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问陈博年：“夏子谦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陈博年看着我，却不说话。不说话又能如何，等同默认？

　　我哈哈笑两声，转身要走。陈博年叫道：“如月！”

　　我站住脚，想了想，终于回过头来，说道：“博年，你这么做，把孙庆铭置于何地？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陈博年看着我，面上一丝苦笑。

　　我摇摇头，说道：“我向来自诩聪明，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瞎子，居然不知道你对我有心……只不过，为什么我从来不曾听你说过，博年，你做的太错了，太错了！”一怒之下，便想要走。

　　却不料陈博年静静说道：“如月，是孙庆铭自己愿意的。不是我。”

　　我猛地站住脚。

　　我回头，看向陈博年。

　　陈博年望着我，说道：“如月，你想知道当初究竟是怎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上车吧。”

　　风吹过来，周围亦有路人经过，这样对峙，着实不太好。

　　我想了想，终于说道：“好吧。”

　　上了车，陈博年想发动车子，我说道：“不用了，你就说吧。”

　　陈博年松手，说道：“要从哪里说起……子谦，我真不知道他竟然会这样。”

　　我笑了笑，望着车窗上照进来的阳光，明明金黄色很温暖，却没有一丝暖意，只说道：“假如今日不是这件事，他不说出来，你会永远都不开口吗？”

　　陈博年考虑了一会，说道：“我……我不知道。”

　　我又问：“倘若，我是说倘若，我跟他离婚，你……当真会跟孙庆铭离婚？”

　　陈博年听了这话，竟也笑了笑。

　　我转头看着他，陈博年望着前方，仍旧高鼻星眸，薄唇微抿，昔日的英俊少年，叱咤风云，引无数女生爱慕，至今成熟，更有一份不凡风度。

　　我只以为他是花心的，所以从来不曾将目光留在他的身上片刻，纵然偶尔有些奇怪，为何他总会静静看着我，叫我不安……却只以为是因为他跟夏子谦是好友的缘故，所以对我多有关注罢了。

　　竟然没想到……

　　当年他经常去我们宿舍，起初是跟某个饶有姿色的同学似乎在交往，后来证实不是，却仍旧三两天来一次。我惯常不喜欢出去的，他便同我见面最多。

　　接触的多了，我见他开朗善谈，人又礼貌，也觉得这个朋友不错。而且他跟夏子谦又是好友。自然我会对他另眼相看。

　　后来毕业后，听说他跟孙庆铭结了婚，我只以为是他慧眼独具，庆茗长相虽然一般，但胜在沉稳温柔，也算配的起他。而对于陈博年的选择，我只想，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浪子回头……

　　却没有想到，其中竟然有这样一段隐情，埋伏这许多年。

　　我看着陈博年。

　　陈博年忽然说道：“如月，你还记得临毕业前那一天晚上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你去我们宿舍。”

　　陈博年说道：“其实我是想去，跟你告白的。”

　　我身子一震。陈博年说道：“我知道我再不说，就会永远失去你，就输定了，所以我想拼一拼，就算被你拒绝都好……大不了我就说自己开玩笑，反正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的人，是不是？所以不论多少女生亲近我都好，你从来正眼也不看我。”他的语声，忽然有些凄凉。

　　我皱了皱眉，说道：“对不起，我当时对你很有偏见。”

　　陈博年摇摇头，说道：“我只说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本是想跟你说的……可是，子谦忽然来电话叫你出去。我只好装无事的样子，你走后，我坐在你的床上，一时情难自禁，慢慢地竟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寝室的灯黑了，有人进来，因为我知道你们寝室的人都走了，只剩你一个，所以以为是你……那人走过来，到了床边，轻轻地摸我的脸，而后抱住了我……我很激动……从来想不到你会这样……我就……”他顿了顿，忽然狠狠地说，“我……只以为是你！”

　　我听得惊悚，转头看他，说道：“不是我！那晚上，我没有回去！”

　　陈博年说道：“你没有回去，我知道，我事后才知道，那个人，是孙庆铭。”

　　陈博年仿佛疲倦，伸手揉了揉头发，倒在车座上。

　　我瞪着他，不信，孙庆铭？那个向来不声不响的女生，那么内敛的性子，怎么会……

　　陈博年说道：“我本来不想理她，她却看穿我的心思，说你永远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她又说，她不会要我负责，让我放心。”

　　我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为了孙庆铭，又为了陈博年。

　　只好问道：“以后呢？”

　　陈博年冷冷一笑，说道：“毕业后，孙庆铭忽然又来找我，她说自己怀孕了。”

