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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双》 作者:伍家格格

第三十部分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1,

 
看到梅迦逽的沉默,东方闲轻轻的问她,“不可思议吗?”
    “有点。”
    梅迦逽如实的回答东方闲。
    “你知道,皇子对皇位的渴望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你单纯的想借力去救一个女子,着实太天真了。便是换做我,亦不可能为你去惹南晋。且不说那时的东淩刚刚开始取得胜利,便是现在的东淩,若知你是为了那名女子,我亦不会出兵。”
    东方闲苦笑了一记,“这就是朕与你们的差别。滟”
    梅迦逽静静的听着。
    “这世间万物都有其特性。一如二皇兄,他爱皇权,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一如你,爱东淩的百姓,心疼他们受得战乱和丧亲之痛。他是帝王,你是将军,这是职位赋予你们的责任。”
    “但逽儿,你可能体会我的人生?笋”
    “六岁,我从母妃身边离开。那时年幼,只知道身为亲王不能留京,会给登基的皇兄带来麻烦,会招致杀身之祸。离开帝京时,我还不知道身边的仆人是不能相信的,总觉得他们像母妃宫里的那些人一样,照顾我的起居,对我忠心耿耿。直到我看到诗乐好几次帮我试菜而中毒,才明白,我的身边,只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你可经历过吃饭睡觉喝水玩耍都不能随心所欲的感觉?你可有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翼翼加倍注意的感觉?你可明白那种长年累月压抑自己真实性情的感觉?”
    梅迦逽开始蹙眉,她的幼年少年,都幸福无比,如果不是十四岁那年的领兵出战,她以为,她的人生,会很欢乐。
    “十四年。你明白十四年的意义吗?我是个皇子。但那十四年,我活得比东淩任何一个人都要辛苦。那种苦,在心底。对于失去诗乐,我会义不容辞的担负起救出她的责任。她拿命保了我十四年,我不能让她连死都死在他乡。如果我都不管她,还有谁会管?”
    东方闲长长叹了口气,“只是,有时候,当责任坚持的久了,会忘记那是责任,当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告诉自己,得皇权是为了诗乐,是为了有兵力去南晋接回她。
    梅迦逽轻声的问东方闲,“现在,你的责任完成了,你的习惯,能改掉吗?”
    房间里是长长的沉默。
    梅迦逽不再追问,低头开始吃饭。
    东方闲亦没有说什么,静静的夹菜给梅迦逽,自己却一点没有吃。
    直到扶着梅迦逽去寝宫里面休息,待她坐在床上,东方闲才轻声的说了一句,“七年可以养成一个习惯,但朕,以后不止一个七年。”
    梅迦逽一愣,想说什么,终究没讲出口。
    “你先休息。”
    梅迦逽忽然出口道:“你果然不止五年年寿。”
    本欲离开的东方闲站住脚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能。”
    “你什么时候知道凤凰是我的人的?”
    “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凤凰是你人。只知道她肯定不是凤凰。随后才在暗中调查,发现她居然,和你有着密切的联系。”
    东方闲转身看着梅迦逽,“难怪你每次都派凤凰保护我。”
    恐怕是因为知道凤凰是他的人,必然尽心尽力,而且让他们能交换信息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凰虽然不是凤凰,但她没有害我的心,这点我很肯定。既然是你的人,多给你们交换信息的机会,不好吗?”
    “你是如何确定她不是凤凰的?”
    梅迦逽回忆了一下,心中带着苦,却仍旧是认真的讲了出来,“很早。在你入赘北齐被刺由我救回东淩时。”
    东方闲一惊,那么早!
    “你……”
    “凤凰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我和她之间有一个秘密,连涅槃都不知道的秘密。凤凰她……是个石女。”
    东方闲愈发惊讶。
    “凤凰当初从北齐带回了救你的冰凤凰,你可还记得,有一个条件。”
    东方闲道:“得由处子来实施。”
    “是啊。石女永远是处子,不可能与男子发生关系。凤凰自己很清楚,但她却告诉我,她不是处子了。”梅迦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凤凰忠心,她不像涅槃那样孩子气,她不会故意不救你,她说她不是处子,她就肯定不是。之后她也并没有向我解释什么,何况,我与她朝夕相处,想测出她是不是撒谎,实在太过简单。”
    “那时你就知道凤凰的秘密,为什么不赶她走?”
    “她虽不是凤凰,却能帮我很多事情,何况,不放出长线,怎么钓得到你这条大鱼。”
    东方闲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也算计着我。”
    “你和凤凰没有逾矩之举,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你所说的逾矩,怕是当时的我们没有做出现在大逆不道的事情吧。如果你一早就知道,你会不会还是沉默以对,不加干预?”
    东方闲笑得更加清冷,“朕想起了一件事。”
    梅迦逽微微扬了扬头。
    “东淩反击南晋时,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你在战前的布局,可改变战局的关键竟然是你早已‘暗度陈仓’,那次计划,我看凤凰和涅槃都不知道。在你的心里,那时就已经不信任何人了,包括你最得力的干将。”
    “或许吧。”\T=xt**小/说天^堂%
    梅迦逽无力的叹气,“我不能拿东淩百姓的安康冒险。我可以不信任何人,但他们太信我。”
    人,不被人信任时,很痛苦;但当一个人太被人信任时,何常不是一种新的痛苦。有时候明明没把握的事情,却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去把不自信变成自信,因为太多的时候,她输不起,东淩也输不起。
    东方闲道,“是啊,所有的人,都信你,信你是不败的神话,信你是东淩的守护女神,信你是天下的奇女子,甚至信你可以给人带来永恒的希望。”
    “四国战乱,纷争天下。只要这样的局面不改变,百姓就没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的必然。”
    东方闲认真的看着梅迦逽,“但必然要变成必定,需要太多的机会和条件。”
    梅迦逽笑,“为什么你不敢诚实的说,你想历史的必然在你的手中变成必定。”
    “听实话?”
    “嗯。”
    “朕不确定你会不会留下来。”
    “为什么是我?”
    东方闲笑得狡黠,“因为,你是东淩将军里,唯一心中有准备帮东淩一统天下的将军。”
    梅迦逽微微一怔,“我该说你太了解我,还是该说你太了解战局?”
    是的,她是梅迦逽,她一早就准备了一统四国,但她不是为了某个皇帝,她做了准备,是因为她觉得百姓需要一个统一的大环境,否则,连年的战乱,他们始终安居乐业不了多久,战争需要死人,军队少了,自然就征兵,百姓越来越怕生儿子,越来越害怕自己的儿子长大,越来越害怕战争,她不忍长久如此。为此,她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东淩必须有一个传奇将军,这个将军领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没有败绩,没有恶名。等到周围三国运数衰退的时间,东淩这个不败的神话要带领她的铁骑,一扫天下,荡平敌国!
    她就是,梅迦逽!
    她,不可输一场!
    爱情,是他,是她的信念!
    百姓,是他们,是她的执着!
    爱情伤了,她还挺着,因为,她的国家还需要她,六年来的责任让她养成了如他一般的习惯。习惯,让她不敢放肆的悲伤!
    在爱情面前倒下的女子,可以被人同情,但,绝不是她梅迦逽的风范!她可以退场,但她一定会帅气潇洒的退场,而不会留给世人一个悲凉的背影和凄美的爱情故事!
    东方闲笑,走到梅迦逽身边,坐下。
    “逽儿。”
    “嗯?”
    “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
    “交换什么?”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2,
 
(“我们做个交换怎么样?”***“交换什么?”)
    东方闲将目光看向窗口,尽管窗户是关着的,但他仿佛能从窗口看到外面无限延伸的远处,那里有着让人力量从生的希望和期待。
    “交换我们的习惯。”
    梅迦逽怔住,他们的习惯?
    诚如东方闲所了解的,不管帝王是不是他,她其实都会努力去实现四国的统一,在这个问题上,他其实不需要耗费什么心力劝服她,她的心从来就不在朝堂的争斗,倒不是她生性多么的宽怀和悲悯天下,而是她领兵多年,经历了各种生死,从战争中看到了什么才能真正让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她的执着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滟。
    他的习惯,是将林诗乐当成了他必须做的责任,救她是他的习惯思维。
    她的习惯,是将天下百姓放在所有事情考虑的第一位,平苍生之稳是她的习惯。
    现在,他要他们交换习惯,所为何意蓑?
    “以七年为期,我把我的习惯改掉。”
    不再让林诗乐成为他心中的结。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你把你的习惯改掉。”
    不要再背负天下万民的平安,只是平平常常的做一个女子,一个有自己生活的寻常女子,不再累,不再苦,不再痛,不是奇女子,不是梅将军,只是梅迦逽,只是倾国倾城的女子。
    梅迦逽心湖里被东方闲投下一枚石子,波澜泛起。他要交换的条件,她是否还可以勇敢的信一次?
    七年之期,交换彼此习惯的结果,其实只有一个——
    他在告诉她,他想忘记林诗乐,他想解救她,他想她是个单纯有爱的女子,她要的爱,他来给!
    梅迦逽缓缓的低下头去,七年,再一个七年,她能否许诺的起,她没把握。有时候,她对自己抱着非常的不确定,七年后,如果她的习惯真的改了,她难道真的要生活在帝京一辈子吗?而他,又真的能把背了多年的习惯改掉吗?
