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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们的秘密多美》 作者:卡卡薇

第15章 如梦(3)

  注定

  她恢复上学后的第一天放学,就看见了等在校门口的黎写意,他额角还贴着创可贴。看来他伤得也不轻。

  看起来他站在树荫下很久了,他怔怔地看着夕阳。瘦瘦的身体,尽量不与外面的阳光有所接触,似乎惧怕这样的温暖。

  他看到她,突然扯了下嘴角,只是那不像笑容,倒像是在哭。

  入夜时分他们去河边放河灯。

  放河灯是西塘的一项风俗,据说点燃河灯,双手合十许愿会非常灵验。河边有许多游人纷纷在卖河灯的老婆婆那里买了来放,许下各自的愿望,河里已经有了一些燃着烛火的大小不一的河灯,顺着澄净的河水,缓缓地飘离岸边。

  那时两人都未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看着对岸狂欢的人影,以及被烛光映亮的河面。

  在日后的长久时光里,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宁静的时刻。

  她站在河边,黎写意去买河灯,那老婆婆居然认得他,便送了他两个,怎么说也不要钱。黎写意只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难得地笑了笑。

  江静歌看着他。他一直是个优雅而高傲的少年,不苟言笑,谨言慎行。

  两个人坐在河边,呆呆地看着河对岸放河灯的人,记得谁曾说过,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实现不了的事情,所以只能靠许愿来支撑这易碎的梦。

  那时候,她才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

  他爱自己的父亲,每个男孩子心里最大的信仰都是自己的父亲,他也不例外。可是他父亲亲手毁了他的这份信仰。

  那两年里,父亲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母亲问起,他也只是说生意太忙之类的原因。母亲脾气变得越来越坏,父亲一回来两人就吵架。到最后,父亲都懒得再回来,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冷冷的。他年少,不懂得那份冷漠的背后是什么。等他知道的时候,才意识到,最傻的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他。他叫一个不是自己父亲的人,叫了十六年,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了。

  “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说过不在乎的。”母亲总是这样说。

  父亲不耐烦地说:“我不只是一个男人,更是你的丈夫。”

  所以啊,他不可能接受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久而久之,他发现,他渐渐地可以接受这种不像样的生活。

  他从未在别人面前透露过,他依然优雅而骄傲地生活在众人面前。

  那样陌生,那样令人恐惧的亲情。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将这样的错归在自己身上。如果早知道这样痛苦,那就不要在一起好了,那就不要生下他好了。

  一直到父母最近一次的吵架,是在接听电话的时候。母亲楚向晚对电话那边的父亲说:“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嫁给你,并生下那个孩子。”

  生活在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堪,他无法回避。

  “现在,他们离婚了。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点头或是摇头。因为她无法体会,她面对江容至,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像一尊神,不敢侵犯,她甚至很少叫他父亲,更不曾体会过母爱。

  “可那些照片……不是很简单的照片吗?”只是父亲和一个女人并肩走在一起而已,是以这样来论断外遇的吗?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怔怔地看着他将河灯放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表情虔诚。她也学他的样子,可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在看她。

  “还记得我和你之间的赌约吗?”

  “不记得。”她站起来,想逃,却被他一把拉住,她想躲都来不及,只觉得额头突然一处清凉,软软地覆上来,仓促又短暂。

  她愕然地瞪大眼睛,看不清黑暗里少年的脸色,只听见他叹息了一声:“亲错地方了。”

  那一声叹息,在她往后的梦境里,这样鲜活。在后来的生活里,她总是怀疑,那样安心的时刻是否真实存在过……在年少的他们心里,愿赌服输是拉帮结派的第一个规则。即使你再强,如果你输了,也要失去你承诺过的东西。

  你可以重新再来,但你必须在你的对手面前认输,并且交付自己输了的代价。

  陈绍言这次输的是一根手指,以及X游戏团。离开的时候,他一双阴狠的眼睛瞪了她一眼,让她后背顿时一寒。

  新团长是黎写意,可他依然不大参与群体活动。事实上除了她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其他人想要他开口,真是难上加难。因此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沉默地看向远方,别人问他,他不作声,就由她去问,所有人都怕他,唯独她不怕,一个问题,总要问到他的答案或意见。

