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陆致说道：“老师，鞋子坏了，怎么办？要不要我背你？”笑得很是邪气。

　　我哼了声，说道：“你耳朵很灵的嘛。”

　　陆致说道：“那是，特别是有人说我的坏话，我的耳朵会变的格外灵敏。”

　　我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另一只鞋，鞋跟太高，就想踢下来做平底鞋穿，不料踢了两下，纹丝不动，只好放弃，摇摇头问道：“我记得这周围好像有个商场，应该有鞋子卖吧。”

　　陆致越发幸灾乐祸，说道：“老师你说的是一年前关门那个吧？”

　　我瞪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十分钟，便说：“你先回学校，我去买双鞋子。”

　　陆致笑眯眯地，说道：“我陪老师一起去吧。”

　　我自然是敬谢不敏的，只说：“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便伸手叫车，车子来到，陆致一晃走到我身前，我以为他要向学校去，却不妨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就招呼我：“老师快点，一会儿上课了。”

　　我目瞪口呆，望着瞬间变身的他，来不及犹豫，赶紧跳着上了车。

　　吩咐司机向着最近的商场去，我便转头看向车窗外，身边陆致说道：“老师的老公好像很有钱，怎么老师不开车，总是打车？”

　　我只当听不到，就不理会他。没想到陆致不屈不挠，继续说道：“难道那个男人这么抠门？不给老师买？”

　　我听的皱起眉来，见司机又在向后看，生怕陆致又说出些不好听的，就说道：“我不爱开车。”

　　陆致兴致勃勃的，问道：“为什么？”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陆致哈哈一笑，说道：“老师不是常常鼓励我们，有问题就问吗？”

　　我咬了咬唇，说道：“那是在课堂上。”

　　陆致说道：“原来老师也是这样，上课时候一张脸，下了课又是另外一个人？”

　　我转头看他，陆致笑吟吟地，也看着我。我望着他，说道：“我不爱开车，没有什么理由。有些事情人家不回答，就适可而止的不要继续问下去。”

　　陆致望着我，脸上笑容依旧，说道：“让我猜猜，老师这种反应，难道是因为先前开车，出了状况？”

　　我身子一抖，盯着陆致，问道：“你……”本想要问他是不是调查过我，但是……这又不是警匪片，再说这个孩子，应该不至于会如此吧？只好不理会他，转开头，说道：“别乱猜。”

　　陆致说道：“我明白了。”自此不再做声。

　　我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以为他终于识相了。不料过了一会，陆致悠悠然地说道：“一般遭遇车祸的人，会留下心理阴影，以后不想开车，也是意料之中的，老师不用这样忌讳吧……”

　　我在心中呕血。

　　一会商场到了，我急忙下车，脚上的鞋跟一个高一个低，实在难看。陆致上前，不慌不忙说道：“老师把那只脱下来给我。”我不明白，陆致弯腰，伸手过去，我急忙说道：“我自己来！”说着便避开他，伸手将鞋子脱下来，陆致要了过去，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说道：“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喜欢这样高跟的鞋子。”

　　我因不高，所以寻常只穿高跟鞋，又被他拿这个当话题，自然更不想理会他，陆致握着我的鞋子，一只手捏住鞋跟，用力一掰，鞋跟应声而断。

　　我先前那样用力踢都没有踢下来，此刻不由地叹：“你的力气倒是不小。”

　　陆致仍旧笑眯眯地，说道：“我是男人嘛。”

　　我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就把两只鞋子穿好了，到了商场里面。

　　随便挑了一双鞋，试了试，觉得还可以，就打算付账走人，免得上课迟到，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在等着。

　　收拾好了我去付账。回来见陆致正在跟服务小姐闲聊。那小姐说道：“真的假的，别是骗我的吧？”

　　陆致说道：“我从来不骗人。”我若是不认识他，百分百便信了。那样天真无邪的眼神，让人觉得怀疑他都是一种罪过。

　　那小姐就说：“可是我怎么也看方才的女士不超过三十岁，那得多早结婚呀。”

　　陆致说道：“就是说嘛，非要早恋……”

　　我听的狐疑，便走过去，那两人才停了口，陆致说道：“咦，好了？走吧。”很自来熟的将我手上提着的撑着旧鞋的盒子接了过去，我点点头，向外走。身后两个服务小姐说道：“真的啊？真看不出，居然是母子呢！”另一人说道：“好羡慕，我也想有个那么漂亮的儿子。”啧啧赞叹。

　　我惊得额头冒汗，陆致从旁伸手握住我的胳膊，低低一笑，说道：“别又卡住了，那样可真迟到了。”

