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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 作者:墨宝非宝

生命的依恋

 第三十六章 生命的依恋(1) 

 
    香港之行结束时,纪忆特地从季成阳那里要了一张小面额的港币纸钞。
 
    她在上边留下了一个日期:2002.10.2-10.6
    
    回来后,暖暖倒像是忽然没了什么心事一样,无论纪忆怎么追问,都含糊带过。纪忆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可无奈暖暖不松口,也就只能暂时放下来。
    
    在纪忆的印象里,曾认为2002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可当2003年的春节假期过后,她却觉得,和忽然从天而降的天灾比起来,人祸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季成阳在02年底去了俄罗斯,因为10月份的莫斯科人质事件,莫斯科的车臣问题再次升级。
    
    等他回来的时候,刚好是过年后,农历新年过后,忽然在中国爆发了一场大疫病。
 
    非典这个词一瞬间蔓延开来。
 
    季成阳起初不觉得,www.xiaoshuotxt.net可飞机一落地,那种行人都戴着口罩的画面,让他感觉这次真的很严重。他到台里,看到大家都在分任务,有人问了句“谁去北航大学看看”,季成阳二话不说,刚才摘下来的帽子又戴上去:“我去。”
 
    刘晚夏正好进来,听到就急了,一把扯住他:“已经有人去了,主任找你呢,先去主任那儿去吧。”季成阳还不算太清楚情况,听老同学这么一说,就转身出门,向主任办公室去了,真进门坐下,聊开来了,他才摸清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北航是重灾区,很多医院是重灾区,多个大学封校,所有军区大院全部封闭连粮食蔬菜的车都禁止出入,许多企业放假……
 
    封锁进京通道。
 
    各国下禁令,避免到中国旅游甚至公务一律取消……
 
    就连季成阳如此冷静的人都有些震惊了。
 
    空气和唾液传染。
 
    光是这个传播渠道,就让人谈之色变。
    
    “我们有记者去了趟协和医院采访,现在被隔离了,她的资料通过邮箱发过来,你整理下,看看能不能电话采访补齐一些资料。”主任告诉他。
 
    季成阳领了工作,从办公室出来,想了会儿就拨通了王浩然那个表弟的电话,上次纪忆的那件事,季成阳也是通过这个渠道,从顾平生那里得到帮助,拿到了小男孩第一手的病历资料。这个季成阳印象里的宾法最出众的师弟,母亲就是协和的医生。
 
    谁知道,电话辗转到顾平生那里,后者竟然就在协和。
 
    “情况?”顾平生的声音有些沙哑,温声说,“情况很严重,比任何报道都严重。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能采访到的医护人员,可能很快就是烈士了。”
 
    季成阳握着手机,竟觉得自己当年被采访时,也说过类似的话,战地记者这种职业,说不定哪颗炸弹没落好,名字就载入历史了。
 
    岂料,倒是电话那头的年轻男人难得地先笑了:“问吧,你问我答。”
 
    两个人没怎么见过面,却颇有些互相欣赏。
 
    很短的电话,顾医生匆匆就挂了,他在“打仗”,只能趁着自己休息的空挡接个如此的电话,说些最前线的情形。
 
    这是一场可怕的吞噬生命的疫情,死亡人数迅速攀升。
 
    “真正的死亡人数?”顾平生很累也很遗憾地叹口气,没回答这个师兄。
    
    季成阳将手机扔回裤子口袋里,看着面前的玻璃,那里有自己的倒影。
 
    他在等那位被隔离的记者的上传资料,竟一时无所事事,溜达进了一间还有人的化妆间。估计大家都是找同伴闲聊,这一屋子凑了七八个人,他进去,就有人推过来一份多出来的午餐盒饭:“台花,小的给您留的。”
 
    众人笑,没事逗逗台花,也算是苦中作乐。
 
    北京是重灾区,每个区每天都有新闻报道传染人数,人人自危,不过作为记者,最担心的还是家里人。“说不定出去买个菜就被传染了,哪怕不是传染呢,接触过非典病人,也会立刻被关起来隔离。”有人抱怨隔离的不公平。
 
    “是啊,那个重灾区的大学,据说都是整个整个的班被隔离,万一真有一个是染病了,其余的就是健康,跟着个病人关在一个地方也会被传染。”
 
    “没办法,传染病都是这么处理,牺牲一小片人,保障社会大多数,”有个女人苦笑,“过去那些麻风村还不是这样。”
    季成阳掰开来一次性筷子,轻轻摩擦着木屑,听他们在聊天。刘晚夏不一会儿就进来了,本来是想拿个东西,看到季成阳在这里,很快就从口袋里摸出个簇新的还没拆封的口罩递给他:“外边卖的那些就是一层布,不管用,一会儿出去就戴这个。”
 
