然不会答应的。”
    林眉深深觉得,这个家实在待不下去了,不到两个小时母上大人的阵地就已经全线沦陷,以后卖女儿的事情她不会少做的!
    好在林海平还是坚定地站在女儿的那一边的,等她们看完相册后,就坐在客厅里很严肃地盯着肃修然:“职业是作家,上学的时候学的是文科专业吧,哪里有男人学文科专业,一定是数学不好吧?”
    林眉看着努力给她撑场子的老爸,很像表扬一下的,但她还是很正直地觉察到:爸爸,您这话里有性别歧视,快改一改!
    肃修然微微笑了下:“伯父您误会了,这倒不是,我大学的专业是金融,会从事创作只是兴趣使然。”
    金融在对数学要求相当高的专业,林海平本来就是金融研究所的研究员,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趣,开口就跟肃修然提了几个专业问题。
    肃修然前半生几乎都浸淫在其中,就算近几年也还没有放下,跟他讨论起来当然对答如流。
    林眉就看着自己爸爸的目光从最初的严肃,变成了兴致勃勃,虽然远没有转变到欣赏的地步,但话里的刻意刁难就都不见了。
    他们聊了一阵,林海平又起身说了声“稍等下”,然后走进了书房,过了片刻,他走了出来,手里抱了几本书。
    放在最上面那一本,赫然就是林眉最近编辑运作的《夕色》,当然还有苏修的其他书,一本不差,连最早版本的《配得上我的女人》都赫然在列。
    林海平还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说:“我本来是关心小眉的工作,才买了这几本书,闲暇时也翻看了一下,总算是数学学得比较好,逻辑比较严密。”
    林眉看着那几本明显是几年前已经购入,而且已经翻看的略显旧了的书,顿时有点……爸爸您也是个高冷傲娇的人啊,以前虐小毛头那种气势哪里去了呢?我还指望您给我争气呢!
    肃修然非常识相,不等林海平开口,立刻就自己找了签字笔,在每一本书上都恭恭敬敬地写上“忝蒙林海平先生敬阅”,再签上“苏修”的名字,双手推过去奉还,笑得很谦虚,还带了那么一丝丝羞涩:“写得还是不够成熟,望伯父指正。”
    林眉发誓,这绝对是苏修大神生平第一次说这么虚心的话,哪怕各大文学奖的评委,也从来没机会看到他这个样子。
    她看着自己老爸明明已经乐开了花,还得绷着脸端架子的样子,顿时觉得……好像也有点值了?
    在林眉家里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时间就接近十一点了。
    林眉回来之前说是因为工作原因回一趟家,并没有说留宿,但时间晚了后,温淼的目光里就有了点期盼,开口说:“小眉,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如果小肃不嫌弃,书房的小床我也收拾了下,也是可以勉强住人的……”
    这就是真心关爱孩子的父母了,哪怕你只是突然出差路过回家,不知道会停留多久,他们还是会准备好一切,并期望你能够多留在家里哪怕一刻。
    林眉虽然隔三四个月总要回家一次,但毕竟是长居外地,被妈妈这么一说,顿时就开始恋家,试探地去看肃修然。
    看向她的目光是真的带上了些歉意,肃修然握了握她的手,才开口对温淼说:“伯母,抱歉了……我们晚上还必须要回去处理些事情。”
    温淼的神色有些失望,不过毕竟这次她没报多大期待,也就不是很难过,只是说:“下次有时间了和小眉一起回来多住几天,家里虽然不大,但也什么都有,很方便的。”
    肃修然笑着点头:“一定。”他说着站起身说,“请伯父伯母稍等我一下,我下楼一趟。”
    他说完也示意林眉在家里等着,然后就独自下楼去了,没几分钟他就回来,手里提着几只礼品盒子。
    双手将礼物递给林海平和温淼,他笑得有些歉然:“今天来得仓促,没有备下礼物,这些是我让弟弟临时准备的,如有不周到的地方,往伯父伯母包涵。”
    林眉想起来他们说话的间隙,肃修然有两三次拿了手机打字发出了些东西,她本来以为是张衍或者其他人跟他联络,没想到他是在跟肃修言联络准备给自己父母的礼物。
    他们上来不过两三个小时,但依照肃修言和他下属的效率和能力,也足够备下合适的礼品了。
    送给林海平的,是一支机械腕表,而给温淼的,则是一套骨瓷餐具,外加丝绸围巾。其余的还有些补品之类的。
    肃修然自己收入就不菲,林海平和温淼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没必要特别藏富,所以礼物也都挑了最好的,透着诚意。
    林海平和温淼知道这种见面礼不需要推辞,收下来后温淼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们:“真没想到小眉还有恋爱的一天,时间过得好快。”
    林海平在旁边点头赞同,他那神情好像觉得女儿还跟十来岁的时候一样,完全不必要跟那些臭小子过多接触,乖乖做他的女儿就好。
    肃修然微笑着,轻声说:“小眉很好,是我此生所能获得的至宝。”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态度和语气一派自然,没有丝毫刻意表现或者讨好的意思。
    林海平和温淼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神色都有些欣慰。
    从家里和林家父母告别出来,肃修然还是握着林眉的手。
    因为是临海城市,s市的夜晚总有些湿凉,林眉拉着肃修然,觉得他的手,总算比刚从肃家老宅出来时温热了许多。
    然而等他们到小区外上车时,他俯身的动作还是微微透出了些僵硬。
    林眉一直注意着他,连忙扶着他,手也放在他胃部,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一直胃疼?”
    她早发现了,他刚刚在自家里时虽然脸色已经好了点,但还是透着点苍白,动作也会时不时的有点不自然,只不过林海平和温淼都没发现罢了。
    肃修然握住她的手,对她安抚地笑笑,摇头说:“下午的时候开始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会来林眉的家里,确实是他一时兴起,那种沉闷的晚宴,还有言不由衷的话语,在身体的不适下已经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所以他想,也许该找些温暖的地方,来驱散这过于冗长的夜晚的黑暗,他庆幸自己由着心情做了这个决定,也感谢林眉和林家父母的迁就,促成了这一次略显猝然突兀的会面。
    他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对林眉无声地笑了笑:“谢谢你,小眉,幸福本就是治愈疾病的良药。”
 
  ☆、第72章 ·
 
匆匆离场到相携归来,他们回到肃家老宅的时候,不仅晚宴早就散了,连肃道闲一家和曲嫣也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肃修言还是在客厅里等着他们的,他没有让人开灯,点燃了一根替代烟,就坐在暗影中,那样子多了几分和林眉印象中不同的寂寥。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靠近,他将烟摁在烟灰缸中熄掉,微抬起头:“怎么样,见面还顺利吗?”
    林眉想到给自己父母的礼物他也有份准备,就开口道谢:“今天的礼物谢谢你了。”
    肃修言轻“呵”了一声,听不出什么语气:“没什么,反正都是老大交待好的,派个助理去做就好了。”
    他说这个“老大”当然是指肃修然,他说着,也微转了头去问肃修然:“还撑得住吗?”
    肃修然没有表现出身体不适,但他还是看出来了,甚至会问他一句算不上关心的关心之语。
    微微笑了笑,肃修然点头说:“还可以。”
    肃修言站起身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说:“反正对你来说,只要不直接被送医院,都叫还可以。”
    他说完就不再停留,抬起手轻挥了挥,算作告别,就转身走了。
    林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有些感慨:“你这个弟弟也算关心你吧,为什么八年不见,一见面就捅了一刀呢?”
