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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阳光》 作者:墨宝非宝

同一屋檐下

 第三十九章 同一屋檐下(1) 

 
    季成阳蹲下身子,双手钳制住她的肩膀,想要继续告诉她她不能这么任性,手机说关掉就关掉,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如此解决问题。
 
    她眼前是季成阳的脸。
 
    因为车灯直照,突显他难得露骨的怒气,让她很害怕。
 
    “为什么不给我先打电话,告诉我你去了什么地方?”
 
    “我手机没电了,”纪忆轻声解释,“我手机没电了,不是关机,也没有公用电话的小店,只有插卡的那种电话亭,没有IC卡,就用不了那个……打不到车,外边没有出租车……可能是非典,出租车都不出来干活了,就等公交车……”
 
    车灯将她的脸照得有些惨白惨白的,然后她忽然说:“暖暖知道了,她很生气。”
    
    季成阳的心始终被各种不好的猜测压着。
 
    他刚才接到暖暖电话而急速赶回来,将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侄女劝住送回学校后,他就找不到了纪忆,应该说从电视台接到季暖暖电话开始,他就找不到她。
 
    他没办法让自己不生气。
 
    甚至当她解释以后,他没办法让汇聚两个多小时的压力都烟消云散。
 
    “我知道,我已经和她谈过这件事,”季成阳低声说,“我们先回家再说。”
 
    “嗯。”www.xiaoshuotxt.net
 他们已经站在小区门外不远的地方,纪忆就没跟着他上车,只是地下车库外的楼梯口,等着他。季成阳攥着车钥匙从台阶下往上走,看见朦胧不清晰的月光,拢住她的身形,她穿着有些厚的那种玫红色戴帽子的休闲服上衣,瘦瘦米白长裤,头发披下来,很纯情的一个小姑娘模样。
 
    她在安静地等着他。
    
    季成阳想到暖暖扑到自己怀里哭得时候说的话,那些都是他之前就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没有什么太多的惊讶,因为他是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男人,这是他早就考虑过的情况。可纪忆不同,她还不够成熟,自己还没来得及和她深入沟通这些未来的阻碍,她就已经在淬不及防下受了指责。
 
    主要责任应该是他的,不是吗?
 
    季成阳笑了一下,从黑暗的楼梯底层走上去,迎着月光。
    
    纪忆本以为到家后他会立刻和自己谈,季成阳却只用手势示意,让她先去洗澡。她只得迅速冲洗换了家居的衣服出来,正看到季成阳猫着腰从冰箱里拿出一些食材。
 
    纪忆走近,能闻到四周淡淡的滴露味儿。
 
    这段时间,季成阳一直很注意家里的消毒。回到家立刻会擦洗一遍,包括两个人每天穿的衣服也是要当天放到洗衣机里清洗干净,衣服混着洗衣粉就还好,最后不会有消毒液的味道留下来。
 
    但房间里就不一样了。
 
    起初她不太喜欢这种味道,可慢慢就适应了,此时此刻,这种熟悉感倒让心踏实了一些。
    
    季成阳起锅做饭。
 
    抽油烟机的声音轰轰作响,他热了油,将整盘的花生米倒下去。这道菜很快就会因为纪忆的那句“我爱吃花生米”,变成宫爆花生米,鸡丁即将成为陪衬。
 
    他拿筷子夹了,喂给她:“尝尝。”
 
    这是他回家后和她说得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纪忆微微张嘴,咬住皮已经炸脆的花生米,她盯着他,季成阳仍旧在生气,并没有掩饰从眼神到面部神情的冰冷,她的就像是被他一眼望穿到心房内,被他看到血液流动和跳动,变得如此不自在。
 
    “好吃吗?”
 
    “嗯……”
 
    “不觉得炒得有些过火了吗?”他问。
 
    “好像有点儿。”的确有些火候过了。
 
    季成阳自己也夹了粒,尝了尝:“还好,还能吃。”
 
    她应了声。
 
    他却又关火:“算了,我们吃火锅,我下午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纪忆又应了声,其实火锅也不错。
    
    她如此想着,季成阳已经双手扶着她的手臂,半蹲下来:“是不是我想吃什么你就会跟着吃什么?怎么没有自己的意见?”
 
    她有些愕然:“我也挺喜欢吃火锅,你想吃,就吃吧,没关系。”
 
    季成阳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会儿,说:“西西,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弱点?
 
