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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 作者:墨宝非宝

坚强的理由

 第二十四章 坚强的理由(1)

 
    打开门,客厅灯光明晃。
 
    电视机是关上的,纪忆拿钥匙开门的时候里边还吵闹着,等她真正走进去了,瞬间就安静下来。客厅里都是人,王家人,爷爷,二叔二婶和堂弟,三叔三婶……还有赵小颖和她妈妈,所有人,无数双眼睛都看向她。
 
    她放下书包走过去,看到王行宇的妈妈,要说话,后者已经冲上来,一把将她推向沙发,动手就要打人。
 
    纪忆跌坐在沙发上,懵了。
 
    “怎么能动手啊,”三婶想拦,却被三叔扯着,“怎么了,再怎么说也是纪家孩子……”
 
    “谁也不许管她!”
 
    纪家最权威的人开口了,爷爷转身,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将门撞上。
 
    这么一说,真没人再敢拦。
 
    倒是王行宇父亲拦住自己老婆:“已经这样了,你打人也没有用。”王行宇亲妈肿着眼,恨恨看纪忆:“我孩子怎么你了?就找一堆小流氓,往死里打?!”她说着,一团纸扔到纪忆脸上,是检查的单子。
 
    纪忆慢慢站起来,腿紧紧挨着身后沙发,不敢捡掉在地上的纸团。
 
    赵小颖在她妈妈怀里,显然在她回来前,已经被训斥过了。脸色惨白看着纪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是王行宇要打我,纪忆帮我……”她妈妈狠狠拧住她的手臂,往死里拧:“别胡说,那些小流氓和你有关系吗?啊?”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兴师问罪。
 
    赵小颖有妈妈护着,王行宇爸妈为孩子讨公道,二婶也唯恐自己儿子被吓到,把堂弟带到书房里躲着。纪忆自己靠着沙发,孤立无援,她想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行宇父亲已经先声夺人,用一副义正言辞的军人腔调,当着众人训斥纪忆。话里说着,王行宇被打的非常严重,甚至还经过抢救,差点死在手术台,就是现在被抢救过来了,也要休学静养。王行宇父亲反复强调:“这事一定追究到底,尤其是聚众斗殴的主犯!”
 
    他说了一个数字,www.xiAoshuotxT.Net四十万赔款。
 
    四十万。
 
    纪忆整个人感觉空空的,她的人生阅历,根本应付不来这种场面。不管是受害人家长的打骂,还有这一系列的追究,这骇人的条件。
 
    她两只手在身后,拼命搅在一起。
 
    她听暖暖说过,付小宁家条件不好,父母也是常年不在一起。他完全是为了自己……纪忆用指甲,无意识抠着自己的手,最后都抠破了,还不自觉。
 
    人家再说什么,也没再听进去。
 
    王行宇爸妈很快离开,继续去医院守着儿子。
 
    赵小颖离开前,看着纪忆,哭出了声。
 
    纪忆一声不吭,自己回到房间。
 
    锁了门。
 
    很快听到门外,三婶抱怨:“四十万,够在偏一点儿地方买套房子了,真够敢开口的。”
 
    “又没让你出,话那么多干什么,小心爸又发火。”三叔语气不快。
 
    “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且折腾呢。王家和那个小混混要四十万,刚他们都说呢,那伙孩子还一个到二十岁的,哪里来钱?到时候小混混爸妈还要找这里来,你等着。哎,出这么大事儿,西西爸妈也不回来,”二婶也惹不住,“我们算什么啊,大过年的点头哈腰一晚上,真晦气。赶紧把爸叫出来,吃饭吧,我去热饭。”
 
    “不回来正常,你知道她妈接到电话说什么吗?把老头气得啊,”三婶学舌,“她妈也不想着出这么大事,回来处理处理,还在那头说,当初西西生下来,好多人就说她生辰八字就是克父母,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是躲不过去,她刚十六岁,想甩责任?再等两年吧。”
 
    “看着挺乖的孩子,真是没想到,早和社会上的人混了。你说人家为了她,真敢杀人放火,多可怕。还是我们家孩子好点儿,平时皮一点,倒不敢惹大事。”二婶继续感叹。
 
    ……
 
    所有人的声音没有压低,隔着一道门,她听得一清二楚。
 
    纪忆打开台灯,拿出一摞没做过的数学卷子,开始做题。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间日期,早就被定性成克父母。
 