    “你在怕?”
    东方闲定定的看着梅迦逽。
    “未知的生活,你不怕吗?”梅迦逽反问。
    东方闲异常坚定的回答梅迦逽,“你怕的不是你我做不到!”
    梅迦逽心头一颤,不说话。
    “真的要拒绝我吗?”东方闲又问。
    他懂她的沉默,她根本不是担心他忘不掉林诗乐,她也不是担心自己放不下百姓,她担心的是他忘记林诗乐、她做回小女子后,他们的爱情就要在这座宫殿里开花结果,一生一世。
    “其实,你懂我,不是吗?”梅迦逽声音里透着无奈。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这里?”
    梅迦逽长长叹口气,“想做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梅迦逽。”
    在帝京,她就永远不会是真的梅迦逽!
    梅迦逽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之色道:“我想知道,真实的梅迦逽,到底是怎样的!”
    “从现在起,你就可以做真实的你。”
    梅迦逽摇头,在帝京,她不可能是真的她,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梅迦逽,纵然是他,亦不明白她心底最深处永远无法说出的心灵枷锁。尤其在林诗乐和他母妃的事情之后,她不敢想象七年之后,一旦真相浮出,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那时,可还有第二个梅迦逽像今日这般,与他约定七年,去挽救他。有时候,世事真的太无常,变化太快,常常措手不及时,有出现新的问题。现在的她,只想专注的做一件事,然后,放开自己,放开他,放开这所帝京牢笼。
    东方闲似乎有些失落,问道:“你当真不要试试吗?”
    梅迦逽再度摇摇头。
    衣袖轻动,龙涎香从梅迦逽的鼻尖飘了过去,她知道是东方闲出去了。
    东方闲,对不起。一如你当初的无奈,再了解你的过往后,我发现,我也有了如你一般的无奈。那种无奈,让我不敢再向你迈出一步。不怕自伤,只怕伤了你。在一个没有童年没有青年的你面前,我多希望你能有个正常而意气风发的中年,这段岁月里,你将不会举目无亲,你将不会日日胆战心惊,你将不会被人欺辱蔑视,你可以有尊严和脾气的活着,按你想要的方式去活着。因为,某一个方面,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能按自己方式坦坦荡荡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它太稀缺了。原谅我,原谅我不能和你交换习惯,哪怕我明白你的交换是发自内心对我的心疼和对自己过往的悔改。原谅我,只有这样,我们后半辈子的人生才会活出各自真实的性情和人生。
    -
    第二天。
    梅迦逽只觉浑身无力,想起床而力不从心。东方闲出去后,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儿,她不知,也不想知。
    一名宫女听到她的床幔里有低低的声音,走近,轻声询问,“梅将军是要起床吗?”
    “我不是将军。”
    宫女愣了下,“这……”
    “你扶我起来。”
    “是。”
    宫女将床幔收好,扶着梅迦逽慢慢坐了起来。
    “梅……小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然,为何会如此的无力?
    “浑身无力。”
    “我去叫太医。”
    一道声音传来。
    “叫太医也没有用。”
    林诗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梅迦逽睡在东方闲的床上,目光越发显得冷冰,“你身体无力是因为太后娘娘只给了你一天的解药,这迷香要解七天,还有六颗解药在我这。”
    梅迦逽微微一笑,“你可以把话说得更直接点。”
    “不亏是领兵打仗的,好,你爽快,我也爽快。”林诗乐将一颗橙色药丸拿出来,在指间转了转,看着梅迦逽,“解药我可以痛痛快快的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愿意,你觉得他会同意么?”
    林诗乐十分肯定道:“至于他,就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太后娘娘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若他没有问题,我很愿意配合你把这戏演好。”
    林诗乐笑,“你倒挺干脆的。”一个让人陡然心惊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房间。
    “朕比她更干脆!”
    一袭龙袍的东方闲大步走了进来,看着林诗乐,伸出手。
    林诗乐看着东方闲,捏着解药,“闲……”
    “是要朕亲自动手拿?”
    林诗乐被东方闲的目光慑住,带着丝丝怯懦的将解药放到东方闲手心,“是太后娘娘让我……送来的。”
    东方闲不看手中的橙色药丸,目光直锁林诗乐,“还有五颗!”
    “在太后娘娘那。”
    林诗乐看到东方闲怀疑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是真的,她不会给我所有的。”
    东方闲将药丸握在手心,“来人,拿水来。”
    “是。”
    扶着梅迦逽吃下药丸,东方闲转身看着一身宫装的林诗乐,突然喝道:“来人!”
    重洄小跑进来,“皇上。”
    “辰阳宫岂是旁人随便可以进入的宫殿,传朕旨意,今日辰阳宫当班禁卫军全部斩首。”
    重洄惊讶的看着东方闲,林诗乐也被东方闲突然的残酷吓住,看着他,“闲……”
    “还有民女林诗乐。朕的后宫,除了太后娘娘,尚无任何册封的妃嫔,你岂可穿宫中妃子之服!来人。”
    梅迦逽连忙出言,“喂。”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怎么,现在连对他的称呼都没有了吗?
    “来人!”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是在气她对他没个称呼,再他又喊了一次‘来人’后,唤道:“东方闲。”
    东方闲心中依旧有气,却知这是此刻梅迦逽最能叫的出口的称呼,冷着脸问,“何事?”
    “林姑娘未在宫中生活过,不懂规矩,便饶她一次吧。想必她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杀放林诗乐进辰阳宫的禁卫军是真,他不过是在杀鸡给猴看,让他的母亲不要太放肆干预他,但他若真的重罚林诗乐,新晋太后岂会坐视不理。有些事情,做一半的效果比全部做完要好得多,这戏,她陪他唱,他黑脸,她白脸。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3,
 
(梅迦逽知道,东方闲杀放林诗乐进辰阳宫的禁卫军是真,他不过是在杀鸡给猴看,让他的母亲不要太放肆干预他……有些事情,做一半的效果比全部做完要好得多,这戏,她陪他唱,他黑脸,她白脸。)
    林诗乐顺着梅迦逽的话认错。
    “是啊,闲,我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你不要生气。”
    东方闲看着楚楚可怜的林诗乐,淡淡的说了一句,“凡事都有规矩,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若是再犯了忌讳,任何人帮你求情都没有用。”
    “是。滟”
    “你下去吧。”
    纵有不甘,林诗乐还是施了施礼,走出辰阳宫。
    林诗乐走后,东方闲连忙坐到床边,将被子拉到梅迦逽的身上,裹好塌。
    “现在感觉怎么样?”
    “慢慢恢复。”
    “待会我去德景宫找太后拿剩下的解药,这几天,委屈你了。”
    梅迦逽摇头,“我没事,只是不知道涅槃和德叔怎么样了?”
    她还有他在身边护着,他越护她,太后和林诗乐就越气,指不定就将怨气都撒到了涅槃和德叔的身上,若是这样,她倒真有万分的不舍。
    “你且安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梅迦逽点头,“有劳了。”
    听到她这样客气的话,东方闲实实在在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现在的他没资格要求她什么,她能安心住在辰阳宫就已经够忍他了,再多的要求真就是奢望。但,他到底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
    “你可以不用和我这样客气。”
    “救涅槃和德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你费些心思,我该谢你。”
    “若你真想谢,以后对我,有个称呼吧。”
    以前听她叫自己,除了那次去北齐前在树林听得她喊‘七郎’心中十分激动外,日后的交流里,彼此间的称呼没感觉有多么珍贵,现在想来,她对他的亲昵呼唤,倒真是太难得到了。
    “嗯。”
    东方闲道:“那你叫一次我听听。”
    梅迦逽有一会没说话。
    “东方闲。”
    “你确定日后在哪都直呼我?”
    忽然间,梅迦逽发现怎么称呼东方闲还真成了问题。叫皇上吧,那是承认了他篡权的结果;叫七郎吧,自己昨天放弃了和他交换条件的机会,那么明白的拒绝他,就是告诉他,他们没有将来;叫闲吧,她真不愿和林诗乐叫的一样,那既是他当年给她的宠爱,如今的她,不需要;那,对他,她还能叫什么?什么又才最合适呢?
    “我不知道叫你什么。”梅迦逽索性直接说了。
    东方闲说:“你心中最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东方闲?”
    东方闲看着梅迦逽,好半天没说话,如果她心中只想这样叫她,那就这样吧。
    “或者……”
    在东方闲都要认命的时候,梅迦逽给了他一点希望。
    “什么?”
    “小七?”
    他排行老七,其他的称呼不想叫,就按他在皇子们中的大小称呼吧,避开了他的名讳,也不显得很亲密,刚刚好,不爱不恨的一个称呼。
    东方闲轻轻叹口气,“随你吧。”
    “对了,我爹他们……”
    梅迦逽不知道要怎么问了,爹的脾气她是了解的,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让爹认同他,真是难如登天。
    “你爹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东方闲轻轻笑了笑,“你二哥倒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假以时日的培养,未必不能成为嘉德年间的一员大将。至于你三哥……”
    “我三哥如何?”梅迦逽问。
    “必不能为我所用。”
    梅迦逽蹙眉,“你可想听我的实话?”