    纪忆想了会儿,很坦诚说:“我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季成阳笑:“而且也太重感情。你和暖暖都是真性情,对亲近的人都掏心掏肺。可她外热内冷,别看她今天哭得像天塌了一样,其实她没那么脆弱,你不一样,你外冷内热,看上去很平淡,可心思就细太多了,你将感情看得重。”
 
    纪忆的睫毛慢慢煽动着,垂下来。
 
    是的。
    或许因为她缺少这些,就将这些看得很重。亲情、友情,爱情,只要别人给她一些,她就能一直记得清楚,一层层,随着日积月累都厚重地压在心里,恨不得还回去十倍。
 
    她现在都能清楚记得,十一岁时候的事情。有次在季暖暖家,两个人睡到半夜一起去上厕所,她忽然月经来潮,坐在马桶上看着内裤发愣,考虑是否下楼回家的时候,季暖暖已经从洗手间的柜子里拿出卫生巾,蹲下身子。
 
    暖暖边打着哈欠边撕开,结实地贴在她内裤上:“全天下就我不会嫌弃你,”暖暖真的一点儿都不嫌弃她,贴贴好,才去洗手,眼睛都困得微微眯着,“我怎么就想对你好呢,真可怕,以后我要是嫁人了,我老公一定以为我是同性恋……”
 
    过了半年,纪忆提到这件事,暖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愣了会儿哈哈大笑:“那你就记得对我好就行了,我怎么当时就没嫌弃你呢,太可怕了。”
 
    可她就是记得清楚。
 
    每次想起来都很感动,发誓要和暖暖一辈子都这么好下去。
    
    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厨房的白色地砖上,像是被水冲淡了的一滩墨。
 
    “不用自我检讨,”季成阳轻声打断她的念头,“每个人成长经历不同,性格也千奇百怪,很正常。重感情是好事,你可以不离不弃,有难相助,但不需要因为她的喜好,就让自己按照她的意愿去做事情。”
 
    纪忆抬起眼睛。
 
    季成阳笑了一下:“暖暖把我当偶像,希望我处处完美,我虽然很爱护她,但这种无理要求就无法满足了。我是个正常男人,有优点,就会有缺点,有想正经的时候,就会有不太想正经的时候,我不完美。”
 
    季成阳顿了顿,继续说:“今天会是暖暖的指责,明天可能就是你父母,你家里人,后天可能就是邻居……比如我们大院里那个急诊室阿姨,你小时候,她看到我带你去打破伤风针,肯定会觉得季成阳这个人良心可真不错。可如果让她看到我和你现在拥抱接吻,一定会觉得很可怕,她会想,季成阳这个人真是道德败坏,小姑娘还叫你叔叔呢,你就趁着人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下手了。”
 
    他说的是事实,可措辞偏就如此轻松。
    
    “那些也是我的长辈,我也很尊重他们,但我不可能因为他们怎么想,就放弃你,”季成阳坦言,“我既不吃喝嫖赌,又不花心滥交,连女朋友都没有过一个,身心健康,过往清白,怎么就不能和纪忆谈恋爱了?就因为她小时候叫过我一声叔叔?就因为我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就因为我大了她八岁?”
 
    季成阳的语气太有趣,纪忆噗嗤笑了。
    
    “从你还没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性格,任何人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完美,谁都不需要,你也不需要,因为我做不到。你也一样,西西,我们没做任何坏事、错事,你不需要顾及所有人的想法,也完全不用为流言蜚语伤心,觉得我和你感情真有什么问题。相信我,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非常好,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纪忆忍不住笑。
 
    真的是笑着,觉得今天的季成阳特别不同。
 
    哪里不同,她说不清楚。
 
    季成阳这么高的个子,蹲在她和大理石台之间,蹲久了实在有些不自在。既然说完了,看她也笑了,索性就站直了身子。但他又似乎想到什么,很快就补了句最重要的话:“还有,我不止在和你谈恋爱,谈恋爱这么耗费心神的事情,对我来说一次就够了,我用了十分的心来做这件事,就要做到底。”
 
    他很肯定地下了结论,声音中有他独有的那种感觉:
    “我们一定会结婚。”
    
    结婚。
 
    结婚……
 
    纪忆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要爆开了。
 
    她有点儿昏,脸不由自主地被结婚这个念头染红,通红通红的。
    
    他安静了几秒后,忽然攥住她的一只手臂,低头,用嘴唇去碰触她的。
 
    起初只想安抚,碰到了,却如燎原之火,难以控制。他将她的嘴唇含在唇齿间,轻轻啃噬吮吸,将刚才因找不到她的焦虑和急躁都倾注在这个吻里。纪忆觉得嘴唇丝丝地疼,轻“嗯”了声,想要躲开,却手臂一紧,被彻底扯到他怀里。
 
    到两人分开,纪忆的下嘴唇已经有些红肿,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紧瞅着他。
 
    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忽然转了身,快步走出厨房……
    
    季成阳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听脚步声,是去了卧室。
 
    “我和你只差六岁,勉强还能算是同龄人,暖暖,对我的事情理智一些,”他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下午对季暖暖说的话,“不要用伤害我的方式,来回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爱护。”
 