    台灯开到最亮的光。
 
    她开始做选择题,一道又一道,只求速度,顾不上质量。
 
    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很快,客厅里有了电视的声音,每年例行公事的春节晚会开始了,堂弟在叫着饿,没一会儿家里人就吃饭了。三婶想叫她,被爷爷拦住,说就该饿饿,让她反思反思。
 
    ……
 
    季成阳在楼道里,从口袋里摸烟盒,抽出一根烟,轻放在鼻端。这里隐约能听到一些吵闹,哭的声音,有小女孩在哭,不是纪忆。
 
    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的情绪渐趋于平静,直到彻底冷静。
 
    那个家里有多少人?纪忆家人,小男孩的父母,他猜,应该还有纪忆的那个好朋友。这件事起源很简单,说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儿子打女儿,怎么延展,也不会有钱财官司的纠葛。
 
    但对纪忆来说,发展到现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很熟悉附中校规,即使这场斗殴不是她主导。但凭着和校外青年交往过密,还被警察亲自来学校谈话,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校方处理的了。
 
    这还只是学校方面的事。
 
    那个男孩子……
 
    季成阳有些不太舒服。
 
    他把烟折断,放在窗台上,那里已经放了很多断了的烟,还有草黄色的烟草细屑。
 
    那个男孩子因外来暴力殴打,造成全身大面积青肿,右小臂、左小腿、右肋骨多处骨折,肝脏破裂,腹腔内淤血……孩子现在在协和,王浩然特地电话托人问得检查结果,医生都感叹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他想到自己十几岁时,在初中校门口亲眼目睹几步远的地方,有学生死在几个混混刀下。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鲜活的生命死在面前。
 
    忽然,有门打开的声音:“灯坏了?”
 
    “你还关心这个?快去家收拾衣服,赶紧去医院。”
 
    是他刚才在走上来的时候,凭着印象把这两层的声控灯关上了,王家人出来了。季成阳听着人声,脚步声渐渐消失,又稍等了几分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摸到1键,长时间按住。
 
    自动拨号。
 
    因为职业关系,他手机里电话号码实在太多,有时候怕找不到纪忆的电话,索性把她的好吗设置成快捷拨号,1号键就是她。
 
    电话那边,听到她喂了一声,声音很低,应该是怕家人听到。
 
    “结束了?”
 
    “嗯。”
 
    他刚想说。
 
    窗外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左耳听到的是真实的,右耳听到的,也是真实的,只不过是从电话另一边传过来的。两个人,一个在一楼房间里,一个在一楼和二楼走廊转弯处,待这段鞭炮声过了,季成阳才说:“过一会儿广场上会有烟火?”
 
    “差不多十一点多,会放一个小时。”
 
    “我记得我出国读书前,北京还没有禁放,”季成阳笑,“刚才暖暖才和我,禁放以后,院儿里每年就会在广场上放。”
 
    纪忆又嗯了声。
 
    不太爱说话。
 
    痛极无言,笑极不语。
 
    以前电话,都是她说的多一些,有时候叮嘱,有时候汇报生活状况,有时候会请教些困惑。早熟的小姑娘,可惜再早熟,也不可能是钢筋铁骨,她的阅历还只在校园。
 
    季成阳尽量多陪她说了几句。
 
    他必须要回家了,这一个棘手的问题,最棘手的是他马上就要动手术。肿瘤的位置比较不好,手术也很有风险。或者……应该交待一下王浩然。他忽然有种要料理后事的急切心理,唯恐上了手术台,下不来的话,很多事不考虑周全,会遗留太多麻烦。
 
    她才十六岁,刚刚十六岁。
 
    季成阳把烟盒里里最后一根烟攥在手心,折成团,扔在了窗台上。
 
    第二波鞭炮声来袭。
 
    “有烟花了,”纪忆给他说,“广场那里开始放烟花了。”
 
    “过年好,西西。”季成阳笑。
 
    “过年好。”
 
    电话挂断,显示通话时长有九分钟多钟。
 
    后来暖暖说,那晚季成阳到家,家里人已经吃过饭。暖暖爷爷原本被接来吃年夜饭,晚上还要出去,参与别的活动。季成阳归家完全在计划之外,两个人很快进了书房。
 
    至于书房里的谈话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包括门外的季家人也不知道。
 
 
 