    “你说。”
    “二哥性格偏急,在军中多年,武夫的缺点暴露无遗,且,他还不喜听人训导,为官为将都需要有能容万物之心,有能听进逆言之耳,我并非否定他一辈子不能当个好将军,但眼下必然是不能的。我以为,要他当大任时,必是被历练了多年之后,他属大器晚成之人,性格需要好好的磨练。”
    “而我的三哥。他虽然是文官,但性子却是极为倔强的。这点,倒是很随我爹。但他又比我爹多一些东西,也许是因为我二娘。二娘本心不坏,只是有些妇道人家的斤斤计较和算计,老想着三哥辉煌腾达,让她在梅家抬起头。在她看来,娘生下我们三个虽然走了,但娘在爹心中和梅家的地位从没有被任何取代,她不甘。其实,我很想告诉她,不要去比较,尤其和死人,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三哥从小和二娘生活,难免有些小民的心思,但不坏,懂民心。他又是文人,比二哥沉稳太多,用他为官,有恩于他,他会是个好帮手。”
    东方闲轻轻笑出声,道:“你把两个哥哥都说的不错。但梅苍云心没有梅天骁那么正。让他成了大员,恐怕后患无穷。你二哥的性格尚可在军中磨砺,你三哥在朝中,势必会越来越圆滑,且,我从不以为他的性格能被扭转。”
    “你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怎知一切不能被改变?”
    “我信你二哥能改。但梅苍云,我不会容。”
    梅迦逽一怔,总觉得东方闲话中有话,却有想不出三哥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们从无交集,按说,不该有任何摩擦的。
    “你,可否告诉我为何?”
    东方闲倒真不在再梅迦逽面前撒谎了,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缘由。
    “朕不会容一个对亲妹妹动心思的男人!”
    梅迦逽一惊。
    许久前的一件事,浮现她的脑海。
    原来,当日在梅府梅苍云对她做的事情,他竟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便知。”
    东方闲自觉自己忍了梅苍云太久,当日若非他大业未成,必定早就对他下手了。
    “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如果我要他的性命,你会恨我吗?”
    梅迦逽很快回答:“会。”
    “你原谅他当日对你做的吗?”
    梅迦逽想了想,点头,“嗯。”
    “但是我容不下!”
    东方闲很快回答,得知那事后,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梅苍云’三个字,他非常想干脆的了断那个人,若不是她的兄长,他真会毫不犹豫。
    “都过去了。”梅迦逽道。“过不了。”
    听着东方闲一点不退让的口气,梅迦逽就急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取三哥的性命易如反掌,她不希望他的手里沾上梅家人的鲜血。
    “我并没有被他怎么样,何况,他该知错了。”
    “他不知!”
    东方闲气愤着,梅苍云到现在还在惦记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我都能放下的事,为何你不能?”
    “因为你是我的!”
    东方闲快得不可思议的接了梅迦逽的话,让她怔愣住了。
    看着梅迦逽的脸,东方闲下一瞬伸出手将她搂进怀中,很紧很紧,仿佛害怕再也抱不到她。
    “小七……”
    “逽儿,就一会。”
    梅迦逽不知道是自己贪恋了那份温暖,还是他话中的无力感打动了她,就那么任他抱紧,不推开他,但也没有伸出手去拥抱他。
    宫女们都不敢发出声音,静静的低下头去。
    “逽儿。”
    东方闲喊了一声梅迦逽,隔了很久之后才说话。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我现在,一个人,真的很累,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得我有些承受不住,太多的事,完全超出我的预计,我怕自己做不好,我不想对不起百姓,我更不想对不起你,你可能明白此刻的我?你可能明白?”
    梅迦逽细细想着东方闲话,她想,她能明白现在他要面对的朝堂和天下,他感到累也是必然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说的‘一切来的快’竟是真的太快,而那个‘太快’的出发点,居然是因为……
    许久许久后的一天,当她知道真相的一刻,她心中的想法只剩下一个:七郎,请等等我!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4,
 
东方闲拥着梅迦逽坐在床上,许久许久……
    于他而言,她是能让他变得勇敢的源泉,她能给他无限的展望,他想守住这份可贵的依赖,心的倚靠,无法言语,却是最强大的力量,让他有希望迎接每一天清晨的钟声,让他无惧那些朝廷上并不真心的目光。他知,她在他的宫中,她还没远去,她还在支撑着他的心。
    于她而言,他此时的疲惫是太多阴差阳错造成的,而且这些交错还不是天定,是人为。曾经以为是他自己的贪婪,现知,他不过亦是个被亲人摆弄的可怜人,那份先前对他的漠视都变得模糊,隐隐的心疼和不舍。她生活在温暖的家庭,她无法体会他遭受的一切,却明白亲情对一个人有着太重要的分量,可惜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这份遗憾,将终生陪伴着他,哪怕他成了君王,也改变不了历史。
    “小七。”
    梅迦逽轻轻推开东方闲,一阵冷风忽然钻进她的衣襟,让她停了下面要说的话。发觉,原来,不爱他时,亦能从他的身上得到温暖。只是拥抱,只是彼此的依靠,就能挡住钻进心口的寒风。或许,两人不爱,也能携手一起面对事情滟。
    相伴,只为责任,无关爱情。
    “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东方闲静了片刻,道:“你说。他”
    “不要伤害恪他们。”
    东方闲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里……
    “好!我答应你!”
    梅迦逽有些担心起来,“韩莲和东方渟都在宫中,现在你的母妃回来了,她们大约有些麻烦了。”
    “你更担心的应该是东方恪和他的父皇吧。”
    梅迦逽点头,既然他说了出来,她也不装。虞文回宫,她一心想扶自己的儿子上位,潜伏这么多年终于如愿,她怎会不把握这次的机会,定会把可能给她带来隐患的人全部除去。首要目标就是东方烨一家,尤其东方恪和东方渟,如果有前朝的死忠之臣要复夺大业,太子和长公主是最好的拥护主子。从虞文的行事手段看,她必不会放过东方烨一家。
    “我知道这个要求对当政之人很难,但……”
    东方闲握住梅迦逽的手,“我懂。”
    “麻烦你了。”
    “我会派人尽快找到他们,你帮我想想,如何安置他们最为妥当。”
    梅迦逽点头。
    她知,他这样要求不算过分,既是她要保恪,自然就要帮他分担可能出现的问题。不然,他那把椅子坐的也太不安稳了。他将话挑明不过是想提醒她,他可以答应她,还有一个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好说话,她得想法子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说服那个人,那个虽然欺骗了他,却是按她的方式对他用尽心思的人。
    随后,梅迦逽在宫女的服侍下起床,待她吃完饭,东方闲才起身去御书房。
    “小七。”
    梅迦逽叫住了东方闲。
    “嗯?”
    “我想出宫。”
    东方闲面色有些为难,不是不想帮她,是他的身份让他有些不便。
    “你怕我一去不回?”
    “不尽然,也不是关键原因。”
    “大军在城外,不管对时局还是粮草的供应,都是很大的问题。”梅迦逽站起身,有着自己十分坚持的考量结果,“我必须出宫一趟。”
    东方闲沉思片刻,“我送你去。”
    -
    德景宫。
    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快步走进宫门,在宫内的小花园中见到虞文。
    “启禀太后娘娘。”
    “说。”
    “皇上带着梅迦逽出宫去了。”
    虞文皱眉,松开手中的花枝,稍稍侧过脸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何时?”
    “刚才。属下等他们出了朱雀门才回来的。”
    “朱雀门?”
    亦是一身宫女装扮的林诗乐轻声问道:“太后娘娘,需要……”
    “不必了。等皇上回来,哀家问问他便是了。”
    “可是……”
    虞文看着脸色不悦的林诗乐,慢慢迈步朝屋内走。
    “诗乐。”
    “太后娘娘。”
    “你跟哀家多久了?”#Txt$!小@说天^堂&
    “七年。”
    虞文笑了下,“是啊,七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七年,这七年,你除了功夫精进不少外,可还学到了什么?”
    “太后娘娘教的一切,诗乐不敢忘记。”
    “哀家先前教你的,是怎样帮闲儿登上皇位。现在,成功了。哀家要教你新的东西。”
    林诗乐诧异的看着虞文,疑惑不解,略微走近一些。
    “诗乐敬听娘娘教诲。”
    “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我们生活的地方,叫江湖。龙翼里,所有的规矩都是我定的。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有任何不是我都可以网开一面。但现在,我们在皇宫,这里是后宫。宫中的规矩,很多不是由哀家说了算,是东淩祖宗们定下的。这么多年下来,那些规矩早就深入宫中人的心底,尤其后宫,规矩繁杂,错一步,可能就招来杀身之祸。”
    林诗乐点头,“诗乐记住了。”
    “哀家今日就告诉你一条最要警记的。”
    林诗乐洗耳恭听,不敢有一丝的怠松。
    “后宫女人,不得干政!”
    林诗乐愣了愣,沉沉点头,“是。”
    “你要记住,辰阳宫是我们东淩天子住的地方,没有他的宣召,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违者,杀无赦。”
    “可是……”
    “可是什么?”虞文瞪着林诗乐,“可是你这急性子到现在还没改半分。你是不是觉得梅迦逽住在辰阳宫不舒服?”