    这是他对季暖暖,第一次用成人方式所做的沟通。
 
    他能理解,让季暖暖忽然发现最好的朋友和亲叔叔在一起的震撼,更何况,一开始就是从“同居”这么性|欲的层面来发现,的确很难面对。
 
    但他并不认为暖暖会想不通这件事,只需要一些时间。
 
    作为一个男人,他早就在这段感情开始之前,就将所有各方面的阻碍和反应都斟酌考虑过,也都想过层层击破的应对方法。等纪忆成长到适婚年龄,这层关系上的“尴尬”自然就会减去大半。
 
    他需要的也只是时间而已。
    
    季成阳再次尝了尝炒花生。
 
    花生炒的味道真不错,很脆,也很香,可也真过了火候。
    
    他蹙起眉头,眼神深了些。这种表情,颇有些性感。
 
    他在思考是继续做宫爆鸡丁,还是准备火锅。当想到火锅容易让她吃得脸颊泛红,额头,甚至脸颊边都会有晶莹细微的汗珠时……就很痛快地做了决定,将花生米的盘子蒙上保鲜膜,扔到冰箱里,开始准备洗菜切菜吃火锅。
 
 
  
第四十章 同一屋檐下(2) 
 
    聪明人,有聪明人好处,也有聪明人的难处。
 
    季成阳在厨房握着小号钢刀削土豆皮的时候,看到纪忆晃进来的身影,就明白她去卧室做了什么,她悄然换了身颜色更漂亮的家居服。
 
    这套衣服,季成阳帮她整理衣柜时看到过,其实她的大多数家居服都只有颜色差别,只不过这件是烟紫色的,很特别,他自然有些印象。
 
    所以……
 
    他大概能估摸出来纪忆的心思在起着如何的变化。
 
    这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
 
    纪忆走过来,下巴颏轻轻靠在他手臂上,专心看着他切土豆,他侧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眸光像是含着一汪水,真就看得如此仔细,将身体自然而然靠在他身上。头发还是微微有着湿意,扫在季成阳的手背上,若即若离,轻扫而过。
    
    季成阳在高中时候,偶尔也会被女孩子如此对待,比如拿着书本来讲个题什么的,或者靠近说话,有时候距离拿捏得不好,也能碰到对方的头发。那时候他并没有这么多的感想,有时候还会刻意提点下:“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步骤你可以问问课代表。”然后拿起书包离开,去篮球场,或者去乐团的排练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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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他就是纪忆这样的年纪,似乎青春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大跨步前行了,无心流连身边的风景。爱情,在那个阶段并不是生活必需品。后来去了美国,不再是中国传统含蓄的那种感情表达方式,他最尴尬的时候也就是最初参与聚会时,会被只say过几次hello的金发女郎摸到大腿内侧,或者同是留学生的华人女孩直接提出要求,陪他一同回家。
 
    ……
 
    他只犹豫过一次,在取得大学学位的告别party。
 
    那是个与他同一班飞机来美国,已相识四年的女孩子,比他年纪还大了一些。那晚,他因接了实习报社的电话匆匆拿起衣服离开那幢仍旧热闹非凡的房子,女孩子追出来,用最含蓄的方式,问他:“我现在有两个工作机会,有一个是留在这个城市的,你觉得,我‘值得’留在这里,继续等你吗?”
 
    中国式的含蓄表达。
 
    季成阳在对方说完这句话后,看着那双美丽温柔的眼睛,从那里看到了太过多的期待。他稍微迟疑了两三秒,便就此告别,开车而去。
 
    他想,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的含蓄感情打动,有了“不忍心拒绝”的念头,可也只是迟疑了两三秒而已,就已经冷静了。
 
    是为了什么?为了冥冥中早已在他十三岁时见过的那个四岁半的小女孩吗?
 
    对当时的他来说,不可能是这个答案。
 
    但冥冥中,上帝的确给出了这个答案。
 
    ……
 
    就在那个夏天,他去了叙利亚。
 
    再回到中国,就重逢了十一岁的纪忆。
    
    这就是聪明人的好处,他总能很合理地分析出在哪个阶段,什么才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当你爱的女孩子,用她自己都不太知道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她爱你……
 
    他不可能不为所动。
 
    甚至为此,早已心猿意马。
 
    季成阳的视线落在刀锋上,轻片去一层层的皮,落在垃圾桶里,有一块姜黄色的土豆皮落在了外。“掉出来了,”纪忆笑,弯腰去捡,再扔到垃圾桶里,“要我帮你什么吗?”
 
