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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作者:青衫落拓

第七部分

  第 19 章

        这时,许至恒的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他不理,然而室内安静,手机在硬质柜面震动得没完没了,叶知秋从意乱情迷状态中清醒过来,别过头笑得身体在他怀中抖动。许至恒瞪着她,却无可奈何,只突然抱起她,退到床边,揽住她一块躺倒,顺手拿起手机来接听。
        “你好,至恒,我是李思碧,”
        “李小姐,你好。”
        叶知秋不打算旁听他的电话,可是她刚一动,许至恒就牢牢搂住了她,翻一个身,将她固定在胸前,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她隔得实在太近,那边李思碧声音柔美清晰地传过来:“说好了叫我思碧的。至恒你看今天是周末,我想找你一块吃饭,顺便谈一下上次说过的那个采访大纲,有时间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北京出差。”叶知秋被他搂得不能脱身,顿时动了促狭念头,仰头对着他另一侧耳朵轻轻吹气,没想到许至恒根本不忍,将电话拿开一点,轻声对她笑道:“别闹宝贝。”他语声温柔,叶知秋倒红了脸,马上伏在他肩头不敢动了。他这才对着电话说,“对不起,思碧,等我回来再说吧,不过话还是得说在前头,恐怕我不能接受采访,会让你做无用功。”
        李思碧被话筒里那个低低的带着宠溺意味的“别闹宝贝”弄得心底一凉。她借着节目制作需要文字背景资料,和许至恒的秘书李晶打了几次交道。她刻意亲切,李晶个性爽朗,两人混得熟稔后,她不着痕迹地打听到许至恒来此地半年多,忙于工作,并无亲密女友,才动了接近的念头。此时她心念急转,语气却丝毫不乱,笑道:“不要说得这么肯定,至恒,等你回来给我电话好吗?我们谈了,你再决定上不上节目不迟。而且即使不上节目,我们也是朋友嘛。”
        许至恒说再见放了电话,却见叶知秋从他身上抬起头,下巴支在他胸前,一脸的似笑非笑,不禁笑了,将她抱起来一点对着自己的脸:“现在可以闹了,宝贝,我任你宰割。”
        叶知秋笑着摇头:“你要搪塞人家不打紧,一边说在出差,一边还讲那么暧昧的话,人家不知道要怎么想你了。”
        “不相干的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许至恒轻松地说,“如果她就此没了想法不更好吗?”
        叶知秋伏在他肩头笑,没有刚才那样紧张的压力感,战栗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那岂不是损失吗?”
        “重要的是我对你有想法,有很多,很多想法。”他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握着软滑的发丝,“而且我想看到你对我有同样的想法。”
        叶知秋心下迷惘,她还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想法。如果没有那个扰人的电话,她现在大约已经跟这个紧密依偎着的男人裸裎相见了吧。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蓦地红了脸,不无自嘲地想,难道身体居然饥渴到如此程度,已经不愿等完全想清再做决定了。可是能想清什么呢?
        如果说工作让她疲惫,www-xiaoshuotxt-nET那么感情则让她完全茫然。她能确定的不过是这个人的热情能让她忘忧,身体的接触能让她激动。可是这样的想法自己都觉得来得很汗颜,是他愿意接受的吗?
        她不知道他打算向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予他的是什么。
        真的做好准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吗?又或者是只图眼前的开心,懒得再想将来。
        可是谁能保证谁的将来,能够抓住眼前欢娱,已经是一种奢侈。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在心里对自己自问自答,出差的疲倦加上昨晚的失眠,她居然不知不觉在这个稳定的臂弯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许至恒见她长久不出声,然后头沉沉靠到自己手臂上,不禁摇头失笑,这是第二次看到她一声不响就迅速入睡了。他不愿意惊动她,只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让她躺得舒服一些。他从来没有午休的习惯,此时也没有睡意。只是他突然想起,自从回国以后,很久没有享受这样宁静的午后时光了。
        他在上海做外企销售,压力其实说不上多大,但每天的时间例必被工作、娱乐排得满满的,和朋友、同事节目丰富,跟当时的女友经常有各式安排,很少有两人默然相对的时刻。到接手这个企业后,突然进入了另一种生活状态,被迫跟他一向不愿意效仿的大哥一样,每天忙碌,一个企业从基建后期到现在正式运行,千头万绪,差不多占据了他所有时间。
        怀抱的这个女人,居然比他更忙,而且明显强撑着透支工作,只要稍一放松下来,就几乎迫不及待地沉入了梦乡。落地长窗那里一点斜射的阳光慢慢后移,室内光线渐渐暗下来,他抱着这个柔软的身体,只觉得此时此地,两人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分享着前所未有的安静恬然。
        叶知秋再睁开眼睛时,暮色已经降临,室内一片昏暗,她发现自己头枕在一个坚实的手臂上,半边身体搭着另一个温暖的身体,吓得一哆嗦,马上清醒过来,不禁大惭,呻吟了一声:“我是猪,一定的,天哪,居然又睡着了。”
        许至恒活动一下自己的胳膊,笑道:“没关系,等会补偿我是一样的,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窘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看一下床头控制柜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晚上六点,突然想到辛笛的秀应该快做完了,心念一动:“我朋友辛笛在这边做发布会,我们先下去打个招呼好吗?”