    “哀家告诉你。虽然梅迦逽还没有认同闲儿这个皇帝,但她也绝对下不了狠心举兵反他,那姑娘对闲儿的感情不是假的,而且她悲悯苍生,不忍百姓受苦。对于她来说,东淩有个好皇帝是最重要的,她并不关心这个皇帝到底是谁。除掉一切私心感情,哀家很欣赏这个女子,她是个极难得的人才。若她是个男子,哀家会杀了她。但她是个女子,且是个对闲儿有感情的女子,哀家便能容她。”
    “闲儿下不了狠心将她留住,哀家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可能影响他帝业的,哀家都要帮他避免。梅迦逽只要在帝京,哀家就不担心西线出问题。至于她住在哪儿,那不重要。住闲儿,哀家看倒是极好,让他们继续培养感情,说不定,将来她还能为我们所用。”
    听到虞文对梅迦逽的评价,林诗乐心中越发不痛快起来。
    “诗乐,我知道你喜欢闲儿,也知道你不喜欢梅迦逽。下面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二条。身为后宫里的女人,一定要有容人的肚量,否则,你就很难在宫中生活的好。”
    “可是太后娘娘……”
    “闲儿是皇帝,皇帝哪里只能有一个女人?诗乐啊,你若容不得梅迦逽,将来怎么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天找闲儿吵闹吗?”虞文看着林诗乐,“到时,别说闲儿,就是我也会烦你。”
    “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待见我。”
    说起此处,林诗乐眼中忍不住蕴起了湿意,她真心想和他好好说说话,七年来,她只能在暗处看着他,当初听到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和梅迦逽的感情时,她差点就忍不住冲出来告诉他,她没有死,她是他的诗乐,永远只是他的诗乐,她不要把他让给梅迦逽,他是属于她的。
    “呵呵……”虞文笑,“现在的情况都是暂时了。现在天下刚定,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我们又出现得太突然,他难免有些难以接受。等时间长些,他就会想明白的。此时,他需要依仗梅迦逽,就让他们好好的处处吧。”
    “娘娘,你难道不觉得吗?他对梅迦逽,是真的很好,非常的用心。”
    林诗乐觉得,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闲对梅迦逽,太好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亏欠了梅迦逽。”
    林诗乐不敢争辩,却在心底怀疑东方闲对梅迦逽的感情,只是愧疚吗?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5,
 
    东淩,帝京城外。
    见到东方闲的车驾出现,驻扎城外的陈子进等人十分诧异,骑马迎立在军营之外,大有车马再靠近他们便会不客气的势头。
    梅迦逽坐在东方闲的身边,心中难免有些忧虑,今日出城,按说,他不来更为好,只是没有他陪着,太后怕又会明里暗里做些什么动作。
    “停吧。”梅迦逽道。
    东方闲叫停了马车,伸手扶着梅迦逽,准备送她进军营滟。
    “不必了。”
    梅迦逽拒绝了东方闲,“你回城吧。”
    东方闲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伤害我?他”
    “他们不是文臣,不会和你讲道理。你也不要寄希望于我,这些将士跟我多年,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热血战士,篡位一事在他们的心中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万一我拦不住他们的情绪,你不是没有回不了城的可能。”
    “我可以不送你过去,但,会在这等你。”
    -
    重洄将梅迦逽送到了陈子进的面前。
    “回去吧。”
    梅迦逽对着重洄说,“我有话和众将军谈,你们且回城。”
    “是。”
    重洄也不笨,知道梅迦逽特意说了后面一句,是在强调让他劝说皇上回程,防不测。
    陈子进等人见梅迦逽,立即下马,迎到她的面前,“梅将军。”
    “梅将军,你可算来了。”
    “梅将军,我等等你很久了。”
    梅迦逽平声和众位将军打招呼,“让各位将军久等了。”
    陈子进看着远处没有离去的黄色马车,眼中颇有不满道:“他怎么还不走?难道想等着我们举兵反了他吗?真是胆子够大,居然敢到这里来,也不怕自己有来无回。”
    众将的情绪都被陈子进说得有些躁动了,连日来压抑在心头的怨气和不满开始膨胀。
    “各位将军,大家的情绪先不要激动,”梅迦逽努力安抚,“有些事情,我想告诉大家。”
    “梅将军,你请说。”
    陈子进道:“外头风大,咱们到里面说。”
    “是,是是是。”
    一团人簇着梅迦逽走进中军指挥大帐。
    “列为将军,我知大家的寂苦,常年出征在外,我们为家人做的太少,一心想国家强盛,而今江山易主,对于我们,是一件大事。可,对天下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大事。在此,迦逽恳请各位将军回到之前坚守的阵地去。尤其陈子进将军,你守卫的城郡是西线一道非常重要的关卡。在此时,西楚对东淩虎视眈眈,我们不能让敌国钻了这道空防。”
    陈子进似乎不满梅迦逽这样的安排,和几个将军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终于有个人问了出来。
    “梅将军,我们若都撤回到原地,你做何打算呢?”
    一时,众人的焦点都落到了梅迦逽的身上。
    “留在帝京。”
    众人惊讶。
    “留帝京?”
    “梅将军难道不和我们一起撤离?”
    “那怎么行!”
    “梅将军留京城?”
    陈子进道:“如果梅将军留帝京,我不撤离。”
    见有人领了头,其他的将军也全部表态。
    “我也不走。”
    “我也不撤。”
    “不撤。”
    梅迦逽笑了下,“大家是不是觉得撤离就会陷入险境?”
    众人沉默。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们是了解我梅迦逽的为人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大家了。”
    “梅将军,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咱们都是武将,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爱那些文人***客的什么含蓄,有话直说,咱们也好理解。”
    梅迦逽小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想着要怎样告诉这些人,撤军是目前对东淩和百姓最好的保护呢?这东淩的帝王并不是他们认同的,为他守江山,他们哪里会甘心呢?
    “哎……”
    叹息一记之后,梅迦逽慢慢道:“贞康帝下落不明,太子东方恪也失去踪迹,韩莲与东方渟目前被囚禁在皇宫里,新帝东方闲登基,如今城中的文官基本都被他拿下,许多重要的位置都放了他信任的人。另外,有一个消息你们可能还未听说。太贵妃娘娘,没有死。”
    “啊?”
    “什么太贵妃娘娘?”
    梅迦逽道:“新帝的母妃。”
    众人大惊。
    “太文贵妃不是死了很多年吗?”
    “是啊。”
    “死而复生?”
    “大家都听过一个组织吧,龙翼。主子就是太文贵妃。当年她诈死,潜伏在暗处帮助新帝。如今她进了宫,恢复了身份。贞康帝一家的未来,堪忧。”
    陈子进道:“这与我们撤离有什么关系?”
    “京畿南部驻军是新帝的人,南线东部的人马也是他的。我们驻扎在城外,居中心位置。北方归宗天和尉迟德尚未归附新帝,一旦南北开战,我们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众将大呼,“当然是参加。”
    梅迦逽冷声一喝,“糊涂!”
    陈子进想了想,开始明白梅迦逽的用意,道,“一旦南北开战,我们不能参加。北齐和南晋视我东淩如死敌,若南北开战,南北两线的防御必然空虚,很容易被两国攻破。到时,西楚再乘机从祈邙进犯,我东淩的主力军队将都被困在帝京这里,三面围攻,势难抵挡啊。”
    梅迦逽点头,“这是其一。其二,亦是我最担心的。”
    “什么?”
    “太文贵妃隐藏多年,龙翼到底有多大的实力,我们不得而知。况且,她有没有和他国暗中勾结,一旦南北交战,南晋和北齐会不会出现帮忙的局面?我们驻军于此多日,新帝和太文贵妃都没有对付我们的动静,若不是他们想以静制静,便是他们早有安排。不管哪个,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都不得利。”
    梅迦逽从椅子上站起,朝各位将军鞠了一个躬,“将军大人们,在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清晰了解前,回到我们自己的地盘,方是正道。那时,不管哪一方出现情况,我们都能想对策。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现下时局,有太多的问题我还没有弄明白。我需要大家和我一起,保东淩的稳定,保百姓的安康,我们的家人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保护它,就是保护自己的家人。待一切明朗,我自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众将纷纷点头。
    突然,有个将军问道:“怎么不见涅侍卫和凤侍卫?”
    “凤凰,死了。涅槃,被太后娘娘抓住了。”
    “这……梅将军,要不要,我们大家把涅槃救出来?”
    梅迦逽摇头,“太后娘娘不会杀涅槃,她还在忌惮着我们。而且,如果大家撤军,我相信,涅槃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
    虞文太精明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大军现在驻军在城外,她知道她会考虑百姓的安危,不会轻易动他们母子。可一旦她的布防全部回到原位,西线重新被她掌握,她就明白,关她在皇宫其实没多大作用,百万大军和一方军事,在别人手里也许只是守卫一方边疆的安危,但在她梅迦逽的手里,很可能就会颠覆一个政权,她若惹急了她,她会像离开贞康帝一样离开她的儿子,那时的离开,再想恢复到像现在这样平静的交谈,都不可能。虽然,大家都明白,现在她与东方闲之间的平静只是表面,他们都在努力,努力从震惊的时态变化中控制自己的心。他不想愧对百姓,不想愧对她,而她不想愧对自己的军队,不想伤了黎民。从这一点说,正是因为两人有共识,才能抓住这个共同点一起来处理眼前的事情。如果他没有这一点,她今日绝不会回帝京。
    “各位将军,请尽快回各自的驻地。保自己,保万民,保东淩。”
    “是。”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6,
 
梅迦逽走出军营的一刻,弄不懂自己的心了,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对还是错,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路又是怎样,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怎样的问题。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去预见尚未发生的事情,现在的时局,她看不清,也理不清。
    马车里的东方闲见梅迦逽出来,命人将车马赶过去。
    重洄犹豫了,“皇上……”
    车马没走已是很危险,若再靠近,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难道皇上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自己的安危吗?
