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过 年（4）

　　一连几天，几户客家的小孩都遭到白虎的袭击，这可忙坏梯玛了。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过年的前一天，他才把白虎赶了出去。客家们便纷纷来到叶家，把这一连串怪事联系起来，说入乡也应该随俗的，是不是跟土民一个样，也该过两个年呢！叶家本来就是土民的后裔，所以也就倡导客民过两个年了。土司听说后，非常高兴，于是特地来到七星街为客民祝贺。这一晚，客民也像土民家里一样，家家户户都贴了门神，在神龛上，堂屋中柱上，大门上，插上了一些柏树枝和梅花枝；还在门窗、猪圈、牛栏、马房、鸡笼、碓、磨、犁、耙和锄头上，以及打谷桶、柜子和果树上，都贴上了压岁钱，也就是祭菩萨的纸钱，以此预兆来年财源茂盛，到处是钱。而这些祭品，是要到正月十五才能扯下烧掉的。客民也就依样画起了葫芦，居然全都平安无事了呢。而大年这天晚上，每家每户都要守岁，所以每家每户的堂屋内外，这晚都是灯火通明，男女老少也彻夜不眠，合家坐在火塘边，热热闹闹地守岁话起家常。三脚架已经取了，大柴蔸燃起来了，都等着凌晨土司家的公鸡啼鸣，好放鞭炮，好抢头年呢。因为谁抢得了头年，谁家就最为吉利。

　　但是在司城，只有土司家能够抢到头年，因为土司家喂的是“先鸣鸡”：土司家的鸡要是不叫，谁家的鸡也不能叫。因而，土民到了这一夜，都把雄鸡的嘴里衔上一根木根子，不让雄鸡先于土司家的鸡叫。因为这时候，土司的亲兵到处都在巡逻、侦察，谁要是不信邪，闯了头气，就要割耳朵的。可是，梅相公家里买了一只大公鸡，这晚却一点也不老实，最先叫了，梅相公便兴高采烈地放起了鞭炮，土民家以为是土司家抢了头年呢，所以也都跟着放了起来。于是，公鸡一叫，爆竹一响，司城就欢腾起来了，然后，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出行，先是给土地菩萨拜年，接着又争先恐后地去挑水、去推磨、去舂碓，于是，到处都是一片熙熙攘攘，一片欢声笑语。因为天一亮，到了正月初一，就不许再动水扫地了，就可以睡个囫囵觉了。然而这晚，土民却高兴得过早了。

　　因为这头年不是土司家抢的，土司的亲兵就把梅相公抓到行署来了。土司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倒想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居然敢与土司家抢头年？是不是耳朵都长成了三头六臂？梅相公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一见土司就跪下了。田舜年见是梅相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因为梅相公是客人，他不想坏了自己“广纳贤才”的好名声！这又将如何是好？这边，梅相公家里人便哭哭啼啼地来到了叶家，叶家三兄弟立马就赶到行署来了。田舜年一直垮着脸，也不言语。

　　叶泰斗说：“还望主爷高抬贵手，客民实有不知！不知者不为过嘛！”你倒说得轻巧！田舜年心里恼恨，但嘴上却说：“虽然叶先生说的也很在理，但是这头年土司家年年都要抢的，现在没有抢到，这可如何是好？我祖宗的脸面都让我给丢尽了！”叶长浩说：“可是……时间也不会倒流呀！这真真是太难为人了！”“那就只好去血祭了！”田舜年冷冷地说，“因为我得告诉祖先，今年没有抢到头年的原因。这是祖传的规矩，本王也没法改变啊！”叶泰斗想了一阵，却笑道：“这个也不难，如今客民遵照土民的习俗，过起了两个年。我看土民要是明天也像客民一样，再过一个年，土司家不是又可以抢头年了吗？--主爷以为如何？”田舜年犹豫了。叶长浩便说：“主爷宽宏大量，深得客民的拥护和爱戴，客兵营自会马首是瞻，任主爷驱驰！”任我驱驰？笑话！难道我的兵还有不让我去驱驰的道理吗？但田舜年晓得这话的厉害！因为，这话外之音似乎是在暗示他，客兵营只有他叶长浩才说了算！虽然，他心里极不痛快，但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说：“这可是个好主意！那明天就再过一个年？”“主爷英明！”叶泰斗和叶长浩立即拜谢。于是，第二天夜里，土司家的雄鸡第一个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