  缠得烦了,他就皱皱眉:“不要问了。”

  她浅浅地笑道:“你是团长,当然要你拿主意。”

  他淡淡地别过脸去:“你拿主意就可以了。”

  任何时候,他都相信她。这是从一开始就有的默契。

  那段时间,她给X-GAME团定制了各种各样的游戏,虚构这种刺激的游戏,成为她枯躁生活里的调味剂。

  她的学习依然优秀得要命,可她就是讨厌学校,所以经常逃课跑到约定的地点,一个人玩丢沙包的游戏。有时候黎写意也会在,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沉默地看她玩沙包。

  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把沙包朝他扔过去,他张开漂亮的手指,快速而准确地接住那个小沙包,皱了皱眉。

  “不如一起玩?”她提议道。

  他吐出两个字:“幼稚。”

  她不同意,站起来去拉他:“你过来,黎写意。”

  “干吗?”

  她往他手里丢了个沙包:“丢沙包要两个人才好玩。”

  他撇嘴,没有丢下手里的沙包,也没扔,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但是她丢过来的沙包,他都准确无误地接住,在她的软硬兼施下,他才丢了一个沙包过去。

  天边的夕阳将少年的影子拉得老长,看着面前瘦小的少女手忙脚乱地去接沙包,跌得满身都是沙子,少年的嘴角慢慢地上扬了。

  从来没有想过,陈绍言会始终心存不甘。

  那天,她和黎写意约好在塘东街见面,后背突然被人拍了拍,江静歌回头一看,居然是陈绍言。

  黎写意告诉过她,尽量避开陈绍言,她不明白这层意思。

  再说江静歌本就不喜欢陈绍言,所以她不想理会,绕过陈绍言就走。可是刚走到小巷口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耳光迅速地扇过来,一脚踩到她背部,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喂,别玩太狠了,待会儿黎写意来了不好办。”

  “看来黎写意蛮在乎这妞嘛。”其中一个黄头发看了她两眼。

  她死死地瞪着面前的陈绍言,陈绍言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

  她的眼神又恨又怨,能够生生地刮开别人的恐惧。陈绍言别开眼睛,看见了黎写意。

  他走路很慢,就算一把火在后面,他估计也只是这种速度,永远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陈绍言把她拉起来,她只觉得嘴边涌起一股腥味。

  陈绍言今天的目的只是要揍黎写意一顿,揍到他退出X游戏团为止。他们人多,黎写意又死不认输,便只有挨打的份儿,连按住江静歌的那个人都跑去踹黎写意了。

  她看着黎写意死死地护着头,用眼色示意她快跑。她却抓起旁边的石块朝最近的一个男生砸去,却没有想到砸空了。陈绍言恶狠狠地瞪过来,伸手抓住她的头发,黎写意见了突然跳起来将陈绍言一脚踢开。

  好一阵混乱,大人们闻声赶来,将几个孩子拉开。黎写意受了重伤,陈绍言也不例外,几个少年都挂了彩。

  她那时候静静地靠着墙坐着,如一棵枯等的树。仰了仰头,树叶间的阳光,像碎金流淌,又有点像眼泪。

  当时的黎写意说:“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静歌,我会要你全家的命!”

  是啊,原来黎写意说的是那句话。他整个人骑在陈绍言的身上,掐着他的脖子,眼睛喷火,不顾一切。

  以至于在后来多次的梦境里,都是这样的黎写意。他一拳一拳地落下去,眼神凶狠。

  那是拼命保护自己的人。

  不顾一切。

  原来过去有十年了。多么漫长,漫长到她以为这是一场不会醒的梦。

  原来,也曾有过温柔时刻。记忆里,不会只有血腥,让她不堪记起。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也许她不会想要逃离。

  其实自从那次呕吐事件后,江静笙试着问起过,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也许这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做一件她认为对的,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事情。而江容至却明令禁止她和黎写意来往。