    肃修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说:“也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吧……修言本性善良,把他逼到这种地步,我也有责任。”
    林眉搂着他的腰,轻靠在他肩上,没有再说话。wWw:xiaoshuotxt?net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虽然肃修言现在还口口声声说恨他,实际行动中却已经默默地开始关心他。
    即便他说的话并不那么好听,姿态也还是傲娇无比,但林眉也能从他别扭的言辞中感觉到,他对于往事有诸多悔恨,对于肃修然也并不是一味怨恨。
    林眉相信肃修言对于肃修然还是有许多兄弟之情的,她回忆起肃修言那晚刺了肃修然一刀后的表现,也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哥哥死去,或者恨到要亲手杀了他,大半还是冲动和酒精双重作用下的结果。
    而在那场激烈的发泄后,他对于肃修然的愧疚之情就取代了长久以来的恨意,渐渐占了上风。
    只是想到肃修然连这份迟来的关心和兄弟情都得到的这么艰难,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责怪肃修言:无论如何,亲手伤害自己的哥哥,也是不对的。
    肃修然抱着她的肩膀轻拍了拍,接着轻声又说了句:“也许我多年来一味躲避,也是他恨意无处发泄的原因。”
    他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在不断找自己的原因,当年他逼不得已隐姓埋名远走,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忍让和牺牲。
    林眉抬头看了看他,在他还是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轻吻了下,叹息着说:“性格太好的人,是会被欺负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被欺压?”
    肃修然将她搂在怀中,笑了一声:“也许你欺负而不自觉?”
    林眉笑着抱住他:“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欺负我?”
    回到宅子里时已经很晚,林眉和肃修然很快就回了他当年的房间休息。
    这栋宅子颇有些历史,即使是给当时给未成年的孩子们住,房间也大得吓人,床的尺寸也足以睡得下两个人。
    林眉是和肃修然相拥着睡着的,第二天早上把她吵醒的却不是定好的闹铃,而是一阵电话的震动声。
    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肃修然接起了电话,然后轻应了一声,就轻声轻脚地起床去了洗手间关上了房门。
    他大概是在里面说了两分钟,然后回来时脚步就匆忙了许多,却还是俯身轻吻了她额头一下,才轻声说:“小眉,醒一醒,我们需要马上赶回去。”
    他们本来预订了今天下午的航班,准备等到吃完午饭才踏上回程,现在他突然这么说,林眉就意识到又有新情况出现,连忙张开眼撑起身体问:“是不是案子又有了新情况?”
    肃修然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早晨的阳光太过微弱,她觉得他的脸色比昨晚还要差许多,连唇色也变成了淡白的颜色。
    他轻抿了唇点点头,然后说:“又出现新的受害者了。”
    他说得简略,林眉却觉得他话中还有其他的意味,果然他很勉强地勾了下唇,那双黑瞳中也有了些无法掩饰的哀伤和隐隐的愤怒,他接着说:“受害者是分局的一个接线员,女性,我们都见过。”
    这下林眉彻底清醒了,他们来之前只预料到这个无名嫌疑人还会继续制造受害者,却没想到他竟然大胆至此,不但在警方布置了大量警力追查的节骨眼上再度犯案,甚至还将魔掌伸向了警局内部的人员。
    她知道肃修然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现在出了新状况,就算他还留在b市也于事无补,但他一定还是会自责。
    她连忙撑起身体,抬头捧住他的脸颊,轻吻了他一下:“我们马上回去,修然,你不要多想。”
    肃修然冲她笑了笑,也回以轻吻,才开口说:“你先洗漱收拾一下,我去找修言,让他给我们改签机票。”
    林眉点点头,连忙起身冲进洗手间收拾,她速度很快,当肃修然出去了一圈回来时,她不但把自己收拾好了,还已经将他们两个的行李整理得差不多了。
    看她帮自己收拾衣物和用品,肃修然对她微微笑了笑:“辛苦你了,谢谢。”
    现在也才早晨七点钟,他们离开得匆忙,早餐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在路上找时间解决,至于连和曲嫣以及肃道闲一家道别也显然太累赘。
    提着行李从楼上下来时,客厅里只有明显是刚起床衣着还有些随便的肃修言,看到他们下来,他抬头说:“我打过招呼了,你们马上去机场,航班的话会尽量安排你们能赶得上的最早的那一班。”
    肃修然点头道过谢,司机也很迅速地在门外等着了,他们就穿过客厅准备离开。
    在他们刚走到玄关处的时候,客厅另一边突然响起了曲嫣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早离开?”
    她边说边走了过来,还穿着宽松的居家衣物,外面更是随便披了一件披肩,看起来也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头发也略显凌乱,脸上更是没有妆容。
    林眉没想到她这么注重仪表的人,也会以这种状态出现在外人面前,不觉有点惊讶。
    一时没有等到他们回答,她又看到了门外的停着的车,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些怒容,开口说:“难道我就这样惹你讨厌吗?不仅昨晚要偷偷出去,今天还这样逃命一样的跑走?”
    她嘴里的指责对象,显然不包括林眉,只是针对肃修然。
    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肃修然又轻抿了下唇,才开口说:“不是的,妈妈,有些紧急状况,需要我去处理。”
    他帮助b市警局办案的事,肃修言是知道的,但为了避免曲嫣多想,他们就瞒住了她,更何况正在查办的案情是需要保密的,所以他也就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这样交待。
    这句话在曲嫣听起来,却很明显就是敷衍了,她几步走到肃修然身前,抬起头满脸怒容:“你那些写小说的闲散工作,有什么紧急情况!是连应付我都懒得编个理由了?”
    昨天肃修然回家,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期待,过后和他的谈话以及态度,也都生疏冷淡得连场面上的亲切都没有维持。
    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冲出来说这番话,肃修然实在是没有心情和时间再和她多做纠缠,就看了下肃修言,示意他过来安抚母亲,接着轻微后退了一步。
    肃修言会意地插过来挡在曲嫣面前,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妈妈,哥哥真的是有些急事要回去办,如果你想让他再回来,现在也都方便了,过几天我再去叫他。”
    曲嫣此刻怒火上冲,全然没了平时的克制优雅,竟然抬手推了他一把:“老叫他回来做什么!反正他也不在意我们母子!”
    林眉在旁听着,觉得她简直是逻辑混乱,既然不希望肃修然回来,为什么又在他要走的时候这么愤怒,甚至不惜身份跑来骂人。
    如果有时间她肯定是要留下来安抚一下曲嫣的,但现在明显时间紧急,满心思又惦记着b市的案情,林眉只能看了看肃修然,和他一起趁着曲嫣被肃修言阻拦的空档,快步走到了门外。
    本来以为按照曲嫣的性格,就算愤怒失态,也绝对不会冲出屋子的,那么等他们走了,她冷静下来,自然有肃修言收拾烂摊子。
    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曲嫣竟然真的一把推开了肃修言,赶上几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并且在肃修然将要俯身上车时,抬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她不愧是能生养出肃修然和肃修言的母亲,发起怒来气势丝毫不属于任何人,厉声说:“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明白!为什么要躲着我!”
    肃修然也没料到她会如此不惜身份的出来,说是挽留,她目光中却没有任何留恋温存,说是责问,她却为什么一定要拦着这个她并不欢迎的儿子离开。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没办法将自己母亲的手臂甩开,只能转头尽量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妈妈,我确实是有些急事……待处理过后,我马上就回来……”
    曲嫣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再回来!我根本就不想再见你!”
    这个混乱又匆忙的早上,还真是莫名的一地鸡毛,肃修然唇边的笑容也添上了无奈,还是轻声柔和地对她说:“妈妈,你先放开我好吗?”
    谁也没想到,曲嫣突然放开那条拉着他手臂的手,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用力的耳光,她已经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恨声说:“你果然像你爸爸一样,就算离开也不能让我清净!”