26、第二十五章 坚强的理由(2)
 
    大年夜,纪忆梦到了一些曾发生过的事。
 
    有人走过来问她为什么哭,问她家在哪里,她指了指身后,这个窗户里就是家。
 
    那人身后,有个男孩的影子走近,递过来一个透着粉色的小塑料瓶,是给她的。瓶子形状很可爱,瓶口是锡纸包装的,一撕就能打开来,瓶身上写着喜乐。
 
    她醒来,wWw。xiaoshuotxt。net回忆第一次和季成阳相遇的情境。
 
    虽只记得王浩然的脸,但她肯定,那个递来喜乐的人一定是季成阳。
 
    这场无妄之灾如飓风过境,来势迅猛,咆哮肆虐,掀翻民居树木后,却又在第二天消失无踪,只留得万里无云的碧空。都听说,王行宇的父亲调任遇到强力阻碍,趁春节这几天登门季家,给难得小住在大儿子家的季老拜了个年。那一室谈笑,都认同小孩子吵闹并非大事,自然干戈化作玉帛,调任困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其中是非,也没人想要多嘴去议论。
 
    十年后,纪忆去监狱采访一名十七岁少年犯,当她听着那个光怪陆离的案情时,忽然想到,如果在2002年这个春天没有季成阳伸出援手,付小宁是不是也会是这个样子:坐在椅子上,一边说着没什么逻辑的话,一边强迫症似的频频去看高窗外的碧空。
 
    年初五,高三部开学。
 
    高三下学期,附中要求所有学生都住校。初四这天上午,暖暖母亲提前送她和暖暖返校,车到校门口,暖暖母亲让暖暖带着司机,把行李先送上宿舍楼,留纪忆一个人在车上。起先暖暖还不乐意,后来发现母亲是非常认真的,只得离开。
 
    车门关上,纪忆看暖暖母亲。
 
    “西西,不用紧张,”暖暖母亲安慰她,“季爷爷让我和你聊聊,我正好也是这么想。”
 
    纪忆点头,猜不到谈话内容。
 
    暖暖母亲的谈话从她爷爷奶奶讲起,这让她有些出乎意料。纪忆奶奶是童养媳,没文化,从小就到纪家,纪爷爷离家到北京求学,纪忆奶奶守在广西的一个农村里。解放后,纪忆奶奶离开广西来了北京,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有了个儿子,却因文化程度相差太大,离婚了。
 
    纪忆爷爷娶了后来的妻子,又生下两个儿子。
 
    当年离婚时,有和纪爷爷政见不和的人,给纪忆奶奶出主意,让她大闹特闹,本以为能改变结果,却还是照旧分开。那时离婚的老辈人不少,却只有纪家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你父亲和你爷爷,父子关系很差,”暖暖母亲语言有保留,“你父亲是你家唯一没有穿军装的人。那个年代,不穿军装,就要下乡,你父亲就这样在东北认识了你母亲,都吃了不少苦。等两人返程,你奶奶就病逝了,你父亲就因为这件事,和你爷爷动过很多次的手。”
 
    纪忆父亲恨纪忆爷爷,抛妻弃子。纪忆爷爷也恨儿子如此不孝,光是断绝父子关系的契约都写了好几份。这些事,旁人讳莫如深,季爷爷在这几天才告诉暖暖母亲。
 
    “所以,西西,如果你爷爷对你不亲近,不是你的错,”暖暖母亲说,“这些话不该阿姨来告诉你。但我和你季爷爷,季叔叔,都看你长大,又这么听话,不想你因为不知道一些事而受到伤害。十六岁了,大姑娘了,了解总比被隐瞒好,对吗?”
 
    “嗯。”
 
    “你爷爷老了,你两个叔叔和媳妇、孙子都常年在身边,感情很深,她们说的话,你爷爷也都很相信。也不能怪老人家,毕竟人老了,就要指望在身边侍奉的子女,那些不孝顺的都只当没生过,人之常情。”
 
    纪家子孙满堂,老二老三都孝顺,伺候周到,是好儿女。而好儿女捕风捉影,耳边吹风的那些话,自然落在老人家耳朵里就是真的。
 
    纪忆的两个叔叔婶婶,都认为纪忆住在这里,就是纪忆父亲刻意为之,想要日后分家产的时候能有谈资,毕竟父子关系已决裂,孙女才是唯一联系他们的人。这种话,纪忆两个婶婶逢人就说,和纪忆爷爷也常念叨,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都当了真。
 