    众目睽睽,真是对这位知性美丽的女主播的细腻感情打动,不知道是谁吹了声小口哨:“晚夏,我那个也找不到了,反正季成阳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干脆先给我得了。”
 
    “快吃饭吧你。”刘晚夏笑,将口罩放到季成阳的腿上,走了。
    
    季成阳吃晚饭,将口罩垫量了下,扔到了桌子上,他还真没戴什么防护的东西就从台里离开了。他刚才问过,这段日子北外还没封校,他想去看看纪忆,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紧急回到了北京。
    
    纪忆在宿舍里,摆弄着自己的小口罩,有些不太爱说话。
 
    “广州也是,香港也是,北京也是……我都不敢看新闻,”同学在给家人打电话,“妈你发烧千万别急着去医院,去了就是全家人被隔离了,现在发热门诊直接都是劈开的一块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宿舍里的人是广州人,每天都会给家人打电话,即使她不打,家里人也会打过来,因为北京也是重灾区。“妈你千万别去医院,好多医生和看病的人都是在医院被传染的,”那个女孩蜷在椅子上,仔细叮嘱,“我这里好多大学都封校了,没事儿的,大家都不出去,不会有什么传染源……”
 
    纪忆倒了杯热水,不太有精神,险些撞到身边的椅子。
 
    幸好打电话的人扶了她一把,她将杯子放到桌上,略微坐了会儿,没喝几口就穿了外衣,收拾收拾书包,离开宿舍。其实校园里不带口罩的人还是很多的,她倒是规规矩矩地戴了个简易的医用口罩,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些发烧,而且又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不敢留在宿舍,怕害得整个宿舍的人都被隔离出去。
 
    可真拿了衣服走离开了,却又无处可去。
    
    她站在校门口,犹豫着,考虑去哪里住一晚,如果是普通的发烧她通常一晚上就会退烧,如果真是非典的话……到时候再说吧。她不太敢想后者,就是知道自己必须先要确定自己是不是。今天是周五,校门口却不像是往常有大批的人进出,她出来的时候,还被要求在校门口的一个本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这才刚走出来,就看到熟悉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地方,那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就从车上走下来,季成阳显然已经看到她,锁了车走过来。纪忆却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等到他走到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忽然出了声:“你别过来。”
 
    季成阳的眼睛从黑色帽檐下露出来,瞳孔里应着纪忆带口罩的模样:“怎么了?”
 
    纪忆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口罩绳子,然后,两只手都攥在斜跨背包的带子上:“我发烧了……怕传染给你。”
 
    季成阳忽然就蹙起眉,快步走过来:“发烧了?”
 
    纪忆没来得及避开,被她握住了手腕。季成阳感觉到她的皮肤果然温度已经升高,心跳竟然开始飚得飞快,他伸手,又要去摸纪忆的额头,纪忆真是急了:“没骗你啊,我真发烧了,你离我远一点。别碰我,哪里都别碰,万一是非典会传染的——”
 
    季成阳本来还没想得这么深,听她这么急着想要避开自己,倒是真反应过来。纪忆还想再说已经被他紧紧攥住手腕直接带上了车,她真是急死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瞪着他,想要下车,季成阳很快就落了车锁。
 
    纪忆是真没辙了,又因为发烧头昏脑涨的,这么情绪激动地折腾过来真就越发虚弱了。她觉得嗓子特别疼,说话也没力气,却还是告诉他:“我不骗你,我要真是非典,你现在和我坐在一辆车里说不定就被传染上了……”
 
    季成阳根本就没在听她絮絮叨叨的告诉自己危险性,伸手有些强硬地摸上纪忆的额头,用感觉来判断她是不是烧的很严重。他看着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发烧吃药了多少次,知道她天生抵抗力比一般人就低,小时候又频繁不限量地吃消炎药……“什么时候开始烧的,有没有量过自己的体温,去医院看过吗?”
 