        许至恒自然同意:“服装秀吗?要不要送花祝贺一下。”
        “我已经让人送了。”
        叶知秋起身,将头发挽好,只对镜子涂了唇彩。两人一块下二楼到做秀的表演厅,进去一看,发布会正好接近尾声,模特鱼贯而出,在T台两边站好,和起立的观众一齐鼓掌,追光打到后台,辛笛转了出来,她穿着件斜裁的灰色T恤,咖啡色鸡皮绒短裤,容光焕发,从两排林立的模特丛中走向T台前面,向观众致意,四下里摄影记者的闪光灯亮得此起彼伏。
        这时只见戴维凡迈着长腿一步跨上T台,站到辛笛面前。他按一向爱炫的风格,穿着修身版的宝蓝色衬衫,深色长裤,英俊得让人窒息,一下吸引了台上台下所有人目光。他欠身拥抱一下辛笛,然后将一大捧百合递给她,再站到她身后一点,同台下观众一同鼓掌,表现得非常潇洒礼貌,无可挑剔。
        大厅内灯光次第亮起,观众开始退场。叶知秋看见曾诚起身送几个嘉宾出去,她和许至恒走到T台边,辛笛一眼看到了她,兴奋得尖叫一声:“秋秋,我还当你真不来了。”她跳下来,一把抱住叶知秋。
        “我刚过来,赶上你谢幕了,祝贺你,小笛,我还是看到你成功的时候了。”
        辛笛开心地腻到她身上:“秋秋,我太开心了。”她看到许至恒,略为吃惊,跟他相互点头,然后附叶知秋耳边说:“不是吧,这么快难舍难分,出差都跟来了吗?”
        叶知秋顿时红了脸,摇头笑道:“别胡说,他也出差呢。”
        辛笛坏笑,显然不信:“呃,对了,你怎么叫戴维凡那厮来给我送花,吓我一跳。”
        “他老老实实献花也没作怪嘛,表现不错了。”
        “送的花这么大一捧,快把我遮没了。”辛笛有点悻悻地说,忍不住笑了,自己也觉得拿这理由怪人未免很不讲理。
        叶知秋上午在展馆碰到戴维凡,一把拖住,请他来给辛笛献花。戴维凡咧着嘴叫苦:“你又不是不知道,辛笛一直对我有成见。”
        的确,从在学校时起,辛笛就讨厌模特队的男一号戴维凡,叶知秋问她原因,她眼睛一翻说:“就是烦他恃靓行凶,象只孔雀一样,仗着点姿色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样子。”
 
      说戴维凡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也不算冤枉他,他搞体育出身,走路确实有点不由自主的顾盼自雄。想起孔雀的比方,叶知秋只能忍笑。不过学校里的那一点介蒂在她看来根本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她和戴维凡早就熟到对他的相貌完全视而不见的地步了,这会拉差,当然是他最方便:“辛笛也是你师妹嘛,她做秀你捧场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看来看去,只有你上去献花比较撑得起场面。”
        戴维凡笑道:“你少来给我灌迷汤,记住,你叫我去的,回头那傲气得不得了的妞要抱怨,可别怪我。”
        现在一看,戴维凡还真是很了解辛笛可能的反应,叶知秋不免暗暗好笑。正好戴维凡走了过来,辛笛马上闭了嘴,叶知秋给他和许至恒做了简单介绍:“谢谢你老戴,今天献花很有型有款嘛。”
        戴维凡笑了,看着辛笛说:“大设计师不嫌我坍了她的台就好。”
        辛笛横他一眼,却再拉不下脸恶语相向了:“谢谢你肯来捧场。”
        戴维凡头次看她肯如此客气,倒小吃了一惊,难得正经地说:“这场秀的编排很有新意,三个环节环环相扣,音乐配合、模特化妆也很不错,就是服装太偏实用了,应该多搭配一点创意装彰显设计师风格。”
        “这只是一场企业品牌发布会,不能带太多设计师个人色彩,只能这个效果了,我更希望的是上年底的时装周做发布会,发挥空间会大很多。”辛笛没想到戴维凡的意见居然来得颇为中肯,也很认真地回答。
        叶知秋及时看到曾诚带一个年轻女孩子朝这边走过来,轻轻拉下辛笛示意她闭嘴,给老板听到个人野心,可说不清算不算好事。
        “辛笛,这位是服装时报的记者赵小姐,你接受一下她的采访。”
        辛笛马上敛容正色站直,和记者点头致意,再对叶知秋挤下眼睛,陪记者到旁边去了。
        曾诚认识戴维凡,跟他点头,然后看向叶知秋,叶知秋只能坦然迎向他:“曾总你好,发布会很成功,祝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许至恒,这位曾总,是我的……前任老板。”
        曾诚直视许至恒,两人视线相接,然后同时伸手相握:“许先生,你好,我是曾诚。”他看向叶知秋,微微一笑,“知秋,不要把前任老板这个称呼挂在嘴边,我被你炒了一直耿耿于怀,介绍的时候一样说我是你的朋友就好了。”他的声音一如平时,温和而波澜不惊,眼神深沉,不动声色打量一下两人。
        叶知秋有点尴尬地一笑。好在这时,索美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找曾诚,说某电视台时尚栏目要做访问,曾诚对他们说:“不好意思,知秋,带你朋友一块参加酒会吧,我先失陪一下。”