    “过去。”东方闲加重声音滟。
    “是。”
    距离百米时,东方闲从马车里飞了出来,落在一步一步走的很缓慢的梅迦逽身边,抓住她的手臂,“逽儿。”
    “我可以。它”
    “我知道。但我也可以过来接你。”
    梅迦逽没有再多话,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许多,行了五十米左右时,甚至开口道:“我有些冷了。”
    下一瞬,东方闲搂过她的腰身,带着她飞上了马车。
    “逽儿,你太担心了。”
    梅迦逽摇头,“是你不了解他们。”
    军营门口看着她离开的将军们,随时都有可能领兵出来围堵他,他太过于相信她了。在权力争夺的战场上,从没有谁是值得百分百相信的,包括对她。
    回城的路上,梅迦逽的心稍稍放下一点,立即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冷喝。
    “有刺客。保护皇上。”
    紧跟着,刀剑声响起。
    初始,梅迦逽以为是后悔放东方闲离开的将军率军而来,待到禁卫军死伤过半,看势护驾不住时,才担心是东方烨的人或者是一心想帮东方烨夺回皇位的人,此时此刻,她不担心东方闲被他们俘获,而是觉得他们太过草率,这样就跑来攻击东方闲,实在是太心急了,一旦被他抓住,很可能有丧命的危险。
    事实证明,梅迦逽的担心是真的。
    当禁卫军剩下一小队人马围着东方闲马车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援军到了。
    “给本王抓活的!”
    梅迦逽一怔,六王爷?
    有了东方潜的支援,刺客很快就被打退,抓了三个活的,却都在东方潜想问什么的时候自尽了。
    “小七七,没有被吓到吧?”东方潜还是一副笑嘻嘻没正经的模样,“小迦逽,来,本王看看,是不是冻坏了。”
    梅迦逽笑了下,笑意却有些像车外吹过的寒风,凉凉的,“六王爷好及时啊。”
    “那可不,本王是谁啊,本王要是不来,你们可说不定要被坏蛋抓走噢,怎样,是不是打算好好谢谢本王啊。”
    “这,该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吧。”
    说完,梅迦逽便不再言语。
    东方闲挥了下手,“回宫。”
    “起驾,回宫。”
    直至回到辰阳宫,梅迦逽都没有再和东方闲说一句话,东方闲好几次想和她说什么,都被她的脸色给逼得忍了回去。
    “你先休息,我去御书房了。”
    梅迦逽道:“我想见六王爷。”
    东方闲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好。”
    -
    辰阳宫大殿。
    一盆炉火在殿中烧的很旺,担心梅迦逽受冷,东方闲命人多加了四个火炉在殿内四角,不多时,丝丝暖气在屋内升起。
    殿内的宫人都被东方闲退下,剩下他,梅迦逽和东方潜,三人静静坐在火炉边。
    东方潜依旧是一身粉色的衣裳,胭脂气息比梅迦逽要浓烈太多,脸上仍然带着他惯有的嬉皮笑容,看看东方闲,又看看梅迦逽。
    “哟哟哟,干嘛都这样的表情啊,叫本王来,难道是看你们当菩萨?”
    “哎呀,小七七,难道当了皇帝就开不得玩笑了?笑一个,笑一个嘛。你们是不知道,以前二皇兄在位时,本王说话干嘛的都得小心翼翼,惹他不高兴就要训斥本王半天,现在是小七七,本王可就没那么紧张了。”
    “喏,还有小迦逽,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现在没人为难我们,以后大家都可以开心的生活啦,是不是,来,笑一个。”
    东方潜努力调节着气氛,却发现不管他怎么卖笑,东方闲和梅迦逽都不买他的账,一个人嘻嘻哈哈完,安静下来。
    大殿里静得只听到炉火偶尔轻轻的噼啪声。
    “本王还有事要忙,你们烤吧。”
    东方潜站起来准备离开,梅迦逽出声了。
    “俊王爷。请留步。”
    东方潜转身看着梅迦逽,已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不同寻常,看着她的脸色,微不可闻的叹息一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小迦逽,嘿嘿,想和本王说话了?”
    “俊王爷。”梅迦逽的声音很平静,带了点点冷意,“你可以做真正的你了。”
    “小迦逽,本王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
    “俊王爷,这里就我们三人,你真没必要……”
    东方潜笑,“小迦逽,本王就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刚才在城外被吓到了,没关系没关系,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乖,去睡觉。”
    梅迦逽突然就来气了。
    “俊王爷,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东方潜被喝住,看着东方闲,见他纹丝不动,就知道他肯定在她面前默认了,自己再否认也无济于事。
    “小迦逽……”
    “东方潜,我和你认识多年,我当你是在帝京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欺骗我?一次次看着我被你们耍,很好玩吗?”
    东方潜长叹一口气,看着梅迦逽,“本王……不得已。”
    “不得已?呵呵……”梅迦逽笑,“好一个不得已,你们人人都有‘不得已’,那我呢?我有什么不得已?我不得已要坐在这里看着你们一个个欺骗我吗?你们的‘不得已’里,为什么总有一个我?天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我最信任的人却是最不能去信的人?”
    东方闲见梅迦逽的情绪开始激烈,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逽儿。”
    听到她这样的质问,他的心,有种被压的透不过气的感觉,他深深的讨厌被欺骗,他能明白那种愤怒要用多大的气力才能压住。
    梅迦逽甩开东方闲的手,“告诉我真相。”
    东方潜向东方闲投去询问的目光,要告诉她吗?
    东方闲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东方潜问梅迦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伪装的?为什么要伪装?”
    东方潜慢慢开始回忆自己的人生……
    “十一岁。父皇驾崩。那时,本王的母妃和当时的皇后娘娘沾亲,故没有被放到番地。再后面,母妃突然离世,本王被送到文贵妃那儿照顾。直到二皇兄在京城封本王王府,搬出皇宫,独自生活。”
    “小迦逽,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本王是给太文贵妃,而不是去当时的太后那吧?其实这个,个中细节本王也不知道。本王想告诉你的,真正的俊王爷在他十二岁那年就死了。本王根本就是真的东方家人。”
    梅迦逽大惊,怎么可能?东方潜不是东方潜?
    “当年六岁的小七七被送到辰州,第二年本王就跟了现在的太后,由她一直养大,灌输我一个认识。她可以给本王锦衣玉食,可以让本王从一个路边野小孩变成东淩王爷,可以让本王受万人尊敬,条件只有一个,好好活着,好好在帝京扎根,为将来小七七的称帝做准备。”
    梅迦逽问,“所以,当年的俊王爷是被太后娘娘杀了?然后用法子将你要到身边?”
    “俊王爷被谁所杀根本无从知道。唯一肯定的是,本王现在是俊王爷,且,众人深信不疑。”
    “所以,小七在帝京里的人脉都是你在帮他笼络?你根本不是断袖,是不是?”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7,
 
 
    东方潜没有作答前,梅迦逽就从自己的问题里感觉到一阵发自心底的阴森寒冷,已在帝陵多年的先帝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的妃子杀死,会是什么心情?如果看到他的子嗣们为了皇位如此相斗,又会多么的心寒?如果见到当年的宠妃完全不是在他面前的温婉娇媚的模样,又会不会恨自己眼拙?还有东方烨,他防了东方闲,却没想到,与他多一层亲血关系的姨母之子,他纵容他断袖,纵容他生活在帝京,竟是纵容了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会不会恨得想亲手杀了东方潜?
    梅迦逽突然就害怕起来,她怕还要得知太多她曾经不知道的故事;她怕她以前自以为太平的朝堂和帝京,不过是一个假象;她怕她之前认为两个最特立独行最需要她保护的人,其实是隐藏最深的两个人;她怕现在的帝京,早已不是她能掌控的局面;她怕的东西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小迦逽,你,说对了。”
    他确实帮小七七笼络了太多的朝廷官员,他确实是假断袖,是龙阳滟。
    梅迦逽陡然明白了,为什么东方闲能在突然篡权后稳住朝廷,为什么他能有京畿南部和南晋南线的人马,为什么他敢陪她去城外。这一切,都有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在帮他。俊王爷时年三十二岁,他十二岁就在帝京为东方闲做准备,试问,一个做了二十年准备的大局,让登基不过二十年的东方烨如何破解?她曾猜测六王爷乐见小七登基,因为他们的关系亲近,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六王爷不仅是乐见,甚至是小七称帝最得力帮手。
    “俊王爷,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梅迦逽冷冷道,“除了断袖,还让你隐藏了自己的高深功夫。这开国第一功,该记给你。”
    东方潜看着梅迦逽,眼底突然的有了忧伤,“小迦逽……她”
    他拿她当真朋友,他并不想欺瞒她,只是,现实不得已,他不得不这样做,但不管他做什么,他对她都没有伤害之心,他是真的很喜欢和她做朋友。
    “本王从没想伤你。”
    “是因为我当时喜欢的人是你要助的人吧。”T/xt.小/说.天+堂
    东方闲眸光轻闪,看着梅迦逽,听到了她的用词,当时。
    是了,是当时,她只是‘当时’喜欢他。
    “如果我喜欢的人是太子恪,只怕,你早就对我有什么动作了吧。”
    东方潜局促,梅迦逽说的这个,他没想过,事实上她喜欢的就是东方闲,根本不需要假设她喜欢东方恪的情况。如果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现在的样子。
    辰阳宫的大殿里陷入一种无尽的安静……
    火炉边的三人,静坐,无话。
    无话,是无言以话。
    -
    深夜。
    德景宫。
    宫女太监见一袭明黄出现,急忙跪地,有些话都来不及喊出口东方闲就走过了。
    “哟,皇帝来了。”
    虞文看着门口的东方闲,脸上立即出现了笑容,“来,过母后这坐。”
    东方闲走过去,声音不大的喊了声,“母后。”
    虞文拉着东方闲坐下,心情格外好,“这会儿不忙了?”