    纪忆后脑勺靠在座椅靠背上,喃喃着:“不管去医院啊,万一不是非典也会被隔离的……我想着要是普通发烧,明天就好了……如果明天不好……”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季成阳。
 
    刚才和那个顾医生电话的时候,对方也提到过,这个时候医院真的是最危险的地方,能不去就不要去,很多发烧如果能过一晚吃药痊愈的话,也就不是非典型性肺炎了,不必要去医院的发热门诊被迅速隔离在病房。
 
    隔离病房里被传染的概率很高,更不安全。
 
    “你最近一定要注意,”顾平生最后提醒过他,“千万不要发烧,如果发烧了先观察一天,别贸然来发热门诊,真因为在隔离病房被传染,实在很冤枉。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和药……希望能尽快出来吧。”
    
    季成阳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向自己家的方向,既然有被直接提醒过,那就暂时将她带到家里去按照普通感冒发热的方式吃药治疗,再观察一晚上比较稳妥。季成阳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用余光看身边还要说服自己的纪忆:“我先带你回家吃药睡一觉,等睡醒了再看看体温是不是降下来了。”
 
    纪忆额头的刘海微微分开着,没被口罩遮住的脸显现出发烧时那种异样的潮红色泽。她内心斗争了会儿,轻嗯了声。她没有办法说服季成阳先离自己远一些,不得不放弃,闭上眼睛,心底深处有根弦却也因此慢慢松下来,恐惧的感觉也慢慢被淡化了。
    
    结果那天她真的住在了他家。
 
    没想到她第一次在季成阳家过夜,是因为发烧而不敢在宿舍住,这种情况恐怕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发生。季成阳的家没有客房,她就睡在他的床上,半夜终于开始发汗的时候,她烧得都有些迷糊了,手屡次伸出棉被,都被耐心地放回去。
    从头疼欲裂,到最后睡着。www.xiaoshuotxt.net
 
    可还是浑身酸痛。
 
    纪忆撑着手臂,顺着床头做起来,她摸着自己的额头,还是觉得有些发烧。烧没有退……这个念头将整个心情都变得灰暗恐惧了,她想到,这一个多月听到的各种新闻报道,抱着膝盖默默坐了会儿,就去摸自己的外衣,穿上。
 
    她还没下床,季成阳就走进来了。
 
    他端着刚才煮好的粥,还有一小碟的腌黄瓜,顺便还拿来了温度计。“我刚才感觉你好像又烧起来了,来,先量一下体温,再吃早饭。”季成阳在床边坐下来,将粥和小碟咸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没去拉窗帘,反倒是打开床头灯。
 
    她没吭声,靠着床头,等季成阳将温度计递过来,也没接:“我在发烧,不用量了……”眼泪开始不自觉地浮上来,在眼眶里晃荡着,她低头掩饰,“你昨天不来学校找我就好了。”
 
    他轻声打断她:“量体温。”
 
    她声音越发低,自说自的:“要我真是非典,你肯定被传染了,呼吸和唾液都能传染,你离我一直这么近,肯定躲不开……”
 
    “西西。”他再次打断。
    
    “我一会儿自己去医院,”她哽咽着说,“你千万别陪我去,会和我一起被关起来的。”
 
    “西西。”季成阳的声音很低。
 
    “说不定你没发烧呢,过几天就没事儿了……”
 
    她低头,不停搅着被子,觉得自己简直丧气死了,根本都只会给他惹麻烦。万一真是非典怎么办,怎么办啊……深蓝色的被套在手心里拧成了团,她想到那些可怕的死亡数字,越来越害怕,想到季成阳会被传染,又开始自责,这两种低落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觉得胃都开始拧着疼,疼得只想哭,眼泪不受控制就掉下来。
    
    有手指摸上纪忆的脸,抹掉那些眼泪:“你不会有事,不要胡思乱想了。”
 
    就在她想要继续说话的时候,下巴就被那只手抬起来,季成阳直接用动作击碎了她的内疚和自责。他的手指很自然插入她因为整晚发烧而有些湿意的长发里,将她的头托着靠近自己,他这次是真的在吻她。
 
    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在发烧。
 
    或者压根就没考虑过她是不是非典,自己会不会因为亲吻被传染。
    
    纪忆感觉自己的嘴唇在被轻轻吮吸着,头晕目眩地抓住他T恤前襟。他的舌尖抵开她柔软的嘴唇,就这么试着去找到她的舌头,微微纠缠着,吮吸了会儿。这种完全陌生和温柔的接触,让纪忆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她没有丝毫抵抗,只是承受。
 
    连指尖都变得软绵绵的。
 
    他的手掌碰到她的小耳朵,就滑下来,轻轻地揉捏着那里。一瞬的酥麻让她不自主地颤抖,眼泪珠子还在脸上,滑下来,有些咸,两个人都尝到了这个味道。渐渐地,季成阳开始加深那种纠缠的感觉,深入喉咙,纪忆整个人都被吻得失去意识,喘不过气。
 
