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望着林佳，笑道：“你干什么？”林女士闻言回过头来，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谁那是谁？”

　　我说道：“一个医生，儿科医生。”林佳双手捧心，激动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呸”地再骂一声，说道：“发什么花痴！”

　　林佳摇头，说道：“不是发花痴，如月，这医生真是极品，我还埋怨满大街怎么看不到个帅哥，让我每次相亲都受到惊吓，没想到竟躲在这里！”

　　我啼笑皆非：“你想干什么？冲进去，将人当场擒下？”

　　林佳说道：“我倒是巴不得这样，只怕人家骂我女流氓，再说体力不够，压不倒怎么办？”

　　我捂嘴，低低笑道：“压不倒他，你就不会乖乖被压啊？”

　　林佳急忙做羞涩状，扭动说道：“讨厌！万一他压也不来压一下，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噗地笑起来。林佳急忙拉住我的手，说道：“如月，先前那个忙你暂且可以考虑，这个忙你却不能不帮。”

　　“什么？”我不解问道。

　　林佳说道：“我想认识这个帅哥，你把他的名字年龄，婚姻状况，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统统给我打听过来。”

　　我听得翻了白眼，说道：“你想人口普查么？他怎么会跟我说这些……名字，他叫做张慎，弓长张，慎重的慎。好像是……单身吧，没听说他有女朋友什么的。”

　　林佳沉吟了片刻，说道：“张慎……嗯，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未婚太好了！”又看向我，说道：“我不管了，反正事关我的终身大事，你要替人家盯紧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什么？”我很震惊，“这是哪跟哪？”

　　林佳笑着抛过一个媚眼：“去吧去吧，党和人民相信你。”说着，勾过我的肩膀，在我的脸上“啪”地亲了一嘴，“这是预付定金，等事成了，人家就以身相许。”

　　我毛骨悚然，说道：“你这丫头真疯了！”林佳不理我，转身，横着小曲飘飘然离去。

　　我摇头不已，正要进门，门却忽然打开，迎面是张慎，差点相撞上去，我急忙停住步子，说道：“张医生。”

　　张慎张望了一下，说道：“咦，夏太你朋友走了？”我点点头，望着他的脸，嗯……先前没怎么仔细观察，如今一看，倒果然是个英俊好看的人，而且带有一股儒雅温润的气质，不知是不是儿科的缘故，很有眼缘，怪不得林佳花痴发作。

　　这么一想，脸上便带了笑容。张慎走出来，将门掩上，我伸手想推门进去，不料他突然说道：“夏太，可以聊一会吗？”

　　我本能地想拒绝，没事聊什么？然而转念一想，便答应说道：“嗯……张医生有事？”

　　张慎双手插兜，示意我先走，我只好跟着走了一步，一边心想：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就努力完成林佳交付的任务？

　　正想着，张慎说道：“夏太，不知你觉得小启是个怎样的孩子？”

　　我一怔，转头看他，说道：“张医生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小启他……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很听话，怎么了？”

　　张慎垂着眸子，不开口，过了片刻，才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小启这个孩子不太一样。”

　　我很疑惑，皱眉问道：“张医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会是小启的病情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张慎见我紧张起来，便笑着说道：“不不，不是这个，小启的身体是没事了，我只是说他……我只是觉得，小启他似乎有心事。”

　　“心事？”我忍不住站住脚，看向张慎，问道，“张医生，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告诉我吧。”

　　张慎也停了脚，左右无人，他望着我，犹豫着说道：“是这样的，夏太……我发现小启在有人跟没人的时候，表现很不一样。”

　　我心底忽然竟掠过曾见过的一幕，小启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一种平静的……但是当看到我的时候，却忽然满面笑容，不过，理解为他不喜欢独自一个人呆着，也是可以的呀。

　　但是张慎是医生，我不能不相信一个医生的话。

　　我望着他，问道：“张医生，这个……这个是什么意思？”

　　张慎说道：“夏太，我只是想同你多说一句，我觉得小启他好像……这么说吧，有的小孩子，看起来就跟其他小朋友没什么两样，但是他的心中，有可能有个谁也进不去的地方，始终紧紧地封闭着，虽然他年纪很小，但在某些方面，却比同龄人更加成熟，这样的小孩……如果一直这么长大，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会变的很自闭很内向，第二，他会……我说严重的，他有可能精神上不太正常……”

　　“你说什么？！”我有点难以置信，忍不住脱口而出。

　　每个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他长得不起眼，又有点笨，或者还有诸多别人以为的缺点，但是在母亲的眼里，他永远是快乐善良，聪明可爱的小天使，需要自己去保护，不停地赞美……