    “嗯。”
    “母后知道你忙,今天没去看你,不怪母后吧?”
    “儿臣怎敢。”
    虞文笑出声,“哈哈……一看到你这样孝顺的样子就让哀家想起你小时候,特别的听话,特别招你父皇喜欢,真是,人长大了,有些最根本的东西还是没变。母后喜欢你乖顺听话的样子,很喜欢,很喜欢啊。”
    东方闲看着自己的母亲,现在每晚睡觉,他都不停的问自己,自己当年的母妃真是现在的母后吗?为什么脸相同,声音相同,对他的关爱也相同,但他感觉却不一样了呢?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本身并没有他身下坐着的那把龙椅对她来的重要呢?
    “母后,有件事,儿臣想请你帮忙。”
    “闲儿你说。”
    “把逽儿剩下的解药给儿臣。”
    虞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母后以后每天按时派人送去不好吗?”
    “请母后高抬贵手。”
    “若母后每天亲自送去呢?”
    东方闲看着虞文,“若母后如此打算,儿臣会每天等在德景宫门口亲自接母后。”
    虞文一怔,他这是对她的不信任吗?
    “闲儿,你在挑衅母后的威严?”
    “是儿臣心疼母后每日的奔波。”
    “哼。”虞文将脸转到一边,“说得倒是好听。我看哪,你是一门心思只顾得上那个梅迦逽。”
    东方闲亦不避嫌,直言。
    “逽儿不会功夫,比不得我们习武之人的体质,多年在外征战,身体损耗更甚,且有眼盲,儿臣于心不忍亦是本理。还望母后能成全。”
    虞文看了一眼身边的林诗乐,待了片刻,不提梅迦逽的事,反而和东方闲说起了旁的。
    “闲儿啊,现在朝廷慢慢稳定,这后宫里还虚位无一妃嫔,你看,是不是纳些妃子进宫?”
    “朝纲重整,天下未定,儿臣不想谈儿女私情。”
    “成家立业,男人是先成家再立业。哪个帝王后宫像咱的宫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人陪母后说话。再者,你年纪亦不小了,你父皇在你这么大时,大皇子都五岁了。”
    东方闲看着虞文,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也无从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闲儿,母后觉得……”
    赫然的,东方闲打断了虞文的话。
    “母后,儿臣心中没有中意的女子。待有了人选,再行定夺。如何?”
    虞文显然没想到东方闲会直接否认她想说的人,他心中没有女子?那诗乐算什么?对他也没分量了吗?
    林诗乐在一旁本有些心喜,听到东方闲的话,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底不是滋味的很,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她不信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们认识二十余年,现在他帝位在手,她回他的身边,没有什么再能伤害到他们,也没什么人能拦住他们在一起,只要他下旨,她就能成为了他光明正大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说自己心中没她。
    虞文笑了笑,“闲儿啊,你心中当真就这么‘空’?”
    儿臣只想如何治好这天下,不想旁的。”
    “连天下第一美人梅迦逽都不能入你的眼吗?”虞文问。
    东方闲凝了下目光,什么?!
    难道母后让他纳入后宫的女子是……逽儿?
    “逽儿她……不会愿意。”
    东方闲很清楚,现在别说下旨让梅迦逽当他的女人,就是将她留在皇宫自己的眼底都需要绞尽脑汁,她根本不想见到他,如果不是他们都想对百姓好,他们早就不能说上一句话了。她在努力抵制着他,抵制着他想对她的好,抵制着他的歉疚。
    虞文笑得高深莫测。
    林诗乐也听出了问题,当太后娘娘说‘梅迦逽’时,东方闲并没有不愿,他似乎还有期待,只是他担心的问题是梅迦逽不愿意。他心中不是没有中意的女子,而是他看上的,现在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罢了。
    “哀家以前入宫的时候也不愿,高墙碧瓦,举目无亲,步步惊险。呵呵……闲儿,感情是可以培养起来的。”
    东方闲笑了下,没有顺虞文的口,他听得出她的话音,若他松了态度,这培养感情的对象,怕就不是逽儿了。
    “母后,御书房还有不少的折子,儿臣先行告退。”
    “去吧。”
    看着东方闲从进来到离开都没有看她一眼,林诗乐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望着东方闲的背影,虞文则想着另一件事,梅迦逽的解药还五颗在她的手里,她倒看看他的儿子能为那个女子做到哪般用心。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8,
 
从德景宫出来,东方闲走在灯火通明的皇宫里,吹过次第重生不见尽头的宫殿的寒风卷拂着他的身躯,重洄拿着大氅想给他披上,被他伸手制止了。
    重洄担忧的看着东方闲,“皇上,风太大,小心身子。”
    东方闲只顾朝前走着,不紧不慢,脑海里忽然就空了,看着眼前的景色,却是没有丝毫成就感和满足感,为什么得到了他蓄谋多年的东西,自己却无法从心底轻松呢?这些宫殿,他在九龙寺时,无比的向往,而今住在这里,却感觉这奇冷无比。比起他住在九龙寺简单的阁楼里,这里有他的母后,众多宫人,以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看似得到了很多,但他握紧掌心,就会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哎……”
    长叹一记,东方闲在拐角的地方站住了脚步,想了想,改了方向溱。
    -
    辰阳宫。
    梅迦逽坐在房间里,这座宫殿比其他宫里都暖和,只因东方闲特意嘱咐了重洄,要多用一倍的暖炉来保温,而且炉边都得有人守着,免得伤了人或者出现什么着火的意外斩。
    “梅姑娘,夜已深了,要不,奴婢服侍您安歇吧?”宫女小声的在梅迦逽身边问着她。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着。”
    宫女看着梅迦逽,她的眼睛看不见,他们站在这里只要不说话,不等于就是她一个人待着吗?
    “梅姑娘,皇上下旨说不让我等离开。”
    “监视我?”
    宫女立即否认,“不是不是,皇上是怕着宫里的火炉伤了姑娘您,我们在这,好照看着。”
    “我不乱走动,你们都去休息吧。”
    “这……”
    宫女犯难。
    “梅姑娘,我们不出声行不行,如果走了,被皇上知道,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
    梅迦逽没再说话。
    大约这就是世人对皇位的一种忌惮,哪怕那个人曾经背着‘天下第一活佛’的名号,只要他坐上了那把椅子,便会让人心生畏惧,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大家的视线,他说的一句狠话都可能让许多人失了性命,他的喜怒哀乐操控着很多人的心情。
    可,梅迦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东方闲才是活生生的人,在九龙寺的他,尽管与世无争,但那样的他,到底是让人感觉很远很远,远得触摸不到他的心情和灵魂。如今的他,有着世俗的烟火气息,虽是她不喜的,却亦是她可能能真正去了解的……人。
    东方闲走近寝宫时,宫女正想施礼请安被他止了声音,脚步轻轻的走进房中,看到的,便是梅迦逽临窗而立的画面,半开着一扇窗子,凉白的雪花轻悠悠的飘进屋内。
    重洄看到东方闲的手势,把手中的大氅呈了上去,随后对着房内的宫女们挥挥手,带着她们退出房间,留下东方闲和梅迦逽两人。
    “别着凉了。”
    东方闲将大氅抖开,披到梅迦逽的身上,拢好,系紧颌下的束带。
    “怨我吧。”
    等了片刻,梅迦逽问,“怨你什么?”
    “俊王爷的事情。”
    “与你何干?”
    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愧疚,但梅迦逽觉得,他不必把任何事情都揽到他身上去。他是有让她心寒的地方,可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俊王爷的事情,他当时才六岁,可能什么叫谋朝篡位都不明白,自己母妃背地里为他安排的一切,他又哪里能知晓。若怨,该怨生他的人。
    东方闲伸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飞进来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成水,沁凉。
    “他是不得已的。”
    “嗯。你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他……你别怨。”
    梅迦逽呼了呼气,怨什么呢?怎么怨呢?说到底,她并不认识真正的俊王爷,她认识的,是那个和俊王爷长相一样的男子,他不知父母是谁,不知生在何处,只知道他被太后娘娘所救,要按她的安排帮她的儿子登上皇位。他瞒她多年,却也在其他事情上真心相待她多年,除了他的真实出身。仔细想想,俊王爷是谁对她来说重要吗?