    整个过程里,她只迷迷糊糊地,又觉得特想哭。
 
    是那种特别幸福的哭。
    
    这是两个人的初吻。
 
    季成阳觉得自己快沦陷在她温柔的顺从里,近乎执着地加深着这个吻。当所有都开始,你会发现感情累积太久的可怕效果,他贪恋这种感觉,手摸着她的耳垂,侧脸弧度,还有脖颈,直到滑到她胸前,不由自主地抚摸揉捏她柔软的胸。
 
    纪忆被这种太过陌生的抚摸感觉所刺激,微微颤抖着,将身子缩了缩。
    
    就是这稍微的躲避动作,让季成阳突然停下来。
 
    他终于察觉出自己渴望继续做什么,及时松开怀里的人,将她慢慢推开稍许距离:“先量体温,好不好?”纪忆轻轻喘着气,茫然睁着大眼睛看他,一秒后,却又低头避开他深邃而暗涌的目光,低头去看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好……”
 
    她听着自己近乎疯狂的心跳,视线都有些微微晃动。 
 
    季成阳将她被揉开了几粒纽扣的上衣系起来,再次拿起温度计,顺着她的领口进去,冰凉凉的温度计被塞到她的腋下:“如果你真的是非典肺炎,我现在也一定已经被传染了。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第三十七章 生命的依恋(2) 
 
    她觉得整个人当真烧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量完体温,吃完饭和药。
 
    季成阳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她侧躺在他枕过的枕头上,闭上眼睛,仍旧能真实回忆起刚才两个人唇舌接触的感觉。他给她吃得药,有安眠成分,她的心仿佛被烤灼着,分不出是因为后知后觉的羞涩还是因为高烧不退,慢慢沉睡。
 
    当晚,她的烧退下来。www.xiaoshuotxt.net
  到第二天早晨,她终于获得季成阳的准许洗了个热水澡,她从昨晚就受不了自己退烧后身上的味道,有很重的汗味实在不好闻。彻底冲洗干净后,穿上暂放在他衣柜里的衣服,是一身浅粉色的运动服,她穿着拖鞋,走回到客房。
 
    季成阳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听到她走进房间的声音,疲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用最不耗费力气的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平缓语调,轻声告诉她厨房里有昨天就做好的早饭,她可以去微波炉加热后再吃:“没有胃口也多少吃一些。”他如此说。
    
    季成阳在半夜三四点困顿的那会儿已经洗过澡,他就穿着一件大学时代的黑色长袖T恤,袖子撸起来一些,将左手臂垫在沙发扶手上,头枕着手臂,似乎觉得躺着不太舒服,想要将身子转过去,换个手臂来枕着继续眯一会儿。
 
    呼吸间,已经有女孩子特有的那种温度感,混杂着他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是不是很累?”纪忆慢慢蹲在沙发一侧,轻声问着他。
 
    季成阳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纪忆抿着嘴,在笑着。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种经验,在可致命的传染病高峰期,偏巧症状是一样的,那一瞬的绝望是灭顶的。然后就像是被误诊后,得到了正确的确诊单……她现在感觉看什么都是美好的,甚至觉得能蹲在这里看着他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是啊,”他有些打趣地回答她,“被你折腾的累了。”
 
    “……我发烧的时候不太折腾人吧?”纪忆有些内疚,可还是轻声反驳,“除了吃药就是睡觉……”
 
    季成阳其实真的是累了,肌肉都是酸痛无力的。
 
    一天两夜的精神压力比他在战地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还要累,那时候支撑他的是随时跟进时政的职业精神,可是这次支撑他的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恐惧。
 
    他的恐惧是来自于害怕生活自此被改变,改变成什么样子却还是未知。
 
    让人恐慌的未知。
    
    幸好,现在,此时,什么都没有变化。
 
    他轻轻呼吸着,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纪忆看着他的脸,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快去吃早饭。”他终于忍不住笑着催促她,直到他感觉到鼻端的香味更加靠近,在睁开眼的一瞬,他感觉到她的嘴唇贴上自己的嘴角。
 
    纪忆很快离开,觉得自己快要得心脏病了,就是这么一个预谋了几分钟的动作,竟像耗尽她刚才恢复的所有元气。
 
    季成阳有些安静。
 
    十几厘米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尤其对于两个刚才经历了一场虚惊,为彼此的健康甚至生死都磨尽了心力之后的人来说,实在太危险。
 
    他甚至觉得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纪忆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盯着他的眼睛。
 