        曾诚转身走开,叶知秋暗暗吁一口气,只觉得曾诚现在带给自己的压迫感,居然强于以前还在他手下工作的时候。戴维凡刚好有朋友叫,他说声再见也先走了。
        许至恒侧头看她:“你的前任老板看着很不简单呀。”
        叶知秋并不愿意谈论他,只笑道:“当然,没人会觉得他简单。”
        “这个介绍和我的那个‘别闹宝贝’是一个性质吧。”许至恒闲闲地说。
        叶知秋着实吃了一惊,抬头看许至恒,他正带点戏谑看着她,她想不到这男人观察能力如此强,一个苦笑挂到嘴边:“现在我有点后悔招惹你了,男人太有洞察力,一样让女人有压力。”
        “别担心,我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装笨。”许至恒笑,用手圈住她的肩,脸凑她近一点,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而且你不肯给别的男人机会,我很开心,我也喜欢这个示意,比‘别闹宝贝’要含蓄得多。”
        叶知秋哭笑不得,颇有点招架不住:“诶,我也得用一下这个了:别闹宝贝。我们走吧,酒会就不要参加了,自己吃东西去。”
        “你穿得太少,我们别出去了,这边一楼的自酿啤酒和德式风味的菜做得很不错。”
        两人下到一楼,进普拉那啤酒坊,里面空间大得有点出乎叶知秋的意料,硬木桌椅,坐着也说不上舒服,但正值周末,气氛热闹,这里供应的是纯粹的德国风味食品,进餐的人中外各半。许至恒征求她的意见,点了蘑菇小牛排、慕尼黑香肠、沙拉和自酿啤酒。
        菜的份量十足,自酿啤酒泡沫细腻,带着清香,四周不同于其他西餐厅的安静,全是无拘无束各种语言聊天的声音,十分轻松自在。不用考虑开车,两人都放量喝着啤酒,随意闲聊,许至恒讲他在国外留学时的趣事:“那一年舍监搜出冒牌学生,二十岁的女孩子,居然混进学校宿舍一住快半年,上课、做实验、泡咖啡馆、跟教授辩论,还跟我的同学约会,没一个人怀疑她的身份。”
        “我觉得这女孩子很有趣呀。”
        “相当有趣,被遣送离校时,还有教授、学生呼吁应该破格录取她。”
        沈小娜这时打来电话:“秋秋,我问了前台,没空房间了,我不要跟我妈住,今天我保证回来不吵你了,行不行?”
        叶知秋迟疑一下:“你住吧小娜,我今天在朋友这,晚上不回来了。”她放下电话,垂下头继续切着餐盘里剩下的牛排。一只手指修长的手越过餐桌,放到她手上,她终于还是抬头,只见许至恒正目光炯炯看着她,声音有点沙哑地低低叫她的名字:“秋秋。”
        她的脸在酒精作用下早透着红,此时更加热得发烫,不敢看他。他握住她的手,招来服务员结帐,然后匆匆拉她起身,走出了啤酒坊。
        两人步入房间,没有开灯,拥抱到了一起。
        怀抱足够温暖,相拥再无间隙。叶知秋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被推倒在大床上,身体上被加诸的压力满满覆盖,许至恒继续吻她,他的手伸进她的衬衫里,薄茧接触肌肤,奇妙的触感再次让她微微战栗,黑暗中她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张英挺的面孔,他同样看着她,双眸中的热情和温柔让她眩惑,她半合上双眼,苍白面孔上染了嫣红,决心任自己沉溺了。第 
      20 章
        这个房间可以俯瞰亮马河,叶知秋经常来北京出差,多次乘车经过这条河,并没太多印象,现在她站十二楼凭窗看下面,清晨隐约一层薄薄雾气,迅速消散,河流倒映初升阳光,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几个月来头一次,她身体放松,内心平静而愉悦,对着远方出神,没有想到那些让她厌烦的问题。
        许至恒从她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入住的时候特意挑的这边。没办法,住在你那添了一样毛病,总觉得对着河比对着市区高楼有意思。不过还是从你的房子看到的江景壮观。”
        提到那个房子,叶知秋意识到昨晚和自己疯狂的这个男人同时也是自己的房客,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她不免有点异样感觉,可是抱着自己的双臂如此有力,晨曦下他的微笑如此明朗,她决定暂时不用拿这问题来自寻烦恼。
        两人去吃酒店的自助早餐,说起安排,叶知秋告诉许至恒,她上午得去国展,下午赶去天津,明天晚上直接从天津乘飞机回去。
        “这是在含蓄地让我自生自灭吗?”许至恒笑道。
        叶知秋骇笑:“总不能让你帮我拎包去天津吧。”
        “天津机场扩建以后我还没去过。”
        这个理由逗乐了叶知秋:“你要跟我说你只是想吃天津麻花了,我可能会更感动。”
 
 