    “他这些年为你受了不少委屈。”
    东方闲点头,“是。”
    他们两人和俊王爷素来走得近,这些年,别看他人前风风光光嘻嘻哈哈的,离了人群,那种孤独和被人瞧不起的孤寂,大约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躲着偷偷消化,断袖之癖在东淩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还是在一个王爷身上,当初东方烨没少为此事训斥他。
    “百官们知道他每日要上朝了吗?”
    “嗯。”
    “二十多年,你也是该为他正名了。”
    -
    第二天,天刚蒙亮。
    德景宫的门口便出现了一个人,他身后站着两排宫人,寒风中,衣袂飞飞。
    宫里。
    一个宫女小跑着进了寝宫,“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噢?”
    刚从床上坐起的虞文挑高眉梢,闲儿他倒是真的来了。
    宫女又道:“太后娘娘,皇上站在宫门外,未进殿内。”
    林诗乐诧异了,服侍着虞文起床,轻声道:“太后娘娘,外头冷,要不要请闲……皇上进来烤烤火?”
    “他要想进来自然会进来,哀家的宫门可从没对他关着,自己要吹风受冻,由着他。”
    虞文坐到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哀家这皱纹都能瞧出来了。”
    “太后娘娘天生丽质,怎么能说老呢。”
    “呵呵,哄人的话啊,诗乐你就别说了,这辈子,我听得多了,知道什么人说的是真话,什么人说的是假话,逃不出我这双眼睛。”
    “诗乐哪里敢在太后娘娘面前说假话啊。”
    虞文笑着,漫不经心的坐着。宫女们给她梳头时,还挑了好几次发型,花了平时三倍的时间后,总算是满意了。
    “太后娘娘,天冷,别凉着了。”
    “还是诗乐心疼哀家。”
    最后待虞文出寝宫时,天色已亮堂,远眺目及景色清晰,唯寒冷不减。
    “儿臣给母后请安。”
    虞文笑着抬抬手,“免了免了,皇帝的安,哀家可难受得起,一大清早就在外候着,故意糟母后的心来的吧。”“儿臣不敢。”
    “你做都做了,哪里还不敢啊。”虞文走到东方闲面前,看着他头上的雪花,“当母亲的都心疼儿子,你雪地里站这么久,母后会不心疼?”
    东方闲看着虞文,“天冷路滑,儿臣是来接母后去辰阳宫的。”
    虞文笑,“辰阳宫离这可不近,皇帝你倒起的早。”
    “为了接母后,儿臣该的。”
    “走吧。”
    -
    辰阳宫。
    梅迦逽睁开眼睛,浑身又开始无力,虚弱得冷汗直流,今日不知道那解药何时才能拿来。
    “皇上吉祥。太后娘娘吉祥。”
    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宫女们的声音。
    梅迦逽闭上眼睛,假寐。
    “她可醒了?”是东方闲的声音。
    “回皇上,梅姑娘尚未醒来。”
    虞文道:“这里比哀家的德景宫暖和多了,难怪睡得踏实。”
    “母后亦可命人多摆些暖炉。”
    “不必了。母后的身子骨还没到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地步。”虞文慢慢的坐在耳室的主位上,“她未醒,哀家莫非要在这里等她?”
    东方闲走过去,“自是不敢劳烦母后在此久候,还请母后把解药给儿臣,让儿臣进去给逽儿服下。”
    虞文和东方闲对视许久。
    你当真要为梅迦逽放低到这般身段?
    儿臣欠她的,必定尽心竭力的补偿她!
    你可知,你还欠了另一个真心为你付出的女子?
    但眼下,儿臣只想补偿逽儿一人!
    “啊!”
    不知为何,梅迦逽突然一声痛呼。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9,
 
 
    (“啊!”不知为何,梅迦逽突然一声痛呼。)
    想也没想的,东方闲转身便冲进了寝宫里,一把拉开在床边探头准备去询问梅迦逽情况的宫女,撩起床幔,紧张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逽儿。”
    梅迦逽满头大汗,痛苦的皱着眉头,“好痛。”
    “哪?溱”
    听到梅迦逽喊痛,东方闲也不敢轻易的碰她,心急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全身都痛。”
    “会不会是……斩”
    话没有说完,东方闲转身走出寝宫,面色凝重的站到虞文面前。
    “母妃,请给我解药。”
    虞文慢悠悠的看了眼林诗乐,示意她把解药给东方闲。
    林诗乐将解药拿出来,手指还没有完全展开,东方闲快速拈过她手心的黄色药丸,急步走进房间。
    “拿温水来。”
    扶着梅迦逽将解药吃下去,东方闲就势坐在床边,把她抱在胸口,细心的为她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微微的蹙眉。
    “怎么出这么多汗?”衣服都湿透了。
    体力恢复中的梅迦逽没有说话,靠着东方闲轻轻吐纳着,虞文的迷.药确实厉害,居然要连着折磨她七天,而且看她的解药,赤,橙,黄,相信明天就是绿色。
    “逽儿,擦个身子换套干的衣裳吧。”
    梅迦逽点头。
    “来人。”
    宫女走到东方闲面前,“伺候梅……姑娘沐浴更衣。”
    “是。”
    -
    梅迦逽在沐浴时,东方闲在辰阳宫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出来,而上朝的时间到了,便走到虞文的面前。
    “母后,儿臣早朝去了。”
    “嗯。”
    东方闲看了看虞文,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催她,便转身走出宫。
    宫外,东方闲低声吩咐重洄。
    “派两个人在此。”
    重洄一听便明白,安排了两个特别机灵的小太监在辰阳宫外查看着情况。
    -
    乾坤大殿。
    今日的早朝出现了两个特别的人,百官们免不得交头接耳。
    一个是一身王爷朝服的东方潜,一个是一身武将朝服的梅天骁。
    东方潜的断袖之名早已深入人心,虽然他帮东方闲暗中笼络不少官员,但很多人对他的喜好还是抱着很大的怀疑,在他们看来,空穴来风,既然坊间都说俊王爷是断袖,那必然有什么事被大家撞见,难道让他们这些举止正派的朝廷官员和一个性好龙阳的伪男子在一起议事?
    对于梅天骁的出现,大部分的人则以为,是梅仁杰开始认同新帝的表现,如果他不认同,以梅仁杰的脾气怎会同意自己的三子出现在乾坤大殿?如果真是这样,倒真不失是一个好的现象,有了梅仁杰的支持,帝京的一些前朝老官员相信都会少很多抵触心理。
    “皇上驾到!”
    百官行礼,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目光从东方潜和梅天骁的身上扫过,嘴角微微勾起,他们胆子倒真够大,他还没为他们铺垫就出现了,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和群臣废口舌了。
    “众卿平身。”
    早朝时,东方闲有了一次意外的走神。想起辰阳宫的梅迦逽,他免不得担心,她眼睛看不见,宫女又不是她贴身的侍女,母后和诗乐还在辰阳宫,若是对她做什么,她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以她傲气的性子,必然不会吃母后的那一套,不管硬软,她都习惯按自己的方式做,真怕她吃亏。
    “皇上。”
    “皇上。”
    重洄在旁边小声的喊着东方闲。
    “皇上。”
    东方闲看着他,难道是逽儿出什么事了?
    重洄眼神示意了一下殿中,东方闲反应过来。
    “徐爱卿你说一遍。”
    “启禀皇上,城外驻军今日开始撤军,臣估测,他们是退回到各军原本的驻地,不知皇上是否觉得妥当?”
    东方闲看着徐青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得消息,他知道逽儿会说服那些人撤军。自然他也知道,她这样做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东淩的安全和百姓。但他还是很高兴听到那些人撤退的消息,这势必让他没有了西线的顾虑,南线是他自己的人马,现在他只需安心的对付北方的归宗天和尉迟德,拿下他们之后,他就能有喘口气的时间,好好整理东淩内外,想想下一步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而且,西线回稳还有重要的作用。母后会忌惮逽儿的势力,就算她不是他的辅国大将军,就算她不是一宫之妃,仅凭她这些年打下的基础,母后都不敢对她造次太多。这也能让他对她的安危稍稍放下心。
    “他们本就是西线驻军,撤回原驻地亦是该的。”
    徐青玄似乎是想听到东方闲说点别的,这样轻松就让他们走,他是不愿的。
    “皇上,依臣之见,不该让他们撤回原地。”
    “你说。”
    “西线各军一直都是原辅国大将军掌管,而今.T|xt.小.说天+堂梅将军未出任我现在的辅国大将军,这些军队便是各自的将军统领,这些将军们多年带兵,早已在原驻地成了首领一般,若梅将军一直不为皇上所用,这些将军要由谁来管理?其二,他们驻守西线,西楚素来是我东淩的大敌,这些将军到底有多少人愿臣服陛下,我们尚不得知,放他们回去犹如放虎归山,到时说不定后患无穷,为我朝的稳固带来麻烦。”
    东方闲点头。
    “徐爱卿所言不无道理。”
    “所以,皇上,臣觉得,应该阻止西线各军的撤回。”
    一时,大殿里不少的人跟着附和。
    东方潜轻轻笑了笑,抬手摸摸鼻子,嬉笑的看着徐青玄。
    “本王有不同的意见,不知,可否一讲?”