    “不需要,”季成阳低头,用下巴颏去碰了碰她的额头,“洗干净手,去看会儿书,顺便把头发吹干一些。”
 
    “噢。”纪忆笑。
    
    季成阳做饭虽不算是顶级大厨的手艺,但胜在熟练,况且吃火锅本就不需要多少准备工作,大概到新闻联播的时间,他们就吃上了。纪忆小时候在家住,爷爷也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看新闻联播,现在暂时住在季成阳家,他也会偶尔看上两眼。
    热腾腾的火锅,新闻联播的声音,将这个房间填充的真像是个温暖的家。
 
    纪忆喜欢吃各种蔬菜,还喜欢一下子都扔进去,以前偶尔和同学吃的时候,总被嘲笑像是在吃麻辣烫,而不是火锅。
    倒是季成阳不觉得有什么,事实是,不论纪忆做什么,如今在他眼里都不会有什么,他都会往可爱有趣很好非常好的这种方向去思考……只是偶尔提醒一句,肉刚放下去一会儿,不要现在夹菜吃。
 
    吃到半途,纪忆就开始觉得热,脸颊红扑扑地,还不停拿餐巾纸去擦汗。季成阳忍不住笑,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挡在嘴前,虚掩着,咳嗽了两声。
 
    纪忆眼睫慢慢忽闪着,去瞧他,并不太明白他在笑什么。
    
    晚上,季成阳洗了澡出来,换了居家的长袖和运动长裤从浴室走出来,寻不到纪忆,随便在房子里溜达了一圈,发现书房后的藏书室里有灯光。他推开门,看到纪忆打开了藏书室中间的那盏灯,还有一些书架下层的灯也亮着的,纪忆坐在地毯上,手边摊开两三本书。
 
    “我发现,你喜欢在看过的书里写一些话,”纪忆扬扬手里的书,翻出一个书签,“达芬奇的笔记也是种财富,他喜欢用从右至左的方式反方向拼写,笔下的每个字母在纸上都是反着的,需要在纸上放一面镜子,才能辨认出他在写什么。”
    她翻看的正是老版的达芬奇传记。
 
    季成阳的确有这种习惯,但这本书他看了太久,已经忘记自己写了什么。
 
    不过他终于明白纪忆在做什么,她正在这藏书室里一本本找他留下的痕迹,去寻找那些她因为年幼而了解不到的季成阳。
 
    她招手。
 
    季成阳走过去,在她身边盘膝坐下来。
 
    “你看,你还学着写了一行反方向的字。”
 
    纪忆将书签递到他眼下。
 
    他感兴趣和了解的东西,真得很多。
 
    就像他喜欢的达芬奇一样。
 
    她为了更了解季成阳,竟也深深迷上了那些科学家。
 
    达芬奇,绘画、雕塑、天文、物理、建筑、水利、机械、古生物,机械,甚至是军事工程,是个无师自通的独一无二的全才……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达芬奇,甚至了解到他是个私生子,同时也是个追求同|性|爱情的人,这些八卦她都很清楚。
 
    可当她看到季成阳的读书笔记,又发现,自己其实理解的并不深入。
 
    纪忆又翻出了一个书签,继续读:
    “西方有人说,上帝将那些自然科学的法则都隐藏在黑暗里,所以,牛顿出现了,将黑暗照亮,将自然科学的法则暴露在世人眼前,所以他是上帝的使者。可达芬奇更像是上帝也无法预测的人,他的出生,天生就是为了在揭露上帝不曾告诉世人的东西,可能有些法则,连上帝也不想让人类知道。”
 
    纪忆念得认真。
 
    季成阳却听得有些尴尬,这就是他十八|九岁的想法吗?就是和现在的纪忆差不多年纪时,脑子里在想的事情?
    纪忆还想再翻,看有没有什么更有趣的书签,她用脚尖去顶了顶季成阳的脚:“你帮我找啊,我怕自己找不全。”她是光着脚坐在地毯上的,指甲在灯光下像是日光下的贝壳,有着健康的粉|红颜色,可能因为常年喜欢穿运动鞋或者帆布鞋,她脚上的皮肤竟是最细腻的,仿佛刚被牛奶浸泡过似的。
 
    季成阳垂眼,看她的小脚丫继续顶自己。
 
    “你在想什么?”纪忆抬起头问他,声音里有些疑惑。
 
    “在想你。”他坦然告诉她。
 
    “想我什么?”纪忆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的脚,有些尴尬,收回来。
 
    “很多。”这一瞬季成阳的脑子里的确掠过了很多,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浮动,因为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噢。”
 