    林眉都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后知后觉地看到肃修然被她打得微微侧开的脸,才慢慢腾起了一股火气,扔下来手中的包,准备冲上去把肃修然拉走。
    混乱中肃修言也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哥哥,一片有些诡异的寂静中,肃修然却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曲嫣的身体,并用自己的脊背将她护在身下。
    然后其他人才看到空中滑过一团虚影,一个玻璃瓶子砸在他肩上,应声而碎,然后里面味道刺鼻的液体溅开洒了一地。
 
  ☆、第73章 @
 
那些液体也溅了一些到路铭心的身上,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闻出了那种味道是很熟悉的东西——汽油。
    而同一个时刻,夹杂着一串s市方言的谩骂就传了过来,林眉是本地人,能听出他骂的内容除了一些侮辱性的词汇之外,还有“血汗钱”,“资本家”等等字眼。
    这时宅子里的保安也冲了过来,两三个人一起,合力揽住了一个明显是从墙上翻下来冲到庭院里的老年男子。
    他看面容有五六十岁,穿着还算保持着s市市民一贯的整洁和体面,头发却花白稀疏得厉害。
    一边谩骂,他手里还挥舞着一个打火机,显然扔来汽油后,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汽油洒在身上还没有什么,一旦被点燃才是真的麻烦,好在这个老年男子被制止得及时,那边肃修然也苍白着脸放开曲嫣,自己后退了几步。
    在场的人中,就属他身上沾到的汽油最多,曲嫣被他护着几乎没有沾到,林眉和肃修言也只是下身溅到了一点。
    林眉看到他后退,则想也不想地挡在他身前,那个老年男子手里的是电子打火机,不像机械打火机一样可以长时间保持点燃的状态,但她也怕万一。
    肃修言已经反应了过来,匆忙跑过去让保安将他手里的打火机夺下来,那个老年男子还在声嘶力竭控诉谩骂,他攻击和愤怒的对象,从他话中的语气和措辞,应该一直是针对着曲嫣的。
    保安们强硬地将那个老年男子架着送出宅子,肃家老宅出了玄关,门前是假山和花园,转过一道弯在走一阵,才能看到铁质雕花的大门。
    因为宅子大,保安当然请了好几个,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安保负责人的保安神色慌张,额头上了出了一层冷汗,小步跑过来,俯身向肃修言报告了几句。
    肃修言听完后回身过来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好:“门外有几个记者在蹲点。”
    他说完,又有些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这个男人是原来郊区工厂里的工人,前两年工厂关闭他被辞退,这两年一直在闹着自己为肃家干了一辈子,分得的遣散费太低。也来宅子附近往里面丢过几次石头,我报警处理过,没想到这次居然翻墙进来还拿了汽油。”
    肃家确实是以纺织和小商品制造业起家的,只是到了肃道林那一辈,重心已经转移到利润更加丰厚的房地产、重工制造以及电子制造金融酒店等等,到这些年就更不用说了。
    再加上s市附近人工成本过高,制造基地早就转到了更加劳动力更加廉价的地区,前两年肃修言就关掉了在肃家在本市附近的最后一家工厂。
    还在那里混日子的,都是些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工人,因为工厂是关闭不是转卖,他们分得的遣散费自然不多,但肃家毕竟还资本雄厚,所以也并不算苛刻,甚至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也都有保障。
    年老又失业的人,除却经济原因外,还有复杂的心理问题、社会地位的落差等等,总有几个对此不满的,那个老年男人就是其中最激烈偏执的一个。
    对于这个老年男人来说,他对肃修言并不算熟悉,当年曾经跟随肃道林频繁慰问视察工厂的曲嫣,是他更为熟悉的“老板娘”,再加上他的意识一直停留在上一代,所以不管是他扔出来的汽油瓶还是攻击谩骂的对象,都是曲嫣。
    只是他今天突然采取了比以往更过激的手段,并且当他潜入肃家的时候,门外还正巧有蹲点的记者,事情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应该是有人策划鼓动的。
    至于策划的人是谁,这就不好马上判断,也许是十分想制造点新闻的媒体,也许是肃家的竞争者在背地里搞鬼,也许还有其他可能,种种原因不一而足。
    肃修然也掌权多年,对这些小动作又有什么不熟悉,只是今天这个时间实在赶得太巧,肃修言说完他就微皱了眉。
    肃修言看着满地狼藉,还好瓶子在他肩上碎开时炸出的玻璃碴没有划伤他和其他人,也算是幸运。
    即使如此,肃修言看着他衣物上大片被汽油浸透的痕迹,再加上门外还有蹲点围追堵截的记者,再立刻赶着去机场明显是不大可能,就开口说:“哥哥,你还是先换身衣服清洗一下再走吧。”
    曲嫣从刚才起一直在失语,她一辈子养尊处优,突然毫无防备地被攻击,还被一些难听之极的污言秽语谩骂,早就用手扶着胸口微微发抖。
    到了现在,她才总算反应过来,却还是先抬头狠狠地瞪了肃修然一眼,声音颤抖:“要不是为了追你……”
    她说着又抬起手,看样子是想再打肃修然一个耳光,却在看到他苍白的脸上那明显的红色指印后,最终还是又把手放了下来,恨声说:“你果然是个祸害!”
    说完她就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回了屋子里。
    肃修然等她的身影消失后,才转头对肃修言笑了下:“也好……我先回去换洗。”
    林眉余悸未消,又心疼他到不行,忙扑到他怀里抱住他说:“我陪你一起。”
    肃修然用没沾上汽油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安抚性地轻拍了拍。
    这混乱的一场事故,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分钟,肃修言很快又去报警和处理后续的问题。
    肃修然和林眉则先把行李提回了房间,肃修然承担了大部分洒出的汽油,不仅背部的外套浸湿,连里面的衣物和脖子手上裸露的肌肤也沾上了不少。
    林眉只需要换下裙子,擦洗下鞋子,他却不但要换下全身衣物,还要洗澡清理。
    回到房间后,他就让林眉先坐下休息一下,自己进了浴室。
    林眉也趁这个时间,给张衍打了电话,向他说明这里的情况,张衍听到曲嫣拉着肃修然的手臂,又打了他一耳光后,沉默了片刻才说:“那还是让修然先照顾家里吧,总归你们再赶着回来,现场也已经清理完了,我可以把资料从网上发给你们看,不会耽误太多。”
    林眉听出他的语气,好像对这个事情的看法跟自己不同,就说:“修然的妈妈也有些奇怪啊,既然不喜欢修然回家,又为什么出来闹一通?完全无法理喻。”
    张衍年纪大了点,也见多识广,社会经验丰富,他听着轻叹了声:“这是我的看法……我觉得修然的妈妈可能还是想挽留他的,只不过多年的生疏,再加上她本身性格的原因,让她不能合理冷静的表达。”
    他这么一说,林眉才想起来,曲嫣当时不顾形象地跑出来,神色明显是急切的,如果她只是愤怒肃修然的不告而别,为什么不干脆冷处理,或者等肃修然离开后再跟其他人抱怨?
    而她拉着肃修然时说的那些话虽然颠三倒四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但她的态度和行为,却是在阻止肃修然离开的。
    甚至连最后她又骂了肃修然两句跑回房子里,也是在听到肃修言让肃修然先回宅子里清理,并且确定肃修然很可能不会再马上离开之后才走的。
    林眉想着,不禁有些头疼,弟弟傲娇也就罢了,怎么连看起来这么高雅矜持的妈妈也傲娇了起来。
    想通了以后,她顿时好笑又可气:“既然是不舍得修然那么快走,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说那些诛心的话?”