    东方闲抬了抬手,“讲吧。”
    “西线各军撤回确实会成为后患,这一点,本王不否认。但,现在我们拿什么阻止他们回驻地?西线的祈邙关,西北的守军,全部都一兵未出,现在城外的不过西线的一半布防人马,西线的战斗力我们早有所见,用现在南线的人马去拦截他们吗?如果西线军队来一个两面夹击,我们的人马会遭遇什么结果,大家可以自由发挥的想想。”东方潜笑,“一旦南线和西线混战起来,一直在等待机会的北防线会有什么动作,大家用用脑子。”
    徐青玄大声道:“按俊王爷的意思,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驻军回去?”“或者,徐老你有更好的法子,本王愿听其详。”
    “你!”
    徐青玄气得胡子一抖,他不过是不想留后患。
    东方闲垂眸,轻轻笑了笑,“好了,此事众爱卿下朝后再好好想想,若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可禀于朕。”
    徐青玄看着东方闲随意的应付这个大问题,内心不由得着急。他哪里知道,他的担心是对,但对于东方闲来说,西线还不是目前急要解决的问题。他徐青玄想到,他东方闲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徐青玄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逽儿不会眼看着东淩发生内乱的,这是她劝大家撤军最主要的原因,他有这点自信,自然就不担心西线在短时间内出问题。
    早朝持续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似乎大家都有很多的问题和发现,每一件,东方闲都认真听着,和群臣商议着。
    最后重洄说‘退朝’时,东方闲几乎是立时就站了起来,让大臣们惊讶了一番。
    皇上缘何这么着急?
    从乾坤大殿到辰阳宫不算近,东方闲走的很快,重洄和其他的宫人都是小跑着才跟上他的脚步,天冷路滑的苦半丝都不敢想。
    半路,重洄安排的两个小太监中一个快速的朝他们跑来。
    重洄一见,心下道,不好了,莫不是辰阳宫里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真要急皇上了。
    “皇上。”
    小太监扑到东方闲面前。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20,
 
(“皇上。”小太监扑到东方闲面前。)
    东方闲忙问,“赶紧说。”
    “梅姑娘沐浴后,太后娘娘请她在辰阳宫用餐,本来好好的,不知怎得,里面出现了东西碎裂的声音,奴才不敢怠慢,立即跑来向皇上禀报。”
    小太监的话音还没消失,东方闲的身影已在几步开外,重洄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追赶。哎呀呀,还真是出了岔子,真是愁人。
    滠-
    辰阳宫。
    “梅迦逽!”
    东方闲在门外听到他母亲一声肃喝,快速的迈进门,只见梅迦逽蹲在地上摸索的收拾着破碎的瓷器碎片均。
    “逽儿!”
    一个明黄的身影闪到梅迦逽的跟前,将她拉起,查看着她的手指,果真是不该让母后留在辰阳宫,她一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坐在桌边的虞文看着东方闲,脸色很差,似乎对他的突然出现颇为不满。
    “皇帝这么早就下朝了?”
    东方闲将梅迦逽扶着坐到椅子上,看着虞文。
    “儿臣以为,今日早朝甚久。”
    虞文表情严肃,“你刚登基,万事待兴,百官也需要你的整顿,还是多该把心思花到朝政上。哀家以为,御书房才是皇帝该时时不忘去的地方。”
    “母后教训的是,每个人都有其该去的地方,恪守本分,方能获得一方安宁。”
    “你!”
    虞文柳眉挑起,对东方闲的话大为不满。
    “皇帝的意思是哀家不该在辰阳宫吗?”
    “母后在宫中多年,规矩比儿臣知晓得详细,儿臣不敢妄自论断。”
    虞文从椅子上忽的站起,“着辰阳宫哀家还真不愿意多待,若不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哪里有今天这事!也好,辰阳宫是皇帝你待的地方,德景宫是哀家的宫寝,以后也请皇帝不要去哀家的宫里。”
    东方闲蹙眉叫住转身欲走的虞文。
    “母后请留步。”
    虞文端着姿态,未有转身,“皇帝还有什么要训斥的吗?”
    “儿臣不敢。但请母后把日后的解药给儿臣,免得儿臣打搅了母后的早寝。”
    “哀家身上,没有解药。”
    “如果母后身上没有,那儿臣只好亲自将逽儿送到祈邙关去。听说那里有位军中神医,能治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儿臣想,如今东淩西线的军防都已扎稳,逽儿对西线的防御又是极其熟悉,她在那儿,必然十分放心。”
    虞文一怔,听出了东方闲话外之音。
    城外驻军全部撤回了?
    虞文不傻,梅迦逽在东淩西线的操控能力无人能及,东方闲帝位还未完全稳固,她不能得罪这个前朝辅国大将军,弄不好,北线就抓着机会来推翻他们重新送东方烨上位,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的梅迦逽,她还惹不得。
    “哀家回宫后,会让诗乐送来的。”
    “谢母后。”
    整个过程,梅迦逽都一言不发,但她能感觉到有双眼睛一直狠狠的等着她,十分不满。
    待虞文走后,梅迦逽才轻声道:“其实,不关她们的事。是我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还有,也是我不够礼貌,她问了许多东西,我都没有回答,才惹得她不快。”
    东方闲低头看着梅迦逽,“你不必为她们说好话。”
    “我不是当好人,事实就是她们没有为难我。”
    也许是没有为难她,但在东方闲的眼睛里,他离开辰阳宫她们就不该继续留在那儿,不管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对于一个眼睛不方便的女子都是种伤害,他不信自己的母后会在他离开后和颜悦色的对她。
    “好了,不说这个了。陈子进他们撤军了。”
    “嗯。”
    梅迦逽笑了下,“你不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东方闲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梅迦逽的意思,她难道是说……她是他……
    “呵呵,我说的是她们。”
    “噢。”
    东方闲为自己的无解干干的笑了笑,“让母后知道,才能拿到你的解药。”
    “小七。”
    “嗯?”
    “我想见我爹他们。”
    东方闲凝眉,其实这些日子他也看得出她想家人,只不过送她去梅府不妥,梅仁杰至今未有认同他,而他把她‘囚禁’在辰阳宫一事百官们都有所知道,如果送她回府,旁人会以为梅家归顺了他,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但对梅家的名声来说,不太好。
    -
    第二日。
    东方闲去德景宫的路上遇到了林诗乐。
    “皇上。”
    施礼的林诗乐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眼睛,只是微微有些感觉她并不十分甘愿似的。
    “起来吧。”
    多日来,东方闲第一次正视林诗乐,这一次,没有旁人,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多年过来,她身上少了当年的柔弱,多了几分冷艳,眼中也多了几分明显的功利色彩,也许她的心还是只为他好,但他在九龙寺见过太多世间之人,每人的眼睛里都带着他们内心深处藏不了的欲.望,尽管她比当年还要美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变了,不再似当初的纯净,她对他太过强烈的渴望让他有些不悦。仿佛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辜负她,看到她的眼睛就像看到她无声的在厉讨他的不是,可她有没有想过,他最恨别人欺骗她,而她竟然和母后一起欺骗七年之久,时间太长了,长得他都不敢再去信任她们了。对于她们,他现在不敢靠近,也不想靠近。
    林诗乐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东方闲,欲说还休。
    “太后让你来的?”东方闲问。
    “是。”
    闻言,东方闲伸出手。
    看着手心里的四颗解药,东方闲转身便走。
    “皇上。”林诗乐急促的叫住他。
    东方闲停住,“请代朕向太后娘娘说声感谢。”
    “皇上。”
    看着东方闲继续走,林诗乐跑到他的面前。
    “闲。”
    “闲,就算你要罚我,我也要这样叫你。难道你还在为昨天辰阳宫的事情生气吗?你相信太后娘娘和我,我们真的没有对梅迦逽做什么,我们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东西,而且,她不让宫女去收拾,自己蹲下去摸捡的。她在装可怜,她根本就是等你进来看到那一幕。她不是个好人,她心机很重的。她在里间我们啊。”
    东方闲浓眉挑瞪,“够了!”
    “闲。”
    “你说的太多了。”东方闲冷冷的看着林诗乐,“来人。”
    重洄走到东方闲的身边。
    “宫女林诗乐以下犯上,重杖二十。”
    重洄愣了愣,这……
    东方闲的背影快步消失在寒风的雪地里,留下一脸泪痕的林诗乐孤独的站在风中,她想问他,为什么她辛辛苦苦为他做了那么多,他现在不感激她,反而还这么讨厌她,难道他真的忘记了他们的小时候吗?他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梅迦逽?她和太后娘娘不过是欺骗了他一个局,但她们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他好啊,为什么他就这么不理解呢?一个皇子,没有帝位,那便什么都没有,难道他真的一开始就不想要当皇帝吗?
    看着东方闲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林诗乐苦笑,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吗?如果是这样,她活着有什么意思。
    重洄还来不及反应时,林诗乐突然跑向附近的禁卫军,抽出一把佩刀,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快,拉住她!”
    重洄大惊失色的跑向林诗乐,侍卫和她的拉扯中,她纤细的脖子上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涌了出来,手心也被刀刃划到,流出了怵目的猩红。
    最后,两名侍卫用力架住了自杀的林诗乐。
    重洄看着她,急忙对着身边的小太监道:“赶紧去叫御医。”
    “是。”
    林诗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想问,她死了,他会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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