    纪忆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今晚的他特别好看。她想到他在阿富汗的时候,她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他的采访,他在讲解为什么战地记者不能拿起枪自卫……血液在皮肤下慢慢流淌着,带着烫人的温度,纪忆在这短暂的安静中,从坐着,变为小猫儿一样地用膝盖和手爬着,将自己挪到季成阳的眼皮底下。
 
    其实有的时候,她也有些跳跃不安分的细胞。
 
    就像是冬季长跑时,她胆敢自己一个人跳到护城河冰面上,偷跑过去,用来逃避老师的监视。现在的她也是如此。
 
    “季成阳。”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季成阳的视线纠缠在她嫣红的嘴唇上,随口应了声。
 
    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她,这个姿势在自己面前说话,她衣领下的所有都一览无余。
 
    面对自己女朋友,他可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
 
    “你刚才说,以前从来没有过女朋友?”
 
    “是啊,”他低声笑了一下,“从来没有。”
 
    “所以,”纪忆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了会儿,才继续问,“你和我也是……初吻?”
 
    “是啊,”他继续笑,“初吻。”
 
    女孩子总是喜欢纠结这些。
 
    以前他觉得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接吻只是嘴唇和舌的纠缠,性|爱这件事说穿了也不会有什么花样。可是此时此刻,他看到纪忆嘴边特别满足的那抹笑容,他忽然觉得,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很有意义。
 
    血液在悄然升温,她觉得手心下的地毯,软绵而温暖。
 
    季成阳在自己之前都是空白的,没有任何女人,光是这种念头就让她飘飘然,毕竟以他们的年龄差来说,这种概率非常小。纪忆慢慢靠近他,第一次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
 
    季成阳抬手,扶住她纤细的腰。
 
    他很享受让纪忆这么主动地张开小嘴巴,将舌尖递过来的感觉,甚至感觉到她会学着自己的样子,慢慢缠绕住自己的舌头和思想。他心头虽然被悄然点燃了一把欲望的火,却刻意欲拒还迎,享受她主动的乐趣。
 
    倒是纪忆先有些急了,按耐不住地离开他,蹙眉抱怨:“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反应。”
 
    “哦?”季成阳故意不解,“要我有什么反应。”
 
    就是这么一句,将纪忆逼得无比窘迫。
 
    她迅速从地毯上爬起来,想要走,可还不忘记走之前拿走了那本老旧的书,将季成阳一个人留在藏书室。季成阳倒是真笑了,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胡乱地抚弄了下自己的短发,从地上站起来,竟又回到浴室。
    
    纪忆回到卧室,把自己扔到床上时,听到浴室的水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仔细听听,的确是洗澡的声音。他怎么又去洗澡了?
 
    她并不知道浴室里的季成阳,已经彻底将热水关掉,任由冰冷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水顺着他的肩膀留下来,沿着腰,再流到修长的双腿。自然降温的方法是最有效的,就是有些极端了,季成阳两只手臂撑着墙壁,闭上眼。
 
    脑海里仍旧是纪忆趴在自己面前,从领口望进去那一览无余的风景。太过美好。
 
    “你又洗澡了啊?”纪忆的声音隔着两道门,问他,仍不不敢确认。
 
    “在洗澡,藏书室太热,出了汗,不太舒服。”
 
    ……
 
    藏书室很热吗?
 
    纪忆一瞬茫然,转身离开。
    
    这天到后半夜,季成阳成功因为初春的一个冷水澡而感冒,第二天他去了台里,特地戴上了浅蓝色的医用口罩,和同事说话的时候,还会刻意回避。会议室里众人看季成阳,有种英雄你终于中标了的感觉,还不忘调侃:“没关系,这里坐着的都不太怕死,怕死就不会这时候还来上班了。不过,大家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感冒啊。”
 
    有另一人应和:“是啊,还是挑这时候,可真够应景的。”
 
    众人乐呵呵,倒是刘晚夏难得没有参与众人的嬉笑怒骂,在散会后,拿来一盒据说很有效的感冒药,放在季成阳的办公桌上。季成阳呆的这间办公室人少,他这才摘了口罩,泡了杯热水,将黑色的保温杯握在手里,拒绝了刘晚夏的好意:“我带了药。”
 
    “那就留着,常备些药没坏处,”刘晚夏如此说,瞅着他的眼睛,“我越来越觉得,你有些地方和高中真没差别,这么多年都没变,最会装傻的人就是你了。”
 
    季成阳微怔,看着面前眉眼有笑的刘晚夏。他想起高中的时候,似乎刘晚夏也是经常来和自己探讨数学物理题。不过刘晚夏比那些女孩子聪明许多,她会带着她脑子里的一套解题方法来,边和他讨论,边写在纸上,又多半写到中途就停下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一来一去,就能让他多说两句话。
 
    刘晚夏一直很聪明,她不可能忘记,自己曾经明确告诉她,自己有女朋友。
 
    “我真带了药——”季成阳不得不再次重复。
    
    刘晚夏看着他,他今天难得不穿黑色,而是穿了件浅蓝色的细格子衬衫。她想到,她也认识了季成阳许多年,这么多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何等着装,不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有着季成阳式的从容不迫,这种冷静而旁观的气场对任何女人都是致命的吸引。
 
    她转过身,随口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话这么直接,一点儿都不像你了。”
 
    以前吗?
 