    张衍在那边也笑了一声,接着说:“给你一句成熟男人的忠告:女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说的话,最好不要较真,也别往心里去,都当真你得给气死。”
    林眉不以为然:“我就算情绪再激动,也不会舍得说出那种话伤害修然。”
    隔着电波,张衍都给她不加掩饰的秀恩爱给刺激到了,立刻转移了话题:“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总之你让修然先安抚好伯母的情绪吧。”
    他说着有些感慨:“修然离家八年了吧?父母再不是也是父母,年纪大的人容易钻牛角尖,多劝劝吧。”
    张衍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朴实又切中要害,林眉挂了电话,心中的郁结就少了许多。
    只是虽然明白曲嫣别扭冷冽的态度下,还是隐藏着一些对儿子的思念和眷恋的,她也还是觉得有够头疼:比一个傲娇更难搞的,一定是一家子傲娇,还好她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傲娇,不然也得时不时泼盆狗血。
    放下手机,她又想到肃修然和自己今天很可能已经不用再回b市,就将两个人的行李又拿出来整理。
    忙了一阵之后,她才想起来,肃修然去浴室只是冲洗一下,按他的一般的速度来讲应该早就结束了,但都过了这么久,浴室里的水声还是哗哗不断。
    她想起来他从早晨起就比平时还要苍白的脸色,不由担心起来,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开口问:“修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进去不需要?”
    她几句话问过后,等了一阵,还是没听到肃修然的回答,才真的慌了神,马上推开没被反锁的浴室门就冲了进去。
    里面的情况比她想象得要好一些,肃修然没有晕倒在地上,他只是脸色十分苍白地用手撑在盥洗台上。
    进去了这么久,他却还是没能把进来时穿着的那身衣物脱下来,不仅他身后的浴缸中淋浴头在哗哗地流着水,连盥洗池中的水龙头也开着。
    他像是已经没有力气抬高声音说话了,看到她走进来,才费劲地对她勾起了苍白到微微泛青的薄唇,轻声说:“没事……让我再缓一下……”
 
  ☆、第74章 ¥
 
看着不算很狼狈,却已经虚弱无比的肃修然,林眉猛抽了一口气,然后走过去撑起他明显已经是在强自支撑的肩膀。
    肃修然也没有拒绝,有些脱力地靠在她肩上,还是勉力对她微笑:“抱歉了。”
    林眉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触到她的肌肤,他就发现他应该已经有些发烧,即使沾染了水汽,体温也还是比平时要高不少。
    他现在的状况,显然不大可能独自完成清洗身体的程序,但他身上满身的汽油味却还是不能不清理,更何况汽油在皮肤上留得久了并不好。
    林眉只能扶他先靠住墙壁,然后自己先脱了衣物,再把他的衣服脱掉,两个人一起进了浴缸冲洗。
    他还有些力气配合她,这个过程并不特别费劲,只是原本应该旖旎美妙的晨间沐浴,变得有些狼狈。
    林眉在替他擦洗香皂的时候,抬头在他下颌上轻吻了一下,指尖轻柔地滑过他的脸上红肿的指痕,叹息了一声说:“你果然还是不应该回来的。”
    肃修然轻合了双目,隔了一阵才开口说:“我知道的。”
    这个家里早就没有了他的位置,他也并不是直到今日才明白,也许即使是在八年前,他也已经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还记得自己病发前倒下的最后时刻,就是在从公司赶回家的路上,支撑不住失去了知觉。
    那一天他已经觉得很不对劲,比前些日子都还要疲惫无力,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发了烧,或许还烧了很长时间,但他依然没有在结束工作后去往医院或者让家庭医生来照顾自己。
    因为那天的第二天,就是肃修言的生日,他身旁还放着匆忙挑选的礼物,想要赶回家,在凌晨到来之前,为弟弟送上提前的生日祝福——即使那时肃修言和他的关系已经跌落到冰点,见面时也总是看到他讽刺又痛恨的目光。
    结果后来他还是没能坚持到回家,就昏迷着被送入医院,再然后就是长久沉闷的治疗和住院时光,以及八年来必须隐姓埋名的生活。
    直至离开s市避走外地,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家的宅邸,那份心心念念要送出的生日礼物,也早就在混乱中不知被丢到了何方。
    那趟没有抵达终点的回程之路,仿佛已经昭示了他早就已经和这里脱离了联系。
    林眉看到他的目光开始迷蒙,深怕他昏倒在浴室里,连忙又吻了吻他的唇角让他保持神智:“你再坚持一下,我跟张衍说好了,他说让你暂时留在这里,案情会通过电话和网络沟通的。”
    肃修然抿了抿唇点头,还有余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谢谢。”
    好不容易帮他洗好,又裹上睡袍,临出浴室的时候,他又轻推开她,俯身在洗手池中干呕了几下,吐了些胃液出来。
    知道他可能已经犯了胃病,更不知道是哪里的炎症导致了发烧,林眉看到他脸色苍白,肩膀轻颤着俯身在水池上的时候,还是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
    之前因为张衍的话而对曲嫣生起的那点同情和怜悯,又都丝毫不剩了。
    如果连这样冷酷,只顾着发泄自己情绪和委屈的母亲都能被轻易原谅,那么肃修然这些年来受的委屈和伤害,又算什么呢?
    她扶他躺到床上,又拉了被子替他盖好,倒了温水扶他喝了两口,看他紧蹙的眉宇稍稍松开了一些,才走房间去。
    肃修言一直留在客厅里,林眉走过去简短跟他说了下肃修然的情况。
    他们两个权衡了一下,肃修言还是很快打了电话,让自家医院里的医生尽快带着药品赶过来。
    不管是叫救护车还是送肃修然去医院,都免不了一番折腾,还不如将医生叫到家里来,如果肃修然情况好转,还可以免去奔波之苦。
    更何况现在门外就是记者,再加上上次肃修然在医院里被暗害过,他们都还心有余悸,轻易不敢将他送入没有确保安全的医院。
    肃修然犯了胃病,在医生到来之前,早餐肯定是不能吃了,止疼药之类的药物,他又发着烧,他们也不敢随便用,只能采取些物理疗法,给他取了些冰袋盖在额头上降温。
    弄了一早上,林眉也和肃修言一起,随便吃了几口厨房准备的粥,有些无奈地想:这还是真是个多灾多难的清晨,不管肃修然愿不愿意,他们看起来都得在s市多逗留几天了。
    她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这次入宅闹事还有记者蹲点,来得未免有些太巧了,肃修然数年不回家,只回来了一天,第二天就闹出了这种事。
    简直像是有人在蓄意操纵,制造事端把他堵在肃家,让他没有办法回b市。
    林眉想着,就忙去问肃修言:“你们上次查出来的那个杜霖,后来怎么办了?有没有查到他目前在什么地方?”