　　我吓一跳，他们现在并没有孩子！

　　陈博年说道：“惊讶吗，我也挺惊讶的，如月，可笑的很，你觉得孙庆铭怎么样？当时我问过你，你说她老实忠厚，是个好人，叫我别打她的主意，可是，你跟我都小看了她，她才是最狠的，我不信，她就拿出化验单子，又说如果我不信，可以再去医院检查。我六神无主，当时又听说你结婚的消息……就只说要考虑考虑……不料，孙庆铭头也不回走了，我本以为事情就如此了，可是随即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孙庆铭出了事，在医院里，叫我去一趟，我自然深信不疑去了，然后那医生说她因为不小心流产了。”

　　我伸手握着胸口，听得呆了。

　　陈博年说道：“当时孙庆铭哭的死去活来，我觉得她很可怜，而且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于是……就答应同她结婚。”

　　我伸手扶着头，无语而混乱。

　　陈博年望着我，说道：“一直到半年前，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她从来没有怀孕过，那个男医生，不过是她曾经谈过的前男友，偶然一次办案遇上，他对我说了以前的事。”

　　我转头看他，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如此荒谬。

　　车内一阵静寂，只有外面风吹的声响，车辆路过的声响，我跟陈博年，一片惘然。

　　我记得那天晚上他去找我，寝室中只有我一个，大家都离校了，他打扮的很干净利落，原本人就帅气，只是我不解，为什么这么好的日子他不出去约女孩，却来找我？

　　陈博年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有些不像是他昔日的泰然自若，我暗暗诧异，他望着我，说道：“如月，其实我……”

　　我正凝神听，电话忽地响起来，我只好说：“等一下。”去接电话，那边夏子谦约我出去，我放了电话，说道：“对不起啊博年。”他的脸上有一丝失落，然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样子有些奇怪，我说道：“子谦找我，我下去看看，你要是喜欢就等一会。”他急忙点头。

　　我不以为意下了楼，却没有想到……接下来，竟会发生那样的事。

　　“庆茗她，为什么这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疲惫的很。

　　陈博年亦是，翻出这样的陈年往事，充满背叛，实在叫人不甘。说道：“她说她爱我，只想得到我。”

　　我茫然说道：“可是她知道……你爱她吗？”

　　陈博年摇头：“从未。”

　　“那她知道吗？”

　　陈博年点头，说道：“其实我同她结婚之后，一直很少同床。这两年基本上已经形同陌路，她也没了最初的耐心，最近，已经在外面有人了。”

　　我看向他：“博年。”

　　陈博年笑了笑，说道：“如月，你以为我们是模范夫妻，可惜，可惜，让你的幻象破灭。”

　　我不知要说什么好。

　　两个人在车内静静地坐了许久，都不说话，好似这样的相处，已经是最好的，也是最妥当的。我的伤，他的旧创，都晾在彼此面前，在阳光下一点一点的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我几乎要睡过去。

　　车窗外面，忽然响起敲窗的声响。

　　我转头去看，隐约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轮廓，陈博年也怔了怔，便将车窗放下，车外，是陆致的脸，脸颊红红的，被风吹的。

　　“老师！”他见了我，大叫一声，脸上露出笑容，向我摇了摇手。嘴里呵出的气，消散在空气中。

　　我急忙下车，却见陆致骑着一辆自行车，长腿搭在地上，我惊得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说道：“我自然有法子找到你。”

　　我很震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陆致笑了笑，说道：“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吗？我有没有打扰到？”

　　这时侯陈博年也下了车，望着陆致，说道：“这不是你的那位学生吗？”

　　陆致点点头，招呼说：“你好啊，律师先生！”

　　陈博年笑了笑，说道：“怎么你在这里？”

　　陆致说道：“我们老师没上课，我们就自动放学了。”

　　我皱眉看向他，陆致笑着冲我眨眨眼，说道：“放心，只有我一个放学了。”我才松了口气。

　　陈博年看看我，又看看陆致，最后说道：“如月，我送你回家吧。”

　　一说回家，我就想起小启。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博年，只是，小启的事……”

　　陈博年说道：“你放心，我会同子谦交涉的。”

　　我说道：“拜托你了。”

　　陈博年倒也没再说什么，便将我的包拿出来，递给我，又低声说道：“如月，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点点头，想了想，也说道：“你也是。”陈博年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才转身上车，发动车子离去。

　　剩下陆致说道：“老师，别一脸沮丧，我这也有车，你去哪里，我载你。”

　　我看着他的自行车，说道：“你……你就自己载自己回学校去吧。”拎了包向前走，准备先去换一件衣裳。陆致骑车赶上，说道：“老师，你不是看不起这车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