    其实,始终没变过。
 
    只不过以前他从不开口说拒绝,而是直接避开。
 
    季成阳拿起那盒感冒药,在两指间晃荡了两下,想起纪忆因为自己没有过女朋友就能那么开心,忽然觉得自己过去远离一切女生,真是明智选择。他随手就将药扔给斜后方始终“旁听”的男同事方响:“放你那里备着。”
 
    方响笑的很有深意:“谢了啊。”说完就拉开抽屉,将药扔了进去。
    
    季成阳继续喝自己的热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的药盒,这是纪忆给他准备的,特别袖珍,还有好几个小盖子,里边有退烧药,感冒药,还有维生素片……
 
    方响瞅了一眼:“什么啊?” 
 
    “感冒药,维生素片,退烧药。”
 
    “哎呦,台花你可活得够精细啊,我还一直以为你经常在战场上跑,多不会照顾自己呢。”方响绕过来,仔细研究那个药盒,越看越乐。
 
    “我女朋友准备的。”季成阳解释。
 
    “女朋友?”方响愣了,这才琢磨过来,“那天听他们说,我还不信呢,你真有女朋友了?”季成阳一时啼笑皆非:“有什么不信的,我又不是和尚。”
 
    “那你赶紧的,别走时政口了,换财经吧,要不然正常女的怎么受得了,天天不是阿富汗就是叙利亚,要不然就是车臣的,没一个安全地方。”
 
    方响兀自感叹了会儿,溜达着出门,去了剪片室。
    
    季成阳没太在意方响说的话,这些话他隔三差五地听,早已麻木。
 
    他只是按着纪忆所嘱咐的,一个个打开小盖子,将药片吃进嘴巴里,忽然想到……如果名字前面能有个标签也是件好事,比如,他,季成阳,是纪忆的男朋友。如果能有这么个标签写在办公桌前,不知道能省多少力气。
 
    他如此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如果真能有个标签,估计够小姑娘笑上整一个月,甚至一年的。
 
 
 
第四十一章 同一屋檐下(3) 
 
    
    到五月,非典的形势开始好转。
 
    五一长假前,纪忆接到一个电话,是远在南京念军校的实验班班长徐青的,她仍旧记得自己在同学录上给他留言的那天,一转眼竟已过了一年。老班长的意思是,他五一会从南京回来,准备安排一场同学聚会。
 
    纪忆当时正在吃午饭,饭盒里是季成阳做的蛋炒西红柿和黑胡椒牛柳,她应了,很快就听到班长问她:“你能帮我告诉季暖暖吗?就省得我给她电话了。”
 
    纪忆手顿了顿:“还是你打吧……”
 
    “怎么了?”老班长疑惑,“你不是最容易找到她吗?”
 
    纪忆含糊找了个借口,一个一听就不太对劲的借口,拒绝了。老班长也是个聪明人,就没太追问。纪忆有些内疚,其实她内心里一直觉得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老班长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回他从高一就爱上并一直深爱的季暖暖……
    
    可惜,暖暖和她已经形同陌路。
 
    季成阳说过,暖暖已经答应他不会告诉任何家人和邻居他们的事。暖暖的确做到了,可是她也不再和纪忆的生活有任何联系。纪忆结束通话,低头继续吃季氏午餐,吃着吃着就有些心酸,她给暖暖发的短信都石沉大海,好像,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样。
    
    等到了同学会那天,班长凑了足足两桌人,W W W.XIAO SHUOTXT.net除了在外省念书不回来的那些同学,凡是人在北京的都来了,班长甚至第一次喝啤酒,高兴地红光满面,他开心的是毕业一年了大家还这么在意他这个班长,基本都来捧场。
 
    在座的这些人里,纪忆是唯一一个当初去文科班的,自然大家吃喝到兴头上,就开始调侃她,说她当年背叛组织,纪忆被挤兑的百口莫辩,班长竟然还真就当了真,跑过来她这桌替纪忆挡着那些不断灌她啤酒的人:“我说你们,可不能欺负女生啊。”
 
    有男生哈哈大笑,说:“班长你怎么念了一年大学,还这么思想正统啊,我说啊,大班长,你绝对是我这辈子认识的最一本正经的人,我们逗纪忆玩儿呢,哪儿是真灌她。”
 
    班长嘿嘿笑,黑亮亮的眼睛里蒙着醉意,指着那男生说:“抽烟可不好,赶紧戒了,真不好,对身体不好。”
 
    众人笑。
 
    有女孩子望着班长,开玩笑劝酒:“班长,我前几天听人说,别的班连同学会都组织不起来,一毕业人心就散了。其实我们来,可都是给你一个人的面子,还不多喝点儿?”班长笑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二话不说,就倒了满满一杯:“好,喝!”
 