    大儿子媳妇不尽孝道,还经常和老人家动手,的确也寒了老人家的心。
 
    人越老,记忆构成就越简单。只能记住对自己好的人,和对自己坏的人。年初一的早上,季爷爷和纪忆爷爷谈过心,老人家提到大儿子的名字就情绪激动,破口大骂,连带指着门外,让纪忆也滚得越远越好,季爷爷就知道接下去的没什么能说的了。
 
    这真是家事,外人只得旁观。
 
    幸福的家庭总有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不了解的人都像是听故事一样,故事套着故事。有时候你看社会新闻,没血缘的两个人可以做到不离不弃,而有时候,你也能看到,有血缘的人都在形同陌路。
 
    血浓于水,这句话并不适用在任何地方。
 
    “你家人说你的话,你听听也就过去了,不用往心里记。以后做什么,小心一些,毕业就好了,”暖暖母亲替她捋顺额头的刘海,“高中毕业,进了大学,你就可以靠自己了。暖暖爷爷让我告诉你,他十岁父母就都不在了,也好好活到现在,这些都不算什么。”
 
    纪忆看看暖暖母亲:
 
    “谢谢阿姨。”
 
    纪忆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她将一个月的日用品都塞到床底下的木箱子里,看看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去趟301。如此想着,就在高三楼层越来越热闹的时候,离开了宿舍楼。
 
    宿舍楼阿姨看到纪忆,马上就跑出来给了她一大包晒干的红枣:“这个脆甜脆甜的,补血。”纪忆看阿姨的眼神,明白她是知道年前的事,想安慰自己,她连连道谢。接过来塞进自己书包里,匆匆跑了。
 
    到了医院,季成阳这楼病区的护士很快认出她来,也就没阻拦她入内。
 
    纪忆沿着走廊走进去,转弯过来,发现季成阳的病房门是虚掩的。似乎每次来,他这里都有探病的人。她刚要推门,就透过虚掩的门,看到套间外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短发年轻女人,背对着她,在和同坐沙发上的季成阳说话。
 
    浅棕色的沙发上,他的身体因为沙发的软绵而深深沉入其中,去认真听身边人说话,他手里握着透明的玻璃杯,食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的外壁。
 
    除了那手指细微的动作,整个人安静的……仿佛已不属于这个空间。
 
    本该是穿走战火硝烟中的人,本应有一双能望穿你的眼睛,此时此刻却在这里消磨时光。可他仍如此坦然,他对命运,有着超乎自身年龄的坦然。
 
    “我一直想做瑞克埃金森的专题。”年轻女人说。
 
    “让我猜猜你们会介绍什么,”季成阳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起码他有说下去的欲望,“他擅长写报告文学,有本关于西点军校的《长长的灰色线》,还有本是涉及九十年代初的海湾战争,叫《十字军》,都是畅销书。”
 
    他的声音仍旧如常,冷且静。
 
    “嗯,这些我都查过资料了,还有呢?”
 
    “还有?”季成阳沉吟,“我知道的,你都能查到,这个人,不止喜欢写战争题材的报告文学,本身就是个不错的记者。海湾战争的王牌记者,华盛顿邮报驻柏林的首席记者,然后是华盛顿邮报的副总编辑。”
 
    纪忆想敲门进去,可又怕打断他们如同工作一样的谈话,就转而在门口慢慢踱步。
 
    “他父亲也是个军人,”那个女人也笑,似乎心情非常愉悦,“和你一样。”
 
    季成阳未接上这个话题。
 
    他继续说:“他82和99年获了两次普利策新闻报道奖,可惜现在已经02年了,再说两三年前的事,不会有什么新鲜感。”
 
    “所以才和你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一些的说法。”
 
    “新鲜的?比如,可以大胆做个预测……他应该还会第三次获普利策的奖,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而且很符合普利策那些评选委员的胃口。”
 
    “你就这么肯定?”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能再拿普利策?”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想他这两年就会再次获奖。”
 
    纪忆听着这些话,觉得季成阳离自己很远。
 
    他是专业的,职业的,让人尊重的。即便挡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神情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稍许一个微笑,就已让人觉得,这样的男人……一定藏在很多人的心底。
 
    纪忆听着里边有短暂地安静,想要推门,手却停住。
 
    季成阳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糖,熟练地剥开,将奶绿色的小方块扔到到嘴里,吃着。
 
    “什么时候有吃糖的习惯了?”那个年轻女人问他,“不是不喜欢甜食吗?”
 