    这是她最大的勇气了,她以为自己能说出,季成阳,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你。还有,其实离两年还有好几个月,但是……可惜她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将牙齿咬住下唇,有些期盼地看着他。
 
    有些事,或许不必那么执着。他想。
 
    如果这次她真的是非典肺炎,此时两个人应该都在医院里,或许就成了不断攀升的死亡人数中的一员了。
    
    季成阳隐隐叹了口气,将她整个人都拽过来,真正拥到自己的怀里。
 
    这次不是因为被她不断的眼泪刺激,心底里再没有那种不想让她哭的烦躁和无力感,他头一次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身体是柔软而美好的,这和小时候抱着她去医院,或者将她抱着离开那片新西兰的海的感觉完全不同。
 
    从他将她从地毯上抱到自己的身上这一刻,季成阳彻彻底底意识到自己她的感觉,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这是酝酿多年,用真实的时间熬出来的一条绵延纠缠的感情线。
    
    他如愿以偿地吻住她的嘴唇,用昨晚第一次实践过后的感觉,继续探求,引导她和自己亲吻。纪忆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掌控着,她试着,尝试着将舌尖递过去,只是这么个尝试想要和他更加亲近的动作,就让他彻底吞噬了所有的呼吸。
 
    不同,和昨晚完全不同。
 
    纪忆被他的亲吻深深迷惑住,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识和动作,靠近他的身体,虽有很多不懂,却还是想要把他所有想要的都给他。
 
    静谧的房间里,两个在各自世界里爱着对方很久的人,似乎都陷入了一个令人不想逃开的漩涡。季成阳和她深深亲吻,感觉到她的生涩混杂着羞涩,也能感觉到她贴在自己身上的纤细的腿,和柔软的胸。
 
    “西西……”他的手滑到她的衣服里,不断去抚摸她的背脊。
 
    纪忆的身体,只是努力迎合他。
 
    “西西……”他叫她。
 
    她迷茫惚恍,根本不知道自己应了没有。
 
    身后内衣的羁绊被他打开来,她微微颤了下,感觉他温热的手心顺着后背的皮肤,滑到身前。细微的拉链摩擦声,他将她的运动服拉链从内里拉下,他的视线里能看到她的内衣已经软软地松下来,半遮掩住她隆起的胸,甚至已经能看到那一点粉红色泽。
 
    季成阳慢慢额头抵到她柔软的胸口上,听到自己轻轻吁出了一口气。
 
    他的胸口有沉重的撞击感。
 
    身体里呼之欲出的是最原始的冲动,这种想要无限亲近占有的渴望,对于从小照顾引导纪忆长大的他来说始终难以启齿,无法为继。可纪忆并不知道,她甚至没有意识到他身体所起的变化,她只是一瞬想起,曾经看到的似曾相识的那幕。
 
    季成阳将她的衣服拢起来,捧住她的脸,像是要将她身体里的所有氧气和意识都吸走一样,深深地和她接吻。
 
    “西西,我爱你。”
 
    这是纪忆第一次强烈听到自己感情被回应的声音,这个声音比她有勇气,也比她更加坚定,没有自我质疑,也不会有对未来的忐忑。她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浑身没有力气地伏在他胸口,任由他紧紧抱在怀里。
    
    季成阳很快坐起来,他略微仔细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去厨房给她做午饭。纪忆仍旧懵懂地坐了会儿,也去找自己的拖鞋,想要跟着他去厨房。直到她弯腰时,终于清醒地意识自己的运动衣的拉链都被拉开来,连内衣都随便搭在手臂上……
 
    厨房里,有瓷碗碰撞不锈钢池子的声音。
 
    纪忆就在哗哗的水声里,手忙脚乱地将手伸到背后,系好自己的内衣,拉上外衣。
 
    她不敢跟着他去厨房了,盯着自己睡了两天的床,发了会儿呆,就赶紧去撤床单和被罩,都是自己睡过的痕迹,还因为发烧被汗浸湿过……她抱着那一堆深蓝色的布,走进洗手间,塞到洗衣机里,却找不到洗衣粉。
 
    只得一步三挪,挪到厨房门口,小声问:“洗衣粉在哪儿。”
 
    季成阳正在洗堆积两天的锅碗瓢盆,还有筷子,勺子,最后索性连没用过的,柜子里的那些碗筷也都拿出来,他攥着洗碗布,满手泡沫地看着她,愣了愣:“在阳台上,”很快又打住,改口说:“应该已经用完了。”
 