      他脸上笑意加深了:“不,别害怕,秋秋,我不打算短时间内把你的感动用完。我今天先回去,你明天订好机票以后,把航班号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叶知秋只觉一颗心有点飘飘荡荡,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打车到国展,穿行在周末人流加倍拥挤的展馆之中。对着客户,她才收敛了心神。
        她又见了几个北方一片的客户,跟几个二线城市商场经理、买手见面。在展馆这样嘈杂的环境里谈事实在很奇怪,可是更奇怪的是大家都乐此不疲,宁可扯着嗓子在里面寒暄,连走边聊,不时停下来对各个牌子评说指点,似乎这样更有交流的气氛。叶知秋只能从众,不知不觉和某商场钱经理聊着转到索美展位时,她打了个顿,可是也不好再硬生生转弯了。
        钱经理指着索美的展位说:“索美这样的品牌,我得上门去做工作,请进我们商场,小叶你要还在那边,大概都不会和我废这么多话了。”
        叶知秋笑:“钱经理这话说得,实在太客气了,您那边是新开的商场,又在城市中心商圈,换什么牌子都会重视您。”
        她瞟一眼开放式装修的展位内,将近100平方,布置得相对简约大气,曾诚没在,她放了心,看见旧日同事,笑着点头,没想到钱经理马上和他们搭讪上了,详询索美接下来的二级市场发展计划。她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和老钱也谈得差不多了,打个招呼正准备走开,辛笛从后面转过来,一把勾住了她的胳膊。
        “今天气色不错呀,秋秋。”辛笛坏笑着凑近她的脸打量她。
        平常一句话,可叶知秋自觉心中有鬼,马上感觉脸有点红了:“跟我出去喝东西,我讲了一上午话,渴死了。”
        国展内有限的休息区坐得满满的,好多走累的观众都只能在空地上席地而坐休息。两人买了水,实在没地方可坐,上到一号馆三楼,这里是媒体展区,人相对少得多,两人找个角落坐下,同时舒展着走得麻木的双腿。叶知秋在国展转悠了整个上午,辛笛更不用说,带着助手已经来回走了几趟了。
        “昨天的秀,反响不错吧。”
        “唉,反响还可以,不过兴奋过了,就那么回事,连戴维凡那家伙都看出来了,我的秀偏实用,其实是戴着镣铐跳舞,空间有限。”
        “你听他说呢。本地的环境没法和沿海比,也就是索美还愿意砸钱做秀,一场发布会下来十几二十万,品牌效应那是大话,怎么说都是你个人资本的累积。”
        “只能这样想了,老曾这个人,太精明,不可能打设计师牌由着我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叶知秋知道辛笛在设计上的抱负,可是设计师想把个人元素注入一个老板有明确定位和规划的品牌谈何容易,而曾诚这人又岂止是精明:“小笛,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我怕啊秋秋,我已经28了。”
        “你不用反复提醒我吧,我们一样大。”叶知秋试图开玩笑轻松一点,可辛笛一脸严肃。
        “我们待在内陆地区,离时尚中心远,什么样的流行资讯都比沿海和大都市慢半拍,氛围就更不用说了。更要命的是,我还得强迫自己适应老板的理念,他的那一套我承认有他的道理,不过长久下去,我担心自己的灵感会磨灭殆尽。”
        叶知秋没想到好友www/xiaoshuotxt/n e t会在成功做了发布会后第二天就起了这样的焦虑,28岁时能在最大的展会做独立的发布会,对一个设计师来讲,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可是显然辛笛并不满足这个成绩。
        “小笛,设计师和企业的关系本来就两难,你我都清楚,服装设计说是艺术,也必须转化成商品才能得到最终的认可,再大牌再玩个性的设计师始终都得把市场的反响考虑进去。在这点上,曾总算是大方的,给你的发挥空间还可以,而且承认你的存在。好多企业老板更喜欢自己最后出来亮相,根本把设计师藏起来或者晾在一边。”
        辛笛点头:“哎,你不用为他说话,我承认老曾在这点上是做得很漂亮的,我该知足。我的不满和不安其实更多是对自己来的,我总觉得,如果我不趁着现在还有一点理想,抓紧时间去实现也好,撞墙也好,以后我肯定会留下遗憾,不原谅自己没有尽力而为的。”
        叶知秋深受一生脚踏实地的父母影响,一直是个比较实际的人,但青葱岁月一样会有梦想。只是她走了另一条路,做着和梦想有关、却没一点艺术色彩的工作。她深知设计一样有辛苦的一面,并不抱怨命运的安排,而且老实承认,以自己的资质,这恐怕是比较好的出路了。但说到理想,她不能不有一点惆怅,不要说过去几年,目前这样带着疲惫强迫自己工作,离理想这个词就更加遥远了。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小笛?”