    杜霖的姓名身份被查出来后,自然有张衍从警方系统里调取他的资料,具体进度林眉没有特别过问,但身为执行人,肃修言应该是被告知了的。
    看了她一眼,肃修言的神色也不怎么好,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如果能找到人在哪里,就算没有证据,我也早过去打个招呼了好吗?在不违法的情况下,也有很多办法让一个人不好受。”
    他说着有些泄气:“警方系统里杜霖的现有住址根本就是错的,那只是他租下的房子……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也在几年前移民到了国外,他在离开神越后,倒是还能查到跳了几次槽,只是他早就全部离职了,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
    电子化的档案管理才刚在国内普及没有多少年,还有许多空子可以钻,哪怕在高度电子化的国家里,隐姓埋名用假身份生活也并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杜霖本人就是个电脑高手,一切能留下行动痕迹的事情,比如机票、火车票、信用卡等等,都被他巧妙避免了。
    而这样一来,他们和警方也基本百分百确定背后在搞鬼的人就是杜霖,毕竟身为一个普通人而言,完全不必要采用如此谨慎小心的生存方式。
    也许这些肃修然早就料到了,所以即使能确定针对他的人就是杜霖,他也没有再过多说什么,也没有催促肃修言解决这件事,仍旧保持原来的生活节奏。
    想到杜霖,肃修言的脸色有些阴沉,又摸出随身的类香烟,想要点燃一根。
    林眉抬手将他那个精致的金属烟盒压下来,开口说:“就算是戒烟替代品,你也别太依赖了,比起尼古丁依赖,改掉习惯最重要。”
    她说的不无道理,肃修言悻悻地把烟盒收起来,抬起手用指尖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简直是要命。”
    林眉难得会同情他,只是想到还在里面躺着的肃修然,不免劝两句:“你也注意下身体吧,你们家两个都躺下了,麻烦就大了。”
    肃修言倒不是那么领情,双手抱胸看着她笑了下:“放心,肃家的传统一向是一家子只能有一个躺着……老大立下的规矩,我怎么敢破?”
    林眉看他到这时候不不忘讽刺当年肃修然逞强将自己累到医院里生死一线的事情,只能无奈地想,她竟然会关心随时随地都可以熊起来的肃修言,也真是活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过了没多久,医生就匆忙赶了过来,在替肃修然检查了身体,确定他还可以留在家里治疗后,就给他打了退烧针和消炎药,并且留下来一个护士值班。
    肃修然一上午都烧得有些迷迷糊糊,到中午的时候总算醒了勉强能起身,就让林眉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跟张衍通信。
    他还是病着,又犯恶心吃不下东西,当然全身都没什么力气,脸色也差得厉害,视频接通后就把张衍吓了一跳,开口就说:“你怎么又倒下了,要不然你还是别管这边的事了,好好休息。”
    肃修然也颇为厌烦自己现在的无力状态,略挥了下手抿了唇说:“精力有限,别说废话。”
    他还真是就算病成这样,气势也还是丝毫不损,受害者是分局的同事,这比一般的情况要严重很多,如今整个分局都笼罩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下,张衍也没什么心思多说很多,当下就交待了下详细案情。
    并且把犯罪现场的报告和验尸报告都发送给了他,肃修然打开传过来的文件,飞速浏览着。
    死者是分局一个刚参加工作没有多久的年轻女接线员,她也是警校毕业生,即使不算经验老道的刑警,各种犯罪手法,罪犯心理等等也都多少知道。
    在全市都在紧急抓捕嫌疑犯的情况下,她当然不会傻到再去私会之前未曾谋面的网友。
    所以她的受害地点并不是上个受害者的那种公共场合,而是自己的公寓里,只是她公寓的门锁全都完好,客厅甚至还摆着一壶残余着茶水的茶壶。
    而能够确定她是被同一个嫌疑犯杀害的,是她的死亡方式和公园里那个男性受害者如出一辙:她的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是公寓的浴室,晾衣杆上绑着一个匕首,穿透了她的咽喉,血流了满地。
 
  ☆、第75章 %%
 
肃修然一边看着,一边说:“嫌疑犯和受害者应该是熟识。”
    视频里的张衍点了下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小孙不是警惕性特别低的人,如果不是她熟识的人,她不会请嫌疑犯进来的。”
    小孙就是这次受害的那个年轻接线员,张衍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不免带上了更多的情绪,他再冷静缜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事和下属遇害,尸体还挑衅一样被摆成那样,也悲愤难掩。
    肃修然沉吟着说:“这个人在公园案发前已经才和她熟识。”
    这句话看似没什么用,其实往深处想,暗含的意思却更为可怕:如果是在公园案发前,这个嫌疑犯已经和警员小孙熟识,那么极有可能之前他是故意接近小孙的。
    阴谋论一点来看,他接近小孙的目的也是为了策划犯罪,认识一个警界的从业人员,通过她了解一些刑侦学的只是,当然对他规避刑侦调查有益。
    至于杀害小孙,则可以理解为最近警方过于高压的调查,让他不再有犯罪的机会,也激起了他的反弹,于是他索性杀害了自己已经熟识的警员,作为对警方的报复和嘲弄。
    肃修然说着,又开口说了句:“嫌疑犯不是第一次去受害人家里做客。”
    这个张衍就没有考虑到了,连忙问:“从什么地方能确定?”
    肃修然翻看着照片说:“我记得受害人……也就是孙冉,曾经在办公室里说过,她是福建人,从不喝绿茶,家里也从来不备。但现场的茶水,看颜色却是绿茶,也就是说这些茶叶要不然是嫌疑犯亲自带去的,要不然是她特地为嫌疑犯准备的。
    “如果是嫌疑犯带去的,那么装茶叶和茶叶罐的礼盒出于礼貌应该还会留在桌子上,并不会当即收起来。所以我认为,这样已经不是嫌疑犯第一次去她的公寓。”
    他说着,又顿了下才继续说:“还有门口的鞋架子,看摆放的话,应该是少了一双拖鞋……”
    那个嫌疑犯非常谨慎,行凶后几乎收拾掉了自己用过的所有物品,包括桌子上的茶杯,在警方到达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只,指纹就更不用说了,处理得干干净净。
    证据组的同事连沙发垫上的毛发等等都没有放过,却没能找出一根可疑的。
    他这么一说,张衍也才注意到,孙冉的房间物品摆放非常精致有规律,可以看得出她平日里就是个自律甚严的人。
    正因为如此,给嫌疑犯清理自己留下的痕迹提供了便利,也让一些细微的不和谐暴露了出来。
    比如门口的木质鞋架,那是个简易的敞开式鞋架,很受公寓住户和小户型业主的青睐,孙冉将鞋子分层摆放,一层是运动类,一层是皮鞋类,还有一层则摆了拖鞋。
    因为她是独居,拖鞋不需要很多双,那一层的另一半地方,还被她整齐地放了鞋油雨伞等等杂物。
    而看那一层空出来的位置,除去她被害时还穿着的那一双,应该还有一双。如果仅只多了一双拖鞋,还可以理解为孙冉是备下做不时之需并不是为了专门给谁准备的。可她偏偏又是一个极度注重室内环境的人,在鞋架子旁的杂物篮里,还能明显看到是放了几双一次性拖鞋的,这才是备下给一般客人的。
    肃修然淡淡说:“有人会为了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客人专门备下拖鞋和专用的茶叶吗?即使那是她的男友……”
    他这么一说,张衍也有些恍然大悟:“你认为嫌疑犯有可能是小孙的男友?她在办公室里没提过啊。”
    肃修然勾着淡白的唇角,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这倒不一定,有些男人是可以做到让许多人同时以为他是自己的男友或者准男友。”
    他这么说,也就表示他认为此次的嫌犯很有可能是个男性,话题绕回来,这就能说通第一个被害人为什么会选择那么隐秘的网上交友方式了——他的性向并不为大众所广泛接受。
    张衍考虑着,就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我的秘密武器。”
    肃修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多谢夸奖,如果能够去现场……我或许还能发现点什么。”
    说到底他还是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有此刻深陷麻烦的处境而烦恼。
    张衍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尽量开导他:“没关系,既然是秘密武器,我还想多用几次的,所以武器养护也很重要,你安心养病,有什么进展我随时让小于给你通报。”
    肃修然笑得有些无奈:“只能如此了。”
    切断了和张衍的视频通话,肃修然就合上电脑靠上身后的软垫闭上眼睛,林眉还以为他是累了要休息,就过去想替他把电脑收起来,没想到他按住她的手说:“没事我马上还要用。”
    意识到他只是闭目养神,大半还在思考案情,就叹了口气说:“脑细胞活跃也需要热量的,你透支已经很多了。”
    肃修然睁开眼睛对她笑了笑,还抬手勾住了她的掌心:“小眉,对不起,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林眉轻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啊。”
    他看着她微微笑着,最终还是抿了抿有些淡白的薄唇,开口说:“你帮我去看下妈妈吧,她今天情绪太激动,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眉抬头看着他,简直觉得自己有些恨铁不成钢,被怎么样了的那个明显是他吧?