    他的短发因为刚才涌现出的薄汗后,自己随意胡乱擦了两下,显得有些乱。水池里是放着热水在洗碗,水汽蒸腾上来,让他的轮廓更衬得清俊。
 
    他看她,似乎还在思考,有什么备用存留。
 
    “我去买,”纪忆马上垂了眼,视线落下一些高度,看着他的腿说,“很快就回来。”
    
    纪忆说完,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等季成阳听到门被撞上的声音,神情有那么一丝异样。他终于想起来,似乎有还未开封的洗衣液在某个地方放着,可惜她又开始羞涩,等不到他想起这些。季成阳抿起嘴,真的是自嘲地笑了,此时的他更像是朝气蓬勃沉浸在初恋美好的大男孩,视线无时无刻不在跟随纪忆,哪怕她不在身边,也不影响他的脑海里反复都是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如此。
 
    只能说过去太高估自己了。
    
    年龄差距是个巨大的诱惑。
 
    季成阳,你对纪忆的感情,可起源于这个诱惑?
 
    在他眼前只有黑暗的那段日子里,季成阳曾用最冷静最理智的态度来审视这个问题。对于爱的命题,男人多被诟病冷血,下半身思考,抵抗不住诱惑,或者不是以感情为重心。可以说当社会从母系转为父系社会开始,这几千年来的漫长发展,的确让男人比女人更加看重感情以外的东西。
 
    这些都客观存在,却不能说一个男人的心里没有想要无私爱护的女人。
 
    季成阳在大学时,曾和室友客观探讨过这个问题。他曾假设了一个情景,如果你的爱人看不到光明,你是否愿意将自己的双眼,分享给她,让她重见阳光。
 
    当时只是无聊的假设,而很多年后过去,他回到自己的祖国,就是在绝对的黑暗里找到了感情的答案。当他双目不能视物,却听到纪忆在自己的身边哭,在哽咽。他想到的是,如果自己真的双目失明,甚至失去生命,那起码让他的小姑娘能少受一些生活磨难。
 
    这一念过去,季成阳终于恍然,他已经回答了自己多年前提出的问题。
 
    他正在和老天谈一个条件,用他的一双眼睛,换纪忆能在阳光下安静成长。
    
    虽然当初他提出的命题有些苛刻和极端,但他那个假设真正重点是:
    当你从自私,开始变得无私,你就已经开始了一段真正的,也必将刻骨铭心的爱情。
 
    不管他能否能想明白这场爱情是如何开始,但他从那天她遭遇四面楚歌,在她钻到自己的怀抱里寻求短暂安慰的时候,就已经能确定,自己对纪忆的感情,是爱情。   
 
 
 
第三十八章 生命的依恋(3) 
 
    在季成阳的记忆里,2003的春天有很多事情发生。
 
    3月,他从俄罗斯归国,非典型肺炎正在北京和广州、香港迅速蔓延,面对着措手不及的灾难,他和纪忆的爱情,在这个仍旧天寒地冻的初春悄然开始了;
 
    20日,英美军队为主的联合部队终于对伊拉克发动了军事行动,如果说阿富汗战争还蒙着一层遮羞布,那么,伊拉克战争才是真正的军事报复行为,因为非典在中国蔓延,季成阳的出国手续遇到了一些问题,竟在战争爆发后,暂时留在国内做了一个闲人;
 
    这段时间,季成阳的父亲也动了一个大手术,在病床边当着几个儿子女儿的面,亲口要求季成阳放弃现有的工作,他没作答。
    
    “晚饭想吃宫保鸡丁吗?”季成阳在电话里问。
 
    他真的很闲,当别人都躲避在家躲避传染病的时候,却独自推着购物车,在近乎空无一人的超市里闲逛。因为顾客少,货物竟然也很少,几米长的冰柜里没有几盒东西。
 
    “好啊,”纪忆的声音,呼吸有些重,她应该是刚才从教室跑出来,赶着去下一堂课,“能多买点儿花生米吗?我喜欢吃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
 
    “没问题,”他答,“我买完东西,去接你。”
 
    “今天要晚一个小时,www.xiaoshuotxT.NET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帘虽然是拉上的,但是还是有日光从窗帘的缝隙处透进来。她摸摸柜子旁的手表,看了眼,已经十点了。
我临时加了一节课。”
 
    “没关系,我可以坐在车里看资料。”
 
    电话收线,他继续采购。
 
    这种物资贫乏的超市,真说不上“采购”两个字。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又接了两个电话,是自己二哥的,也就是季暖暖的父亲,电话里二哥的措辞非常激烈,暖暖已经接连旷课很多天,时不时就找不到人,二哥和嫂子商量着,似乎想要将她提前送出国。可刚巧就碰上了非典,这事儿就耽搁了,但依旧不放心,想着让季成阳能劝劝。“她崇拜你,胜过崇拜我这个穿军装的父亲,”二哥如此说,“记得小时候吗,她还总喜欢牵着你的手,一直说要换个爸爸?”
 