        “我还没想好,但我确实有想法,可能我不会在索美一直做下去的。”
        叶知秋默然。
        “你不会觉得我辜负了老曾一片苦心吧,秋秋,你这人总有点迂劲,自己辞职的时候都愧疚得不行,大概也会觉得我才做完发布会就有这想法是忘恩负义了。”
        “切,你把我说成不事二主的忠臣了吗?我愧疚是有理由的,本来我没设计才能,如果不是曾总培养我,我大概很难找到适合自己走的路。你不一样,你的才华天资放在那里,在学校就得了几个奖,如果不是因为毕业的时候家里不让你去外地,你到沿海地区,肯定会做得更成功。我只是想,你做决定之前最好考虑清楚,不要鲁莽。”
        “我知道。不过你也少犯傻,老曾不错是给了你机会,可是你这几年在索美的努力谁都看得到,机会是别人给的,发展可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以后呢,有什么打算?难道就在信和这么累死累活?”
        “不然怎么样?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基本,合同期间,我总要对得起信和。至于以后,我既不可能回索美,也不大可能再去将就还不如信和的企业,可能最好的出路是趁这两年拼一下,存一点钱,以后看能不能找一个有潜力的品牌做代理,也轻松一下自己。”
        “做代理也不错,比较自由,不至于这么辛苦。对了,你昨天带男朋友过去,是不是存心给老曾看的?”辛笛调皮地笑问。
        自己这点小念头居然被许至恒和辛笛同时看出来了,曾诚是何等心思机敏的人,想必会更清楚,叶知秋只能叹气:“算是吧,我想大家都省事一点比较好。”
        “你和那个许至恒是认真的吗?”
        “我们不是一夜情,没有相互玩玩走人的念头,算认真吧。”
        辛笛怀疑地看她:“这话可真不象你说的,你一向不考虑周到不做决定。什么叫算认真?”
        “考虑得周到又怎么样?别的事,我都可以先有计划有安排,唯独爱情,我有点绝望了。我计划要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叶知秋看着中间走道的人来人往,有点空茫地笑了,“唉,不说也罢。什么都可能有变数,感情这东西更是脆弱,我不敢再对这个有长远的计划和期待了。现在成天过得累死累活,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开心,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奖励。至于以后,我不去想。”
        看着一直不肯展示伤口的好友终于在这个暄闹的展馆流露出了痛楚,中午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过来,暖意融融,她的神情却那么无奈,辛笛有无以名状的郁闷感。她有过几次不痛不痒的恋爱经历,其实更多把精力放到了设计上面,有时她还怀疑自己天生冷感,总认为不大有对一个男人倾注太多热情的冲动。
        如果换一个人对她这么说,她会欣然表示赞成,觉得活在当下,不失为一种洒脱的人生态度。可是叶知秋不同,她一向知道好友生活得认真,和前男友相处六年,投入的感情深刻,受的打击也沉重。眼下说出这样得过且过的话,不知道心里会挣扎成什么样。
        辛笛握住叶知秋的一只手,刚要说话,叶知秋却笑了:“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她用力回握一下辛笛的手,“我们讲点开心的事吧,别给自己添堵,一会还得去奔波拼命呢。”
        辛笛横她一眼,只能笑着摇头:“你呀,你这个忍劲,我不服不行。下午还有一场香港品牌的发布会,我有票,去看吗?”
        叶知秋摇头:“你自己去吧。我下午还得见客户,然后去一趟天津。”
 
 
      下午三点,叶知秋回宾馆收拾了行李,给刘玉苹打了电话,然后坐城际列车赶到天津,先和代理商碰面。第二天,抓紧时间跑了市中心几间大商场,对店务、店员培训提出自己的意见,晚上乘飞机返回。
        一下飞机,顿时觉得温度似乎在几天之内骤然升高了不少,暖洋洋春天的感觉十分明显。叶知秋上了来接她的许至恒的车,回到她租住的地方,许至恒放下她的行李,打量着眼前这间小房子。
        这里和滨江花园的开阔明亮形成鲜明对比,只有必备的家具,陈设到了极简,看得出叶知秋还是花了点心思做布置,罩了白色亚麻布的小小沙发,铺了杏黄色床罩的床,看着清新整洁,靠窗地台上铺着羊毛地毯,散放的靠垫色调图案和谐,所有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可是还是透着挤迫。
        叶知秋把窗子和通往阳台的门打开通风,看着小得离谱的阳台,许至恒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确定这不是空调室外机位吗?”
        叶知秋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质疑了,只能一笑:“旁边那个有百叶遮盖的才是空调机位好不好?”
        许至恒也走了过去,两人站在这个超小的阳台上,显得颇为挤迫,许至恒将她搂进怀里:“我喜欢,这是个很适合拥抱的阳台,建筑设计师一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个说法让她伏到他怀中大笑。
        “以前我的朋友说他喜欢这里,我还笑他,原来真的会因为一个人习惯一个城市,不管是对着江水还是车流。”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这样的紧密相拥,软语温存,叶知秋有微醺的感觉,同时微微害怕:放纵自己享受这个怀抱,会不会陷溺日深;一点点开心累积下来,会不会成瘾;习惯了疲惫生活的这个甜蜜奖励,会不会越来越贪婪,只想抓住更多。
        “在想什么?”