    说完真就一仰脖子,干了。
 
    纪忆看着,今天他是不横着回去不算完了,有些觉得大家闹得过分,甚至还帮着劝了两句。等众人移步到KTV,班长已经彻底霸占了厕所,吐得昏天黑地,被人拎回来的时候,就不省人事地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季暖暖,就有人制止了。
 
    纪忆知道,其实季暖暖不来,不一定都是为了避开自己,可她的性格就是如此,会忍不住内疚,哪怕是暖暖不来的原因里只有10%自己的原因,她也会觉得很对不起班长。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吧。
    
    年纪小的时候,笑真就是笑,哭也真就是哭。
 
    可今天的班长,明显在笑着喝着,可总能让人感觉到那笑脸后的心酸。他开始想隐藏情绪了,而大家看穿了,也开始学着不点破了……
 
    大家在点歌,聊天。
 
    纪忆说是要给大家买点儿饮料零食回来,从KTV走出去。这个KTV离附中并不远,她来得路上还看到附中装修一新的校门,还有肖俊和付小宁开的店,已经换了东家,变成了一个小超市,没有了先前的热闹,也没有了先前那个恩爱的老板娘和老板。
 
    她脑子里有些乱,念头太多。
 
    就在KTV一楼的超市里,提着购物篮,胡乱去拿零食。直到,险些撞到一个人,或者说,那个人看到她故意没有动,止步在那里,看着她。
 
    纪忆拎着金属的购物篮,怔了两秒,笑:“这么巧……”
 
    付小宁轻笑着:“我也来玩,没想到就看到你了。”他看着已经快十八岁的纪忆,看着她,忽然就想,怎么那个羞怯而温柔的小女孩,已经长这么大了。这么美。
 
    他想,幸好当初纪忆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自己越来越配不上她。
 
    纪忆没有以前那么怕和他接触,拎着购物篮和他说了会儿话,想起了那个音像店。付小宁倒是有些困惑:“怎么,暖暖没告诉你吗?”纪忆摇头,有些不好预感。
 
    看着她不知情的神情,付小宁也有些难以启齿了:“先付钱吧。”
 
    纪忆将购物篮放在柜台上,KTV内部的服务员一边结账,一边和付小宁闲聊,看起来是老熟人:“怎么,换了个新的?”
 
    付小宁蹙眉,没答话,直接掏钱包。
 
    纪忆赶紧付钱,付小宁看她这么躲避,打了个愣,随手从柜台上的小架子上拿了根棒棒糖,买了来,递给纪忆:“我就想请你吃个什么东西。”
 
    她犹豫着,还是接过来了。
 
    最后将零食和饮料送到包厢,付小宁临告别时,终于告诉她:“肖俊有点儿太急功近利,太想赚钱,不留神走了些歪路,我也没劝住他。我眼瞅着暖暖和他分手好多次,看他们也折腾的累了……你是暖暖的朋友,帮我也劝她一句,别折腾了,就这么分了吧,吸了毒的人真心不容易拉回来。”
 
    付小宁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可越到最后,越让她难以接受。
 
    等他全部说完,纪忆竟觉得有些不真实,肖俊走了歪路,在吸毒吗?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在香港的时候,暖暖想告诉自己的就是这些?
 
    “别害怕,”付小宁仍旧像是对着十四岁时的纪忆,总是怕吓坏她,“没传说的那么可怕……总能戒掉的。”他这些话其实不太有底气,但还是尽量安抚她。
 
    纪忆还想追问。
 
    门被推开,班长被人半架着晃悠出来,估摸着又想去洗手间。他的视线里,模糊地看到纪忆还有付小宁后,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着,将纪忆拉过来。
 
    班长还记得,当年校门口带头斗殴的人,就是站在包厢门口的这个男人。
 
    “你干什么?又想干什么?”班长又摆出一副当年当班头的架势,保护自己班里的每一个人。架着他的男生不明所以:“班头,班头?醉了吧?”说完,对着付小宁点头,“不好意思啊,这位喝高了。”付小宁倒是猜到因为什么,笑笑:“没事儿。”
 
    他最后多瞥了纪忆一眼,真的告别:“走了,西西。”
 