    ……
 
    “怎么还没进去?”护士忽然出声,就在纪忆身后。
 
    她心扑通跳了下,内里的谈话已被打断,她也只得伸手推门。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女人转过身来看她,眉眼间,和人物栏目的女主播非常像,只是没有屏幕上看到的那么知性,如此淡妆,更亲切,年龄也显得小了些。
 
    纪忆回忆她在电视屏幕上的名字,刘晚夏。
 
    刘晚夏看见纪忆也笑了,原来是个小姑娘。
 
    这位当红主播见来了人,很快说台里下午还有会,又温软地抱怨着刚刚年初四就要如此工作,连累她连探病都能和季成阳说到工作。
 
    护士轻声和季成阳说着话,好像是告诉他一个时间表,几点几点要做什么检查,会有谁带他去。刘晚夏细心听着,追问了一些问题,听上去,对他的事情很上心。
 
    纪忆等着护士和刘晚夏都离开了,终于自在了些,在他身边坐下来:“普利策是什么?”
 
    “这是一个人名,”季成阳笑了,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这是一个美国的报业巨头,他死后创立了这个奖项,算是美国新闻界一个举足轻重的奖项,发展到现在就覆盖了很多方面,比如文学、音乐之类的。”
 
    她大概懂了。
 
    所以他们刚才说的瑞克埃金森一定是美国新闻界的一个名人。
 
    “西西,麻烦帮我把床边抽屉里的电脑拿出来。”他忽然说。
 
    纪忆应了,找到电源插线和网线插口,连接好,开机。
 
    “桌面上有个Outlook,我需要你帮忙回一封邮件。”
 
    “找到了。”她双击图标。
 
    屏幕上蹦出一个窗口。
 
    “要密码?”
 
    “770521。”
 
    纪忆记得,这是他的生日。那天她陪他吃过新街口豁口的那家,他没吃多少,他还说他是因为看了太多的血腥暴虐场面,看了太多明明生在和平年代,却仍死在战火中的人的尸体,终于对内脏这些东西再无食欲,甚至心理抵触。
 
    季成阳问:“打开了?”
 
    她收回心神:“打开了,一直显示在收邮件。”
 
    这邮件一收就是十分钟,上千封未读邮件蜂拥收进,她看着左侧不断跳跃出来的新邮件就觉得神奇。他是有多少的事情,需要这么多邮件往来?
 
    等都收全,季成阳告诉她一个邮箱地址:“你键入前两个字母,就应该会有自动跳出,搜索一下,看到他发给我的最后一封,念给我听。”纪忆按部就班,却有些心神不定,仍惦念那串密码:“他最后一封……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季成阳指导她回复邮件。
 
    大意是交待自己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不能看电脑,可能需要做一个手术。“手术会在三天后,”季成阳用英文告诉她这段话,“等我身体恢复了,会再和你联系。以上由我的一位朋友代笔。”
 
    纪忆愣住。
 
    三天后手术?
 
    手术后的未知,让她瞬间感觉到了恐惧。是那种站在黑暗的甬道前,看不到下一级是台阶,还是黑洞的恐惧感。很无力,不敢面对。
 
    她慢慢敲入最后一行英文句子,检查一遍后,替他署名Yang。点击发送。
 
    “这是我在美国的室友。”季成阳告诉她。
 
    她脑袋混混沌沌,应了声。
 
    她关机,想要把笔记本电脑放到原来的地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没走出两步,却又折返:“你真要三天后手术吗?”
 
    “没有意外的话,是三天后,”季成阳仍旧坐在那里,抬手碰到她的肩膀,“我忽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她莫名紧张,怕他说一些手术风险之类的话。
 
    季成阳用手慢慢感觉她肩后的乌发,回忆着失明前她的模样,判断着,是不是又长了些。如果他的眼睛是正常的,那里一定有着不曾被人见过的宠溺和温柔。
 
    短暂沉默后,他将后半句话告诉她:“魔戒第一部已经出来了,等我做完手术陪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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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调至此终年很想很想你一厘米的阳光轻易放火轻易靠近念念不想忘突然想要地老天荒一生一世,美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