        “本地春天出名的短暂,几天晴热以后,就有入夏的感觉了。服装公司一般都不会特意在这边上春装,我的销售计划也从来都忽略这一季。”叶知秋抬头,凝视着他,“现在我在想,也许我会因为一个人,记住一个季节。”
        “现在就说记住,看来我没给你安全感。是不是觉得我太心急,居然追去北京,给你带来压力了。”
        “不,至恒,其实有一句话你说得真没错,我是那种即使想要,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女人,”叶知秋自嘲地笑,“要由得我,我大概会宁可错过你也一直矜持下去。你肯这样追我,我只觉得荣幸、开心。”
        她仰头看着他,秀丽的面孔上神情认真而温柔,两人贴得很近,她的呼吸暖暖地触到他的唇,撩动着他的心,他将她搂得更紧:“要命,你这样说,实在太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心了。”
        三月下旬的风,柔软而带着暖意,迎面吹拂过来。下面是本市交通最繁忙的大道之一,隔了27层楼的距离,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远近近的万家灯火一直延伸到天际,两人相拥而吻,居然有隔绝于红尘喧嚣之上的感觉。
      第 21 章
        叶知秋再接到方文静电话时,已经没什么生气的情绪了。她回来已经两周,本来想这事应该已经过去了,可是显然方文静不这么想,仍然要求跟她见面。
        当然她可以不理会,但她始终不愿意在曾诚办离婚的微妙时刻搅进这种事里面去,给他添乱,也给自己添堵。她预料得到这种谈话会让自己心烦,也只心平气和地同意下班以后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碰面。
        下午公司就出现了突发状况,销售部助理小刘惹出了不算小的麻烦。叶知秋出差期间,小刘经手发货,将发往ABCD四地的货来了个乾坤大挪移,通通发错了。货不对板,四地代理商收到后抱怨投诉声一片,对付这事就足足花了她一下午时间。
        她处理完手头事情,赶到咖啡馆时,方文静坐一个靠窗的位置,用小勺慢慢搅着咖啡,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她坐下,叫了杯卡布季诺,然后看看表:“不好意思,迟到了。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总是会等的。”方文静声音细细,仍然非常斯文客气。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希望今天能把话说清楚,以后不用继续这样的纠缠。”
        “其实今天本来不用麻烦叶小姐的,我和安民已经和解,婚礼会在下周六举行。我们订了长江游轮,到时会放焰火,可能在江边都能看到。”
        叶知秋疲乏地一笑:“谢谢你特意来通知了,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必要特意通知我。”
        “因为我看得出来,安民对你仍然有一点负疚心理。我才想约你谈一下,请你告诉他,你已经谅解他,让他放下这个心结好好生活,这样也能让你得到释放,不是吗?”
        叶知秋被这样的奇谈弄得失笑了,她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是天真得强大还是自私得强悍:“这件事真麻烦不到我,我和他是完全彻底的那种分手,再见连朋友也说不上了,他负不负疚,我没立场管。至于我自己是不是释放,就更不劳你们操心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绝情如你,叶小姐。你说我装贤惠也行,装大方也好,我真心关心安民,不会象你一样,分手后就希望他永远不幸福,自己才会开心。如果他要离开我,我会尊重并祝福他的选择。”
        “不好意思,我对和我不相干的人的生活,一向没什么好奇,不会把自己的开心寄托在那上面。可是看在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我可以请你转告他,他的负疚对我没有任何意义。至于他或者你幸不幸福,根本不在我考虑范围以内。”
        “在你眼里,范安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应该爱过他吧,尽管现在说得很洒脱,你觉得你足够了解他吗?就能够这样理直气壮地不原谅。”
        “方小姐,我猜你一定很空闲,时间多得不知道怎么打发才好,所以愿意把生活处理成一个冗长的韩剧,自己上演还嫌不过瘾,也要别人陪你入戏。可是我很忙,承担不起这样的戏剧性。对我来说,那个男人背叛了我,做出了他的选择,我就只能做出我的选择。我曾经爱过他,我们曾经计划过结婚,不过这些好象都没妨碍你插足他出轨,所以,我对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已经有我的结论了。”
        方文静脸色有些泛白:“你以为一段牢不可破的关系是别人能够随便破坏的吗?知道安民是怎么跟我谈到你的吗?你工作太忙,你不再有空陪他,你坚持在他负担不起的地段买房,你出了房款的大半,你负责出装修的钱,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你的新邻居通通是有钱人,一样年轻可是都有车有房,跟他们在一起,他觉得有压力,而你根本没体谅到他的心情。”
        叶知秋又惊又怒,她深呼吸一下保持平静:“又来了,你一心要做的,似乎不过是想让我检讨自己,是不是足够理解范安民,是不是给了他太多压力,是不是没能经营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真的很奇怪呀方小姐,两个人的关系走到末路,必然有原因。我刚好接受了分手这个结果,对具体原因不感兴趣了。我即使反省够了自己,对你们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
        方文静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着,单薄的嘴唇张开又抿紧,她也没办法维持平静了:“如果他总有点心存犹疑,我的幸福就不完整,我既然要嫁给他,就希望得到他的全部。”
        “你很理直气壮,我不能不佩服。我猜现在心存犹疑的大概是你自己,可是我帮不到你,哪怕你还是要去找曾太太谈那个可笑的话也是一样。这世界并不是天经地义围绕你转动,你的问题请你自己面对吧。”
        方文静冷笑一声:“叶小姐,你的理论很强大,我也来猜一下吧。你大概是告诉了自己,你不过是败在了安民对钱的贪念手上,我不过是借着家里的财产引诱了他,这样阿Q倒也不失是一种安慰,可以让你好受点。”
 
 
      叶知秋无可奈何看着她:“对不起方小姐,你看上去应该受过教育,可是你的行为在我看来有点匪夷所思。失恋的人如果不想殉情,总得有个方法让自己活下去,我怎么安慰自己是我的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是想要我承认你的完胜吧,可以,你赢了,那个男人是你的了。这样行了吗?”
