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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的秘密多美》 作者:卡卡薇

第13章 如梦(1)

  而尘世啊,似有命中注定的羁绊。

  它牵引着你,走向宿命轮回的无尽深渊。

  是逃避吗?逃避挥之不去的依恋。

  在迷惘的岁月里,让自己的青春消散。

  ——王 三 溥《昔日如梦》

  楔子

  江容至曾问三岁的江静歌:“你知道你应该叫我什么吗?”

  “爸爸。”那是李妈教她的,说这个漂亮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羁绊

  江容至在江静歌五岁那年,开始教她唱戏,他是知道的,她拥有这样的天分,他认定了她,觉得她一定可以将他所有的才华都学尽。他知道他这一生都没有想过走出西塘,但她不同,她不可能一辈子困在西塘。或许他并不是真正喜爱她,他只是喜欢看到自己的技艺在这样一个刚刚成长的孩子身上得到传承,或者仅仅是一个工具,容纳他那早已腐烂的梦想。

  江容至也许深知这样的想法有多么自私与令人发指,但是他已然一无所有,除了她与江静笙。在江静笙的意识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仅仅只是负担起了他的生活所需,而关于成长,除了无止境的压迫外,一无所有,毫无感情。他性情怪异且冷酷,擅长暴力。

  而江静歌不同,她害怕反抗,害怕唱错戏词,害怕走错腔调时,鞭在身上的疼痛。她不知道,每当江容至将鞭条抽打在她的身体上时,他都似乎看见了自己灰暗的童年。他从不否认,当初收养她与静笙完全是出于对日后生活的调剂,他从来没有做过以父亲的职责来爱护他们的准备,因此也总是依着自己古怪的性子,稍有不顺,总是动手惩罚。

  江静笙每次替她护理伤口时,都恨得牙齿打颤,江静歌反过来安慰他:“没事,一点也不疼。”

  明明那些伤口疼得她想大叫、大哭,想要发疯,但她就是忍住了。她从小就有了常人没有的隐忍。

  那年,江容至抱着她坐在膝上,问她:“静歌喜不喜欢唱戏?”

  她说喜欢。

  江容至又问:“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学?”

  她说愿意。

  为什么会说喜欢和愿意?那是因为,她意识到,如果她说讨厌或者不愿意,这个前一秒还待自己温柔的父亲会在下一秒将她甩出去。除了肯定,再无选择。

  自此以后,不管是黄梅戏,或是越剧,她唱起来,都有模有样,令人惊艳。她也知道,每一次面前这个人在她身体留下一道伤口时,她的瞳孔都将他的样子印深一分。

  所以以后的许多年里,连梦里都是他的样子,淡漠、残酷而充满暴力。

  她永远也忘不了五岁那年的夏天,江静笙从学校回来时,她正被关在楼道下的小暗格里。那是一楼楼道下的一个小暗格,里面堆积的都是一些平日不要的旧物,他却将她丢进了那样一个黑暗的地方,她只是个孩子,却早早地知道了恐惧的力量,那种力量能让她崩溃。她不懂,他便用这种可怕的方式来让她懂。

  当时江静笙像头发疯的小狮子一样,试图冲破那道门,但是没有用,江容至只要伸手一拦就可以把他丢出门外,江容至冷冷地警告他,如果她连黑暗都怕,那么她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这个世界无处不充满着黑暗与陷阱,她需要的是,闭着眼睛也能够一个人走下去。

  后来江静笙把江静歌从暗格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双眼因为恐惧而变得空洞无光,大大地睁着,呼吸微弱,浑身冰凉。那样子,就跟死了差不多。他抱着她,就像当初他们刚被抛弃时那样——他抱着她,即使恐惧到虚脱也不肯松开她。

  那年夏天酷热,她的心里却冰凉一片。她知道,哥哥也一样。

  她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恢复过来,江静笙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连学校也不去,更不准任何一个人靠近她,那时候江静笙仇视任何一个想要接近他们两个的人。

  然而,那个固执而可怕的男人,依然采用他的方式,她越进步,他用的方式就越苛刻,每一次她从暗格里被抱出来,都是那种双眼空洞身体冰凉的状态。从此以后,她只要待在小空间里,就会紧张得发抖,眼泪直流。

  哪怕杜显扬说,你父亲以前不是那样,他也曾是一个温柔的人。

  杜显扬说,这就是你们父女之间的羁绊啊。

  她年纪小,不懂得这么复杂的词,就去问江静笙。小小的少年脸上冷若冰霜,他冷冷地说:“那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两个字。”