    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呢,就先去担心曲嫣了,明明他亲爱的妈妈在恃爱行凶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后来家里来了医生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吧?结果还是连过来看一下,甚至问一句都没有。
    肃修然看出她目光中的不赞同,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无论如何……她毕竟是我的母亲。”
    “并不是所有生下了孩子的女性都有资格被称为母亲……”林眉凉凉地说了一句,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了,叹了口气又说,“好吧,我不应该这么说你妈妈,她比起很多更失职的母亲来说也好得多了。”
    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肃修然微微笑了起来:“你放心,我还有理智,有些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爱,我不会去强求……只不过既然见了面,该做到的事情,我也得做到。”
    他对于曲嫣的忍让和爱护,又怎么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松?
    在刚被她打了一巴掌,骂了那么多诛心的话之后,看到她要被汽油瓶砸中,他几乎是下意识挡在她身前,万一那一瓶不是汽油而是硫酸或者其他腐蚀性的液体,现在不管他想不想,也一定是在医院里了。
    说是男人保护妇孺的天性和责任吧,林眉想如果没有对曲嫣的母子之情,他的反应也不会那么迅速及时。
    还有那些话,林眉相信依照肃修然的个性,如果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冲出来对他指手画脚、出言不逊,他大半连眼神都不会分过去半点,权当对方在制造噪音,更不用说去在意了。
    她想着,还是叹了口气,俯身吻了吻他淡色的唇角才说:“好吧,我去找你弟弟问一下,你如果有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带着手机的,打电话叫我就好,护士也在隔壁。”
    肃修然笑着拉住她的手,轻握了握说:“麻烦你了,小眉。”
    林眉又在心里叹息了声,知道要是继续留在肃家老宅,肃修然大半还得对曲嫣如此忍气吞声,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希望肃修然不要再见曲嫣了,免得继续这样身心受创。
    从肃修然的房间里出来,林眉打算下楼去客厅里找肃修言,然后再让肃修言指点给自己曲嫣的位置。
    结果她关好门抬起头,就看到门旁的花架前,赫然站着一个身影,妆容精致,一身白色的裙装,搭配刺绣的紫色丝绸披肩,正是她要去找的曲嫣。
    她的姿势和神态看样子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阵子,看过来的神色也颇为奇特——当然还是矜持高傲的,目光中却有些很复杂的情绪。
    林眉颇给她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跟她打招呼,就看到她后退了一步,然后就往前走了几步,还微微侧头示意林眉跟上来。
    对于这个气势很大的女人,林眉是有些无奈,只能说服自己她是肃修然的妈妈,自己多少得给点尊重,然后认命地跟了上去。
    一直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小客厅,曲嫣才停了下来,站在窗子前回过头来。
    林眉也没客气,不等她说话,开口就说:“伯母,您在门口偷听了多久?”
    曲嫣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停顿了一下才说:“从那个什么案情……”
    林眉点了点头,她不在乎曲嫣偷听了她和肃修然的什么对话,反正她对于曲嫣的看法她并不打算隐瞒假装。
    她这么开口就问的原因,大半还是因为警方的案情需要高度保密,既然曲嫣偷听了一点,她也有责任告诉她必须要保密。
    她想着就公事公办的开口:“这是涉及到警方机密的东西,希望你不要泄露给无关人员,不然警方可以追责的。”
    她说着,笑容里有了点讽刺,又加了一句:“追究修然的责任……反正你也不在乎他。”
    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曲嫣的神色就更难看了些,她憋了有一阵,才憋出一句:“听说小然又生病了。”
    林眉轻描淡写的点头,语气里更多的是讽刺:“是啊,反正他身体总是不好,又犯病了也没什么奇怪。”
 
  ☆、第76章 ^^
 
林眉又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曲嫣就不得不沉默了一阵子,她神色变幻,最终还是抬手示意林眉坐下来。
    林眉想反正也不怕她怎么样,于是就跟着坐下,曲嫣让人去泡了红茶过来,看那个样子,像是要长谈。
    坐下后林眉还是把肃修然的话忠实传达给她:“修然让我问下您,看您怎么样了,早上受惊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您。”
    曲嫣的神情似乎觉得肃修然关心慰问自己是理所应当的,听完后只是点了下头说:“我没大碍,挺好的。”
    林眉真是跟她话不投机,半句也嫌多,说完这句后两个人就又没话了。
    这时候泡好的红茶也送了上来,曲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尴尬。
    她是肃修然和肃修言的生母,容貌确实精致得过分,即使现在已经五十多岁,肌肤也仍旧白得发亮,近距离看上去还有惊艳之感,并且气质中自有一股水乡女子的温婉柔和,当她不失态的时候,就看上去非常惹人怜惜。
    林眉长得像父亲,虽然她不是很自觉,其实从小到大也都是被当做美女看待,但她看到曲嫣的容貌,还是觉得有些赞叹。
    这样精致温婉的美人儿,就算出身贫寒,当初也一样被肃道林那样能力家世都一流的公子哥看上,并娶回了家里。
    只是从曲嫣早期的职业经历,还有她嫁入肃家后的不甘,以及这几年她对肃修言的控制中,能看出来她并非是那种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在她看似柔顺的外貌下,有着不压于她那个强势丈夫的野心。
    她因为美貌和能力被肃道林看重,却又因为能力被藏在家中郁郁不得志,对于她来说,能够嫁入肃家这样的豪门,确实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这些事情林眉有些是从媒体以往对肃家的报道中得知的,她想着,看向曲嫣的目光就带了些说不上意味的同情。
    觉察到她的目光,曲嫣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说:“你看过不少关于肃家的报道?”
    林眉做了个“为何不可”的表情,实话实说:“跟一个家族过于有名的人交往,便利条件之一就是你可以很容易获得他们家族的很多信息。”
    曲嫣“呵呵”笑了下,她神色中也没有什么讽刺的味道,反倒有些五味陈杂:“这不算什么,我们那个年代还没有网络,我第一次跟道林来这座宅子前,买了好多旧报纸,做了一大本他们家的剪报,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WWW、xiaoshuotxt.net
    她说到肃家,用的还是“他们家”,这种微小的遣词造句最能反映出人的潜意识,林眉听着只是笑了笑。
    曲嫣接着看着她,露出深思的神情,试探地问:“我可以不向任何人透露从小然房间里听来的那些话……但你们也需要向我解释下,小然是在协助警方办案?是长期的还是暂时的?我听他跟那个警官很熟悉的样子。”
    林眉权衡了一下,觉得反正她听到了,如果在自己这里得不到答案,谁知道她闹到肃修然那里去以后,还会弄出来什么幺蛾子,索性就斟酌了一下词句说了:“修然确实在协助警方办案,可以说是长期的,并且有一段时间了。具体的你可以去问下肃修言,他也是知道的。”
    她毫无压力地就把担子推到了肃修言身上,反正他会跟曲嫣撒娇又得宠,曲嫣再怎么样也不舍得说他的。
    曲嫣没有料到肃修言也有事会瞒着她,目光黯然了片刻,接着开口时,柔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涩然:“小然这个孩子,从小就太像他的爸爸,我没办法为他做些什么,反倒是他常常要看起来对我们好的事情……”
    林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于是呢?您把对丈夫的反抗和反感发泄到修然身上了?并且还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什么不对?”
