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衣锦还乡（2）

　　已是初冬了，北风凛冽。晨霜结在树上，一片冰洁。少土司想起他母亲和梯玛大叔的爱情故事，多年来一直在心里惋惜不已；特别是想起那年打摆子时，是这个梯玛大叔的精心护理，才使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心里就更是感激不尽。可是，在心理上，他对这个梯玛大叔却总是疙疙瘩瘩的，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梯玛大叔总是对他母亲不理不睬，那情景一直悠悠地浮现在他脑海，为此，他还在为他母亲感到无比委屈。现在，他要来敬家先，为的就是取得这个梯玛大叔的理解和支持，因为那时候，梯玛的神权就是土司也动摇不了的。但他一直想不通的是，自己回来了，梯玛大叔怎么也不来看看自己呢？一进庙门，梯玛就迎了出来，很礼貌地接待了少土司。相互还了礼后，他们就走到了神像前。少土司跪在最前，开始点上香纸，祷告祖先。

　　祭品早已摆好了，这时候，梯玛开始诵唱神歌，至诚至真地向祖先祷告了：“美好慈祥的祖宗啊，掌握烟火的祖宗！我们摆起十二张桌子来敬奉你们，我们摆起十二张桌子来恭请你们，点起香灯火烛、铺起龙图虎毯来拜你们，小米粑粑敬您了，高梁粑粑敬您了，烧酒甜酒敬您了，糯米团馓敬您了，板栗核桃敬您了，才杀的猪敬您了，金杯银杯你们接着吧，金筷银筷你们来取吧！……”敬了家先，少土司就来祭他父亲了。走到紫草山下的时候，天突然阴了下来。少土司望了望天，只见一团乌云朝山前翻滚而来，风吹得人都睁不开眼。宋生的茅庐也被掀翻，满坡都是茅草，草木皆兵似的。少土司于是下马，迎风赶到了父亲坟前，急忙跪下了。他知道，自己一回来没有马上来祭奠父亲，一定是父亲怪罪自己了，所以他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然后，上了香，点了烛，风才小了。少土司太太和子女们也一起跪在坟前。这时候，乌云又飘散了，紫草山上满是一片哭声。少土司这才知道，自己从北方归来的时候没有穿孝服，所以父亲的阴灵动怒了。“父亲！儿子不孝，儿子来迟了呀！”于是他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这时候，整个紫草山的草木都簌簌抖动起来，和着山风在久久地低泣。“你儿子看你来了，你听见了吗？”碧筠也替儿子求情。寒蝉便“知了知了”地叫开了。大家都朝树上望去，却没有见蝉的影子。碧筠心想，一定是男人九泉有知了，在埋怨儿子把做老子的忘了呢。于是，她替儿子认了错，就拉起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从紫草山归来后，少土司特地在行署摆了一席，为的是感谢梯玛的救命之恩，可他梯玛大叔却不肯前来。少土司就来求母亲了，想让母亲去请请梯玛大叔，他以为梯玛大叔一定会给母亲面子的。

　　可他母亲却摇了摇头：“他不想来，就是我去请，也请他不来的！”“我知道。”少土司说，“可是，母亲，儿子欠下他的，不聊表心意，实在过意不去啊。”“他是你叔，一个长辈，还会跟你计较什么？你若是真心请他，就该你自己去请。”“可我现在是土司了，怎么能下这个面子呢？我今后还如何统治容美呢？”“我多活了二三十年，都是你梯玛大叔拿自己的阳寿换来的。你要记住，他已经给足你母亲面子了，如今他再不欠我什么了！”“老都老了，你们又何必折磨自己呢？也真是！”可话一出口，少土司就后悔了，于是连忙跪下，给母亲道歉。碧筠就抽咽起来了。但少土司终究没有把他梯玛大叔请来一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