  后来她六岁入学,出落得很漂亮,细腻白皙的皮肤,纤细漂亮的手,从骨子里透出的清冷。只是一双眼睛总是黯然无光,性格也不怎么合群,交不到好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孩子的心是相当透明的,有非常强烈的集团意识,自然而然地就排斥她这样奇怪的女孩子。

  但她也没有因此而树敌,只是独来独往,慢慢地习以为常。

  她就是在那样灰暗的时光里认识了黎写意。那样一个少年,给了她最美的时光。

  那时候有看她不顺眼的女生把她堵在教室里欺负她,扯她的头发,用钢尺隔着衣服打她,还用小剪刀剪她的头发,将她原本好好儿的长发剪得乱七八糟。

  当时所有人都装作没有看见似的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教室。

  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墙,黏稠的汗渗过薄薄的衣服。

  “平时看着她就觉得蛮讨厌的,终于有人教训她了。”

  不时听到诸如此类的夹带着不屑与暗自爽快的声音。原来没有树敌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早就有人讨厌她了,讨厌她的故作骄傲,讨厌她这样洁白无瑕的脸。

  “平时不是挺骄傲的吗?现在怎么成乌龟了?”其中一个女生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呀,我爸爸说,大怪物养出来的当然是小怪物啦!”

  大怪物?是指江容至吧?她心里突然冷笑,如果江容至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样?直接将你们从西塘抹掉?

  “臭戏子。”

  她的身体骤然寒如冰霜。臭戏子?几时有了这种称呼?大团大团的空气让人窒息般压在胸口,她焦躁、愤怒。

  她可以容忍她们欺负她,却意外地无法忍受她们带着这样鄙夷的口气说她是一个臭戏子。

  几个人哄然大笑,笑声却在突然的一声脆响中戛然而止。

  她依然靠着墙,单薄的身体站得直直的,一双黑色的眸子此刻正冷静而嘲笑般地看着他们。

  她缓缓地开口道:“如果谁再说那三个字,我就会加倍地还给她。”

  几个女生带着仓皇的表情猛地后退两步,掉头奔出教室。

  真没出息。那时候她是这样想的,拍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的一瞬间怔了怔。

  那一年的学校还很破旧,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两米宽的水泥大道,左边栽种的是女贞树、玉兰树之类的树木,一些球台,沙坑都隐藏在那片林子里,每到夏天都能闻到一丝清凉的气息,需要修剪的绿色,每到固定的日子都会有校工来修剪;右边则是一遍橘林,每棵橘树紧紧地挨在一起,彼此相连的枝叶,将阳光密密地挡下来,蹲在橘林下,几乎看不见阳光,在橘林旁边,是另一栋新建的教学楼,第一层的教室窗口总是被橘树遮住。

  这大片的橘林,刚好挨着江静歌的教室,而高于橘林的墙头,刚好可以看见教室。此刻,那墙头上,坐着一个少年,正远远地看着她。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背带裤,浅褐色的发。夕阳西下,远处暖黄色的太阳将他整个人都裹在温暖的光里,但在那朦胧的光里,她依然看到了少年精致的轮廓。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仰着头,像是站在尘埃里,望着云朵上的少年。

  古旧而斑驳的红墙,一到春天,校内的枝丫就爬过墙头,遮下大片的绿荫,墙面上爬满了大片的爬山虎,风一吹,如海一样轻轻地漾开。

  她有些不悦地皱皱眉,过去关窗户,却听见少年问她:“江静歌,你上不上来?”

  她愣了愣。他在叫她的名字。即使是身处这么熟悉的环境,却极少听见周围的人叫她,好像连她的名字,也像鬼魅一样骇人,或者不祥。

  因为她没有朋友。

  她吸吸鼻子,没说话,两只细细的手一伸,就攀上窗户,然后跳下去,一声不吭地攀住墙上突出的一块砖头借力爬上去。

  那时的她,又瘦又白,像精灵。攀墙时,少年突然向她伸出手,那双细长的眼睛如水银那样清冷。

  她瞄了瞄他挂在胸前的校牌,黎写意。

  “写意人生”的“写意”。

  黎写意突然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真乱啊……”

  “没办法……就算是修剪了一下,下次还是会被他们剪坏的。”她低声说,手掌贴在身旁两侧被阳光晒得温热的石头上。

  黎写意突然伸手取下她手腕上的浅色布条:“我来帮你绾发。”