    曲嫣看着她微微愣了下,辩解说:“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骂过修然的,除了今天……今天实在是,我冲动了,我以为他又要一走八年,到时候连人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
    林眉冷笑了声:“首先,修然不是失踪人口,他有固定的住址,要找到他不过是几百公里的事情。其次,并不是不打不骂就能够自豪的宣称自己是个好家长。”
    这次曲嫣又沉默了一阵子,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并不尊重我。”
    她有此觉悟,林眉也只能承认:“我努力过。”
    曲嫣的思路果然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她听完后反倒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他找的女人不会合我的心意。”
    林眉简直服了她了,只能说:“如果我对你毕恭毕敬、拍马溜须,能让你对修然好一点的话,相信我,我一定会做的。”
    她说着站起身摇了摇头,满是遗憾地看着曲嫣:“但是很可惜,我还是觉得对你这样自我意识过剩,凡事从自己感受出发的人来说,再多的忍让和包容都是白费力气。”
    她最后还加了一句狠的:“一个人受尊敬的程度,跟她自身的德行有很大关系,与其怪我不尊重你,不如想想你自己是否配得起我的尊重。”
    眼看曲嫣又要断章取义地抓住“配得起”这个点来发作,她干脆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还是那句话,如果肃修然不好意思或者舍不得敲打曲嫣,那么她很乐意代劳。
    在走廊里耽搁了一阵,又回到房间里时,肃修然已经闭目休养完毕,又打开了电脑。
    林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搂住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肩膀才说:“还是再睡一会儿吧,烧还没退呢。”
    肃修然的身体还是有些无力,顺势依靠在她身上,笑了笑说:“总睡也不会好得很快,没事我头已经不那么晕了。”
    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没有晕倒昏天暗地,或者直接失去意识,就都还算挺好,不需要刻意去休息。
    林眉真是给他打败了,不得不说,在神逻辑这方面,他还真的有遗传到曲嫣的特质。
    她不敢说自己刚在外面把他妈妈给骂了一顿,只能抬头在他脸颊上轻吻:“还没认识我的那些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我真心疼!”
    她这句话说的半是调侃半是认真,肃修然听完就笑了:“当然是勤加修炼,努力提升防御值。”
    林眉听完一时半会儿还没觉得有什么,过了一阵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叫努力提升防御值……你的意思认识我之后需要比之前更多的防御值?”
    肃修然挖了个坑看她跳下去,身心颇为愉悦,轻声就笑了起来:“阅读理解可得十分。”
    他们闹了一阵,肃修然又看了几遍那些资料,他记忆力惊人,其实在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记了下来,现在翻看,只不过是帮助大脑疏离脉络,并且找出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他高烧还没退,过了一阵后精神又差起来,胃里也闷痛恶心又有干呕的迹象,林眉连忙又强迫他躺下休息。
    到了晚上他还是不能进食,林眉也没心思下楼跟曲嫣和肃修言以及肃道闲一家一起吃饭,就打电话给楼下说自己也不下去。
    没想到过了一阵,肃修言就亲自端着晚餐给他们送了上来,里面还有一碗用盖碗闷着的橘皮生姜粳米粥。
    把餐盘放下,肃修言的神色颇有些幸灾乐祸,也不避开肃修然:“听说你下午气着妈妈了,她晚上都不下去吃饭了。”
    林眉轻哼了一声:“本姑娘口才略好,三观略正,不谢。”
    肃修言微耸了下肩膀,很自然的吐露了心声:“我跟老大关系不好,她是掺和个什么劲,这是我跟老大的问题,她最好还是别多事,越弄越复杂,真是的。”
    肃修言那样子,看起来曲嫣吃瘪挨骂他还挺开心的,不得不说太宠着孩子就是不好,看都惯成啥样了。
    相比肃修言堂而皇之的抱怨,肃修然就细心多了,抽空问:“妈妈不下楼吃饭,晚餐也送过去了吗?”
    肃修言哈哈笑了起来:“那当然,不过是二叔家那个小丫头片子送的,谁让她心里不喜欢那小丫头,还得装慈爱……那小丫头干起活儿来毛手毛脚,不打几个碗算很好了。”
    林眉怒其不争地看着半坐在床上还苍白着脸的肃修然:“你知道你跟你妈妈像什么吗?”
    肃修然还真猜不到她的奇思妙想,打开那碗梗米粥放到自己面前,边笑问:“像什么?”
    林眉摇着头:“白雪公主和她的狠毒后母……小心别入戏太深啊。”
    肃修言站在一旁毫不给面子地放声大笑,笑完了才扔下一句:“对了粥是妈妈特地吩咐厨房煮的,难得她还知道你是胃寒不是胃热。”
    这点不管是肃修然和林眉都没预料到,都微愣了一下。
    肃修言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奇怪的,实话跟你们讲妈妈就这种个性,要强的哦,骂得越狠越是要努力做好了给你们看……所以我说老大这么多年,完全是找错了方向。”
    林眉神色复杂地看着肃修言,顿时有些无言以对:你就这么教人□□你的亲生妈妈,真的好么少年?
 
  ☆、第77章 ^^
 
一整天下来,到了晚上的时候,肃修然的体温总算控制住了,他难得不再去看那些资料,闲下来闭着眼睛休息。
    林眉也凑到床上抱着他的身体,然后调整了角度,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
    她这种姿势展现了过多的保护欲和献身精神,肃修然倒也顺从地歪在她怀中,还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而后才笑了笑开口:“小眉,你很担心我?”
    林眉轻哼了声,对他会提出这种问题表示嗤之以鼻:“当然担心啊!心都快要碎掉了!”
    这个修辞太夸张,肃修然不由轻笑了起来,睁开眼睛侧头看她:“这么看起来我真是罪孽深重,害你这么担心。”
    林眉已经懒得去跟他掰扯里面的逻辑啊什么的,低头就吻住了他的薄唇,并且吻了好一阵才放开,还恋恋不舍地用鼻尖在他的鼻尖上蹭了几下,才开口说:“你一定不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折磨。”
    肃修然沉默了一阵子,才笑了笑温声对她说:“我是个写作者,我可以代入想象。”
    林眉也歪歪头想了一阵子,然后才说:“不行,我回忆了下,你之前的所有书里,被虐的都是男主角,女主角都好好的。”
    肃修然淡应了声:“我代入女主角。”
    林眉突然想到之前他的身份刚被曝光时,网友评论的那句“作者代入的一定是女主角”,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真相。
    她想着顿时不干了,抱着他说:“你把男主角写的都太让人心疼了好吗?而且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
    肃修然是真的有些失语了,隔了好一阵才用明显忍着笑的声音说:“那些变态跟踪狂和杀人犯……难道也会让人心疼?他们如果有好结果才不对吧?”
    林眉也一时语塞,她在认识肃修然,爱上肃修然之前,看苏修的书,都是纯粹从推理迷的角度去看的,赞叹最多的,是扎实优美的语言功底、鬼斧神工的切入角度,当然最重要的是严丝合缝的逻辑推理,简直是强迫症的福音,处女座的救星。
    结果现在她回头再去看那些书,或者干脆就是回忆那些细节,反正她也差不多都快会背了——发现自己竟然非常同情那些可以说十恶不赦,但却每个都因诸多理由走上犯罪的男主角。
    她知道自己是把对肃修然的爱投射到了他笔下的那些角色中,所以哪怕那些不可赦免的罪恶,她都不愿再相信。
    反倒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虽然这个人这么坏,可那是修然写的,如果这个人是修然本人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坏的,修然很善良正直的!