    他记得,可他一个没有过婚姻和子女的男人,实在无法和一个已经度过青春期的女孩谈话,尤其谈论的还是感情和未来。
    军人家庭出身的人,都不习惯电话沟通,事情说完也收了线。
 
    第二个电话算是好消息,他去伊拉克的事情有了些进展。季成阳将采购的食物扔到汽车后备箱,直接去了台里,正好碰上几个大报社负责时政部分的记者,大家都曾在驻外的时候,都相互熟悉,就多聊了两句。
 
    那些人也是因为非典的影响,行程多少被耽搁了,在国内无所事事就帮着同事去做些非典专题,有个人做的主题是各大高校的“禁校风景”,拍摄了很多年轻情侣,隔着学校的铁栏杆,互诉衷肠的一幕幕。
 
    都是年轻的爱情,在这种致命流行病下,在畏惧的映衬下,更想要迫不及待地表现出相守的愿望。“你说说,这些小情侣还不真怕死的,”男记者翻着相机里的相片,给季成阳看,“我看着有大包大包送零食的,还有隔着铁栏杆接吻的。”
    这些人,都是时政记者,和季成阳是一类。
 
    说白了,中国这些时政记者,一到战场上就自动转属性为战地记者,平时就追踪报道些各国时政,都是见过大场面和生离死别的。对他们来说,真正征服人的,永远是这些看似萧条绝境下的真情。
    
    一张张相片,陌生的青春洋溢的脸。
 
    在相机里,不断掠过。
 
    “等等,”季成阳忽然出声,“让我看看上一张。”
 
    照片倒回去,他看到的不是照片里拥抱的那对年轻情侣,而是角落里的一个旁观的少女,少女的侧脸是前景……
 
    “这张前景不错,这小姑娘正好回头看这对小情侣,我就抓拍下来了。”
 
    “这张发我邮箱,”季成阳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少女的侧脸,“算了,你到我办公室坐坐,顺便给我拷照片。”
 
    那男记者笑了:“这是怎么了,这么急,照片触到你什么点了?”
 
    季成阳的眉目有些深邃,笑得含蓄且风度十足:“照片不止要给我,还需要删了存档。”
 
    “诶?”
 
    “你拍的是我女朋友。”他坦言。
 
    ……
 
    那男记者一愣,和身边俩人对视一眼,三个人又对着照片猛瞅了一阵,似乎这才琢磨出季成阳说的到底是什么。有人伸过来胳膊,揽住季成阳的肩:“小子可以啊,绝对很可以。”虽然如此感慨,但大家还是有种这是假话的感觉。
 
    毕竟季成阳这个人实在在这个圈子过于出名。
 
    但又似乎,不太会和女人联系在一起,有种不近女色的感觉。
 
    比如男人坐在一起总会不咸不淡地开些有关性的玩笑,季成阳却惯来不太参与,有时候大家聚会什么的,有意东一下西一下地胡乱撮合,都配合着,单身男女试试看有没有交往意向,季成阳却又是个例外。
 
    如今,平白无故,多了个大学生女朋友。
 
    嗯,原来平日不显山露水的,才是真有道行,众人如此以为。
    
    纪忆在图书大厦里到处走着,询问着哪里有世界地图,她根据提示找到货架的时候,发现了三个不同的版本,最后选择了最大的那个。等到结账走出来的时候,接到暖暖的电话,她一边将世界地图放到背包里,一边按下接听:“喂,暖暖?”
 
    “西西,”季暖暖的声音有些哽咽,冷漠地叫她的名字,“我问你一个问题。”
 
    “怎么了?”她察觉出不对。
 
    “你在和我小叔同居吗?”
 
    暖暖问题像是颗深水炸弹,忽然投入湖底,瞬间炸碎了所有平静。
 
    她的心猛揪起来:“没有,我们不是同居。”
 
    的确住在了一起,但是是因为季成阳不愿让她住在宿舍楼里,想要避免她大范围和人群接触,才让她暂时住在家里。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季暖暖的声音有些抖,已经在哭:“我在我小叔家,看到你的衣服,难道我看错了?”
 