  “那孩子注定以后是不唱戏的。”江容至说。

  是的,注定不唱的。因为他从不主动开腔,要开腔也是他母亲让他练习的时候。他的调子很美,字正腔圆。但他偏偏厌恶自己这种天分,没办法撇除,那就遗忘、拒绝。

  黎写意没有她那样的父亲,他的父亲离婚了,离开了西塘,这在他内心里永远是个洞。而她呢,时刻要受到江容至无比苛刻的对待。

  有一次杜显扬来江家的时候,江静歌听到他们说起最近的案件,关于警方在调查陈家的事情。

  那事其实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陈绍言那时候都不大露面。

  父亲出了这种事情,再小的孩子也懂得这是没有面子的。

  警察每天都去调查取证,陈家每天都被很多人指指点点。

  那阵子,杜显扬不常来宅里,偶尔打电话来,说是要出门办案,江容至把这些说得轻描淡写,她在一旁却是心寒。她讨厌陈绍言,但没有想过要他家破人亡。

  江静笙看出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那个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认为不好的人,他会想办法抹去。”

  她握紧胸前那条冰冷的项链。

  “可是陈绍言多可怜。”她低声说。

  然而就在那个冬日如霜的晚上,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却也才刚刚开始。

  她在那一天夜里,失去了自己的右脸,失去了自己活着的信仰,失去了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江容至。

  如果还能回忆所有,偏偏那天夜里的事情,不堪回首。至今记忆仍旧模糊,努力一想,胸口就疼。

  只要一想起,就觉得自己落入了黑色无底的深渊。

  那天夜里,她对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又做了什么,才导致惨案的发生?没有人一直追问她。

  她顶着那张她厌恶至极的脸,却要装作一副特别坚强的样子生活。

  她每天对着自己那半张脸,觉得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丑陋不堪。

  出院后,她和江静笙住到了杜家,杜显扬很用心地照顾他们,连李妈也一并接了过来,但那时候她总睡不好,时常被噩梦惊醒。她经常不知道要说什么,面对他们比平常更为关切的目光,她突然胆怯开口说话了。

  她内心的黑洞扩张得无限大,如同噩梦里的江容至站在鲜血里,面无表情地质问她:“我是你父亲,你为何下这样的狠手?”

  惊醒后就是一身冷汗,窗外清冷的月光让她渐渐从噩梦里醒过来。

  是的,江容至死了,她自由了。

  不用再害怕鞭子,不用再唱那令人作呕的戏词,不用再过不是自己的人生。然而当有人说她是臭戏子,或是嘲笑江容至的时候,她又是这样愤怒。

  除了黎写意。

  那时的黎写意话还是一样少,看她的目光老是不经意的一瞥。

  是啊,这就是黎写意的眼神,永远不会多一分关切,多一分属于少年的热情。但就是这样静静一瞥,不像别人,是看异物或者关切得如同同情的眼神。

  所以她才偷偷跑出去找黎写意,有时候他在学校,她就靠在学校外面的围墙上等他,扣着一顶帽子,头发也放了下来。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不敢抬头,可是黎写意……他不像别人那样,用异样的目光看她的脸,淡淡的目光在她脸上闪过:“这帽子丑死了。”

  她摸摸帽子,咖啡色的,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别的点缀。这还是江静笙送给她的十二岁生日礼物,帽子挺大,扣在她头上,摇摇晃晃,但她喜欢。

  黎写意把她帽子摘了去,说:“过两天还你。”

  等还给她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来的帽子了,帽檐前面绣了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她当时就一推,有些生气:“这是我哥哥送的帽子,你怎么乱绣?”

  他不屑地瞟了她一眼,扣到自己头上:“那我要了!你别后悔。”

  “你自己绣的?”她问。

  他不说话。

  她伸手就要夺,可他一躲,摁住帽子,正色地看着她:“就当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后来她要了两次,都没要回来。其实她也只是想留一份念想,因为那上面有他绣的十字架。原本她就珍惜它,因为是江静笙送的,现如今他又在上面添了一些属于他的东西,她更想好好儿珍惜。

  可是他拿走了,还扣在头上,他比她高,她踮了脚尖也拿不到。

  他那时嘴角微扬,突然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捂住她的耳朵,很暖很暖。

  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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