　　我看向他，说道：“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陆致说道：“我无非是把你跟那位律师在咖啡馆的话重复了一遍罢了。”

　　我咬了咬唇，说道：“你……”

　　陆致笑眯眯的说道：“走吧走吧。”自然而然地挽着我的手臂出了商场。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几次，终于开口问陆致：“放学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有人来找你？”

　　我说的时候，就盯着他的脸看，没想到陆致听了，仍旧一脸淡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道：“是呀。”

　　我本是想敲他虚实，没想到他竟是这种反应，倘若我不问，恐怕他什么也不会说。于是我又问道：“我看那人，怎么有点像是张慎？”

　　陆致听了这个，才微微笑起来，说道：“老师的眼神挺厉害的嘛。”

　　我见他承认，便立刻问道：“真的是他？他来找你做什么？”

　　陆致笑的越发诡异，说道：“当然是有事啦。”

　　我恨不得掐死他……头一次对一个孩子这么牙痒，却仍旧要保持风度，问道：“什么事呢？”

　　陆致慢吞吞地说：“咦，老师，这是我的隐私呀，当人家不想要回答的时候，拜托不要这样穷追不舍的好不好，我会很为难耶。”

　　“噗……”我当真要吐一口血。

　　自此之后，一路沉默，我再也没跟陆致说一句话。

　　从此我也明白，这个孩子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比如我跟陈博年说了他一点点玩笑话，他必定要找回来；比如我教训他不要总盯着别人的隐私问，他也必要给我好看。

　　我忽然想起陈博年说他“长的很乖巧性格也好”，心想：连陈博年那样厉害的人都给他骗过去，果然有一张这样无邪的脸，分外吃得开。

　　不过摸清楚他的性子，以后多多留心也就是了，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到了学校，我付了车钱，两人分别下车，陆致说道：“老师谢谢啦。我先回教室啦。”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也不理他，自己回办公室去，整理了一下物品，我记得下午我有一节课，却是在第三节，时间很充裕，于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掀书看。

　　一下午无事，我的课也很顺利。无惊无险到了四点半，下课铃响起，我挽了包出外，走出教学楼，准备打车去接小启。

　　刚走出了校门，却见对面停了一辆熟悉的车，我怔了怔，果然见有人自内出来，向着我这边招了招手。

　　张慎。

　　我只好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想到上次分开时候的尴尬，心中略带忐忑。

　　张慎却一脸平静如昔，说道：“我知道你习惯叫车，正好下午不当班，所以……上车吧。”他忽然说，目光一转，眼神有些古怪。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看到校门口，陆致正背着书包走出来，边走边淡淡笑着，旁边一个男生不知在跟他说什么，他心不在焉听着。

　　我收回目光，看向张慎。却见他也转过头来，替我打开车门。

　　我弯腰进了车子，张慎到另一边上车，缓缓发动，车子开动的一瞬间，我向窗外一看，却正好看到陆致目光向着这边瞥了瞥。

　　那嘴角淡淡的笑容，似乎带一丝冷。

　　张慎载着我向幼稚园而去，起初两人皆是沉默。

　　不知为何，面对张慎，我没有面对陆致时候的犹豫忐忑，车子一拐弯，我就开口问道：“上午时候，我看见你来过。”

　　张慎顿了顿，说道：“哦……”

　　我又问：“找我的？”

　　张慎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我看向他，问道：“是找谁，有什么事吗？”

　　张慎目光盯着前方的路，正巧红灯，他就徐徐将车子停下。

　　我望着他，张慎避无可避，终于转过头来看向我，说道：“我是来找你的学生陆致的。”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重点。但既然张慎肯对我坦白，那就好。我继续问：“为什么找他？有什么事么？”想了想，补充说道，“你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有问。”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

　　因为我又想到陆致反击我的那句话“当人家不回答的时候，请不要穷追不舍”。

　　张慎见我问，略停了停，才叹一口气，说道：“如月，我有一种预感……”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就问道：“什么预感？”

　　张慎说道：“如月，如果可以，我会请求你，别在明华任教了。”

　　我当然不会同意，也只当他玩笑，就一笑摇头，说道：“开弓哪有回头箭。”

　　张慎说道：“的确……然而我只怕……”

　　我也奇怪他怎么会这么说，就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嗯，难道说跟你来找陆致有关？”

　　张慎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前方。

　　我也望过去，见红灯正在倒计时，十八，十七，十六……大大的红色数字，不停跳动。

　　张慎说道：“如月，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会跟你说那些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