    “季成阳怕我住在学校,接触太多的人,所以让我暂时住在他家里,我们不是同居……”
 
    “谁让你叫他季成阳!”
 
    “暖暖,”纪忆觉得心都开始疼,“你听我慢慢和你说,你相信我……” 
 
    “纪忆你是人吗?你怎么能和我小叔在一起?”暖暖哽咽着声音,根本不想听她任何解释,她只想质问,质问纪忆为什么这么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和我小叔在一起?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一直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别和我说这些!我小叔疯了,你也疯了!你从小就叫他叔叔,怎么能和他同居……你太可怕了纪忆,你根本不在乎我,你想过我吗?我从小就崇拜他,比对我爸还崇拜……你根本就没想过我……”季暖暖完全语无伦次,哭得已经失了声,“你怎么能和我小叔同居……”
 
    她心里的季成阳有着崇高理想,人格毫无瑕疵。
 
    绝不可能有任何污点,和任何人都不同。WWW.xIAOshuotxt.Net
 
    可当她发现季成阳和纪忆在一起,和本该是侄女辈分的女孩同居,而这个女孩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同时在背叛她,欺骗她。她的信仰瞬间就被彻底击碎,洪水肆虐一样,被卷走了所有的理智和意志。
 
    比天塌了还可怕。
    
    纪忆再说不出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她就站在书店的正门,手足无措,像是有人将手伸入她肋骨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季暖暖,她构想过的所有解释都没用了,她想象过暖暖无数的反应,最怕的就是这种,最真实的愤怒。
 
    纪忆无言以对,甚至不敢重复自己说的话,说自己爱季成阳,她怕刺激暖暖。
 
    暖暖的失控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她从没听暖暖这么哭过,那种信仰被一瞬间击碎的软弱和绝望感,让纪忆觉得自己就是背叛友情的罪人。
 
    彻头彻尾的罪人。
 
    “西西,你怎么能和我小叔一起,你想过我吗……”
 
    暖暖哭得完全崩溃,只会重复这句话。
    
    纪忆手机慢慢耗尽电量,电话彻底断了线。
 
    她泪流满面看着漆黑屏幕,跑出书店所在的大厦,想要叫出租车,可这种时期,出租车根本就是个奢侈品。她跑了好几条马路,只看到一辆有人的出租车,跟着车跑了很久,直到车开得越来越远。
 
    最后跑到无力了,只是茫然无措地,慢慢在马路边蹲下来。
 
    暖暖最后的质问,不停徘徊在她的脑海里,暖暖哭得虚弱地告诉她:“你根本就没想过我,纪忆,你根本就没想过我……”
 
    暖暖的话,一句句回放,如刀一样反复戳着她的心脏。
 
    她从没考虑过暖暖,这段感情她始终自私地藏好,当做一个秘密。所有都爆发的太快,所有都没有在她的设想之内。她一直叫他季成阳,不肯叫小季叔叔,总在心底默默和这个禁忌抗争着,忽略他是自己长辈,忽略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暖暖敬畏深爱的小叔。因为她始终相信,自己这段暗恋单恋一定会随着长大慢慢消失。
 
    甚至设想过,有一天去参加季成阳的婚礼,在他被往来嘉宾好友灌醉的时候,告诉他,季成阳,我一直喜欢你,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拿你当我唯一的目标和偶像。
 
    这些都是她设想好的。
 
    ……
 
    可是所有都改变了。
 
    所有都开始向着幸福的方向发展,她依恋他,沉浸在曾经不敢奢望的感情里,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他们辈分不同,自幼如同家人一样相处,他都是她的叔叔,最后却不受控制地将这种关系变为了男女之间的爱情。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难以接受的改变,甚至会往最肮脏的地方想象……
    
    身边的报刊亭、大厦都早早关闭,路上也没什么闲人。
 
    纪忆因为刚才的情绪太过起伏激烈,有些懵懵地,她努力让自己冷静,找寻最近的公交车站,仰头看站牌的时候,眼泪就荡在眼眶里。她不断祈祷着,尽快找到回家的公交路线,幸好这个方向到季成阳家的车很多,最后她换乘了两辆公交车,在积水潭桥附近下了车。
 
    当她走到季成阳所住那个小区的小马路,忽然,有车灯迎面打过来。
 
    车猛停在她面前。
 
    纪忆怔怔站住,逆着车灯的光,看见季成阳下车,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他深邃的眉目里都是难以压抑的怒意:“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给我先打电话,告诉我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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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终年突然想要地老天荒永安调很想很想你一厘米的阳光一生一世,美人骨轻易靠近轻易放火念念不想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