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车祸疑云(2)

　　这房间过于陌生，Vivian觉得，明明是三年，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却像是过了三十年。卧室靠东是一张简单的布艺沙发，上面随意摆着一对Hello Kitty的抱枕，红木矮几上错落地放着几本书，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一个女子在上面看书的样子。透过一扇智能玻璃门，看到整齐的电脑桌，除了一台白色的电脑，就剩下一个可爱的马克杯，上面同样是Hello Kitty的图案。后面是一面棕色的格子储物柜，最下层中间摆着一个相框，那样小的一张笑靥容易让人忽视。这里属于一个女孩的痕迹在慢慢消失，在被另一个女人取代。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前段时间出差，没来得及去医院看你。”她忽略心底那强烈的失落，开口道。

　　萧楠洛正在阳台看报纸，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园子里水仙旁的女子身上，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才收回目光。

　　“已经没事了。”

　　他回答得漫不经心，她突然改了口气，道：“既然身体已经好了，你为什么不放了她？”

　　他脸色沉下来，翻了一页报纸，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变了好多。”

　　Vivian指尖力道一大，几朵纤小的风信子从茎干掉下来，落在她的掌心。她惨淡一笑：“难得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那你还记不记得小雨的样子？”以前觉得他对谁都那样，淡漠寡情，后来知道他其实也有绕指柔的时候。

　　“我们三个人中，小雨的年纪最小，我们两个人总是护着她，她最喜欢你，只要你花了心思哄逗她，她就开心得欢天喜地的。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名和利，都不知道是什么概念。其实，城市有什么好呢？小雨离开了，你变了，而我也回不去了。”

　　他听着，淡淡道：“她一直在我的心里。”

　　“心里？”她笑了几声，“小洛，你这样骗谁呢？你的心里现在有谁，你不会不清楚。你看看你的卧室，哪个角落没有她的痕迹？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让人进你的房间，可是，现在你在纵着她，她有危险，你就连命都不要地护着她。别告诉我你保护不了自己，你身边的人那么多。其实你早就不是原来的小洛了，那小雨算什么，她是不是就白死了？而我又算什么？”她好像从未这样失态过，她知道自己忍不了了。

　　萧楠洛转过椅子看她，眸光淡淡，沉静如水：“你很早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又何必这样？”

　　“可我不甘心。”她吼道，眼泪流下来，定定地看着萧楠洛。“以前有小雨，她是我的妹妹，她喜欢你，你喜欢她，没办法，我认了……我出国，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等你，我总以为没了她，我总有机会……可是，最后，你却娶了她。不，其实你爱上了她……”最后的一句话，她的声音渐渐地低下来，可他还是听见了。

　　他站起来，拿纸巾递过去：“我和小雨一样，当你是姐姐，我答应过她会照顾好你，其他的你想多了。”

　　多么薄情的一个男子，不爱就是不爱，话总是可以说得这么绝。她抬起头，转过身去：“你也别忘了，小雨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有没有勇气去小雨墓前告诉小雨，你爱上了当年害死她的那个人的女儿。”

　　他的手渐渐握紧，指节处泛出白色。

　　“以前你爱上的是青梅竹马，如今你爱上的是闺房之欢，我等了三年之后，又是三年。我得不到你，可你也得不到她，就凭你逼死了她父亲，你就永远别想和她在一起。看来，老天还真是公平。”

　　她还在下面的园子里，星空下她的脸泛着润洁的象牙白。坐在木椅上，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夜空，天气似乎太冷，她时不时低头呵气搓搓手。夜色太浓了，他看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在哭。

　　冷小菁等得累了，终于看到Vivian从里面出来。她望过去，Vivian也看见了她。冷小菁微微惊愕，对面的女人眼眶泛红，应该是哭过了。

　　“总编，您来看他。”她先站起来打招呼。

　　冬日空气干燥，风吹过去，泪已经干了。Vivian勉强堆出一个笑容说道：“嗯，过来看看小洛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想到她一直坐在这里，问道：“怎么不进去？”

　　“哦，我在外面看看星星。您看，太阳下去了，夜色多好。”

　　“什么时候回去？助理的位置一直为你留着。”说完，Vivian抬头望了一眼夜空，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对她笑道，“突然发现你刚才为什么会看星星了。”

　　冷小菁怔了怔，转身向别墅走去。

　　方管家见她回来，脸上一喜，说：“可回来了，杨医生走了有一会儿了，先生一直在阳台坐着，到现在还没有用晚餐。”

　　冷小菁明白，回道：“知道了，你去把晚餐准备好，一会儿我端给他。”萧楠洛脾气不好，别人也都敬而远之。她苦笑，算了吧，她还能照顾他多久？

　　二楼的灯都亮着，他的房间很安静。她开门走到阳台，夜色很黑，他几乎快要融了进去。

　　“下午怎么出去这么久？”他不满地问。

　　她笑笑：“上次在酒店遇到那种事，手机也丢了，去买了个新的。”