  她一愣。他的手掌就覆了上来,手掌的温暖与柔软恰到好处。

  她整个人都沐浴在夕阳微凉的光里,那是她见过的,最美最温暖的光。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她所记起的温暖也永远只是那一年,她磨破了手,擦破了膝盖,只是为了看看他在看什么。

  原来,他看的是远方,更远的远方,她永远无法抵达的远方。

  再见到黎写意,是在一日放学后经过的僻静小巷里,他被一群男生围在里面,最外面一个红发少年靠墙而立。

  她准备当做没看见走过去,可黎写意突然叫了声:“江静歌,你迟到了。”

  她愕然立住。

  黎写意指指她,对红发少年说:“她就是第二十个。打平了,陈绍言。”

  陈绍言颇为不爽地嘁了一声:“黎写意,你别随便拉个垫背的,是男子汉就愿赌服输,交出自己的小手指!”

  她看了看那个男生手里明晃晃的削笔刀,那个男生她是认得的——学校里天天旷课,结党打架的不良男生。黎写意居然和他们有瓜葛。

  黎写意倒是一脸平静:“你问问她,是不是叫江静歌。”

  这时,陈绍言转过脸来问道:“江静歌?”

  她点点头。

  陈绍言没有当真的打算:“你是老玩家,没有团员信物就不被认可是团里的人。”

  黎写意被人压住了双手,却依然笑得自信满满:“我是副团长,完全有理由有权力让她在拿到信物前成为X团员……而且,我是即将成为团长的人,因为我没有想过我会输。”

  陈绍言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转向江静歌说:“他说的是真的?”

  江静歌看向黎写意。那是一双漂亮清冷的眼睛,她说:“是的。”她只是对游戏感兴趣而已。

  陈绍言万分不甘地向旁人使了使眼色,他们放开了黎写意,然后离开。末了,陈绍言说:“你居然和黎写意扯上关系,真不简单!小心有一天,他会把你吃了。”

  “谢谢提醒。”江静歌朝他笑了笑。

  陈绍言瞅她一眼,说了“怪物”两个字,就和一帮人走了。

  黎写意甩了甩刚刚被打疼的手臂:“多谢了。”

  “什么是X游戏团?”

  “没什么,只是一群喜欢游戏喜欢打赌的疯子玩在一起。

  哦,那个红头发的叫陈绍言,你应该认得吧?陈家的宝贝儿子,和你家关系好像还不错。”

  她的兴趣不在陈绍言:“下个游戏是什么?”

  黎写意定眼看她:“关你什么事?”

  江静歌转身要走:“那我将这话传达给陈绍言。”

  黎写意猛的一下挡到她面前,狠狠地盯着她:“你在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

  “你确定要加入?”

  “当然!听起来挺好玩的。”她突然一笑,双眼发亮。

  “你知不知道这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每个游戏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黎写意露出很严肃的表情,看样子是想吓退她。

  她歪了歪头:“不输不就可以了吗?”

  是啊,不输就可以了。在她所有的成长历程里,江容至从来没有教过她“认输”这个词。“以前的游戏很幼稚,比如看谁能从老师的手里拿到下一次试卷的习题,或者谁能更快地从父母手里骗取最大一笔零花钱。其实挺无聊的,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每天过得很无聊。如果不找点事情做,那就更无趣了。”

  他挽起裤脚坐在河边的青石板上,双足浸在清水里,语调轻缓。

  “你至少……还有唱戏。”

  黎写意像听个笑话似的说:“唱戏?你这一辈子真要听你父亲的话,死在戏台上?”

  她愣住了。她没有想过,她脑袋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她每天只是想,怎样成绩才能再好一些,晚上的练习才能不出错,才能不被关进暗格里。

  他回过头冲站在他身后的江静歌一笑:“游戏很刺激,你确定要玩?”

  她也笑了,灿烂而美好:“当然。”

  黎写意打开书包,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个是团的团员信物。明天下午六点在这里见面,我会带你认识其他团员。”

  一根水银色的十字链,静静地躺在他素白的手心里。

  他临走时,突然回过头来。

  他的身后是玫瑰一样的夕阳,哗啦地绽开半边天,穿着白衣白裤的少年便这样站在玫瑰海里,双手插在裤兜里,扬了扬眉梢,问她:“江静歌,我刚刚想到一个游戏,想玩吗?”

  她缓缓地点点头。

  黎写意笑道:“赌谁先找到我父亲有外遇……如果我赢了,就亲一下你吧!”

  远方夕阳红得像血块一样,慢慢地崩离。他站在那里,突然笑了。

  她却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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