        “你果然厉害,姿态摆得这么高,一点不纠缠地退出,让安民对你怀着歉意,让我怀疑自己的幸福是不是完整。”
        “我们别纠缠这个了,方小姐,你结你的婚去吧,真的不是非要我来唱‘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你们的幸福才完整。我今天肯来,不过是想明确告诉你,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曾总也见过这个人,你如果还要去跟曾太太嚼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叶知秋招手叫店员过来结帐,方文静却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另一只手,她的手心有冷汗,叶知秋本能地一缩,诧异抬头,只见方文静面孔上泛了点潮红,眼睛紧盯着她:“叶小姐,信不信由你,我其实并不理直气壮,婚期越临近,我越焦虑,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那你也选错谈话对象了,你该和你的母亲或者朋友谈。我跟你,根本就是路人,给不了你什么帮助。”
        方文静长叹一声:“我唯一的朋友几年前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至于我妈,你看到过,她确实不是一个好的谈心对象。我羡慕你,叶小姐,那天看到辛笛和你的前任老板那样维护你,甚至安民心里也对你一直放不下,我想你活得其实比我成功。”
        叶知秋等店员找钱过来,并不接腔,但方文静似乎也并不等她说什么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安民吗?他长得很象我暗恋过的一个男孩子,尤其笑的时候,看着一样英俊开朗。那个男孩子,现在远在加拿大,不过他走之前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是肯定不可能得到他了。所以第一眼看到安民,我就对自己说,我不可以错过他,哪怕是要从别人手里抢。”
        接过店员递过的钱,叶知秋起身:“方小姐,我并不想跟你分享你的心路历程,至于范安民,现在对我也是路人,我不会管他被谁爱,以什么理由被爱。你的号码我已经设置了拒接,所以我不说再见了。”
        她走出了咖啡馆,外面天已经半黑了。随手招停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司机问她去哪,她几乎下意识地报了滨江花园。自从把房子租给许至恒后,她再没来过这边。她和许至恒各自忙碌,并不会天天见面。上次许至恒留宿在她租住的地方,感叹狭小,她不做声。而许至恒马上抱紧她,笑着说:“这张床好,跟那个阳台一样,适合两个人亲密拥抱。”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滨江花园的房子舒适开阔,每样家具是都是精心挑选。主卧的床2米×2米1,床垫是天然乳胶,价格让她买时也有些犹豫,只能说服自己,为良好睡眠投资是值得的。床垫到货时,正是去年初夏,装修刚刚搞定,还没做后期的软装。范安民先来签收,她下班后过来,范安民抱住她,大笑着滚倒在床上,连连说舒服。
        有这样的记忆在,她怎么可能坦然跟另一个男人躺到同一张床上。
        此时下了出租车,她站在滨江花园前,仰头看排列有序的高层建筑,方文静转述的前男友对自己的指责回响在她的耳边,她微微苦笑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真正剌痛了她。
        她在索美工作时,时间其实比现在有规律得多,但出差仍然是免不了的。两人恋爱到第六年,至少她认为已经有了默契和相互的理解,没想到范安民会选择对别的女孩子抱怨自己的女友带来的压力。
        说到眼前这个房子,她更不知道应www。xiaoshuotxt.Net该愤怒还是难过。她和范安民计划结婚后,开始到处看房,两人都同意将房子买在江的这边,方便上班。可是选择地点时,两人有了分歧。范安民看中的是近郊一个大盘,照他的说法,那里空气清新、环境好,最重要是总价和首付比较低,可以省一点钱再买辆车解决出行问题,男人似乎天然地对驾驶有兴趣。叶知秋则不愿意住太远,她的工作时常要加班,更希望住在交通方便的市区。
        两人漫步江边时,看到离轮渡码头不远,当时已经封顶了的滨江花园,叶知秋很喜欢这个正面临江的地段,可是看看价格,她不想给范安民增加心理负担,并没流露出想住这里的心思。
        碰巧索美在江边一家大酒店做供货会,中午她和辛笛倚在会议厅窗边闲聊,她指着不远处的滨江花园,叹息喜欢但买不起,却被路过的曾诚听到,他突然止步,说:“我和滨江花园的开发商秦总关系不错,他说过让我内部价拿房子,知秋你要有兴趣,不妨去找下他。”
        他当场拿出手机给秦总打了电话,叶知秋当然只能谢谢老板的好意,待找到秦总听到价格,不禁大喜过望,这个价格优惠颇多,是她觉得努力一下能够拿下来也供得起的。
        她现在努力回忆说服范安民的过程,想弄清楚当时是不是太过强势,勉强他听从了自己的决定。可是浮上心头的全是两个人一块抽时间办理繁琐购房手续的情景,范安民听到优惠后的价格也是开心的,更不要说两人拿到钥匙后,在毛坯房里兴奋计划装修了。
        至少他们的确有过单纯爱恋的时光,然而就算那样的回忆,眼下也蒙上了尘埃。六年恋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两人各自的独舞。是自己的错吗?居然就因为这个房子失去了爱情吗?又或者只是她的性格和处事方法真的对范安民造成了压力。
        夜幕完全降临,眼前的高楼灯光通明,她仰头看去,顺楼层数到自己的1601,那里是黑的,许至恒还没回家。那套房子里面一钉一线全都是她赚来的,眼下市中心临江房价正在暴涨中,可是她没任何拥有后的满足感。
        正出神间,一辆丰田霸道停到她身边,西门从车里探出头来叫她:“秋秋,你站这里干什么,过来收房租吗?”