    想到这里,她深深为自己的三观默哀了一下,又把肃修然抱紧了点,还把下巴放在他肩上:“你一定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爱到希望所有细枝末节的现实和虚幻中,你都能得到圆满的幸福。”
    从业多年的文学编辑还是有一定职业素养的,说起情话来也一点都不比专业的肃修然差。
    肃修然不由温和地笑了,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谢谢你,小眉,我也如此爱你。”
    他还真是深谙四两拨千斤的真谛,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原话奉还了,可林眉想了下,还是觉得感动,安静地趴在他的肩上不再出声了。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躺了一阵,然后肃修然抬手指了指自己床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油画,开口说:“小眉,你去拿开那幅画,后面有一个密码箱。”
    林眉这样好奇心旺盛的人,当然立刻就来了兴致,开心地跑下床:“你还藏了一个密码箱!里面是什么?”
    肃修然料到了她的反应,不由笑:“那是每个主卧的标准配置,修言房间里也有的,妈妈和修言都知道这个密码箱。当年走得太急,我没能拿走箱子里的东西,不过从我卧室保管的完好程度来看,这些年应该也没有人动过那里。”
    和公司有关的资料等等,肃修然全都放在了公司的密码箱,当年早就毫无保留的移交给了母亲和弟弟,那个密码箱的安全系数也更高。
    肃宅各个主卧的密码箱还是多年前修建宅子时统一装上的老式机械密码箱,工艺不算先进,本身也不是安全系数特别高的配置,肃家的人多半用来放一些自己不想给别人看到的私人物品。
    他走了那么多年,不管是曲嫣还是肃修言,肯定都没有无聊到来打开这个他私人的密码箱。
    林眉跑过去将油画挪开,肃修然报出了一串密码,林眉小心地转动着密码盘,当密码拨完,箱子就悄然打开。
    密码箱的防尘和防潮度很高,即使八年没有打开,黑色丝绒的内衬也还是如当年一般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仿佛这八年的时光对它而言是凝固的。
    而里面安静放着的,只有两本蒙着棕色牛皮的笔记本,肃修然说:“都拿过来吧。”
    林眉小心地用双手取出来,发现虽然封皮很类似,但材质还是有区别的,一本是普通的适于书写的纸质,另一本则是单页厚实坚硬许多的相册本。
    她把两个本子都捧到床上递给肃修然后,他随手翻开,发现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两本,一本可以说是肃修然的日记,另一本则是他的相册。
    和那种家庭相册不同的是,这个相册显然是肃修然自己整理出来的,每页照片旁的白纸上,还被他写上了注释,以及一段短短的感想。
    林眉在看了一遍后,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即使是这种私藏的个人相册,依旧几乎没有他自己的单人照或者风景照,满满几十页,当年的肃修然在心底里默默珍藏的珍贵瞬间,全都是和爸爸妈妈弟弟在一起时的照片。
    无论曲嫣和肃修言怎么看待肃修然和那些往事,起码对于肃修然来说,那时家人就是他的全部。
    她想着,不愿引起肃修然难过,就低头胡乱找了张说:“这是什么时候做的相册啊,你那时候字就这么漂亮了。”
    肃修然写了一笔好字,苏修多年来从不露面只有音频流出来,签名书倒是做了不少,“苏修”那两个字被他写得极为儒雅蕴藉,文采风流。
    肃修然则一边翻着自己当年的日记,一边回答:“十六岁那年开始做的,后来陆陆续续加了点,我小时候就被逼着练过书法,笔迹很早就成型了。”
    林眉见他看得专注,自己也就凑过去问:“你在看什么?在找当年写的那些不能见人的东东,然后撕下来毁尸灭迹?”
    肃修然勾起了唇,笑着摊开给她看:“你可以找一找。”
    大多数人小时候的日记,多多少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学还好,无非就是流水账一点幼稚一点,特别中学时代中二期里写的那些,后来自己再看简直天雷滚滚,恨不得涂黑抹掉烧成灰。
    肃修然的日记就……林眉心想大神果然是大神,这篇看日期应该是他学生时代的日记,手写体漂亮整齐,内容也无可挑剔——竟赫然是读书笔记,写了他当天看完的一本书的短评,短短两三句话点评的非常到位精辟,辛辣客观,还神奇的没有丝毫卖弄之嫌。
    林眉默然了一阵,职业病瞬间就犯了:“如果一本都是这样的话,不然我来整理下,我们出个苏修点评集或者苏修散文集……”
    肃修然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的日记不会给第三个人看。”
    林眉“哦”了声,有一点企划不成的挫败感,更多的却是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我是世界唯二的那个人!
    肃修然看她满脸飘忽的想法,也知道跟她多说无益了,笑着摇头:“拿这两个本子出来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是本子里有个东西我要给你……”
    也许是福至心灵吧,也许是第六感,林眉突然异想天开地笑了起来:“不会是求婚戒指吧,不要告诉我你八年前就未卜先知地在日记本里塞了一个戒指,等到八年后终于才带着你的求婚过来……”
    她得意地笑着发挥想象,话音未落,肃修然已经翻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一页,微微泛了些黄的纸面上,那些挺拔优美的字迹中间,赫然躺着一个造型纤细精致的银色戒指。
    肃修然唇边勾着一抹笑容,拿起那枚戒指,然后他就轻拉过她的手,将它套入了她的食指上。
    戒指确实是经常会被用来求婚用的铂金钻戒,样式非常秀雅,钻石也并不大,和肃家显赫的家世并不十分相配。
    替她戴上后,肃修然握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下,还有些遗憾地说:“圈口果然还是大了点。”
    从看到戒指的那一刻,林眉就有些发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开口:“这戒指是你昨天塞进去的吧……”
    说完她就知道自己犯傻了,如果是昨天塞进去的,今天早上就算那么急着走,肃修然也一定要找个机会打开给她看了,而且戒指的圈口不会跟自己的手指不符。
    看到她失语的表情,肃修然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就笑起来:“真的是我八年前买的。”
    他说完微顿了一下,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他还记得的……那是他刚刚毕业,开始预备着接手父亲手里的工作。
    那时父亲还没有查出身患绝症,却也给了他许多压力,甚至暗示他要尽早决定肃家长媳的人选,言下之意,是最好从他指定的那些家族里选一个。
    他觉得无奈,也根本就对他说过的那些家族的千金小姐们毫无想法,可他却没有反对,甚至默认了父亲的想法——他是肃家的长子,婚姻大事本就身不由已,更何况那时他并没有什么钟情的人选,不如遵照家里的意思,找一个条件合适彼此能容忍的女性共度余生,也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心里终究还是无奈的,所以那天他下班回家时,恰巧路过一家品味格调看起来都还不错的珠宝店,就干脆停车走了进去,选了一枚女式戒指,因为当时心里并没有人选,戒指圈口也是随便选了个适中的。
    想想那时他自己的想法,也带着些赌气般的无奈,和认命一样的东西:既然婚约对象无法完全由自己决定,那么订婚戒指好歹是他自己选的。
    因为抱着这种随意的想法,拿着戒指回家后,他就丢掉了包装精美的盒子,将戒指随手把玩,甚至塞到了日记本的夹层里。
    后来……后来就是父亲病重去世,到他离开这里,也没有时间再去写日记,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如果不是这次发烧在家里多住了一天,他也许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曾经在当年的日记本里,留下了这么一枚戒指。
 
上一章 下一章 (可以用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 加入收藏谢楼南作品集
我的爱你若不来,我怎敢老去唯有你如此不同你若不来我怎敢老去我从不曾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