　　何况小启是那么的懂事乖巧。一时之间我听张慎说出这些，难以接受之下，忍不住有些气愤。

　　张慎急忙说道：“夏太，我只是说我的感觉……你不要着急。”

　　我望着他，说道：“张医生，我相信你的专业精神，也明白你是为了小启好，但是小启……他很单纯，我不太相信他会像是你说的那样，谢谢你的好意，我该回去了……”

　　张慎有些着急，皱眉叫道：“夏太……”

　　我转过身想要走，却听到一阵嘈杂从身后的走廊拐角处传来，有个声音说道：“我说不用就不用，那么啰嗦干什么！要住你自己住，放手！”

　　我正转身，望见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少年，正低着头快步向着这边走过来，走的太快，稍长本遮住额头的流海被风吹起，露出他的额头上还贴着的绷带，隐隐地渗出血来，脸很白，却严肃的怕人，我一眼看到他的脸，顿时惊得站住了脚。

　　那少年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似乎没有看到我，我一时也忘了躲避，他的身体便直直地撞了上来，好大的力道！我向后一退，差点摔倒，张慎上前来，从后面将我扶住，急忙问道：“夏太，你怎么样？”

　　我站定了身子，才说一句：“我……”

　　那少年见撞了人，才停了步子，扭头一看——

　　我正说“没事”，而当他的双眼看到我的瞬间，那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惊讶，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张慎，而后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眼睛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张慎扶着我，说道：“喂，走路看着点！”

　　那少年重新看着我，尖秀的下巴微微扬起，才又一字一顿，冷笑说道：“——少多管闲事！”这样一句，我便立刻知道，他是记得我的。不错，这个少年，正是先前在马路上，救了我的漂亮男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重新见面了。

　　张慎不明其意，微怒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少年眼睛一瞥，不再说话，重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紧接着，有另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拐角处追了出来，跑到我跟张慎身边，匆忙鞠了个躬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等我们回答，又跑了过去。

　　张慎皱眉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说道：“现在的孩子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又问我：“夏太你真没事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谢谢你张医生，那个……刚才我也有点急躁，我知道你是好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张慎粲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也许真是我多心了，夏太是聪明人，若真的小启有什么……也不会看不出来。嗯……夏太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迈步要走，张慎忽然又叫住我，说道：“对了夏太，今晚上我……不当班，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我微微有点惊愕，却说道：“好啊。”张慎手上一动，递过一张纸片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写到上面的，很潇洒的两个字落款，附上一串号码。

　　“谢谢你张医生。”我接过才反应过来，若是有事，医院该有他的联络方式，何必特意给我号码，觉得怪怪的，抬头看他，却见他面色如常，同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回去小启的病房，小启正躺在床上发呆，见我进来，仍旧笑着招呼，我走到他的床边，拉了凳子坐下，细细看他的脸，心头却不由地想起张慎的话：这样可爱单纯的小启，难道心中真的会有什么不给别人知道的秘密？他当真……会有完全不同的两面？平时将不好的那一面藏起来，却只给人笑脸？

　　我不太相信，可是心却忐忑着，伸手握着小启的手沉思。小启问道：“妈妈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伸手摸摸他的脸，说道：“没什么，小启晚上吃什么？”小启说：“妈妈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笑一笑，说：“没什么特别爱吃的吗？”小启点点头：“不是很饿。”

　　其实我都不想吃东西，不过到底去买了一份饭来，小启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又哄着他多吃了两口，自己也勉强吃了点，才拿去洗涮了。重新回来，本想削个苹果给小启吃，不料他说：“妈妈我这次想吃香蕉。”

　　我有些奇怪，他先前不是很爱吃香蕉的……不过小孩子容易变，而我手上受伤也不太容易削苹果，于是我便把苹果放下，拿了香蕉来剥给他吃，小启笑眯眯地等着，我一口一口喂香蕉给他吃，他小口小口地吃，吃了一会才吃了小半根，就说吃饱了，我把香蕉放下，收拾好桌面。小启才又问道：“妈妈你的手还疼不疼了？”我不以为意说道：“快好了，张医生说明天再去换换药，要不发炎的话很快就没事了。”小启点了点头，忽然咬牙说道：“我恨死苹果了，以后都不吃苹果了。”我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一抬头，正看见小启恨恨的样子，不由一愣，问道：“小启说什么？”小启见我问，抬起头来笑眯眯回答说道：“妈妈，没什么，你快点休息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