        叶知秋勉强一笑:“西门你好,小盼呢?”
        “这疯丫头和朋友逛商场去,我待会过去接她。秋秋,最近总也没见你了,有空一起吃饭吧。哎,你现在的老板沈家兴出手很厉害呀,和我们公司竞拍市郊的一块地,叫的价连我叔叔都说有点疯。”
        沈家兴是刘玉苹的先生,从前年开始涉足房地产,先是小规模做起,好象发展得很不错,叶知秋还真不知道他现在有了和秦总抗衡拿地的胆气跟实力:“眼下房地产市场这么火,大家都在疯,沈总疯一点,似乎也不为过。”
        西门笑道:“房地产应该还有两年好日子,不过我叔叔和我都觉得老沈有点冒进了,中国小房企的平均寿命不到三年呀。对了秋秋,你的房客人挺不错的,小盼那天倒车擦了他的卡宴,他只摆下手就算了。”
        叶知秋没心情跟他闲扯:“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联系,再见西门。”
        她过了马路走进江滩,随便找个长椅坐下,心头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想去找地方吃饭,然后回去研究怎么处理公司里的一团乱麻,只想独自一个人静一下。
        去年和西门、小盼熟识以后,的确有空一块出去吃饭K歌过。她的老板自然都是有钱人,打交道的代理商也多半有钱,跟他们在一起,她从来坦然,并没感觉到别人的钱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压力,只认为两人的收入加起来,在这个城市也能过得不错,没理由羡慕任何人,没想到范安民却不这么想。
        耳边只听“呜——“的一声汽笛长鸣,她知道是轮渡启航了,抬头果然只见不远处夜色中一艘轮渡缓缓驶离码头航向江心。这是她见惯的寻常景致,现在却只觉得悲凉莫名。和范安民分手以后,她没有再坐轮渡,每次回家,宁可舍近求远,坐出租车过大桥,只是为了不触景伤情,可是今天,她没法再回避了。
        她当然可以让自己做正确的选择和判断,告诉自己不要让他人左右情绪,不要为过去追悔;她也可以清晰地分析,如果范安民觉得她这个拿薪水的女友有压力,那么选择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开别人送的奔驰却心安理得,就显得荒谬不可解释了。
 
      然而她就是觉得累和灰心,头一次拒绝动用自己的理智了。她一直有条理地生活,努力工作,做着公司称职的员工、父母孝顺的女儿、恋人体贴的女友,对于人生的规划不过是最庸常的家庭美满、升职加薪。居然到了现在,她却弄不清六年感情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
        她疲乏地将头歪靠到椅背上,呆呆坐着出神,直到手机响起,她拿着电话机械地说:“你好。”
        “秋秋,我这边应酬完了,你在干什么?”是许至恒打来的,他今天陪客户吃饭。
        “发呆呢,”她努力笑着说,“突然觉得什么也不想,发会呆也算休息了。”
        许至恒叮嘱她早点回家休息,约好了周六见面,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继续看着江面。她当然知道,如果投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大概可以让自己不这么难过,可是自己的难过和号称已经了断得干净彻底的前男友有关,和许至恒目前租住的房子有关,她想自己真没权利去找安慰了。
        她早下了决心,再也不和任何男人有经济上的纠葛,却不知不觉把房客变成了男友。前两天核对银行卡,看到他打来的下一季房租时,她有很不自在的感觉。两人在一起,的确开心,那样的开心算得上才开始,没来得及沾染任何俗事的烦恼,她珍惜那样纯净相处的时刻,不愿意用自己灰败的情绪去影响那个男人,此时宁可自行消化掉这个不开心,象消化其他工作上的烦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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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时光我的名字,你的姓氏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和你一起住下去你的青梅,她的竹马一路繁花相送荏苒年华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