　　他似乎很感兴趣，对她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她低头去翻包，无奈手机小而沉，她翻了几下才找到，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掉出几张纸。她心里一慌，伸手去捡，而他终是快她一步。她额上渐渐有汗渗出来，心像是跳到了喉咙口，怯怯地望着他手中的纸张。他不明白，低头去看，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他牙齿相撞的声音，碎玉一般从上方传来。他忽然笑了笑，眉角都微微扬起，嘴唇薄薄的，这笑容让人觉得可怕。

　　命相上说薄唇的男子薄情，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好，很好。”他很用力地将纸甩在她的脸上，几张纸最后落在她的脚边。

　　“原来下午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一直都惦记着离婚是不是？”他吼出来，脖子上青筋暴出，仿佛要吃了她。当他看到“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字，他才知道，这一个多月，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捏起她的下颌，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原来他发起脾气来，手中的力气还是这么大。她错了，他还是那个萧楠洛，一直都是，即使是暂时收起了利爪。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成全了他不好吗？那他想要怎么样，让她成为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人？他有那么多的红粉知己，为什么还惦记她？还是因为他没有玩够？她抬起眸子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冷冷的：“对，我就是从未忘记，你早就这样想过了，只是不愿意是先被我提出来，不是吗？”她记得他说过，整个游戏是由他开始，所以也只能是由他来结束。既然都要结束，为什么不早点？

　　他轻蔑地靠近，凑到她的耳边：“你去见那个律师了是不是？他给你下了什么药，一见他回来就铁了心地想要跟我离婚。”

　　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气得牙齿快要咬破嘴唇：“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龌龊。”

　　他笑出声来，阳台上，台灯的光晕进来，他神色难辨，只是声音还是那样冷：“对，我龌龊，你嫌我龌龊，嫌我脏了，可你是我老婆，你也别想干净。”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可以控制，可只要碰到她，她总是让他失控。

　　她被他推倒在沙发上，动都不能动，唇覆上来，没有丝毫的温度，那不是吻，而是一种恨意的释放。

　　她哭着喊出来：“萧楠洛，你浑蛋，除了这样对我你还能干什么？”

　　她终究是恨他。她居然觉得他脏，那他为她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她不知道手中拿到了什么东西，向他头上砸过去，他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那一刻，她狠下了心，再不看他，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路，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左晨晨小区的楼下。这个城市这么大，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陌生多一点，她总算还记得一处驻足之地。

　　听到门铃响的时候，左晨晨和桥南正在一起吃着火锅。桥南道：“去开门。”

　　左晨晨女王似的踹他，夹起一个贡丸：“你没长眼睛啊，我正在吃着呢。”于是桥南丢下筷子去开门。

　　桥南见到冷小菁，着实吓了一跳。失踪了这么久的人突然出现了，他本该欣喜，可是门外的她看上去却太糟糕。头发凌乱，身上穿得极少，一件单薄的贴身毛衣，耳朵和脸颊都是红彤彤的，眼睛肿得像水蜜桃。

　　左晨晨惊叫一声，抱住她：“小菁，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冷小菁在洗手间里好好整理了一番，总算像个人了。左晨晨带着冷小菁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桥南已经走了。

　　冷小菁还是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每次都来打扰你，桥南都已经走了。”

　　左晨晨拉着她坐到餐桌旁，不屑道：“走就走了，不稀罕。”说完她插了电，火锅不久便咕噜噜地滚了起来。那些热腾腾的东西吃进去，整个人都开始暖起来，冷小菁终于感到自己又活了过来。

　　晚上，她靠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左晨晨见她这样难免心酸：“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个多月你干吗去了？”她不说，她还是要问的。

　　冷小菁现在有一种摆脱一切的释然，爱情好像已经渐行渐远了。她平静地把事情给左晨晨说了一遍。最后，左晨晨恨铁不成钢地问：“所以，你就又心软了？”

　　她低下头，把头埋进被子，像是要逃避什么：“没有。”

　　左晨晨急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因为心软该断不断的性子总会害了你的。”

　　她茫然地咬咬嘴唇，无力地辩解：“可是他因为我差点送了命，我总是觉得内疚，总想着等他好了我就离开。”

　　“那是他的报应，他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左晨晨说着忽然转了头过来，两只眼珠瞪着她，“你该不会还爱着那个浑蛋吧？”

　　一直到灯关了，房间黑了，心静了，冷小菁都不知道心里是怎么回答的。爱或不爱，都无关紧要了，她和他，终究隔着前仇旧恨，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