    付小宁转了身。
 
    待人走远了,班长没有需要保护人的意识,立刻就软了身子,彻底失去意识。
    
    纪忆走进去,大家纷纷致谢纪忆的慷慨请客,纪忆笑笑,没多说话,在包房的大转角沙发的尽头坐下来。她攥着手机,给暖暖发了很长一段话,接连7条短信,她想告诉暖暖,无论如何,她都是暖暖的朋友,希望她能和自己联系。
    直到晚上,依旧石沉大海。
 
    她回到季成阳家,季成阳正在换衣服,显然也是刚刚才到家:“怎么了?同学聚会回来这么没精神?”他将衬衫的纽扣一颗颗扣上,走过来。
 
    纪忆前思后想,并没有将事实真相告诉季成阳:“我想回一次家。”
 
    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以住校为借口,很久没有跨入那个大院的大门,所有生活费父母都是每年固定打到一张卡里,余下的都不再过问。而她不回自小生长的那个家,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自从她上大学以后,曾经住的那个房间早已被收拾出来,做了个客房,二叔和三叔的孩子轮流住上一阵,她回去了反倒没有落脚地。
 
    可是,现在,她很想回去。
 
    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季暖暖。
 
    “好,”季成阳没过多追问,他看出她心里有事情,既然不想现在明白告诉他,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谈,“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过去。”
 
    “嗯。”
 
    “一直忘了问你,你买个世界地图做什么?”他笑。
 
    “世界地图?”她回忆了会儿,这才想起来自己那天接暖暖最后一通电话时,刚才买了世界地图,后来呢?她都忘记搁在哪里了,“你看见了?在哪里?”
 
    “你放在我书桌上,我不知道你要用来做什么,就一直没敢动它,”季成阳用手去捋顺她脸颊边的发丝,“原封不动,还在书桌上。”
 
    都一个月了啊。w w w. xiaos huotxt .net
    “你怎么一直没问我?”纪忆有些奇怪。
 
    季成阳当然不会告诉她,是看出她心情不好,特地找了个话题:“忽然想到了。”
 
    她小心思扭捏了会儿,轻声说:“想贴在墙上,每次你出国的时候,都标上你去哪儿了,做纪念。这样我会觉得,就算你不在我身边,起码我们还在同一张世界地图上……”
    
    他听得微怔,一瞬,竟像是隔着无数惨烈的画面,看着层叠画面后的她。炮火,饥饿,难民,尸体,武器,母亲怀抱婴儿,士兵与恋人在街角的拥吻。
 
    他被她一句话戳到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对死亡有了具体的恐惧,以前也怕,只是在炮弹落下的一霎,有本能恐惧反应。此刻却更多了对纪忆的不放心,唯恐自己死后深爱的人会哭得昏天黑地,甚至变得生无可恋……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春闺里的爱人倘若收到死讯,又会如何?
 
    他想,他终于能彻底明白那些经历战争的士兵,也会怕身首异处,但更怕的却是死后父母无人依靠,妻儿无人照料。
    ……
 
    “明天我们几点走?”纪忆怕他觉得自己矫情,在短暂安静中,转移开话题,“早上?还是中午?”季成阳将衬衫袖口挽起个漂亮的褶子,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时间:“要看你准备回去做什么,需要多少时间。”
 
    “回去——”
    
    门铃淬不及防地响了。
 
    她吓了一跳,倒是忘了说什么。
 
    虽然季成阳早就告诉她,这次回来根本就没有告诉王浩然和几个朋友,就是怕大家彼此撞上,让她觉得尴尬……可经过暖暖上次的那件事,她变得愈发小心翼翼,唯恐被什么旧识知道她和季成阳在恋爱,惹出更多的是非。
 
    季成阳眉目间有疑惑,倒是没多琢磨,径自去开了门。
 
    “不要惊讶,”带着笑声的女人声音,从楼道里飘进来,“我只大概知道你住在这个小区,问了问保安,没想到你还挺有名的,保安都记得是哪个门。”
 
    是那个女主播?
 
    纪忆认出声音。这是他在电视台的同事,两人还在医院见过,彼时自己和季成阳还没有点破任何关系。忽然来客,她站在客厅里,一时倒不知是进是退了。季成阳曾和她谈过,对待知道两人早先关系的那些人,要等她大学毕业再慢慢公开,那时她已经是适婚年龄,所有的影响都会降到最低。可他的同事呢?他倒是没和她说过什么。
 
    尤其是这个女主播,和她也算是旧识的同事。
 
    季成阳只是对着门外的人问:“找我有急事?”
 
    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情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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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调念念不想忘突然想要地老天荒轻易靠近一生一世,美人骨很想很想你至此终年一厘米的阳光轻易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